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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三得
    密林深处,比比东追上其余六道身影,“情况如何”

    “我和老鬼叫上佘龙他们后就立刻来追唐昊,但也因此耽误了点时间。”月关回答,

    “虽然先前隐隐看到一点唐昊的影子,可以初步判断他是往西面逃去了,不过他的具体方位就不能确定了。”

    “有勇无谋之辈。”比比东讥笑,“往荒无人烟之处跑,倒方便我们对他下手。”

    武魂城西边还没有投入建设,另三面俱繁华异常,若唐昊躲在闹市之中,碍于数万万武魂城民众的存在,比比东反而一时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第三魂技,魔蛛召唤。”

    比比东脚下显现出一层层紫金色光晕。紧接着,地底就爬出了几百只身体直径半米左右的紫色毒蜘蛛,它们是由地下的死气聚集而成,除了本身拥有攻击性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于侦查地形或搜索敌方的踪迹。

    “跟上。”比比东一边飞一边说,“待会儿探寻到唐昊踪迹后,我自己与他周旋,你们藏于暗处,伺机而动。”

    “冕下,您一个人对战唐昊是不是”魔熊斗罗有些担忧。

    鬼豹斗罗也建议道,“唐昊刚升到封号斗罗就能以一敌三,重伤三名封号斗罗,我们一起上,赢他的概率能高出许多。”

    “你们对于唐昊是什么人不都清楚得很么”

    “刚才在教皇殿,本座破了他的昊天真身,如今要是又带着六位封号斗罗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做为了能让唐三求得一线生机,他必然要倾尽所有。昊天锤被誉为天下第一器武魂不是没有道理的,再加上他自身强横霸道的力量,就算七打一赢了唐昊,我们也一定会损伤巨大。要知道,死战之人是毫无理智的,他的临死反扑只会让我们得不偿失。”

    “这的确如此。”刺豚斗罗想了想,认同比比东的说法。

    唐昊这小子嚣张惯了,越级挑战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而他们六人与唐昊的魂力等级只在伯仲之间,武魂品质又不如昊天锤,气势上也弱他一截,即使真的合力击败唐昊,也少不得伤筋动骨。

    “诸位长老,本座派你们来是以备不时之需,而不是送你们去前面当炮灰的。”比比东眼神平淡,“你们是武魂殿的肱骨,也是本座无比信任的干将。为了一个唐昊,折损我六员大将,这种亏本生意,本座可不稀罕做。”

    闻言,六人无不动容地喊了一声“冕下”。他们只知现在的教皇实力深不可测,却没想到她如此在乎他们。

    “按理来说,穷寇莫追。然而唐昊这人就像泥鳅,难缠至极,又十分讨人厌嫌。不除掉他,武魂殿颜面何存将来我们的大业又该如何成就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本座必要让他成为我的刀下亡魂。”打完了感情牌,比比东又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所以,每一步路都要走得稳当。我们不光要赢,还要以最小代价取胜,赢得好看。”

    温情的话语不宜多说,给出一些提醒后,要做的就是用行动证实自己所言的可信度,让他们既听到、又看到她的“真心”。

    “仅我一人现身的话,唐昊虽心有顾虑,却仍有与我一战之力,警惕性和爆发力至少要比前一种情况低上许多。这样一来,解决他便易如反掌了。”比比东隐瞒了她在击退唐昊时还附赠了他点暗伤的事实。

    “月关和鬼魅适时而动,在必要关头发动两极静止领域,能够拦下他的奋力一击最好,拦不下的话,在我抗击唐昊时,你们六个一齐从后面偷袭,明白么凭借我的第九魂技不死之身,就算他会对我造成伤害,也无法真正杀死我,所以不必挂念我。你们只需静待良机,切记,务必要做到一击必杀。”

    “明白。”

    比比东继续叮嘱,“为防止唐昊帮助唐三和十万年魂兽潜逃,七人全部都被他牵制在原地,一会儿如果发现只有唐昊一人的话,鬼豹、魔熊两位长老自行改道去追捕他们,其余四位则仍待在暗处准备袭击唐昊。

    鬼豹与魔熊两人称诺。

    过了一阵子,飘在空中的比比东感受到了毒蜘蛛的动向。高跟鞋轻触地面,她翠眉舒展开来,“找到他了。”

    “好了,唐昊就在附近,你们各自分散开来吧。”比比东放低了声音。

    “是。”六人消失,广袤无垠的森林之中,转眼间只剩下了比比东一人。

    灿金拖尾扫过杂草丛生的地面,却始终纤尘不染。百只紫黑色的蜘蛛自觉地绕开比比东的身子向前快速挪动,为她留出一条道路来。

    武魂城周围的这片森林比起星斗大森林来说是小巫见大巫,但也足够辽阔茂密。参天巨树掩映之下,四野寂暗,比比东于崎岖的小路之上不断瞬移,姿态从容不迫。

    与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给予猎物最后一击的、稳操胜券的比比东截然不同,唐昊这边却是仓皇万分。

    粗糙的脸庞上滑落出几颗汗珠,唐昊一手揽着唐三,一手抓着小舞,勉力逃跑。本来逃到武魂城十里开外的地方后,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结果这气还没完全落在肚子里,就看见了地上追来的可怖蜘蛛。

    全斗罗大陆,不是没有其他魂师的武魂是蜘蛛。但显然,这蜘蛛是来自那武魂城最高统治者的蛛皇武魂。

    唐昊浓黑的眉毛狠狠一抖,他低估了这位教皇。她不按套路出牌,也远比她的老师要诡诈许多,行事堪称不可捉摸。换作一般人,一没有触怒他的勇气,二不会放下整个武魂殿不管,对一个负伤之人穷追不舍。她就不怕自己豁出去么

    雪上加霜的是,他还完全不清楚比比东的水平。依唐昊之见,比比东的实力至少也达到了97级。

    “小三,比比东要追过来了,你带着她逃走吧,我替你们拦住她。”唐昊命令唐三。

    唐三怎会听命,“爸爸,我是不会走的。”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舍弃我一人,你们还有可能逃出去,若待在我身边,我不仅护不住你们,还要四处顾及你们的安全。”

    “难道您以为教皇就会放过我们吗”唐三嘴边的笑充满了冷意,“我要与您同进退、共生死。父子齐心,其利断金”

    唐昊长叹一声。

    唐三又与小舞对视,“小舞,你的心也和我一样,对么”

    “哥在哪,我便在哪。”

    “小舞”

    “哥”

    俩人兀自含情脉脉地互诉衷肠,唐昊触景生情。

    阿银,我的阿银

    “大难临头还有心思谈情说爱,本座真是对你们刮目相看。”

    三人望去,赫然是衣袂飘扬,漂亮而危险的比比东。她一身白金配色,看起来与这漆黑而幽静的地方格格不入。但唐昊深知,这个外表如同仙子一般玉洁冰清、仪态万千的女人,本质是天使的对立面也说不定。

    唐昊咬牙切齿,“武魂殿,真是阴魂不散。”

    “昊天斗罗对武魂殿的敌意还是那么大。”比比东不恼,好脾气地为他作解释,“这也难怪你的爱人,你儿子的母亲都因武魂殿而死,岂能不恨呢”

    “你们父子想必都铁了心要找武魂殿报仇雪恨,所以我们不过是来消除后患罢了。今日本座若放虎归山,来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了。”比比东面容微肃。

    唐昊正惊讶于她只身一人前来追捕自己,一听到这话,滔天的愤怒都被激起,他无暇多作思考,“你们仅凭阿银是魂兽就为我定罪,根本不懂我与她之间的情意。你也不配在我的面前提她”

    “人难道就比魂兽高贵么”唐三也极力维护自己爱人的身份,“有时候魂兽的情,反而比人还要真。”

    “呵,真情”比比东轻蔑一笑,火上浇油,“本座可并不认为你这话说得心甘情愿。你们身上的魂环若是还有生命,听了你的话都得扑上来咬你才是。”

    “倘若不是蓝银皇和这只柔骨魅兔,换作其他十万年魂兽出现在你们父子面前,你们是杀是留不过是因为她便是她而已,既然是私心,又何必口口声声维护魂兽”

    小舞粉嫩的脸蛋骤然失了血色。

    唐昊和唐三的眼中皆跃起了火光,他们还欲再多说什么,却听比比东勾唇道,“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开战吧。本座今天就成全你们的爱情,送你父子二人去与亡妻、亡母相见。助你们一家团聚,本座也算是行了一件善事。”

    唐昊哪里听得她这话,急火攻心之下,整个人浑身肌肉迅速膨胀。

    十几年前与千寻疾一战让他元气大伤,尽管成功力挫三名封号斗罗,但从那以后,他也只能隐遁起来休养生息。而在教皇殿施展完那一招昊天真身后,他又被比比东伤到,唐昊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

    但他决不允许有人说阿银与自己的不是,也不允许比比东嘲弄他们之间的爱情。恨意的种子在比比东三番四次的言语催化下终于长成枝干粗壮的大树,唐昊只觉得那树冠要戳破自己的喉管,逼迫着自己教训眼前的敌人。

    “比比东,我唐昊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我也做回好事,送你去天上孝敬你的老师好了。”唐昊怒吼,“杀神领域”

    比比东眼底一冷,只面上还挂着笑,“你以为这是专属你一人的领域么不巧的是,我对它也很了解,而且我还知道杀神领域远不如我自己的天赋领域。”

    “死亡领域,开”

    唐昊三人周遭的空气之中一下子充斥着死亡蛛皇剧毒,超强的腐蚀和扩散能力让他们惊恐万状。

    身体好似不能控制自如了。唐三心下大骇。

    这是因为比比东这一领域还具有降低对手速度百分之十的效果,小舞与唐三本就魂力低微,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对上作为封号斗罗的比比东都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

    比比东红眸中浮起了愉悦。她让六个长老藏匿起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不会没脑子地硬碰硬,她的行事准则依旧是以最低成本获得最大利益。死亡蛛皇的毒是无解的,人一旦中招,身体就会不断地衰弱,直到死亡。对于低级魂师来说,死亡领域是单方面的屠戮之技。哪怕是高等级的魂师,碰上这招也得自认倒霉。然而死亡领域释放后也易误伤队友,只有她一个人出手时,才是真正的无往不利。

    而她刚才之所以与唐昊三人拉扯半天,是为了激怒他们,招来他们的恨意。复仇六考的奖励正是吸收敌人的恨意化为己用。她现在感觉体内的力量越发富足了。

    前面比比东能够破除唐昊的昊天真身,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一是她集六位封号斗罗之力于一身,二是借助小舞、唐三与唐昊的恨意来增强自己的力量,三是因为她自身魂力已达到98级,94级的唐昊再强也得费极大的劲来弥补硬性的魂力差距。

    眼睁睁看着毒气侵入二人身体,唐昊目眦欲裂。他将自身所有魂环凝为一体,九个魂环堆叠起来,扩大到极致,全部力量都被注入到了昊天锤之中。手捧巨锤,唐昊疯狂地笑着,“和我同归于尽吧,比比东”

    比比东瞬间切换成蛛皇真身,身前一堵十几米的黑墙拔地而起。唐昊的第一魂环如烟花般炸开,昊天锤烧得火红,砸向比比东。

    这一锤几乎将坚硬的墙凿开,比比东眼神一暗。这也许是唐昊的绝招,她推断是通过将魂环与武魂融合,使之能够发挥极致的威力,对敌人造成比平时超出数倍的伤害。

    九个魂环就是九次攻击,但唐昊施展过昊天真身,有伤在身,疲于奔跑后体力下降,且又中了自己的毒,九次攻击多半是完成不了。而月关与鬼魅也没有出手,说明唐昊此招不可被强行中止。那么,她就必须自己接下这来势汹汹的锤子。

    第二锤把已大面积碎裂的黑墙彻底击成粉屑,刹那间比比东便侧开身子,擦着锤风避开,同时胸前两道光芒夺目的十字型光刃甩出。

    空间撕裂之深渊斩是她的强攻之技,与炸环之后的昊天锤直接碰撞,两股撼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响彻整片森林,栖居在树梢的几十只鸟儿无不惊慌地扇动翅膀疾速离开。数十里之外的武魂城内,不少魂师都觉察到地面的轻微颤动。一旁的唐三与小舞面色发紫,他们本就中毒至深,如今更是瘫倒在地,晕厥过去了。

    引发动荡的比比东和唐昊两人也都被激烈的魂力冲击惹得后退几步。

    唐昊的喘息声如雷霆一般,心中的打鼓声锤得他一阵耳鸣,方才的余震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而比比东的毒还在蚕食他的体力。唐昊知道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他也使不出第四锤了,一切都只能依靠第三锤与比比东决一死战。

    暴喝一声,唐昊迅猛地举起昊天锤,似乎是以他的生命作为燃料,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于巨锤之中。昊天锤上的红光怒涨,唐昊身上的气势骤增。

    “毁灭吧”他脸上的褶皱深深拧起,嘴巴大张成一个深渊,褴褛的衣衫在战斗过程中被割开了几个口子。

    比比东第一时间发动死亡蛛皇魂骨技能来抵挡他的攻击。她的双臂化成两柄硕大的紫黑色镰刀飞出,在与昊天锤触碰的一瞬间爆炸开来。然而,这是唐昊孤注一掷、拼死发出的一击,不过几秒,巨镰就破碎了,仍保留一半威力的昊天锤直冲比比东而去。

    唰地一下跪倒在地,比比东唇边渗出一道鲜红的血液,紫白渐变的教皇装霎时间被血色浸染,她捂着肩膀,脑袋似是无力抬起了。

    见此,苟延残喘的唐昊心中一喜,不禁想要乘胜追击,再补一刀。可就在他的手刚抬起昊天锤时,成百上千片菊花花瓣形成的月刃漩涡无声地刺穿他的身体,数不胜数的黑影之手从地面钻出,他的心脏倏地被洞穿。

    结合了蛇龙、刺豚、鬼豹、魔熊四位封号斗罗力量的鬼菊瞬发出了第九魂技,让唐昊的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

    比比东眸中闪过一丝妖冶的光,她随意抹去血迹,站直了身子走近唐昊,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说,“昊天斗罗,永别了。”

    “还有,要拜托你替我向老师问好,祝你们两个在极乐世界里再续前缘,一较高下。”比比东弯下腰,声音温润,身上散发出的霜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唐昊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捏碎眼前这个魔鬼一般的女人,但已没有了任何力气,他气若游丝,“你不能再为难昊天宗还有放过唐三”

    比比东冷笑一声,“到死了还要逞英雄你以为说几句听起来大义凛然的大话就是大丈夫了唐昊,敢做就要敢当,你在不顾昊天宗利益,毅然决然选择维护十万年魂兽,与武魂殿为敌时,就已经暴露你的自私了。”

    另外一个要求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她与唐昊、唐三身份对调,他们会放过她,放过六位长老,放过武魂殿么

    “至于放过唐三痴人说梦。等着吧,很快你们父子又会团聚了。”

    怒意加剧了心脏的衰竭,唐昊视野中的景象最终被一片黑暗取代。

    抚着胸口重新站起来,比比东眸子扫向不省人事的唐三与小舞,“现在是时候送他们一程了。动手。”

    “第五魂技,雷鸣爆碎杀”佘龙挥舞着弯曲的青紫色蛇矛,如流星一般逼向二人。

    在矛首即将碰上唐三之时,一大圈刺目的白光突然从唐三与小舞身上炸开,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了眼。

    光芒散去后,比比东放下遮在眼上的手臂,圆瞳猛地收缩。

    “消,消失了”魔熊斗罗惊出声来。

    鬼魅都不由抹了抹眼。

    脸色不大好看,比比东虚着眼,望向晦暗的天空,长指甲刺在掌心的肌肤上。

    这就如那次在星斗大森林的遭遇一样。是什么人,才能在她眼皮底下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救走唐三

    看来下次神考时,她有必要与绛芜深入交谈一下了。

    深吸口气,比比东手上卸了力,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如果愤怒可以换来胜利,那么她只需要生气就好了。正是因为她知道愤怒没用,所以才时常克制心中的怒火,防止理智被情感把持,进而导致糟糕的结果产生。

    唐三被救走了又如何,中了她的毒,不死也要残废。她早晚有一天要将其挫骨扬灰。而唐昊的死就足以说明她有实现这个愿望的可能。

    “冕下,这”不明就里的鬼豹斗罗询问她下一步计划。

    “唐昊已死,找处地方把他的尸骨掩埋起来。至于唐三和那只魂兽,之后再派人密切查探。”

    “是。”

    月关见她白净的脸和素来整洁的衣衫都血迹斑斑,手又一直按着锁骨,不由出声,“冕下,您没事吧”

    比比东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年少之际。

    「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或是其他,各种幸福,我希望她都能拥有。」

    「我无比想要让比比东被许多人爱着。」

    雾韵的笔迹浮上心头。

    “无妨。”比比东确实因为硬抗下那一锤而受伤,大概衣服下的肌肤已经裂开了,但还能忍受。

    她心中有数,无论是死亡蛛皇自身的第九魂技不死之身,还是它进化后获得的死亡金甲,都是她的生命保障。刚才她是刻意作出奄奄一息的模样引唐昊松懈。

    而且比比东还有天幻玄龙的魂骨技能,可以治愈伤口。虽然现在挂了彩,看似伤得很重,但不足以致命。

    “我和老鬼在唐昊第一击释放的时候就尝试发动两极静止领域了,但完全无法干扰他。为了保证一击必杀,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在最后关头出手,还望冕下原谅。”月关诚恳请罪。

    “菊长老无须多作解释。本座说过了,对你们每一个人,我都十分信任。”打唐昊之前说的那句话,比比东是半真半假。而这次

    六位封号斗罗均因她的表态折服,眼中都满是忠诚。

    身子到底还是有些遭不住火烧一样的痛,比比东又咳了一声,“佘龙、刺血,本座有要事委托你们二位。”

    “冕下请说。”

    “你们即刻前往天斗,帮助千仞雪完成任务。记住,以保护她安全为第一要务,若是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本座唯你们是问。”

    柳二龙对小舞的话,以及唐昊濒死之际对唐三的心都让她又一次心生后悔。柳二龙如何,她不清楚,但以她对唐昊的了解,对方也绝不会是一个好父亲。唐昊的那番言行,何尝不是雾韵口中自己最后的经历

    比比东不愿再让自己的女儿遭遇任何危险,受到任何伤害了。

    “是,教皇冕下”

    “其余人,随我回武魂殿。”

    教皇殿外,与宁风致寒暄几句后,雾韵同宁荣荣拥抱了下,又依依惜别良久。目送着七宝琉璃宗的豪华马车渐行渐远,雾韵的脑内响起了一道电子音。

    比比东好像没有成功剿灭唐三。

    雾韵心一紧,首先在意的不是这件事,她没事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话说,你还能感知到唐三的生死呢雾韵在四处打听教皇回来没有的时候抽空问了一句。

    算是吧。小白含糊地说。它并不是直接感应唐三本人的生命状况,而是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能量,那是超脱这个位面规则的存在。

    寝殿内,比比东解下被血染红的衣物,露出里面莹白的肌肤。令人发怵的是,那原本光洁美丽的身体上,歪斜出一大条黑红的伤口,从肩头一直蔓延到胸上两公分。

    大量的血液从比比东身体中流失,夺走了她脸上的红润。没有耽搁,比比东立马从掌心中凝出一道紫金色光芒,射向自己的伤处。这光辉,温热中带着一抹舒适的烫,在触及伤口时又轻轻柔柔的。

    血红很快止住,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长达十五公分的裂口慢慢愈合起来,但上面深黑色的结痂依旧十分瘆人。

    这治愈技能的效果比她预想得还要好。比比东煞白的脸色好转了一点。她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后又找来毛巾浸湿,将身上细细擦拭一番。虽然伤口结痂了,比比东还是担心会感染,不敢长时间泡澡,只能在周围用湿巾浅浅触碰。

    明明可以不受这份痛苦的。但是在明确对方只是强撑着残躯败体,自己无论如何也能取得胜利后,比比东想要保留更多底牌。而且,通过这次受伤,她也有机会第一次试验不屈的作用,这是仅她一人知晓的能力,也就不可能用于别人身上。至于第三个原因

    侍女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冕下,水茹医师来了。”

    “知道了。”洗净了手,比比东换上宽松的睡裙走出来。

    水茹坐在沙发上,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药箱。

    “水茹老师。”比比东走到她旁边坐下,“方才与唐昊交手受了点伤,虽然用魂技治愈了一下,但保险起见,还是想请你替我看下。”

    水茹的脸上泛着气恼所致的红,“唐昊前任教皇都因他而死,你竟然还敢去招惹他。”

    “我不是冲动之人,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么”比比东将一侧的肩带微微拉开,结痂完整地露了出来。

    水茹见了,微微讶异,“只是这点伤”

    参照当年数名医师围在一起手忙脚乱地为三名被唐昊重伤的封号斗罗诊治的情况,比比东这顶多算是轻伤。

    比比东含笑点点头。

    又仔细探查了一下,水茹镇定了许多,皮笑肉不笑,“再晚一点找我,恐怕都能痊愈了。”

    她打开一旁银白色的药箱,里面各种各样的小瓶子塞得满满当当,但又非常整齐。

    对药瓶位置烂熟于心的水茹一秒就拿出一个红瓶,递给了比比东,“尽管伤口处理过了,这结痂也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消退,保不齐掉痂后会留下疤痕。这个药膏你每天涂一次,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

    “好。”比比东刚应下,就听侍女再次传报,“冕下,雾韵想要见您。”

    比比东一下子把肩带拉好,又匆匆披了件外衣。

    水茹纳闷,提了一嘴,“见你徒弟而已,这么见外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比比东拉好衣带,扬声回应。

    如果是胡列娜来,她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雾韵是不同的。

    雾韵的脸蛋上浮现了一层焦急奔波后产生的绯红,“冕下,您没事吧”

    水茹看了一眼比比东,故意板着张脸模棱两可地道,“雾韵是么多管管你的老师,不然我怕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说完便大步离开,好似很生气。

    这态度和话语,无疑加剧了雾韵的忧虑,她眼角的泪痣颤了下,“你”

    比比东的手按上了额头,眉眼低垂,“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疼。”

    雾韵赶忙扶她靠着床头坐下,语气里难免带了分责怪,“冕下是不是太冲动了唐昊和唐三并非能够轻易解决的人。你莽撞地去与他们对决,这下伤了自己,怎么办”

    唐三是斗罗大陆的气运之主宰,唐昊又是一个被极端夸大战力的设定,加上水茹的话语,雾韵自然而然地以为比比东受了重伤。

    “我难道会一个人去挑衅唐昊么我们可是七打一。”比比东倒是淡定,“再说了,你以为巅峰斗罗和普通封号斗罗是一回事他一个95级都不到的封号斗罗。若是赢了我,我不成了笑话”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雾韵因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话,有点闷闷不乐。比比东总是这样。

    比比东看着她微抖的长睫和不自觉撅起一点点的粉唇,心弦一动。

    伸出手摸着雾韵的脑袋,比比东唇齿轻启,低低喟叹一声,“雾韵啊”

    原来是这种触感。软软的发丝,滑顺极了。手抵着她的发旋,似乎这个人就是她的了。

    “嗯”

    感受到脑袋上那只手的重量,雾韵稍惊,弹起了身。比比东的手臂僵在了半空,红眸注视着落空的掌心。

    雾韵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吞下肚子,过了几秒才重新开口,“冕下好好休息。水茹前辈可有给你开药记得按时服下,及时”

    话语戛然而止。柔嫩的肌肤相触,冰凉的手指圈住她的手腕。

    比比东的皮肤很白,毫不夸张地说,是比雾韵还要白出一个色号的程度。但是眼下,她脸上的那种白显然不仅仅是肤色造成的,更是她身体状态不佳的讯号。

    一对红玛瑙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此刻搭配着略向下垂着的睫羽与眼角,罕见地冲淡了她从不离身的强势。一向水润朱红的薄唇还未完全恢复血色,连同那颗小巧而清晰的唇珠,透出三分孱弱的意味。

    “我不是全然出于冲动。”比比东有意将声音放轻,“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我不除掉唐昊与唐三中的任何一个,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追悔莫及。”

    “就像你说的那样,等到唐三成长到惊人的地步,海神三叉戟在手,我与他对上,却只能处处碰壁,那时的我只会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在魂师大赛初见唐三的时候斩草除根,以至于就算六大供奉驰援助我守卫嘉陵关,也在唐昊手中吃了暗亏。”

    “我不愿夜长梦多,也需要一个证明,让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能够真正改变命运。”

    时值深秋,雾韵却仿佛置身于炎炎烈日下的大海之中,全身被清凉的海水裹挟,她整个人都随着比比东心声的吐露而在水面摇来曳去。

    比比东又轻咳了一声,雾韵的心跟着悬起。她看见对方挺翘的鼻梁下,笑容化作一叶小舟,措不及防撞进了她身处的这片汪洋,漂浮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唐昊已死,事实证明我已经赢了第一局。”比比东浅眉中蕴了一丝傲气。“击败唐三也是迟早的事。”

    雾韵的心中或许住着一名技艺不精的厨师,笨手笨脚地撞翻了盛满花椒的罐子。十几颗花椒粒咕噜咕噜地撒落一地,心脏舔舐到它们的滋味,麻到不行。

    也有轻微的疼痛。她心疼比比东为了验证一个可能而不惜以自己的健康作为代价。

    有什么办法呢这人骨子里很固执,有什么想法就一定要付诸实践,别人拦是拦不住的,劝也未必行得通。好在,比比东总能保全自己。

    “那真是太好了,”雾韵的牙齿碾过舌面,“我就知道你会成功。”

    手腕上的温软之物收紧,雾韵又听见比比东轻柔道,“我嗓子有些难受。”

    雾韵叹了口气,“你没跟水茹前辈说吗”

    “我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比比东垂了眸。

    所以,就舍得让自己担心

    雾韵想拿一个小锤敲一敲她的心,看那是不是铁石做的。可是,面前这个女人一旦把长入骨子里的坚强面具扯开一个小角,露出指甲盖那么大点儿的脆弱,就足够让自己心软了。

    “晚点儿我再去找医师开点药,”雾韵对仍握着她手腕的人柔下嗓音,“现在我先去给你煮点梨汤,行吗”

    比比东缓缓松开桎梏她的手,“嗯。”

    雾韵离开了。

    手甫一覆上耳垂,就烫得比比东缩回了手。她掀开被子,坐到梳妆镜前,鼻尖几欲贴上镜子,认认真真正看侧看了好几遍,才舒了口气。

    还好,只是耳垂处沾了点红,耳朵整体上看去还是白的。耳后也比较红,但正面看的话,基本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坦白讲,她不喜欢示弱。方才那一点点的软和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像是在变相冲雾韵撒娇的举动着实让她感到羞赧。

    但是偶尔借这种招数来达到目的,也不尽然是一件坏事。

    闭上眼平复了一会儿心跳,她的眼底漫上得意的色彩。

    魂师大赛告一段落,不单是她与唐昊父子的对决暂时落幕。雾韵在这之后也打算与胡列娜前往杀戮之都,一去便是年把时间。

    如果在此之前,她们之间的距离停滞不前,那么一年、两年、三年以后,她们再重逢时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兴许连近日的普通师徒都做不成了,直接倒退回冷冰冰的君臣关系。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每次想起这八个字,比比东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勒紧了,轻微的窒息感拉扯着她的眉毛、嘴唇,要它们服从命令,跟着心一起往下坠。

    花只是花,树只是树,一切的特殊都要收回,所有的交集与联系都要被斩断。然后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安好。好简短又好伤人的两句话。

    自己当初那么做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招致这样的结果又让她心慌意乱。

    比比东一定要利用分别前这段最后的时间,在雾韵的心底留下点什么更“重”的东西,好使她们的关系驶入原来的轨道,亦或是转向其他朦胧的可能。她还无法确定具体的方向,但总之,她得有所表示,有所改变,有所行动,才能避免那一行小字变为现实。

    与唐昊对决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除掉唐昊是她长久以来的计划,也是她抱有九分把握的事。然而,聪明的人不应该把目光只停留在一件事的直接作用上。

    比比东完全可以率六名封号斗罗像迎击昊天真身一样二次对付唐昊,但她拒绝了长老们的建议,选择单打独斗。她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他们的好,让他们以为在自己心底,他们是重要的、不可替代的臣子。

    比比东也可以不直接抗下唐昊的最后一锤,在预先发动不死之身的前提下,再动用死亡金甲使得自己不受多少伤害。但是那样就无法凸显她的付出,也无法惹来别人的更多在意。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相应地付出什么。

    既然痛苦是短暂的,可以解除的,带来的效益又是巨大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果不其然,这样一来,月关等人更加相信了她的话,雾韵也如她所愿卸下了平静的伪装。

    人心是肉长的,绝大多数人的心摸一摸后都能感到那份软。“卖惨”,实在是攻心的良计。比比东认为,她今日已经赢得太多了。

    忽然,门口远远传来动静,比比东一个箭步回了床上,换上惫怠之色,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咳嗽。

    雾韵捧着瓷碗走到她的床边,听见咳声,一时有些担心,舀起一勺梨汤吹了吹就往比比东唇边递。

    空气凝滞了起来。

    虽然比比东近日常琢磨着如何引雾韵对她再好一点,像从前一样那般特殊,但她也无法预料到雾韵会如此自然地要喂她喝汤。即使她真的虚弱,也不会假别人之手用食,何况她其实身体也没有什么大事。所以,在雾韵作出这个动作的那一刻,比比东脑子的确出现了一秒的短路。

    手尴尬地停在碗上,雾韵这才察觉到了不妥,想要收回手,把碗与汤匙一并交给比比东。

    就在她刚要这么做的时候,只见那双菱唇含住汤匙,黄澄澄的汤水浸润了两片优美的唇瓣,汤匙中的液体见底。

    “糖放得太多了。”红舌探出,极快地抿净唇面残余的梨汤,比比东望着雾韵木愣愣的脸,狭长的眼中缀了光,“不过偶尔吃这么甜的东西,也是不错的体验。”

    雾韵回过神来,将碗放在比比东的手上。对方眉尾小小地动了下,接了过去,然后慢条斯理地自己喝起汤。

    雾韵的视线被螺丝钉嵌进了华贵的金丝地毯中,她轻轻说道,“其实你不必这样。”

    比比东捏着汤匙的手用了点力,她淡声问,“怎么”

    “我能感受到你最近的一些举动,似乎是想要主动拉近距离的意思。你想要我们和原来一样,对吗”雾韵酝酿了下措辞,“你可以不用主动来示好,也无须配合我的行为,只要你说一声,就好了。”

    “前些时日,是我担心惹你不快,所以小心了许多。但我内心也想和以前一样对你好。这是不需要你给予我什么回馈才能获得、重拾的东西。”

    比比东咬碎了梨块,咽进肚子里,“你是个傻子。”

    雾韵扭过脸对她笑了下,“我可精着呢。”

    这会儿倒是不能精准无误地猜中自己的心思了。机敏是她,迟钝也是她。不过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给出个完美的答案,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须臾,比比东回到上个话题,晃了晃手中的空碗,“既然如此,我想要每天拥有这个的愿望提出来了,你能实现么”

    “梨汤准时送达的小事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教皇冕下。”雾韵眨了眨眼。

    比比东避开她的眼,低着下巴,却是莞尔一笑。

    一百天的时间,有没有呢大概也差不多了。漫长得像是一年。这一刻,她心底终于感到久违的舒坦。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拿药。”雾韵收走了瓷碗。

    “嗯。”

    平躺在床上,比比东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拉住被子盖过头顶。

    呼吸的空间被剥夺许多。闷闷的,热热的。但就是在这窄小无人的一片天地里,她可以短暂地让理智出走。

    比比东得承认,她今天好像还是亏了,却也不能否认她自己就是一个做了亏本生意后还为之津津乐道的笨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