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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番外5
    落日的光线苍白微弱,照在裴元洵沉凝的脸庞上,显得那脸色越发沉冷如霜。

    他沉默片刻未曾开口,视线犹如利刃般落在那绿豆糕上,一双剑眉紧紧拧起,似乎在回想什么。

    看大哥不开口,裴元滢便迫不及待把自己看见的情形一股脑说了出来“大哥,大嫂和你成婚那日,在医馆呆了一晚都没回府,那天清晨我便看见她和那男人在医馆门口笑着说话今天我又看见他们了,他们看上去很相熟很亲近,这两回都是我亲眼所见,一点没有假的”

    默然片刻,裴元洵目光沉冷地看了一眼三妹,冷声斥责“休要胡乱揣测你大嫂心中惟我一人,即便与其他男子说话,也顶多算是认识的朋友,岂容你这样捕风捉影猜疑”

    大哥根本不在意她方才提的事,裴元滢急得恨不得指天发誓“大哥,我没说一点儿瞎话,事关重大,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大哥好,大哥可别掉以轻心啊”

    三妹回回都打着为他好的名号,裴元洵深感烦扰地揉了揉额角,转而沉声问道“你不呆在府里,为何要去医馆打扰你大嫂”

    裴元滢看出来了,大哥这副质问的模样,摆明了对她的话不上心,甚至还嫌她多事。

    她深感挫败不已,恨恨哼了一声,紧绷着脸回她大哥的话“平白无故的,我敢去随便打扰大嫂吗我那是刚买来了安神香,便给大嫂送去了一份,一来一回的,坐马车都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我都累坏了。”

    闷闷不乐地嘀咕完,裴元滢还没抬头,便听到大哥冷冰冰扔下一句话“既然累坏了,就禁足一月不许出府,静下心来反思己过,若以后再有对你大嫂不敬之处,便回兴州老宅去。”

    大哥话音落下,裴元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大哥已大步流星地迈出府去,徒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

    裴元滢拿帕子捂着嘴,委屈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嚷道“又罚我,我以后再也不管你和大嫂之间的事了”

    夜色深沉时,裴元洵回到了姜宅。

    青苏院内寂静无声,遍洒清朗月辉。

    他回来得晚,本以为姜沅已睡下,谁知,到了院内时,那西厢房却还亮着悠悠烛光,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前,不知在低头做什么。

    敛眸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裴元洵微微勾起唇角,无声推门而入。

    这西厢房面积不大,原是一间空置的屋子,现下改成了姜沅的书房。

    入门之后,右手边便是一溜几排书架,从下至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她平日常读的医书,左手边则是一个长高各六尺的玄色药柜,只是这药柜柜屉里盛放的东西十分特殊,并非是医馆常见的那些当归、黄芪之类的药物,而是她从药草园里挖回来的根叶草茎,这些药草烘干后暂存于其中,以便她钻研古方之用。

    裴元洵轻声顿住脚步,转眸向靠窗的棕色长案看去。

    案上点了一盏明角灯,光线透明悠亮,而那明角灯的旁边,却点了一炉熏香,香炉是常见的四足浅青色炉子,炉盖是镂空的,细细缕缕白雾似的香气袅袅而上,散发着浓郁悠长的香气。

    姜沅坐在案后,白皙的纤手拿着石质的药杵,不知在药臼里研磨着什么。

    她低着头,十足的认真专注,连他大步走近,都没有发现。

    裴元洵的视线掠过她手旁的紫色干藤叶,不明所以地顿了顿,抬步上前。

    听到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姜沅蓦然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正是将军时,她唇角不自觉弯起,将药杵放回原处,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轻软温婉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嗔怪,裴元洵撩袍在她身旁坐下,沉声解释道有些事,回府一趟。”

    自打成婚后,将军常住在姜宅,每隔几日回去一趟探望母亲,姜沅医馆事务繁忙,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母亲身体可好才配的参茶,将军可给母亲送去了”

    虽不常回府,但她孝心未减,裴元洵悄然勾起唇角,道“很好。送去了,母亲很喜欢。”

    “母亲喜欢便好,待过几日,我带宁宁回去探望母亲。”

    药臼里的干紫藤已碾磨成粉,姜沅说完话,便低下头轻轻闻了闻。

    窗户没有关严,留着一点窗隙,微凉的夜风拂过,裴元洵垂眸瞧着她鬓边细碎飘动的乌发,以及低头轻嗅的动作,突然觉得,她看上去娇媚不已。

    他正襟危坐,尽力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刚劲长指搭在外袍衣襟上。

    片刻后,姜沅只觉得肩头突然一暖。

    将军将外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的衣袍带着清冷的松雪气息,将房内浓郁的熏香驱至一旁,是她喜欢的味道,那被熏得晕晕乎乎的头脑,也霎时清醒了几分。

    迎上她微笑感谢的眼神,裴元洵略一点头,只不过,想及在府里遇到三妹的事,他不欲隐瞒,斟酌片刻后,他开口道“我遇到了三妹,她跟我说了一些话。”

    不知裴元滢说了什么,姜沅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稍顷后,回想了一番今日与裴元滢打交道的始末,她拢了拢肩头那件宽大的玄色外袍,远山青黛似的秀眉微微蹙起。

    “今日三妹到医馆来,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她都跟将军说了些什么”

    裴元洵拧起眉头,掷地有声道“一些胡言乱语。我已罚她禁足府内,一个月不许外出。”

    看他沉凝严肃的脸色,姜沅怔了片刻,轻轻勾起唇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知道将军不会相信三妹的猜疑,但罚三妹禁足一个月,属实太严厉了些。

    虽三妹行事蠢笨,但心底并不是坏的,她今日到医馆来,是为了将那安神香第一时间送到她手里,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安神香到底会被用来做什么。

    想了一会儿,姜沅轻声道“禁足一事,将军不如取消

    了吧”

    姜沅有意为三妹向他求情,裴元洵不由一愣她在我面前搬口弄舌,你不生气就罢了,怎还为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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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大嫂,自该大度些,不必与三妹一般计较。”

    姜沅说着话,神色是轻松的,她的唇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显得温婉可人。

    裴元洵垂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沉默起来。

    良善大度,孝敬母亲,关爱弟妹,那是他以往打算娶妻时所提过的,但时过境迁,他如今的想法早已与以往大不相同,做为他的妻,自当他护着,他爱着,发脾气也好,使小性子也罢,怎样都好,就是不可受一点儿委屈。

    裴元洵伸出长指,将她鬓边的碎发拂到耳后,温声道“三妹做了错事,自该受罚,你虽是大嫂,也不必大度。”

    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无意碰到脸颊,激起一点酥麻的感觉。

    姜沅的神思飘忽一瞬,不自在地握住了他的长指。

    裴元洵顺势扣住她的手,刚劲修长的大手将白嫩的纤手握在掌中,继而手指严丝合缝地贴合,亲密地相依在一起。

    被将军温热的大掌紧握着,姜沅有些羞赧,她的手指动了动,却被他扣得更紧。

    挣脱不了,姜沅只能由他去了。

    他的强劲力道撼动不了,说过的话自然也如铁律一般难以违逆,裴元滢被罚的事不会取消,姜沅想了会儿,道“三妹言行无状,有时愚笨了些,我想是因她被宠溺惯了,在府中又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三妹没有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也没体会过生活艰辛,所以懵懂天真,有时还好坏不分。将军不若罚三妹每日去寺庙做帮工的善信,施舍粥饭,救济穷人,此举可以培养仁善之心,再者,那寺庙是清静修心之地,也许三妹会有所领悟。”

    自三妹被休弃回府后,碍于她下堂妇的身份,那些她爱参加的贵女宴会没人再宴请她,她整日闷在府里,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大哥和大嫂身上,她自己凭空瞎琢磨,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姜沅提出的法子,其实一举多得。

    裴元洵几乎没有思忖,便颔首应下“此法甚好,就依你所言。”

    眼见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姜沅大功告成,便微微笑了笑,道“多谢将军。”

    说话间,她尽力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手来,又拿起了药杵,垂眸专心地去碾药臼里的紫藤叶。

    不知她要忙到何时,裴元洵下意识握了握空空如也的大掌,抬眸看了眼正房卧室的方向。

    时辰不早,外面天色早已黑透了。

    两人都不喜人近身服侍,是以这院子平日里只有慧儿和胡娘子两人,这个时候,慧儿早去歇息了,胡娘子也带着宁宁去了母亲的院子,院子里静寂幽黑,只有这间屋子里亮着柔和的灯光。

    过了一会儿,看姜沅将那药臼里的浅紫色粉末倒进药碗里,似乎她今日要做的事已完成,裴元洵便沉声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不过,话音落下,没听到姜沅的回答

    ,却见她将那香炉里的熏香与那紫藤粉末反复对比数遍后,蓦然拧起眉头道“果真是这熏香的问题。”

    她的话没头没脑,不过,想到那熏香是三妹送来的,裴元洵很快明白过来。

    “你是说,熏香是三妹不孕的原因”

    裴元滢嫁到容府五年一无所出,名医大夫也看过无数,她的身体没有毛病,却始终没有怀上子嗣,这安神香里有导致不孕的紫叶藤成分,若是偶尔用之并不会有影响,可她长年累月燃着安神香入眠,一直未孕的缘由便不难解释了。

    姜沅点了点头,道“将军不必担心,这紫叶藤虽能导致不孕,却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只要三妹停止用这香,也许不用半年,身体便恢复过来了。”

    不过,说完之后,姜沅的神色却并不见轻松,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件事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我担心三妹以后若是再嫁人,如果并不能顺利怀上子嗣,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再反过来埋怨我。”

    三妹猜疑她,她却不计前嫌如此大度,况且,依三妹的性子,说不定真会好坏不分,做出这种埋怨长嫂的事来,姜沅行事考虑不可谓不周全,裴元洵感激地垂眸看着她,沉声道“沅沅,我代三妹谢你。你放心,我会以别的理由告诉她停用安神香。”

    举手之劳而已,姜沅并不要将军多谢,不过,她回宅后便忙碌着核验这安神香的成分与那药籍上记载是否一致,连晚饭都应付着只吃了几口,现下却觉得有些饿了。

    刚想到这儿,肚子便咕噜噜叫了几声,姜沅摸了摸肚子,眼巴巴朝将军看了过去。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不由低笑一声,道“饿了”

    姜沅点点头,又很快补充一句“我想吃红豆粥。”

    没多久,青苏院的小厨房里,炉灶重又燃起。

    明灭的火光映在男人俊朗的脸庞上,那垂着长睫一丝不苟搅动着粥饭的沉凝神色,不像是在熬粥,倒像是在指挥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战役。

    红豆糯米是提前泡好的,熬好只需要两刻钟,裴元洵在认真地煮粥,姜沅也没有闲着。

    她洗净一把碧绿新鲜的青菜,又打了两个黄澄澄的鸡子,打算待红豆粥熬好后,再给将军做一碗汤面当夜宵。

    待洗好菜后,沥干上面的水分,姜沅把青菜整齐摆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将青菜切成长短一致的菜段。

    小厨房内的火光是极亮的,裴元洵坐在炉灶旁,眼神却忍不住落在案板前。

    为了方便切菜,姜沅将袖口挽高,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

    她穿得是浅青色的裙衫,怕衣裳沾上白面,身前还围了一件蓝底白花的围裙,她温声跟他说着家常,时而侧眸看向他,唇角始终微微翘着,脸上带着轻松而满足的笑意。

    裴元洵的神色波澜不惊,心底的思绪却如波涛般悄然起伏不休。

    兴许是这种温暖又充满烟火气的气息,他的妻子如此温婉可人,让他无端产生了极强的占有欲,她对他用情不疑自不必说,但此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种不太光明磊落的醋酸心思他很是霸道,只想让她吃他擅长做的红豆粥,吃他为她做的绿豆糕。

    姜沅刚把青菜切完,正想将碧绿的菜段盛到碟子里时,腰间却蓦然一沉。

    一双铁臂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男人贴得很近,坚实胸膛上的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身上。

    姜沅的身形微微一滞,不知为何,心头莫名乱跳起来。

    甫一搂住了她,裴元洵的手臂便不由自主收紧,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将那纤细柔软的身子揉进自己的身体。

    那熟悉的清淡馨香钻入肺腑,呼吸便难以抑制地急促炽热起来,裴元洵定了定神,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难以忍耐的燥热。

    片刻后,姜沅轻柔温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的掌心下意识覆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有些紧张道“将军怎么了”

    裴元洵垂眸,视线落在她柔软嫣红的唇瓣上,低声道“沅沅,明日,我给你做绿豆糕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