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6章
    去清远驿馆的路上,东远悄悄侧眸看去,将军神色沉冷如霜,唇角抿直,一直沉默未语。

    东远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保和堂不过是一个小小药堂,看起来与军务机密没有半分关系,有何值得打听的地方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那崔大夫的名字好像很熟悉,那女大夫的名字,似乎与早亡姜姨娘的名字也一样,事情可真是古怪巧合极了。

    怪只怪他初来此地,寻人粗略打听了保和堂的消息便急着向将军回禀,没有亲自去那里瞧一瞧,这其中到底有何异常之处。

    正在他暗自腹诽间,驿馆已出现在眼前。

    东远回过神来,拿了将军的令牌去寻驿丞,吩咐他尽快备下休憩的客房,好让奔波疲累半月有余的主子好好歇一歇。

    不过,待他出示了主子的令牌后,那驿丞却又惊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清远县的驿馆地处偏僻,条件也简陋,所接待的官员从未超过七品,此时辅国大将军竟然要在此留宿,驿丞实在不知该如何招待。

    他当即打发人去禀报许知县。

    许知县听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的不说,这清远县虽然不及京都郊县繁华,但也属百姓安乐之地,扪心自问,他在这里做知县十几年,也算兢兢业业,清正廉明。

    为何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会到这里来

    许知县赶忙召来师爷商议对策。

    师爷听完许知县的忧虑,道“大人先不要着急,裴大人此时住在驿馆,并没有着人通知县衙,想必只是路经此地。”

    许知县听完愁容不减,捋着胡须道“既然我们已经知晓裴将军留宿驿馆,若不去拜见,招待不周,岂不失了礼数”

    他这种小小八品知县,一辈子做地方官,哪有机会得见朝廷重臣只是想一想该去拜见这位大将军,许县令便紧张的脊背僵直,额角流汗。

    师爷看许知县焦急不安地踱来踱去,那衣摆都快甩出道残影来,也跟着慌乱起来。

    “大人,咱们不清楚裴大人的喜好,但礼多人不怪,咱们招待得周到,总不会出错。”

    许知县停下踱步,急道“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师爷凑近他耳旁,低声道“大人可还记得,以前也有品阶高的将领到过清远县,他们要求我们如何招待的卑职觉得,同为武官,想必爱好相差不远,听说裴大人此行身边未带姬妾,咱们不如效仿那次”

    入夜,裴元洵刚在驿馆安顿下来,便迎来了许知县一行拜访。

    许知县端着一张汗津津的脸,待看清这位辅国大将军时,不由惊叹了一瞬。

    裴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大雍朝内威名远扬,几乎无人不知,实在是年轻有为,无人可及,此时,初见到这位大将军本人,才发现他身材高挺,剑眉星眸,样貌也堪称俊美无俦。

    不过

    ,许知县的这种惊叹转眼便消失无踪。

    因为,裴将军本就高大伟岸,现下他面色沉冷,唇角绷直,只消不动声色地抬起剑眉,那迫人的凛凛威势便如泰山般骤然压来,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遍体生寒。

    许知县紧张到舌头打结“下官下官不知大人到此,有失远迎,真是罪罪不可恕。”

    裴元洵不喜人恭维客套。

    他暂时留宿此地,也本不想惊扰县衙属官。

    他淡声道许大人若无要事,可早些回去。”

    许知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将军难得来此一次,下官不知该如何招待,驿馆给将军备了些清远特色的吃食酒水,待会儿请将军慢用。”

    裴元洵眉头拧起看了他一眼,道“不必。”

    那不容商量的沉冷眼神看过来时,许知县脊背顿时渗出一层薄汗。

    他没再敢多说,抖着手捋了捋胡须,舌头又打起结来“那,下官,让人给将军送些茶水过来,下官,就不打搅将军休息了。”

    许知县刚离开没多久,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端着茶水过来侍奉。

    姑娘媚眼如丝,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盈盈跪下施礼后,娇柔开口“奴婢名为柳丝丝,许知县特意吩咐奴婢前来,为大将军侍奉茶水。”

    裴元洵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请回,我无需侍奉。”

    柳姑娘没敢抬头,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眼前的大人虽然样貌不俗,但沉着一张冰块脸,满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森寒气场,让她心里害怕。

    但知县大人发了话,如果她连茶水都未能侍奉,回去后免不了被教坊的嬷嬷苛责。

    想到这儿,柳姑娘顿时两眼含泪,期期艾艾道“奴婢若是不能在此侍奉,想必知县大人会怪罪奴婢的,还请将军容奴婢在驿馆呆一晚,待将军离去后,奴婢便可以回去复命了。”

    裴元洵看得出许知县的用意,也不欲为难她一个女子。

    “自去找个地方歇下,明日一早离开。”

    将军发了话,柳丝丝面色一喜,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驿丞,轻抿唇角走了出去。

    夜色如墨,更漏声声。

    裴元洵和衣躺在榻上,却全无睡意。

    那盏烛光变幻的兔子灯,不时在脑中重现。

    他本不想再去回想,但是越要刻意忘记,脑子里的记忆却越清晰。

    他奔波来此,亲眼见到了姜沅。

    但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崔文年。

    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家三口温馨和睦,欢声笑语。

    那孩子的模样像极了她,雪白的皮肤,眼睛很大,十分可爱的模样。

    她看着孩子,脸上的笑容轻松灿烂,是他从未见过的。

    毋庸置疑,她过得很好。

    崔文年与她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年轻英俊,温文尔雅,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

    配。

    可几瞬后,嫉妒,一种难以言表的嫉妒从心底蔓延滋生,瞬间充满整个胸腔。

    裴元洵无声掀被起身,眸底一片猩红。

    他已经三十岁了,不再年轻。

    他不会像那些年轻男子那样,买兔子灯哄妻子女儿欢心。

    况且,他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已至深夜,却再也没有任何睡意。

    揉着发疼的额角起身下榻,伸臂推开窗户。

    也许,深夜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吹进房内,自己能够清醒过来。

    可是,此时,窗外一轮明月高挂。

    月亮是圆的,皎洁月光遍洒,落下一地清辉,

    怔怔看了会儿,才恍然发觉,已经快要八月十五了。

    中秋节,本来是一个团圆的日子,他却只能孑然一身,寂寥落寞。

    裴元洵默默凭窗而立,出神地看着那轮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夜阑寂静之中,隐约传来女子痛苦隐忍的哼叫声。

    声音不大,但他耳力敏锐,听起来一清二楚。

    他拧起眉头,视线掠过驿馆,目光落在声音的来源处。

    是驿馆一处不起眼的房间。

    思忖一瞬,唤醒东远,打发他去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东远去而复返,道“主子,是那位柳姑娘生病了,她一直嚷着肚子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有人去药堂请大夫了,半个时辰后就到。”

    既然已请了大夫,便无甚可担心的,待大夫诊过,过问几句便可。

    裴元洵没说什么,重又默然望向窗外。

    主子没再发话,东远却没了睡意。

    主子今日举止异常,看上去似乎又大半夜没睡,他身形清瘦不少,双眸布满血丝,神色沉冷而忧闷,实在让人担心不已。

    桂花巷。

    姜沅在睡梦中被咣咣的敲门声唤醒,看院的大黄狗也汪汪乱叫起来。

    此时天色未亮便有人敲门,多半是有急症病患需要出夜诊,姜沅匆匆披衣下榻,出去打开院门。

    敲门得是丁末。

    他晚间睡在了药堂后院,睡梦之中被驿馆的人唤醒,说是驿馆有个姑娘生病,请姜大夫去诊治一番。

    夜间出诊也是常有的事,姜沅习以为常。

    待她收拾好药箱出来,丁末便自觉打着灯笼在前头照路。

    驿馆来接人的马车就停在巷子口,两人上车后,马车便风驰电掣地奔向驿馆的方向。

    驿馆在清远县城郊官道之旁,距离城内大约有二十里,车夫赶车很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驿馆外。

    下了车,姜沅便跟着驿馆带路的人,快步去了柳姑娘住的屋子。

    到了房内,看到柳姑娘痛苦地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不已,姜沅便知她的情形十分不妙。

    她拿出枕包,搁在柳姑娘的手腕下诊脉。

    摸

    脉诊断片刻,姜沅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看着柳姑娘,低声道“你月事是何时来的今晚可有同房”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姑娘,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否则,我没办法为你看诊。”

    看到姜沅严肃的神色,柳姑娘支支吾吾道“末次月事已隔了许久,今晚今晚同房过了。”

    姜沅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从药箱里拿出一枚提神固气的参丸,让柳姑娘含在舌底,温声道“你刚怀胎不足一个月,要注意好好将养身子,今日有小产的症状,所以才肚腹疼痛。”

    柳姑娘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腹,神色十分震动复杂。

    姜沅又叮嘱道“你身子弱,胎相不稳,未来三个月不要同房,待过了三个月,胎相稳定了才可行房事。我给你开了方子,按照方子抓药煎煮,记得要连喝三日,可保胎安胎,还有,最近七日内只可卧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柳姑娘听完,眼神飘忽望着帐子顶,没说什么,只是咬唇难为情地应下。

    看诊完,姜沅去外间写药方。

    那驿馆的驿丞一直等在外面,此时额头渗出一层冰凉的虚汗。

    待问过姜沅,知道柳姑娘并无性命之碍后,他的神情看上去才放松了些许。

    看姜沅开完药方,驿丞道“姜大夫稍等片刻,我去让人取诊金来。”

    说完,他便忙不迭地走了出去,让人去按照药方,到临近的药铺抓药。

    姜沅不知道那柳姑娘是什么身份。

    不过,那驿丞统管整个驿站,是有官职在身的,看他此时着急的模样,想是姑娘的身份应该非同一般。

    别人的隐私之事,她不会过问,身为医者,只要确定姑娘并无大碍,腹中胎儿能够保住,她便尽到了自己的本分。

    姜沅坐在外间的椅子上,静静等着驿馆的人送诊金来。

    房外,月亮不知何时被层层暗云遮住,夜色突然变得黑沉沉的。

    一阵凉风穿门袭过,房内的烛火跳跃了几下。

    姜沅下意识向门外看去。

    “大夫,人怎么样了”

    清冷深沉的嗓音落下,有人缓步停在门外不远处。

    这良久未曾听到的嗓音如此熟悉,竟然与将军的声音一模一样,姜沅愣了一瞬,顿时如临大敌般站了起来。

    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得慌乱狂跳起来。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悄然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声音相似而已。

    清远县这等偏僻小城,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攥紧手指,轻声道“并无大碍。”

    话音落下,外面却没有回音。

    对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进来,似乎只是站在门外静默。

    夜风遽然拂动院中的枝叶,沙沙声响让人心烦意乱。

    虽然猜测对方绝不会是裴元洵,但姜沅还是决定即刻离开驿馆,

    不再等待对方送来诊金。

    刚打算离开,门外的人却先她一步,大步迈进了门槛。

    裴元洵疾步走近,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顿住脚步。

    他负手而立,薄唇紧抿,眸色沉冷地看了过来。

    熟悉的清冷气息霎时逼近。

    待仰首看清他的那一刻,姜沅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不可思议地睁大。

    她下意识想要逃。

    刚抬起脚,又硬生生站回了原地。

    她咬唇默然片刻,纤指紧攥成拳,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分析此时的情形。

    将军见到她,神色依然沉冷如常,并没有十分惊奇,说明他已经查到自己假死离开和生下宁宁的事但,她的卖身契已销毁,他纳她时,既无成亲礼,也没有婚书,于律法上来说,两人并无关系,现在她是自由的身份,不必再担心他要带她回府。

    只是,将军府没有休妻放妾的规矩,当初知晓他绝对不会放她离开,她才想法子假死离府,于这一点来说,她确实欺瞒了他。

    房内冷冰冰的,与他清冷如霜的脸色无异。

    他没开口,就那样直直看着她,视线沉冷而锐利。

    姜沅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向他福了福身,道“民女见过将军。”

    民女。

    这个字眼终于让裴元洵清冷的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胸膛沉闷地起伏一阵,淡然开口“你最近过得怎样”

    姜沅咬了咬唇,规规矩矩回道“承蒙将军相问,民女过得很好。”

    裴元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追责之意,姜沅悄悄舒了口气,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他眼周一圈淡淡的乌青,神色也有些憔悴。

    想必是因为柳姑娘的事在忧心。

    姜沅默默思量片刻,又福了福身,道“以前的事,是我欺瞒了将军,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良久,裴元洵不辨情绪地唔了一声。

    姜沅悄然向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将军亲自来过问柳姑娘的病情,想必两人关系匪浅,大概,柳姑娘是他房中的姬妾。

    也许他娶了沈姑娘以后,又纳了妾室,看来这位柳姑娘颇受他的宠爱,外出公务他也要将她带在身旁。

    姜沅想着,这样最好,她在将军府时便无关紧要,如今将军娶妻纳妾,身边有人侍奉,也已经怀有子嗣,则更不会计较她假死离府的事,也不会在意宁宁。

    想到这里,她提起的心总算放松一半。

    不过,默然片刻,本着医者的责任,她还是叮嘱道“将军,柳姑娘已怀有身孕,胎相尚不稳,行房之事,至少要三个月之后”

    顿了顿,她低声道“将军还需注意一些。”

    她说得十分委婉,没有提

    节制那两个字。

    将军虽不是重欲的人,在榻上时却生硬刚猛,柳姑娘身子柔弱又刚怀子嗣,经不起他横冲直撞。

    今晚行房后她差点落胎,不消说,和他的霸道蛮横有关。

    姜沅点到为止。

    说完,不待裴元洵再开口,她便拎起药箱,逃也似得飞快离开。

    出了柳姑娘的屋子,姜沅走得很快。

    丁末提着灯笼大步跟上,道“沅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姜沅不能跟他解释。

    小跑了一段距离,直到走到驿馆外头,她才停下来捂着胸口重重地喘气。

    丁末人高马大,此时却落后了几步。

    他追过来,高声提醒道“沅姐,他们还没给诊金呢”

    姜沅缓了缓气息,道“不等了,待明日让驿馆的人送去药堂也是一样的。”

    丁末不清楚她为何会这样,但姜沅这样说了,他便会按她说得做。

    不过,五更时分,破晓未至的时刻,除了驿馆外挂的几盏灯笼,到处都是黑蒙蒙的。

    丁末挠了挠头,看着眼前晦暗不清的道路,道“沅姐,那我们怎么回去”

    他们乘坐驿馆的马车来的,这里距城内有二十里路,总不能两条腿走回去。

    姜沅拧眉闷闷呼了口气。

    没有办法,只好在外面等着驿馆的人送他们回去。

    等了片刻,有人匆匆追了过来。

    “大夫,将军吩咐我给两位送诊金,顺便送你们回去。”

    话音落下,姜沅愣了愣,迅速抬眸看去。

    灯笼的光线并不明亮,但东远的脸,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而待看到姜沅,东远惊愕地愣在原地,拿手使劲揉了几下眼睛,才确信自己并非眼花。

    他下意识走近几步,不敢置信地开口“姜姜姑娘”

    他本来想称呼姨娘的,但脱口而出的瞬间,生怕认错了人,还是觉得叫姜姑娘稳妥些。

    裴元洵已经认出了她,瞒着东远也无用,姜沅看着他,抿唇点了点头。

    东远的眼神满是震动。

    姨娘竟然没死那将军知道了吗

    片刻后,东远定了定神。

    将军方才已经见过姨娘了,而且他神色如常,还让他送他们回去

    所以,将军一定早已知晓此事,到清远县来,也是将军有意为之

    饶是想到了这一点,姜沅没死的冲击还是太大,东远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松林中那座孤零零的衣冠冢。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沅,因为失神发怔而显得失态。

    丁末怒火腾一下升起,几步走过来挡在东远面前,用力朝他挥了挥拳头,不客气得大声道“你眼睛没问题吧”

    东远回过神来,歉意地收回视线,拱手道“兄弟,对不住,冒犯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

    姜沅不能让东远赶车送他们。

    他虽是裴元洵的小厮,但高门贵地的贴身仆从,寻常州县的官员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礼让三分,这驿馆有车夫,哪里能让东远亲自赶车

    但不容她拒绝,东远已经赶了车过来。

    丁末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看到东远坐在车辕上,他已经先一步踩上马车,一动不动地坐在东远身旁,似乎要时刻监视他似的。

    姜沅只好坐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扬鞭催马,天色微亮的时刻,马车在保和堂外停下。

    姜沅下了车。

    此时晨色尚早,保和堂却已开门,里头传来病患哎呦哎呦的叫疼声,还有崔文年的声音“忍着点,腿骨断了,要先接上骨头”

    有病患需要接骨。

    此时天色尚早,刘行还未到药堂来,崔二哥给病人接骨的时候需要有人打下手。

    姜沅一听,来不及跟东远说什么,拎起药箱便向药堂走去。

    待姜沅走进药堂,东远掉转了马车的方向。

    他没有驱车离开,却是坐在那里没动,一副若有所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丁末双手抱臂矗立在一旁,斜眼盯着他,道“还不走等着我再送你回驿馆”

    东远无视他的阴阳怪气。

    他回头看了几眼保和堂的招牌,很快想起,将军让他打听过这个药堂的事。

    这么说,他之前打听到的姜大夫就是姨娘,而将军来清远县,就是为了找姜姨娘

    东远顿时震惊不已。

    他想了一会儿,看着丁末,开口问“这药堂的掌柜,是不是姓崔,叫崔文年”

    丁末冷哼着点了点下巴“是又怎么样”

    脑中灵光乍现,东远终于想起来了。

    以前姨娘还在将军府时,是有位甘州的崔姓公子来看过他,对方当时在将军府外等了许久,还是他见到对方后,引着他与他的老仆进的府门。

    这么说,姨娘离开将军府,是投奔这位崔公子来了

    莫非,姨娘与这位崔公子

    打探消息不够详尽,东远因辜负主子的信任而感到惭愧。

    但此时,他不可再失职。

    他琢磨片刻,问“姜大夫,嫁人了吗”

    丁末看着他,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人心术不正,方才他就一直盯着沅姐看,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末警惕地眯起眼睛,冷冷道“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东远被呛了一句,却从对方那种颇有敌意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个事实。

    姨娘没再嫁人,否则眼前这小子不会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得不到直接的答案,他便换了个问法“崔大夫成亲了吗”

    丁末的耐心快要告罄,“没成亲,也没定亲,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东远“崔大夫与姜大夫是兄妹吗”

    丁末烦不胜烦,那双拳头也蠢蠢欲动“不是兄妹,胜似亲兄妹你再废话这么多,我就不客气了”

    在丁末恨不得飞出眼刀的视线中,东远知趣地赶车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