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车内静默,连舒缓的音乐声都没有。
听到沈岸说的话，姜青时下意识反驳，“我哪里”
紧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岸忽而唤她“青时。”
姜青时心跳一紧,眼睫轻颤,用相对凶巴巴的语气答应，“干嘛”
沈岸“前方右侧有个车位。”
姜青时“嗯”
沈岸“换我开。”
“”
姜青时不喜欢开车,今天也是临时起意,不想行踪被沈岸掌握得彻底，才会不让司机接送，自己驱车出门。
他这样说,姜青时衡量二秒,决定不和他在这件事情上较劲。
靠边停好车，两人下车换位置。
绕到沈岸这边,姜青时注意到不远是喧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息极浓。细细嗅了嗅,还能嗅到街巷里飘散出的食物香味。
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晚上更是只吃了几口爆米花，这会姜青时觉得肚子在唱空城计。
思及此,她将目光瞥向旁边的人。
感受到她偷偷摸摸瞄来的视线,沈岸有点儿想笑，但他知道大小姐要面子，掩唇将笑意压下，淡淡说，“着不着急回家”
姜青时眼睛一亮，却依旧端着小架子,“沈总想做什么”
闻言，沈岸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眉目沉敛，“需要沈太太陪我逛一逛。”
姜青时明知故问“去哪儿逛”
沈岸“你想去哪儿逛就去哪儿逛。”
姜青时努嘴哦了声，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那边吧。”
锁好车，两人往热闹的街市走。
说是街市，其实是近年来允许开放的夜市。夜市摊这一条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两人刚走到路口，姜青时便看到不远卖煎饼的小摊，她没理会旁边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老板，煎饼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到站在摊前的两人后，脸上堆满了笑，“美女这边有单，你看看你要什么样的。”
姜青时侧目看了眼菜单，转头去看沈岸，“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沈岸剑眉轻挑“嗯”
姜青时理直气壮“我只想尝两口，浪费不好。”
浪费不好这种话从姜青时口中说出来，具有极强的反差。
不过沈岸并没有拆穿老婆的喜好，他定定看她几秒，缓声道“选你想吃的。”
他不挑食，他也可以吃她剩下的。
姜青时没和他客气，扭头便跟老板下了单，她要鸡蛋鸡柳套餐，不要辣椒也不要青菜。
听完她的要求，老板笑着应下“前面还有两个煎饼订单，二位可能需要等十分钟左右。”
姜青时“没关系。”
煎饼的旁边是其他小摊，对面有饮品店，便利店等。
姜
青时懒得动，伸手戳了戳旁边木头人手臂，“我口渴。”
“要喝什么”
姜青时“矿泉水。”
晚上喝饮料长肉，她需要克制一点。
沈岸嗯声，目光深深问她，“在这儿等我”
姜青时没多想地点头，“嗯。”
她不想动。
得到她的回答，沈岸抬脚往对面走。
姜青时盯着他背影看着，隐约能知道那位卢小姐看上了沈岸什么。长得高长得帅，宽肩窄腰不说，还很有钱且年轻。
就算是她，有些时候也会不可自控地为他心动。
意识到这一点，姜青时垂下眼，将目光挪至别处。
她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沈岸身上。
蓦地，手机震了震，姜青时掏出来看，是司念发来的消息，说咖啡品鉴会的时间定在这周六，她确定要去，问她是不是真想去云城玩两天。
姜青时点开日程表看了眼老师回国的时间和画展时间，全都在下周。
因此，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复司念「要去，周五先飞过去吗」
司念「周二周四都可以，我时间自由。提前去的话，我们就去附近玩两天。」
云城地理位置优越，景色优美，是个适合旅游放松的地方。
司念也有段时间没出门旅游，这次答应去云城，也是想顺便玩一玩。
看到这话，姜青时没有太过犹豫，直接定下「那就周二去，我来买票。」
司念「主办方承包的，你确定要你买」
姜青时「主办方是商务舱吗」
司念「不是。」
姜青时「我买。」
司念知道她坐不惯经济舱，也不和她争辩怎么划算。
在姜青时这儿，划算这两个字可以不需要。
两人约定好，司念忙咖啡馆事情去了。
姜青时收起手机，抬头间恰好看见沈岸从斜对面的便利店走出，他手里拎着一瓶水，身姿挺拔清越，路边的灯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目清隽，气质冷峻。
有所察觉地，沈岸撩起眼皮，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几秒，姜青时缓慢地转开眼，跟煎饼摊老板说话。
煎饼好了。
沈岸走到姜青时身侧，先把矿泉水瓶盖拧松递给她，才从老板那儿接过煎饼。
接过后，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给姜青时“有点烫。”
姜青时接过，轻轻嗯了声。
煎饼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姜青时没有不在路边吃东西的规矩，她打开外面套着的袋子，嘴馋地咬了一口。
注意到她神色变化，沈岸问“不好吃”
姜青时往前走了两步，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才回答他，“不是不好吃。”
她小声地告诉沈岸，“没有我初中学校门口的好吃。”
初中毕业之后，姜青时
偶尔会想起学校门口的那些食物，再去找同类型的。
可每次吃到嘴里▆，她都觉得味道差了许多。
有时候，姜青时会不由地怀疑，到底是那一口煎饼真的那么好吃，还是她在怀念当时被徐女士管得很严，却依旧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自己。
再次听她提起初中的事，沈岸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柔和，“真那么喜欢初中时候的那个味道”
“我也说不上来。”姜青时难得在沈岸面前袒露心扉，轻声道“我可能是在怀念那一段时光。”
当时姜青时初二，学习压力很大。
徐女士对她从小管教就很严格，她是会拿姜青时去跟隔壁小孩比较的母亲。好在姜青时从小学习成绩都还不错，也从未给她丢脸。
但那段时间，徐女士不知为何心情不好，至少那会，姜青时是不懂她心情不好原因的。
她时而会训斥姜青时，会凶她，会莫名其妙地让她练琴到晚上十点，十一点，甚至更晚。
早上上学她起晚了十分钟，她也会挑她的刺。
很长一段日子，姜青时都过得不开心，她深觉徐女士不爱她了，甚至可能不要她了。
有一天早上更是受了极大委屈，她早餐都没吃，就让司机送她到了学校门口。
到的时间早，姜青时一下车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她让司机靠路边停车，往巷子口走去。
刚到巷子口，姜青时便看到有位眼熟的同学站在早餐摊面前挑刺，说她昨天买了个煎饼，里面放了她吃了会过敏的东西。
她在那儿大声嚷嚷，让路过的人围了过去，说煎饼阿姨用料不好，吃了会生病会过敏等等，极为夸张。
姜青时对那人有点儿印象，她在学校时常会欺负势孤力薄的同学，是出了名的势利眼。
当下那个时刻，姜青时想也没想，从人群里钻了进去。
“然后呢”沈岸看她不好意思再往下说的模样，追问道。
姜青时是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小声说“然后我就出面主持正义了。”
沈岸眸光微动，深深地落在她脸上，“怎么主持正义的”
他很想知道。
姜青时瞥他，“你真的想知道”
沈岸点头，“说说看。”
姜青时现在回想那会儿的自己，真的有点儿幼稚，也有点儿仗势欺人。
她抿了下唇，眼神飘忽道，“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我就是问她，煎饼里的什么她吃了会过敏。”
沈岸“是什么”
姜青时“她说她鸡蛋过敏。然后说跟那位阿姨说了不要鸡蛋，阿姨还是放了，还多收了她一块钱。”
提到这，姜青时轻哼，“我当场就拆穿她了。”
“怎么拆穿的”
姜青时“她能吃鸡蛋啊，我们是同校同学呀，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沈岸稍顿，“你和那位同
学关系不错”
“当然没有。”姜青时瞪他，“但我们是同学，在学校食堂有碰到过。”
沈岸“你这样说，围观群众就信了”
姜青时摇头“没有，不少人还是觉得我那位同学不至于污蔑人嘛。再者很多人对路边摊本身就带有不干净的偏见。”
沈岸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是这个道理，之后呢”
姜青时“之后警察就来了，然后那位阿姨那天早上就没有再卖早餐了。”
沈岸不信“就这样”
姜青时“差不多吧。”
沈岸“你是什么时候在那儿买的煎饼”
“”
姜青时没想到他听得那么仔细，她仰头和他对视一眼，含糊道“隔天。”
“隔天早上去的”
“嗯。”姜青时点头，“其实我很担心那位阿姨从此之后就不在那儿卖早餐了。”
庆幸的是，那位阿姨还在。
只是在当下早餐最热火的时候，她那边一个顾客都没有。
沈岸沉沉嗯了声，“你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停了停，问了姜青时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当时不是一个人去的”
听到这话，姜青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没什么心眼地问“你怎么知道”
沈岸面色如常，只是声线变得低沉了些，“我猜的。”
姜青时哦了声，没有多想，“我和同学一起去的。”
那天早上的事情传开到学校，不少同学追问姜青时事情经过。
当然也有人发出疑惑，说路边摊本就不干净，他们从小到大都不吃那些东西，偶尔吃一次过敏也是正常之类的。
姜青时怎么还帮外人说话，她大概是自己不吃所以才那样说，一点都不为吃的人考虑。
姜青时没有搭理那些背后议论的人，只是在当天放学后，在班级群问了一句，她次日请吃早餐，就是学校不远的煎饼，有没有人要吃。
群里好一会没有人接话，在姜青时准备关群写作业时，顾穗安回了一个1。
她一回复，其他人便跟风说要，还有同学问她几点去买，她陪她去。
“难怪。”听姜青时说完，沈岸落下这么一句。
姜青时抬头“什么难怪”
沈岸深呼吸，轻声说“你当时怎么会想得那么周到”
“不是我想的。”姜青时看向他，有点心虚，“是别人给我出的主意。”
听到学校同学的质疑后，姜青时很生气，可她又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中午休息，她给孟缙发消息说了这件事，孟缙便给了她这么一个解决办法。一方面是孟缙觉得经过早上一闹，那位阿姨的早餐生意肯定会变差，另一方面也可以堵住部分同学的议论。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对吃喝要求极高的姜青时都会吃的路边摊食物，总不至于太差。
虽不是很想承认，但姜青时也不得不承认，姜家大小姐这个身份，让她多了很多便捷的优势。
沈岸瞧着她不想再往下说的样子，知趣地没有问那位给她出主意的人是谁。
他要是没有猜错，那个人应该是孟缙。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市摊尽头。
尽头有不少玩乐游戏，套圈圈，以及打气球枪拿玩偶等等。
姜青时很少逛夜市，对这几个幼稚的项目极为感兴趣。
看着她亮灿灿的眼睛，沈岸询问“想要哪个”
姜青时对他技术存疑，“你可以吗”
“”
沈岸和多数男人一样，听不得这种质疑自己能力的话，他神色淡淡地嗯了声，“我试试。”
姜青时扬扬眉，看向地上摆满的小物件，指着最后一排说，“我想要那只小狗。”
沈岸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不解蹙眉，“你喜欢”
他怎么不知道姜青时喜欢小狗。
姜青时眼神躲闪，含含糊糊回答他“算是吧。”
瞧着沈岸思索的样子，姜青时使出杀手锏“你不会不行吧”
“”
事实证明，沈岸也是个幼稚的，不容被挑衅的人。
他觑姜青时一眼，扫码先换了二十个五颜六色的圈圈。
沈岸目标明确，就是姜青时要的那只小狗。
两人站在分界线位置，他将手里的圈圈丢出第一个圈圈失败，第二个依旧如此，第二个第一回换的二十个圈圈，沈岸套到了在小狗旁边的哆啦a梦。
姜青时惊喜接过，对沈岸表示佩服“你居然真的可以。”
“”沈岸被她的话噎住，有些头疼，“青时，有些话质疑一遍就可以了。”
姜青时讪讪“对不起。”
她知错就改。
沈岸再一次找老板兑换了二十个圈圈。
这一回，他套到了在小狗前面的一桶薯片。
拿着薯片，姜青时有点点儿犹豫，“要不不玩这个了”
沈岸看她一眼，“想回去了”
姜青时倒也还没有想回家。
沈岸心中明了，缓声道“我再试试。”
半小时后，在沈岸花了比那只玩偶小狗高出二四倍的金钱时，他终于把小狗套到了。
老板喜笑颜开地把小狗递给他们，“欢迎你们下次再来玩。”
姜青时“”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走远了些，沈岸把小狗塞入她怀里，费解道“你觉得可爱”
姜青时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小狗，意有所指地说，“对啊，我觉得它很可爱。”
沈岸好似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嘴角轻勾了下，嗓音低低，“它的荣幸。”
闻声，姜青时
有点儿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催促他，“回去了，我累了。”
沈岸莞尔，有耐心地答应她，“好。”
后半程是沈岸开的车。
坐上车，姜青时把他套到的其他东西放在后座，唯独抱了那只小狗。
不仅如此，她还把车内灯光打开，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拍完，姜青时往司念和阮萤的群里发出，问两人「可爱吗」
司念「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看起来就不贵的小狗了」
姜青时「问你可不可爱，没有让你评价它看起来贵不贵。」
司念「哦。」
阮萤「一般。」
姜青时一下子不是很想和两人聊天。
她退出群聊界面，戳开顾穗安对话框「你到家没」
顾穗安「」
姜青时「」
顾穗安「大小姐，二个小时过去了，你现在才问我到家没有，是不是有点儿晚」
她要是被人拐走，姜青时报警都晚了。
姜青时「忘了。」
顾穗安「怎么说，又要约我喝奶茶」
姜青时「半个月内我都不会再喝奶茶。」
顾穗安挑眉，正准备关心她和她老公的情况，先收到姜青时发来的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玩偶小狗。
她不解「什么意思，这是你准备送我的答谢礼」
姜青时「」
姜青时「你想得还挺美。」
顾穗安噎住。
姜青时「我只是想问你，它可不可爱。」
顾穗安「送我的话是可爱的，不送我那就不可爱。」
姜青时「可以了，今天的天就聊到这里。」
顾穗安「。」
结束对话，姜青时收起手机。
她转头看向窗外，车窗一侧倒映着驾驶座人英挺的侧脸轮廓，沈岸开车时非常专注，也没有多数男人开车的那些坏习惯，他规规矩矩的，和工作时候一样认真。
姜青时借着车窗打量他一会，敛下眼去看搁在腿上的那只小狗，无声地弯了弯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