连衣是个行动派,说了要去找苍龙之鳞,她便匆匆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天一亮就出发。
春天来了,春夜也不同冬日那般冷,她抱着冰鹤坐在凭栏上,抓着她的手给她指天上的星星的,星光倒影在小粉团的眼睛里,扑闪扑闪,总是能捕捉到人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她的眉眼和玲珑相似,个性却要亲和爱笑一些,平时很少哭闹,只睁着眼睛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连衣抓着她爱不释手,眼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粉团。
小粉团刚刚在如烟那吃完奶,就落入了她的怀中,她的脸是那么雪白,两腮又跟粉西红柿一样,看上去沙沙柔软,吃完奶又不停地打了打嗝,小模样十分满足。
“粉团,粉团。”
连衣把头埋在她的脸颊上,用鼻尖轻轻触动那柔软的肌肤,奶味沁入肺腑,犹如一丝甘凉之气滑落,她拼命地吸了一口气,都不舍得吐出去,只像是要把孩子的奶味都尽数吸进肚子里一般。
“好想把你变小,装进我的荷包里带走。”
这样一来,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可爱的小冰鹤,有她在,她感觉非常治愈。
玲珑坐在对侧,手里捧着只大红色织锦刺绣做的汤婆子,冬天过去,她衣服清减了不少,外袍换成了红色绸缎交领裙,衣服裁剪紧贴她的曲线,坐下时,偶有宽松的锦缎堆叠在腰肢处,散发着莹莹光芒。
她不时看着冰鹤,又看着她“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去。”
贺连衣叹口气“想必我来此,就是为了让龙九的冤魂有一个安息。”
她忽然明白过来,所谓拯救三界,拯救苍生,有的时候并非是活物,而是那些死去的,冤死的灵魂。
譬如龙九。
龙九那么爱她,却死在她的剑下,那冤魂数百年不消散,为的就是等待一个公道。
玲珑挑眉,一说到龙九,她的脸便垮了下去。
嘴角也似两道往下弯的月牙,她脆生生说“你虽然修的无情道,可这百年,桃花倒是一朵也没少过。”
桃花
连衣愣怔这,一时无语凝噎。
说的也是,三百年前有龙九,三百年后有小弟子,哪朵不是桃花呢。
可那人的桃花怎么能算她的。
她否认道“桃花我没有沾染上,我倒是看到一朵梅花。”
玲珑总爱穿一身红,不管走在哪里,她都时刻引人注目,但是她又是那么危险,叫人只能远看不可亵玩。
见她这么说,她讥笑连连“什么桃花梅花的你该不会是借此机会,去会你的老情人吧”
春风吹得紧,贺连衣吸进去一口气,不住咳嗽起来。
“我现在有小情人,谁还在乎老情人。”
她抱着粉团摇了摇“你说是不是,冰鹤。”
玲珑的手搁在桌子上,粉嫩的指甲轻轻敲着木质桌,发出咯
噔咯噔声响“说起冰鹤,她才不过足月,你不也抛下她,去找你那个老情人了。”
连衣这会子不认了,她辩驳道“哪有什么老情人,我此番前去,一则是救清衡,二则是替龙九的冤魂超度,时间那么久了,她也该安息,重新投胎去。”
她这般解释,玲珑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一个死人的魂魄都要如此担忧,她这番酸不溜啾的语气,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
换做别人,定要以为她吃醋了。
对面好在是贺连衣,她又不是什么普信之人,没往那方面想。
她才没有爱上她。
谁会爱上一个剜了自己眼睛,把自己关进魔域,还险些让她灭族的人,只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才是吧。
手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她故作平静“哦,如此甚好。”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只手拖着下巴“贺连衣。”
清冷的仙师抱着娃,一边哄一边抬头看她,抬眸的一瞬间,眼睛里灿若星河“你叫我全名,我总会感觉到有大事发生。”
“大事没有。”她翘起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丰盈的胸压着桌沿,睫毛快速眨了眨,凝神屏息“那个,龙九是你的白月光吗”
贺连衣楞了一会儿,想来她没有必要刻意装什么“她不是我的白月光。”
“那是谁,你的小弟子”
敲着桌子的手忽然停下来,玲珑顿时不敢呼吸,眼睫毛也垂下,耳边嗡嗡嗡的,忽然紧张起来,此刻问了后悔,却不愿意听答案了。
良久,贺连衣啧声“她啊,小屁孩儿一个。”
这个回答,玲珑越想越不对劲,但是总体上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从前她怀着孩子,一心在孕肚身上,如今卸货,脑子就像卸去了千斤重的混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呢,或许是从一开始,是贺连衣不顾生死去魔域救她,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忽然变得通情达理,细致入微。
冬季里给她打鱼做汤,照顾她和孩子。
她图什么呢
如今她又说不喜欢龙九和钟流萤,看面上,不像是在刻意说谎。
她不会骗人的。
夜深了,她也没再深问,只是和衣而眠的时候老想着这个事,它就像一个疙瘩打在心口,一直让人顺不过来气。
翌日一早,天刚朦胧亮,贺连衣就背着小包裹到了床帐前,她动作轻柔缓慢,掀开床帐后,细细地将头埋下,亲了亲襁褓中的冰鹤。
温柔的吻落在脸蛋上,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玲珑只觉得好笑,却没醒来,只佯装睡着,看她究竟要如何。
她虚着眼,依稀能看见仙师朦胧的脸庞,亲完冰鹤以后,她目光笃笃朝着她看了眼。
看着看着,脸部渐渐逼近。
自打生完孩子后,两个人便分开睡了,从熟悉的床伴变为陌生人,肌肤之亲是一点也没
有。
贺连衣不会是想亲她吧
玲珑屏住呼吸,不忍拽紧被子,用力到要把被褥揉成一团。
气息逼近脸庞,滚烫的鼻息扑入面颊,吹得她心浮气躁,她似乎能感受到柔软的唇就要落下。
没过一会儿,贺连衣伸手把她脖子处的被褥掖了掖,什么也没做,便起身离开了。
见人走远,玲珑才松了口气。
她缓缓睁眼,仙士的身影已经远去,人走以后,房门自动轻轻掩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过片刻,清晨的大殿燃起了蜡烛,玉玲珑一身清减红衣,独自伫立在案牍旁。
她面前跪着一个身穿玫红衣袍的女人,初棠听闻她要走,顿时觉得惊讶“尊上,你可是打算借此机会,一举铲出贺连衣。”
毕竟龙九也是贺连衣的仇敌,哪怕是冤魂,也能与玉玲珑合起来,杀她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合欢宗的冤仇便得以大报了。
她家尊上一向以事业为重,她推波助澜道“此行正是好时机,属下愿意同去,助尊上一臂之力”
玉玲珑蹙起眉头“谁说我要去铲出她”
初棠惊讶“啊,那尊上是去做什么”
玲珑负着手,在房间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秘密,此番前行,也是去探究一二,初棠,冰鹤就交由你和如烟照看。”
初棠沉思了一番,她家尊上本是为报仇,如今为何犹豫不定,先前因为生孩子耽搁,现如今孩子也生下来了,她的合欢功法也达到了巅峰,要想报仇易如反掌,就好比收拾清衡和钱金石,她不费一兵一卒就办到了。
如今是时候报仇雪恨,她却一直拖拖拉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报仇,她万分焦急,但是作为下属,也不好说什么。
她只好旁敲侧击“尊上,那苍龙之鳞本十分难取,龙九怨念颇深,纵然是尊上你渡劫之期,也难全身而退,尊上此去危险。”
更何况冰鹤才出生一个月,她就怎么舍得丢下孩子,为了一个所谓的,豁上性命去找贺连衣。
她是在不解。
难道不应该趁贺连衣不在,攻打青阳派,夺取贺连伯狗头,让青阳派弟子也如苍栖谷和谪仙岛那般,群龙无首,鸡飞狗跳吗
刚说完,玉玲珑睥睨了她一眼“我意已决,你切莫再劝。”
初棠作为合欢宗忠心耿耿的元老,顿时跪在地上“尊上,你切莫因为她是小公主的母亲,就心生怜悯,她当年可真的剜了你的双眼,曾经也真的杀了龙九大人,烦请尊上一定小心,不要步了龙九大人后尘啊。”
纵然她是元老,玉玲珑依旧垮着脸,她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尊做事,难道要你来教”
迫于威严,初棠低下头“不,一切凭尊上定夺。”
“嗯,你知道就好。”玲珑紧了紧衣袖,朝着她门外拂袖一挥,踩着命剑远去。
初棠缓缓起身,看着远去
的红影,内心焦灼起来。
一旁的郑医修笑着凑上前“尊上这会孩子不想要了,都要追着她,你还看不明白”
初棠的心跳了一下,她逐渐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可控制,但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对于郑医修的话,她只嘴皮硬道“切莫乱议尊上。”
春日风光无限,路上铺满了嫩绿的青草,它们争先恐后地挤在一起,为了抢这早春日出的第一滴露珠。
一路上群芳潋滟,日出打在海面上,被海水拉成一条狭长的橙色光线,偶尔有几只戏水海鸥落在海平面,它们戏着水,海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风景波澜壮阔,让人见了心中无限宽怀,她也不再限于狭小的世界。
她忘记了被父母遗忘的伤痛,开始对大千世界有着无限的宽怀与包容,她有一身仙法,就应该做拥有仙法的事,如今有了团子,感觉世间无限美好,活着也有了希望。
飞了一阵,海水从浅蓝变得发黑,海浪也不再平静,日光渐渐被乌云遮挡,大朵大朵的乌云汇聚一起,耳边响过炸裂的雷鸣,就像撕裂苍穹一般,令人惊心。
霎时间,风扯着她衣衫烈烈。
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那黑洞旋转着,洞口周围绕着一圈烟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边呼啸而出。
紧接着,青色的光芒闪现了一下,十分好看。
风呼啸在耳边,从黑洞的下面,传来一声龙啸悲吟。
那声音穿肠破肚,听得人心发凉,几乎让人想起世界上最悲惨的事。
是苍龙在吟哭,就快到了。
饶是从前,贺连衣很惧怕水的,可自打上次在黑河救出玲珑后,她似乎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对于海水也不再害怕。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玲珑,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尝到了绝顶仙尊的灵力甜头后,她便无所畏惧。
沿着声音往黑洞飞去,一路上看见无数小鱼小虾正从黑洞水里涌出来,有的已经成为半妖,逃窜时不停地说话。
“快逃啊,龙九大人又发怒了。”
“大家快走,逃去没有水的地方。”
“可是没有水的地方,我们又要干死了。”
“干死又如何,也比被龙九大人卷死强。”
“这些年水位越来越浅,日后西海怕是要干涸,我们都会没有地方去的。”
贺连衣入水之后,看见无数小鱼小虾从身边掠过,艰难地在沙滩上行走,瞪着巨大的眼珠子看着她这个外来的人。
有鱼停下,甩了甩滑溜尾巴拦住她“你是谁,你是人吗”
几个鱼妖汇聚在一起,对着她上下打量。
贺连衣拱拱手“劳驾,敢问龙九殿下的真身在何处。”
那些鱼听了,个个竖起眼珠子,好似看瘟神一般看着她,顿时散开,不再理她,只匆匆摇着鱼尾巴连连跑路。
她只
好往洞里走,穿过黑暗的洞口,远处是一海滨城市,建筑和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大上海差不多,偏欧式又有国风古典的建筑,只是那些建筑都萧条了,被腐蚀的建筑长满绿油油的青苔,在阴暗的天空映衬下,透露出一股冷飕飕的凉意。
海滩上搁浅成群的死鱼烂虾,偶尔还能见到几具大型体积的鱼类,恶臭冲天,耸人听闻的音色从破旧大楼传来,风吹得大门咯吱咯吱,卷来一股阴森可怖之气。
连衣觉得膝盖发凉,就连骨头都是冷的。
连衣屏住呼吸,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里,便是当年龙九出事的地点。
位于西海和人间交界处的海滩城市,名为三生市。
破败荒凉的建筑,忽然闪着绿色光芒。
好像有人。
她匆忙往前走,却被一只手抓住。
连衣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血液僵硬凝固,这种时候来的,莫非是龙九的亡魂吧,她缓缓转过头,却见熟悉的身影伫立在身侧。
她立即松了口气。
钟流萤手里持着闪着荧光绿剑,满眼焦急“师尊,不要进去。”
贺连衣回过神来,感觉手握在手腕上的手十分扎眼。
她甩开她的手,脸色冷下来“你怎么在这。”
钟流萤没回答她的话,只拉着她往外走“这里危险,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小弟子的功法越发厉害了,她竟没有感受到有人跟踪。
她阴冷冷地“流萤,清衡掌门的灭魂箭,是你代替我行刑的”
钟流萤嘴角微抿“师尊,当时你不在,弟子又记着你说过的话,但凡违背规定,都是要受刑的,而在场的,只有我学了您的灭魂箭,所以便给清衡上了刑。”
贺连衣眉毛一跳,这话说出来,怎么像在提醒她似的,提醒她门规不可违背,不然她也会是同样下场。
“你对清衡行刑法,箭箭都想要了她的命”
“师尊,这就是门规,除非师尊你亲手杀了玉玲珑和孩子,否则,你也要受刑。”
她明白了,小弟子这是杀鸡给猴看呢,她摇头“你以为本仙尊怕吗”
钟流萤看着远处的海滨城,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来,那些画面是她从话本上看到的,她看见面前的仙尊杀了龙九,亲手杀了龙九,她有什么资格说他狠心
她反驳道“您曾经不也杀了龙九”
“你。”
走到这里,钟流萤感觉一阵痛苦,她耳边响起龙吟声,悲悯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诉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的心很痛,整个人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她捂着耳朵,很快稳定下来“师尊,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尤其是您,您也知道,龙九殿下的冤魂就在四周,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不想你受伤。”
贺连衣还在想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丝毫没听她说的话,她一把拽开她
,往后退两步“你怎么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钟流萤勾了勾唇“因为我爱你啊。”
贺连衣冷笑,这句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不过,不是说给她听“你看清我是谁了吗你就说爱我。”
她不解摇头“你是我师尊,是我自小仰慕的人。”
她摇摇头,带着可怜的眼神“不说我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如此着迷,我现在只说,我不是,你爱错人了。”
她面对着她,缓缓后退两步,从虚鼎之中掣出命剑。
剑身发出刺耳铁响,炫白的光反射在她眼眸上,照得她清冷无双。
她剑指她“你要再跟过来,我便收拾了你这以下犯上的孽徒。”
“师”
她挥剑一划,一道蓝色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贺连衣也不想同她多说什么,只苍茫转身,朝着大楼,头也不回地奔去。
面前是一对朱红色对扇双开铁门,铁锈斑驳,依稀可以见到门上虎头门栓,推开时咯吱一声响,还有灰尘从上方落下,一道光柱射下来,灰尘在光芒里肆意飞舞。
贺连衣屏住呼吸,往里瞧了眼,见一条黑色巨龙自下而上,盘踞在殿内,龙身统共有十多米长,脸盆粗,蜿蜒曲折,一直到顶。
尾巴在地上砸了一个巨大窟窿,地面军裂开,里面还藏着不知道多长的身体。
龙身所有鳞片炸开,似乎在抵挡着什么,又像是忍受着别样痛苦,龙胸口致命处,剥脱了一片白色鳞片,仅剩一处柔软的腹部,那处正好留着一处剑伤,伤口和她手里所拿的命剑斩天一样大小。
苍龙的头微微垂着,两根龙须肆意地飞扬,它僵化了,犹如石头一般。
她的五爪张开,每一根爪子都如一把锋利弯刀,经过数百年的光景,依旧闪着锋利光芒。
她的一个爪子蜷缩着,抓着一片闪着白光的鳞片。
是苍龙之鳞
连衣大喜,往前走了两步,走过面前的石柱,这才看见黑玉石柱下原来还坐着一个人,不,是一条鱼。
提亚双手往前推,手心里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那蓝色光芒正在修补龙九胸口的伤。
连衣惊喜叫着她名字“提亚”
提亚听闻她说话,转头看过来。
她脆弱地冲她一笑“怎么是你。”
见提亚脸色苍白,魂似乎都要被吸入龙九的身体里去了,连衣连忙掣出斩天,对着她传送的光芒狠狠一斩,这才将提亚解救出来。
提亚身子一软,险些倒下。
贺连衣忙扶着她的肩背,稳稳搂住了她。
提亚咳了两声,咳出口血来,铁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平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连衣紧了紧她的身体“你怎么样”
提亚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
“你怎么在这里,你在做什么”
提亚嘴角扯了扯,抬头看向龙头
“你赶紧走吧,龙九殿下的冤魂又要回来了,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西海的同胞。”
她也没有要骗提亚的意思,只说到我先去去苍龙之鳞,取了便带你一起走。”
提亚眼神顿时变了,转头惊恐看着她“你要取苍龙之鳞”
她点头“嗯,不可以吗”
提亚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面色比方才还要苍白十分,但她始终没有说话。
大殿空旷,忽然回荡起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自身后传来,三分轻慢,七分薄情“贺长老想的真简单,苍龙之鳞这么好取,又如何还会在龙九手里。”
贺连衣心口一跳,转头看去,只见那红衣的女人款款而来,她带着妩媚的微笑,三两步走到身旁“你以为它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吗”
她顿时呼吸一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眨了眨眼,轻轻掐了大腿肉才清醒过来“玲珑,你怎么来了。”
玲珑拂了拂衣袖,睥睨着她,看她怀里抱着提亚,不忍挑眉“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么多桃花呢。”
龙九、流萤、提亚,她究竟有几个老相好。
贺连衣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她尴尬地咳了咳。
提亚见了玲珑,只冲她微笑一番,算是行礼,继而她看向龙九真身,逡巡一圈后,落在那处伤口“玉宗主说的没错,百年来,无数人都想取苍龙之鳞,但都被困死在殿下的浮梦三生钟,无数人的人只进不出,尸骨无存。”
她指着龙九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眼睛闪着暗黑光芒,非常鲜活,和她这具僵硬的肢体呈鲜明对比,让人看得令人毛骨悚然。
“无数的人进了她的幻境,无数人死去,都没有走出来。”
贺连衣顿时打了个冷颤,她知道危险,却不知道这般危险。
浮梦三生,浮梦三生。
不过世界上的好东西都难得。
提亚又说到“不过,若是仙尊与玉宗主同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这一番话,让她再次燃起希望,她凑上前“为何这么说”
提亚眼睫毛一颤一颤“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龙九殿下这片龙鳞,是给心爱之人留的,所以只有心爱的人去到她记忆中,她才会把龙鳞主动献上。”
贺连衣若有所思,当年龙九殿下拔出龙鳞,本来是送给原主的,只是还没送出去,就被原主一剑刺死。
可她想了下,又不对劲。
她说到“她心爱的人自然是我,可我当初伤害了她,她为何还要把龙鳞送给我。”
提亚“龙九殿下一直生活在美丽的梦境,具体是什么,只有龙九殿下自己知道,不过,当年她的确跟我说过,要送心爱的人龙鳞,除了她爱的人,谁都不能取走它。”
“此番想要取出龙鳞,就必须要进入她的梦境中,她悔恨没有送出的龙鳞,你们要进去的话,就必须改变她的梦境的最后一幕,在殿下死前,让她把龙鳞
送出去,这样她就会圆满地死去,否则她的冤魂将一直游离,永不安息。”
提亚停顿了一番“其实,我是希望仙尊和宗主一同前去的,这是我的小心思。”
她苍白得脸闪着蓝光。
连衣理解她的意图“我知道,她一发怒,又要祸害海中苍生无数,所以,你也希望她能安息,而不是一直游离。”
提亚瞳孔收紧,她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玉玲珑,眼里闪着希冀“昔日殿下与宗主是同窗,宗主也不希望殿下的魂魄一直游离,三百年了,她该入轮回了。”
玉玲珑彳亍不疑“本尊去能有什么好处”
提亚思忖了会“宗主若是去,西海海域任由宗主子民来回交好,并且永不进犯合欢宗。宗主也不想邻邦交恶。”
这说到了她心头上,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合欢宗的老少妇孺被限制在一个岛屿上,活的着实憋屈了些。
“本尊应你。”
小鲛人眼珠子闪烁光芒,她伸手拉着她“宗主能去太好了,你们都是她曾经的好友,这番你们去,只需要把从前经历过的事再次经历一次,只是到最后,让殿下送出龙鳞,便大功告成。”
玉玲珑不喜与人这般亲近,她松开手“咳咳,本尊知晓了。”
贺连衣心想,有玉玲珑在,什么时间发生什么事,她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经历一遍,拖一拖时间,那不就是开卷考试吗
“没问题。”她打了个响指,算是应下。
提亚抬手,一道蓝色光芒从指尖跃出去,像射灯落在龙九眼睛上,霎时间,她眼珠子转动了一番,黑色的瞳孔霎时间变蓝,圆润的眼仁竖成一条线,看得人心惊,继而,她眨眨眼,发出齿轮翕动声,眼中闪出一道光芒,宛若幻境落在两人身上,二人均是半眯着眼,伸手去挡光。
贺连衣感觉身体轻飘飘地,不由自主往前,像有什么东西吸着她进去。
而后传来细弱的声音“记住,万万不可改变过去,否则你们将会被困在里边,永远出不来。”
贺连衣胸有成竹,看向旁侧玉玲珑“玲珑,你都记得发生过什么吧。”
玉玲珑侧头看她“三百年前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了,还有你和龙九的事,我更是无从得知。”
她的笑僵硬在脸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
玉玲珑看着她“不是还有你吗你难道不记得了”
贺连衣大呼后悔,苍天,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她刚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身体被一下吸走,眼前一黑。
身后似乎还传来了一声哭喊。
“师尊,别去。”而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