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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二更君 重逢
    卫玉见靖王有意调戏, 她暗自吸了口气,屈起手肘就要给他一记。

    却在此刻,只听到一个透着柔媚的声音笑道“殿下, 我才离开多久,殿下就要移情别恋了吗”

    就在同时,靖王也慢慢松开了手, 他回头看向来人,笑道“你总算来了, 让本王好等。”

    这从殿外走进来的, 赫然正是唱戏的宛箐。

    宛箐瞥了卫玉一眼, 走到跟前向着李司遖行礼, 靖王亲自扶他起来, 笑吟吟, 顺便握了握他的手。

    虽然早知道宛箐跟靖王有些关系,但靖王竟然并不避讳, 就当着外臣的面儿如此亲热,也实在叫人意外。

    见宛箐来的正好,卫玉趁机后退了两步, 道“若殿下并无吩咐, 臣便告退了。”

    “正事还没说呢,你急什么”靖王这才放开了宛箐,双手叉腰, 对卫玉道“小卫,说实话, 本王很是赏识你,所以今日叫人传你过来,便是想问问, 要不要到本王身边儿来”

    卫玉仿佛听说了天方夜谭“回王爷,您这话我并不懂。”

    “这有什么难懂的,你现在是东宫的人,以后到本王身边,我绝不亏待你,如何”

    卫玉道“殿下明鉴,臣是朝廷命官,并不是谁的家奴,谈不上到谁身边,若殿下要说的是这个,卫玉告退。”

    靖王眼神一暗,流露几分阴狠“这次若不是本王有心,你又岂会轻易拿捏范赐哼,你竟然敢”

    宛箐在旁拉住李司遖的手,轻轻拍了拍。

    靖王本不肯善罢甘休,看宛箐如此,竟神奇地打住了。

    卫玉从靖王府往外,心中十分不爽。正要上马,里头有人道“卫巡检留步。”

    她止步回头,见是宛箐从内走了出来。

    宛箐走到卫玉跟前,微笑道“你在太子殿下跟前,也是如今日一样直言不讳的只管冲撞”

    卫玉很不敢苟同“太子殿下的做派,却跟靖王殿下大有不同。”

    宛箐呵了声,说道“你虽这样说,但是在不少人眼里,太子殿下跟靖王殿下,只怕没什么不一样。”

    卫玉一愣,望见宛箐看自己的眼神,又想起了靖王那些污言秽语,她心头一凉。

    宛箐见她色变,便知道她明白了,他道“有时候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在别人眼里口里的模样如何这才是最要命的。这道理卫巡检难道不明白。”

    卫玉若有所思“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宛箐道“很简单,我是想为靖王殿下求贤。”

    卫玉挑眉。

    宛箐道“你想想看,假如你成了靖王殿下的人,自然对于太子殿下便毫无影响了,是不是”

    卫玉不由失笑“我真想不到,先生你是这样来劝人的。我还不得不承认,你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一来,我觉着靖王殿下并非可侍奉的明主,二来,我即刻要出京去,不管对谁都毫无影响了。”

    宛箐并无失落之色,只道“目下你虽然要走,难道就没有回来之日何不目光放的长远些。”

    卫玉摇头“我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些,不管我在外还是在京,我都是纪王府出来的人,绝不会改头换面,故而你不必再做王爷的说客。”

    宛箐笑道“我也知道等闲说服不了你,只不过王爷很喜欢卫巡检,故而替他试试罢了。”

    卫玉哼道“真是多谢王爷错爱了,我没那福分。”

    “福分”宛箐看着她神态中略透出的一丝傲气,话锋一转道“可我倒也好奇,卫巡检你对太子殿下如此忠贞,难道心里就半点儿没有太子么”

    卫玉咽了口唾沫,本是想尽快离开,对上宛箐仿佛已知全情的双眼,卫玉道“说来,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教。”

    宛箐问道“何事”

    卫玉道“步兵衙门负责查办范赐被杀,找到真凶一事,先生可知道了”

    宛箐浅笑道“哦,这件事有心的人都早就听说了。”

    卫玉问道“上次请先生去御史台,说起二公子,先生对于二公子为人似乎很不以为然。”

    宛箐嗤了声,两只秀美的眼睛打量卫玉道“卫巡检,有什么你且直说,不必跟我绕弯子。”

    卫玉道“我本来以为,你跟范赐是一路的,不过先生的来历也不是什么机密,略叫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宛箐的脸色稍僵,继而道“卫巡检真是明察秋毫,怎么,你都查到了什么”

    卫玉知道他在试探,看看周围无人靠近,便低声道“我只知道,曾有一对姐弟,因为家贫,姐姐入了一处大户人家为奴,结果被那户人家的公子看上,竟折腾出病来,奄奄一息这样还不算,那纨绔子弟无意中见到那女子的弟弟,因为那孩子美貌,所以竟半是胁迫半是哄骗,买了进府”

    “卫巡检。”宛箐打断了卫玉,他的声音发涩,已经不是原先那样媚笑无忌的样子了。

    卫玉看着宛箐“后来如何,自然不用我说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宛箐问。

    卫玉道“我只好奇,那个被引入歧途的孩子,在遭遇所有的艰难磨难之后,会不会恨那个罪魁祸首。”

    宛箐咽了口唾沫“恨又如何。”

    他盯着卫玉,眼睛里闪出了簇簇的光芒,仿佛挑衅。

    “不如何,”卫玉同他目光相对,道“恨,才是天经地义。”

    宛箐一愣“什么”

    卫玉道“如果不恨,反而跟他沆瀣一气,成了一路货色,才会叫人失望不信呢。”

    宛箐的嘴唇抖了抖,掩不住眼中讶异“你”

    卫玉转身,轻声道“我绝没有要责怪那孩子的意思,更不会同情那纨绔子,只是如果为了复仇而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跟那纨绔又有什么差别。”

    卫玉说完后,深看了宛箐一眼,一拱手,转身下了台阶。

    身后,宛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卫玉上马离开。

    直到王府内有人走出来“宛哥,王爷催问为何还不回去呢。”

    卫玉口中所说的纨绔子,自然是范赐。

    而那一对姐弟,便是宛箐跟他已经被折磨而死的姐姐。

    本来是良家子,因为家贫,被范赐胁迫哄骗,以为他姐姐治病的借口,把他也买了进府内。

    玩的厌倦了,就又贱卖做了戏子,从此沉于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从张统领说那杀了范赐的凶手是个光棍开始,卫玉便觉着不对头。

    没有家人,好赌,好酒这简直像是个精心被挑选出来当替罪羊的角色。

    范赐是被靖王放弃了的,如果说宛箐趁着这个机会报仇,自也是说得通。

    不过也未可知,毕竟范赐很招人恨,恶行累累,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当然这些已经不属于卫玉该管的了。

    离开了靖王府,回到紫薇巷,卫玉本欲歇息,不料萧亦茹在此等候多时。

    原来萧亦茹得知了卫玉要出京的消息,舍不得,求了萧太清无果,索性带人来到紫薇巷亲自劝卫玉。

    卫玉只说是公务在身,叫她不必担心。萧亦茹含泪道“玉哥哥,我听父亲说过了,太子殿下原本是不愿让你出京的,只要你求一求殿下,他自然有法子留你”

    卫玉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道“你不懂,如今若我留在京内,反而对殿下不好。”

    萧亦茹问“这是为什么”

    卫玉想到靖王跟宛箐说的那些话,摇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眼见出城日期已到,卫玉整理妥当,先往萧府道别。

    后,又来至东宫辞行。

    让人意外的是,卫玉在外殿等了半天,也不见里头通传。

    卫玉的腿都有些发酸,正猜测是怎么样,崔公公亲自出来,告诉她说道“殿下如今正在见几个朝臣,不得闲”他显然有些为难,却还是说道“小卫,你、你就不用见殿下了。”

    卫玉问道“殿下不愿意见我”

    崔公公叹了口气“哪里是不愿意殿下他”他望着卫玉,竟道“你啊,就是太任性了,那日在紫薇巷里,你为什么回答说要出去你知不知道殿下,殿下其实”

    卫玉低头“公公我知道殿下对我好,但我真不能在殿下身边。”

    不管是因为靖王他们那些胡乱猜忌的话,还是因为她的“记忆”,她迟早晚要离开,这正是个机会。

    崔公公忙问“为什么小卫,别说殿下,从你自外头回来,连我也觉着你跟先前不太一样了,好像跟殿下都不是一条心了。”

    “我不是。”卫玉想要辩解,可又一想,何必多言呢,将错就错也行“罢了,公公,殿下不愿见我也好。”

    崔公公瞪向她。

    卫玉后退了两步,拂了拂衣袖。

    然后,她向着里间正殿的方向缓缓跪倒,俯身,郑重地磕了个头。

    眼睛看着里间,卫玉道“我去了,殿下多加珍重”

    崔公公张口结舌,忙上前拉住她“你、你这是干什么”

    卫玉站起身来“公公,你多照看着殿下吧,叫他、叫他好生饮食,保养身体,另外、留心靖王殿下,我走了。”

    “小卫”崔公公还要拽住,卫玉已经挣脱,头也不回向外疾步去了。

    “小卫”崔公公叫了两声,并没什么用处,他目送卫玉极快向外,又回头看看里间,喃喃道“这,这算什么明明都是舍不得的,有一个服软的也就没事儿了,这到底是怎样”

    那日陪着太子到了紫薇巷,本来太子已经走到了里间门口处,忽然间变了脸色,蓦然止步。

    崔公公察言观色,又隐隐听见里头说话,这才忙扬声作为“通告”。

    回到内殿,太子正端坐在长桌之后,哪里有什么朝臣在。

    崔公公上前行礼“殿下,小卫去了。”

    李星渊头也不抬,也不回话。

    崔公公莫名地有点难过,想到卫玉临去的话,他道“殿下,小卫交代说,让殿下好生饮食,留意身子,还要留心靖王殿下小卫实在是很在意殿下”

    话未说完,李星渊用力一掌拍在了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崔公公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殿下”

    李星渊胸口起伏,面上浮现出冷冽的怒意,两只丹凤眼杀气腾腾地扬起,怒视着崔宇其实他也不是冲着崔公公而生气。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失态。

    “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好像是把一个个的字都咬碎了说出来的,“既然要走就走,孤又何必叫他操心”

    崔公公低下头“殿下,”他大着胆子,哀求一般“其实让不让小卫走,不过殿下一句话的事。”

    “难道让孤主动开口求他留下来”李星渊怒不可遏,却又死死隐忍,攥成拳的手微微发抖“君向潇湘我向秦,你既无心我便休让他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崔公公只觉着眼睛里发酸,无奈地重又低下了头。

    次日,卫玉启程。先是萧太清嘱咐了几句话,派人相送。

    御史台这边,任宏跟几个执事相送卫玉,另外张统领,潘学官等也一一前来。

    潘学官细细询问过荆州来的学子,给卫玉准备了两套衣袍,一些干粮,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坛子盐巴。

    学官细细叮嘱道“我那学生说了,湘那里最缺的就是盐,好歹你先带着,反正也不怎么很沉。”

    卫玉哭笑不得,只得谢了他的好意,让阿芒搬了上车。

    其他任主簿,蒋仵作跟张统领等,也各有东西相送。又各自万千叮嘱。

    众人正在城门依依送别,忽然见一个传信驿官自官道上飞马而来。

    城门口一员守将拦住询问,那驿官笑道“豫州府那边儿不是打了胜仗么皇上龙颜大悦,派人前去论功行赏又特传了野狼关大捷中的几位将官回京面圣,如今已在半路,眼见到京了”

    卫玉心头一动,很想问问奉命上京的人都有谁。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宿九曜也会在其中。

    毕竟她记忆中,宿雪怀就曾经度上京,第一次差不多也是在长怀县之战后也就是那一次,宿雪怀跟阿芒不知为何打了起来,阿芒还吃了大亏,卫玉便联合张嗣,狠狠地捉弄了他一番。

    不过此时彼时,两次战役有所不同,同时变化的还有很多,比如她要离开京城。

    所以竟不知道宿九曜到底如何。

    卫玉也不便当着众人的面问起这些,只跟众人作别,上车而去。

    这一趟往湘州去,路程也有千里,但跟去豫州又且不同。

    路途遥远不说,地势比起豫州要更复杂许多,而且不仅仅是官道,更有水路。

    卫玉除了阿芒外,另外还有两个御史台的随从,两名随行执事。

    因为皇命催的并不着急,大家离开京城后,也不用急于赶路,只晓行夜宿,按部就班。

    走了五六日,已经过了石门。

    这日,经过定县,行到山上,大雪纷纷阻住道路。

    马车渐渐地也行不动了,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一个同赶路的人经过,提醒了一句“前方有个酒肆,各位不如且去躲躲风雪。”

    众人大喜,赶忙咬牙向前,又走了一刻多钟,果真看见有个酒幌在外头,两个随从牵着马儿,执事在前开路,阿芒扶着卫玉,顶风进了门内。

    这酒肆显然有些年头了,里头酒气肉香扑鼻,已经有几个客人在里头坐定。

    小二见来了人,忙迎着相让,阿芒正在给卫玉扫身上头上的雪,卫玉把帽兜一掀,先打量了一眼酒肆内的客人。

    地方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靠墙的边上坐着两人,门口处独自有个戴斗笠的大汉。

    除了小二外,另有一个掌柜立在酒柜旁边,正在打算盘。

    这会儿外头的随从把马车赶了入内,马儿栓起来,也一同走了进来。

    大家在一张桌子上落座,让小二拿些饭食上来,小二道“我们店里有自酿的冬酒,来往的客人最是喜欢,各位要不要尝尝”

    随从执事们都愿意喝酒搪搪寒气,卫玉笑道“那就送一壶来。”

    不多会儿,酒菜都已经送了上来,侍从们奔波半天,饥寒交迫,正要吃喝起来,卫玉一拍阿芒的手,笑道“且慢,这一壶酒,我请在座的几位喝,萍水相逢就是有缘。”

    小二愕然。

    那几个客人也都转头看向卫玉,卫玉笑道“小二哥,劳烦给各位斟上。”

    小二正愣怔,见卫玉催促,只得挪步过来,捧着酒壶给那几个人倒酒,按理说有人相请,那被请的一定会兴高采烈,但此刻无人出声,酒肆内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极其古怪。

    卫玉道“各位不必客气,只管喝。”

    小二看向掌柜,那坐着的几个汉子也彼此相看,就在气氛凝滞之时,其中一人把酒杯一拍,猛地站了起来“他娘的,这小白脸果真厉害,已经被人看穿了还藏什么动手啊”

    其他两人也都纵身跃起,门口那人把斗笠一扔,扑向此处。

    跟随卫玉的随从跟执事才直到不对,那两个侍从赶忙起身迎敌。阿芒却因为得了卫玉示意,早一步迎上了两人。

    小小的酒肆内一时大乱,桌椅板凳都飞舞起来。

    那掌柜的跟小二急忙躲藏,卫玉跟两个不会武功的执事退在另一边儿。

    见阿芒同那些来历不明的歹人动手,一名执事战战兢兢地“卫巡检,这是些什么人”

    另一个道“是山贼么”

    “未必,”卫玉道“但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

    执事道“他们不喝那酒,难道那酒里”

    “自是下了药。”卫玉扫了眼正抱头的掌柜跟小二。

    方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掌柜的脸色有异,算盘更是打的错漏百出。

    门口戴斗笠的,斗笠上的雪还没有化,腰间鼓鼓的,显然带着家伙。喝酒的那两人,桌上的菜眼见都凉透了,却没动多少,像是摆设。

    卫玉只用酒试了试,便试出端倪。

    不过这个人显然都是高手,御史台的那两个侍从力有不逮,一人负伤,滚倒在地,另一个也撑不住了。

    阿芒虽然勇猛,但若论起身法轻灵来,则不如这些人,很快,只留了一个对付阿芒,第个杀手直冲向卫玉。

    他人还没到,手中的暗器破空而出,这已经超出了卫玉的预计。

    眼见寒芒夺目直奔身前,须臾生死,只听喀拉一声响,是酒肆的门扇被人踹开。

    那扇门直飞起来,“朵朵”数声,几枚暗器深深刺入门板,随之落地。

    百忙之中卫玉回头,却正见风裹着雪片从门口纷纷扬扬地冲了进来,而随着这六出琼花而一并现身的,是让卫玉做梦都想不到的那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