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窗外已是深夜,没有云和风,天顶站着很好的月亮,是最适合亲热缠绵的晚上。女人正在窗前看着繁华街景,忽然被勾了腰按到落地玻璃上。男人就势把她下巴一掂,低头索吻。
眼光在空中接火,紧接着密不可分。肌肤相互黏连,嘴唇撞到一起,在相同的韵节里产生呼吸,彼此承受着对方的重量与体热,因为过分愉悦和快乐而发出细颤。
直到再承受不住更多刺激,感官发送出接近于疼痛的警告。她沉入昏睡,又朦胧地醒转过来,发现他在窗边抽烟。男人注意到她醒了,掐了烟回过身来,摸索进软被之间捉住她的手,弯腰深深吻她。
纠缠的呼吸里全是辛辣。女人仰着头闭着眼,用嘴唇去寻找他的薄唇,吞咬他的舌头,咽下他的气息,烟味渐渐混上腥味,不知道是谁流了血。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女人没空去想,大脑和肌体全被他强硬地占据。耳畔传来嘶哑却性感的呢喃」
“回答我,宝贝,我有没有让你很舒服”男人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冷而磁性,瞬间抽扯回刘惠伈的思绪,“刘秘书,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刘惠伈心里猛然发起剧烈震动,马上切换电脑界面,再抬头已整理好表情,“严总助误会了,是我查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点进了色情页。”
她神情肃正如常,只是目光躲闪,忽左忽右地游移着,有意避开与他对视的角度。
严柯以手稍扶鼻梁上的镜片,并未轻易采信这个说辞,抬步离开之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告诫
“孟副总很早就来了公司,和老板议事到现在,两个人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刘秘书,作为老板倚重的帮手,我希望你也多少可以学习到他和孟副总对待工作的态度。”
严柯人如其名,连走路的步态都四平八稳,刚才站在面前的时候,更是凝定如塑像,眼睛都不曾发生寸毫的眨动。
刘惠伈仍有余悸未平,缓了缓神,见四下无人,五官一下子坍塌了,哭丧着脸给好友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开新文啊我都无聊到去网上翻别人写的小说来看了,还被人抓个正着哭脸
点击发送后,还意犹未尽补充上一句不过我今天才第一次发现,那个很讨厌的机器人上司,声音还挺好听的。
严柯路过秘书室,是为了将文件送到老板的办公桌前。他在门上轻叩两下,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作为科技公司的创始人,王醒衍办公室的装潢与这个名号略有出入,并非无机质的前卫风格,反而摆放着不少绿植,家具也取材天然,散发着沉凉的木气。
孟峤希坐在他对面,手里莫名掂着个空玻璃杯,回头轻描淡写瞥了严柯一眼,神态隐约藏着几分不自然的痕迹。
严柯将文件搁在办公桌一角,简略汇报过后礼貌告退。就在转身之前,他不期然注意到王醒衍的薄毛衣上洇开了一片湿痕。
联系到孟峤希手里那个空杯子
和奇怪的神态,严柯心头登时升起不妙警觉。他早年追随王醒衍,就是因为知道老板凡事都以事业为先,在公司利益面前,几乎罔顾一切人情牵扯。虽然孟峤希与他是多年好友,也在商业发展问题上闹过红脸。
这次孟副总该不会是气恼到向老板泼了杯水吧
严柯缓步退到办公室外,照例反手关门,实则并没有合严,故意留了道能听见音声的缝隙。如果王醒衍和孟峤希发生进一步的冲突,身为总裁身边得力助理的他一定要立即前往调停。
正当严柯下定决心之时,孟峤希开了口。似乎疑心严柯还没走远,刻意掐着嗓子说话
“反正等下次和你喜欢的女孩子见面,你可以咳嗽,撩头发,搔首弄姿一点,总之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可以。小王,你这张脸是白长的女孩儿只要多看看你,肯定招架不住。”
王醒衍眉毛一撩,也压抑着声音说不要叫我小王。66”
“以前不是都能叫”
“现在不行了。”他垂眸盯着衣上的水迹看了片刻,似乎经历过一番认真思考,忍不住问“所以,把衣服弄湿的用意是什么”
“你辛苦健身这么久,不把身材展示给她的话,不是很可惜吗。”孟峤希振振有词,“你约她去定制西装吧,这样就不用非要把衣服弄湿了。提前跟店家打好招呼,就说试衣间暂停使用,然后在她面前直接脱”
王醒衍不赞同地皱眉“我认为展示性感并不一定要表现得像个变态。”
“你说的对。”孟峤希转而又问,“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她喜欢音乐,养一些花草,还喜欢猫咪。”
“那你喜欢什么”
王醒衍说“我喜欢她。”
他未加考量和迟疑,近乎于脱口而出。严柯再也听不下去,头脑一阵眩晕,仿佛看到了自己仰望崇敬的神明轰然倒塌。他悄无声息将门扣紧,往后退出两步,又停在落地窗前往外眺望。此时正处写字楼最顶层,周围弥漫着茫茫雾气,可能是缭绕的丝云,抑或是昨夜的雨冻成了今早的冰。
他万分不解,如今显然远未到春天,那么为什么公司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恋爱
连他视作偶像的老板也不例外。
秘书室里静谧无声,刘惠伈处理完公务,眼看快到午休时间,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回信
那就让他多讲话给你听。有时候不用太压抑自己,说不定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压抑自己刘惠伈反复回想方才严柯念出书中台词的美妙嗓音,不由舔舔唇面,欲盖弥彰地喝了两口冷泡茶。这时忽有脚步声从老板办公室的方向趋近,刘惠伈抬头便看到严柯正走过来,难得一脸的失魂落魄。她也没多想,出声叫他
“严总助。”
严柯顿了半秒,才刹住脚步。镜片后的眼中似有恍惚的色彩转瞬而过,快得如同一阵错觉。他回头冷声问“刘秘书,有事”
“现在是午休了。”
刘惠伈在他面前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板着脸15,手上动作灵巧,把电脑屏幕转给他看,“很抱歉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但是你能不能读一下这句话给我听”
“什么”
隔过冰冷洁净的镜片,严柯的视线落在满屏文字上,其中有一句被鼠标明确地划了线
「女人,你也不想你丈夫知道这件事吧那就乖乖满足我对你的欲望。」
严柯“”
严柯“刘秘书,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刘惠伈看着他面上生动变幻的神态,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是与他共事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类似人类的表情。
她心头窃喜,眼底到底没掩住暗笑,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我从不开玩笑。通讯部门的人声识别语料库需要更多填充,这是刚刚找到的特殊场景。严总助,请你认真对待工作。”
成功了我让机器人上司读了另一本的男主台词原来不用压抑自己是这么爽的事哈哈哈
谈芜正在家里练习钢琴,接到慧慧的消息,便回了个笑脸表情。退出聊天界面,她手指向后滑动寸厘,碰巧点开了和王醒衍的聊天界面。
本以为那天晚上加微信是为了谈些公事,没想到一连几天,他发来的消息都很稀松平常,不是给她看自己遇到的各色猫咪,就是分享风景和形样别致的植物。谈芜印象深刻的是他拍下一簇白绒绒小花,每朵都拥着嫩黄的蕊芯,挤挤挨挨地凑成一团棉云。她为了找到这不知名野花的确切品种,很是花了一番工夫。
最终在对话框里写下答案给他,谈芜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是微笑着的。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他发来一张街边流浪猫的照片,圆眼睛,宽嘴套,银白的背毛,正亲昵蹭在他的裤脚。
谈芜回复这好像是只银渐层和金吉拉的串串,被人抓走绝育放归了。你看它的耳朵,有一个小缺口。
她又友善地提醒他旁边人行道上掉了好多银杏的果子,你不要踩,鞋子会变得很臭。
那时他发来一句语音,礼节周到地向她道谢。今天和慧慧聊了关于声音的话题,谈芜莫名在心里想,其实王醒衍说起话来,也是很好听的。
谈芜不多思索,点开了那段语音来听,他嗓音清润,丝丝入耳,咬字十分讲究,并不带多数人惯有的口腔黏连。
可她不是在练琴么怎么就坐在琴凳上,莫名其妙听起了他发的语音
谈芜正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困惑,忽见对话框里毫无征兆地跳出一条新消息
谈小姐,我想收养一只猫。
谈芜常年资助着几家流浪动物救助站。她行事低调,不愿过分声张,连经纪人年令也只是模糊地知道一些大致情况。
王醒衍想要养猫,她刚好可以帮上一点忙。
日子定在周末,王醒衍依然亲自开车来接。卓美忙着把冬冬装进航空箱,于是谈芜跑过去应门。王醒衍站在屋
外,意外地穿了件白衬衫。他皮肤白,身量很高,最简单的纯色衬衫也穿得很好看。
谈芜目光垂放下去,立时愣了
“小王总,你怎么这么湿呀。”
衬衫细整薄透,水液从胸口渗到下摆,连底处肌肉的纹理走向也纤毫毕现。男人新鲜美丽的,很难不引人遐思。
谈芜手指微微地动,很有一种想要触摸的欲望。她暗暗摇了摇头,抿起下唇,强自忍住了。上回刚刚唐突地闻过他的味道,这次总不能直接问他,可不可以给她摸一摸吧
这简直是犯罪的升级。如果今天不尝试克制,日后会发生什么她简直不敢想象。
谈芜整理好浮荡的心神“先进来吧,我让小卓找一件衣服给你。”
家里通常只有她和卓美,回国几年,王醒衍是除却花匠和维修工以外,第一个进门的男人。是以要找到他能穿的衣服,要用上不少时间。谈芜回到门厅时,只见他坐在旁边的琴凳上,看着白色三角钢琴微微出神。
他侧脸轮廓分明,棱角峻峭。单看侧面,是较为凛冽的一种气质,与他平时又是全然不同的。
谈芜静望了一会儿,才把衣服递过去。王醒衍的视线谨慎地在她身上勾留数秒,却没有开口要她回避。直到他撩开衬衫下摆,露出流畅干净、又不过分夸张的腹间肌理,谈芜总算如梦方醒地别开脸去。
十分钟后他们才启程,往救助站所在的东五环开。谈芜频繁留意他身上绒软的毛衣,被他穿起来,有些古怪的温柔。她心里顿觉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件你可以穿得下了”
“没关系,我喜欢粉色。谢谢你的毛衣。”他的语态依然沉静专注,只是话到末尾不经意间轻盈起来,像流露出某种细小的雀跃,把声调向上托着,“谈小姐,也很好闻。”
谈芜想要说些什么,放在后座的航空箱里,传出一阵呜咽似的小叫声,将未出口的话掖了回去。
“冬冬以前也总是到救助站和别的猫咪玩,所以这次我想带他一起去。”她说。
深绿色捷豹驶入大门,停在领养代替购买的标语下方,左边立着一个圆润光滑的猫爪招牌。救助站是座矮阔的三层小楼,外面围了圈户外庭院,有不少猫猫狗狗在晒太阳。
走进室内,谈芜把航空箱打开,冬冬飞快地钻出笼门。他虽然体态粗圆,但是腿脚灵巧,霎时间奔越过她脚边,径直跳进了王醒衍怀里蹭来蹭去。
冬冬是她小时候养在家里的流浪猫,曾经在扬州走失过,找回后性情大变,遇见生人总是要亮出爪子和两颗小尖牙。
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王醒衍果然是个好人。
因为猫咪喜欢他,而被猫咪喜欢的人都不会多么坏。
谈芜眼看着冬冬将粉色的肉垫按在王醒衍胸口,喉间惬意地呼噜呼噜,做出踩奶的动作。而王醒衍则一脸纵容,简直对它予取予求,像个溺爱孩子的单亲爸爸。
他怎么连一只厚脸皮的猫咪也不会拒绝
谈芜只好出声阻挠它进一步行凶“冬冬”
猫咪舒舒服服踩着奶,一时没空搭理她,倒是王醒衍蓦地仰脸,目光似乎顷刻间乱了“嗯”
会客室在二楼,聚集着许多只性情温顺亲人,适合领养的小动物。救助站的志愿者还没有来,谈芜轻车熟路将他带上楼去,安顿在一把漆着鸭绿色的木头椅子上,要他先和猫咪亲近一下。
冬冬也跳到熟悉的伙伴群里,不出一会儿便暴露本性,龇着牙和另一只公猫来回哈气。
谈芜立刻上前,捏着爪子把冬冬拖到一边,板起脸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再这样欺负别的小猫咪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冬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从喉咙里挤出声委屈的低呼。谈芜到底不忍心,把肥圆的奶牛猫抱在怀里揉捏,贴到耳畔小声地安抚它“好吧,好吧,只要冬冬乖乖的,就还是我最爱的宝宝。”
身后有桌椅磨出刺耳声响,是有人起身便走,好像根本来不及掩饰动静。谈芜回头望去,王醒衍已经成了个纤长挺拔的背影,脊梁紧绷得抻成一条弓弦,步伐急促甚至有些踉跄。
等了半晌,他才回来,淡粉色毛衣上沾着屋外的寒意。北京即将由秋入冬,气温几近降至冰点,将他的呼吸冻成蓬蓬白汽,慢慢游升上来,是一种烟雾的质地。
谈芜挠着怀里的猫下巴,随口问他“刚才怎么突然出去了呀”
王醒衍的声音里还夹有不易察觉的喘息“想在外面走一走。”
“只是走一走”
“嗯。”他眉目低垂,只是说,“屋子里有点热。”
可是透气窗明明开着一半,为什么会热呢
“她好像很舒服。”他敏捷地转移话题。谈芜顺着他目视的方向,望到自己怀里这只年纪尚轻的狸花猫,淡色的眼睛因为被揉抚得过于快乐而眯成两道窄缝。
谈芜说“你也摸摸她的头。她喜欢被人揉脑袋,先从眼睛上面的地方开始,慢慢揉到后背那个位置”
他听得似懂非懂,却也照着她的指示伸出漂亮的长指,落在小猫身上轻轻转圈。只是怎么也不得要领,到最后小狸花不太耐烦地缩紧瞳孔,甩甩尾巴头转身走了。
“不是这样的,你看”谈芜坐在地板上,随手再揪了只小猫放在膝间,拉过王醒衍的手,覆到它精巧的脊骨上方。
不知为何,被她碰触皮肤的刹那间,他指尖过了电似的一震。仿佛宕机了两秒,一时没能做出任何动作。于是谈芜兀自握着他的指尖,教他如何轻抚小猫的拱背。
她的掌心清楚地感知到,王醒衍的手指骨节分明,格外有力度,像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窗外乌云尽散,午后的天不再黑了,慢慢昏白起来。换气窗外树影被风推得忽前忽后,将日光切成细细几条淡金色,拉得很长,晃荡着摇在低空,还不停向内延爬。
她的面容在散乱的光线下异常完整,手上梳拢着另一只猫咪厚实的背毛。
王醒衍就在她
身边,很近的距离,几乎能嗅到她身上温热的馨香。听到小猫被她摸得懒散舒适,发出阵阵呼噜声,他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谈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王醒衍摇头,眼睫敛下来,发起细微的颤动“没什么。”
谈芜左右思忖一下,停了手对他说“我妈妈一直告诉我,不用和自己的愿望对抗。”抚摸的动作刚歇,猫咪便从她怀中跳出来,很快走远了。
“谈小姐,我想试一试。”在她的鼓励下,他终于出声,音色明净,蕴着不动声色的亲昵。
“好啊。”
谈芜满口答应,以为他也要像她一样给小猫顺毛,正打算抓来路过的冬冬,却没料到王醒衍稍加犹豫,慢慢倾身低首,漆黑浓密的发顶就在她半抬的手边。
接近到这样的距离,他清凉的气味也紧密地萦绕过来,成为一个没有形状的拥抱。
王醒衍的头发垂顺,好像比别人更柔软一点,发尖擦蹭在她手背上,像是猫咪丝质般纤细的绒毛。
“你是想让我摸摸你么”
王醒衍点了点头。视线穿过垂落的额发,明亮地注视着她。
谈芜无端觉得他的眼神柔软又脆弱,像小猫仰卧着翻出肚皮,是一种完全卸下防备的信任和亲近。
她明明蜷腿坐在地板一角,心头却莫名传来轻忽失重的感受,像是踩在一块软榻塌的云上。
“我没有摸过人。”她说,“但我可以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