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性格很独,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小时候一个人上学,长大后一个人工作,朋友很少,更别说跟人同床共枕。
忽然被通知要结婚他没觉得有什么、一个人来宋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洗漱完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那眼睛亮晶晶的一人一狗,他罕见地沉默了。
这要怎么睡
偏偏床上那个人还在嘀嘀咕咕。
“我床很干净。”宋元洲觑了一眼姜行的脸色,大声道,看起来是自言自语,实际上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床单今天才换的。”
停了停,见姜行没动作,鼓足勇气继续道“我睡觉也老实,一点不会像我哥一样踢人打人。”
看得出很努力地想证明自己了,顺便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拉踩。
姜行有点想笑,那点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尴尬忽然就不翼而飞了。他把擦头发的湿毛巾随手挂到椅子上,掀开一角被子上了床“嗯,我也不踢人。”
宋元洲瞬间高兴了。
他好像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能敏锐地察觉出别人的情绪。刚刚还小心翼翼的,唯恐姜行不满意要夺门而去。这会儿见他松口了,立马不动声色往中间挪了挪,闭上眼睛装睡。
姜行躺好,刚想问问他要不要关灯,一转头,差点碰上宋元洲高挺的鼻梁。
姜行“”
刚刚这人明明不在这个位置的,什么时候蹭过来的
姜行气笑了“宋元洲,你属猫的吗”
宋元洲眼皮下眼珠子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的,但硬生生忍住了。
姜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宋元洲还挺有定力,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姜行拄着床的手肘都酸了,他愣是没睁眼。
行吧,姜行伸手按灭床头灯。他是成年人了,不跟小傻子计较。
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的,虽然没做什么体力劳动,但也有点累。姜行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打算睡觉了。
明天还有很多事,必须要养足精神。
刚酝酿出一点朦胧的睡意,衣角忽然被拉了拉,力道很小,以至于姜行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右边传来明显的拉扯感,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姜行。”黑暗中传来宋元洲异常认真的解释声,“我不属猫,我属鼠。”说完,大大松了口气,像是憋了很久一样。
姜行“”
感情半天不睡就为了这点事就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他轻笑一声“知道了。”
来不及思考什么就跌入了黑甜的梦乡。
宋元洲却没睡。他平躺在姜行旁边,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侧,唇角疯狂上扬。想笑,但是得忍住,不能吵到阿行。还想在床上滚一滚,也得忍住,阿行已经睡着了。
可是真的好开心啊,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旁边的闪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撒娇地哼唧了一声,大尾巴兴奋地在被子上扫来扫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宋元洲“”
宋元洲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闪电为什么会在床上还是在有阿行的床上
他看向旁边的姜行。
卧室的窗帘很厚实,挡住了一切妄图透过窗户钻进来的月光。饶是距离很近,他也只能看到他朦胧的侧脸。
漂亮又流畅,连鼻尖上翘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宋元洲抿了抿唇,默默又往中间挪了挪,同时右手还不忘把闪电往外推了推“去,闪电,下去睡。”
闪电“”
闪电一动不动。
宋元洲跟小声他讲道理“我要和阿行结婚了,只有我才能跟他一起睡。你不可以,知道吗”
闪电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表示听不懂不知道。
宋元洲急了,舍不得用力推,又不敢提高音量,只得不断催促“闪电,去,下去。”顿了顿,想起他妈平时哄闪电的模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道,“明天给你加一顿鹿肉冻干。”
鹿肉是闪电的最爱。
黑暗中,闪电的小耳朵蹭得一下竖了起来,接收到了关键信号。
它看向宋元洲。
宋元洲也看向它,肯定道“鹿肉。”
刚刚还赖着不走的闪电立马站起来,叼着自己最爱的玩偶颠颠地跳下床,趴到了沙发上。
终于赶走第三者的宋元洲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抚了抚身上的鹅绒被,和姜行一起沉沉睡去。
翌日,姜行雷打不动地六点醒来。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好,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十足,连姜行自己都觉得惊讶。他是个十分慢热的人,对人对事都一样。
平时去别的地方出差总会失眠几天,本以为来宋家以后也会这样。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适应得仿佛天生就是宋家人一般。
也好,姜行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笑了,看来连上天都赞同他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
“阿行,早。”耳边传来宋元洲还带着些许睡意的声音。
姜行抱着被子坐起来,好心情地回了一句“早。”
洗漱过后,姜行和宋元洲一起下楼吃早餐。宋父和宋大哥仍旧不在家,据宋母说是出差了,晚上会回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阿姨中式西式都做了一点。”宋母看着姜行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越看越喜欢。
还别说,她家老二傻是傻了点,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赖。不愧是画画的,多少有点审美。就冲着这张脸,吃饭的时候都能多扒二两米。
“别客气,挑你喜欢的吃。”
“谢谢阿姨。”姜行礼貌道谢,本来习惯性去拿三明治的手拐了个弯,端起了旁边的豆腐脑。
宋母见状,好奇地问道“你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这可真是个永恒的话题。
姜行一笑“咸的。”说着,抬起右手想去旁边拿勺子,结果却摸了个空。不但如此,刚刚还杵在那里的宋元洲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
姜行愣住了,宋元洲带着他的勺子跑路了
看出他的疑惑,宋母神秘地笑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宋元洲抱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从楼上下来了。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姜行身边,打开盒子拿出一套木制餐具,勺子筷子碗都有。
“今天周四。”
姜行不太明白“所以”
宋元洲说“应该用四号餐具。”
说完,将那套碗筷整整齐齐摆在了姜行面前。姜行这才看清,这些餐具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4”字编号。
“元洲周一到周日,每天的餐具都是固定的。周一是一号,周四是四号,周日则是七号。”宋母摊摊手,无奈道,“这是他的规矩。”
还有这种事
姜行下意识瞄了宋母手中的勺子一眼,好像并没有看到上面有数字,而且材质也和宋元洲的不一样。
“他不管我们,”宋母喝掉碗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解释道,“只自己坚持这么用。”
原来是这样。
姜行想要点头,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宋元洲不管别人只管自己,那他
宋母笑眯眯地回答了他的疑问“你是他的自己人。”
姜行“”
刚刚还一脸清淡,仿佛没有任何世俗欲望的姜行,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餐桌的温度拔高了几度。
吃过早餐,姜行又回房间处理了一下昨天下属发过来的问题,这才和宋元洲出门去了民政局。
因为他的病情,他们没有特意挑时间,没想到竟然赶上了好日子。等着领证的情侣在民政局前排起了长长的队,同性异性都有。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出来一对,无一例外都拿着红本本,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宋元洲眼巴巴盯着人家的小红本,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人家走远了他的目光还追着不放,也不知道对结婚有什么执念。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他们。
宋元洲整理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衣服,衣服领子都快被他捋薄了。以至于姜行本来怀疑他不懂结婚的含义,这会儿都改了想法。
“你就这么想结婚”
宋元洲说“没有。”
姜行垂下睫毛“哦”了一声。
“我只是想跟你结婚。”宋元洲又说。
姜行又“哦”了一声,微微偏过了头。
摄影师在前面笑着大喊“小情侣别说悄悄话啦待会儿回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来,现在看镜头一二三”
咔嚓一声,两人的影像定格在镜头里。
一对新鲜的小红本出炉,崭新而喜庆。
宋元洲高兴得头顶的呆毛一翘一翘的,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姜行忍不住问“就这么开心”
宋元洲用力点头,仿佛生怕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达到位似的“嗯”顿了顿,又小声问姜行,“那阿行你开心吗”
春光明媚,花坛里不知名的花开的正盛,埃埃挤挤,一簇又一簇,漂亮而富有生机。姜行侧头,宋元洲的影子落在花丛里,仿佛也融入了绵绵的春意。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说“开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