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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林琛雪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大概率是落选了。

    也许,萧徇并不像传说中那般荤素不忌。

    若是连萧府都进不去,她又怎么才能看到阿爷案件的卷宗大姐姐在联系朝廷中人,可这事情扑朔迷离,若是不看到详细卷宗,又如何能理清头绪

    阿爷还要在天牢里待多久

    六幺安慰她“大娘子如今一直在外奔波,定能将老爷的案子查的水落石出的。”

    林琛雪心里难过。

    在别人眼里,自己只不过刚及笄而已,如同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若是帮忙,只会添乱。

    林将军入狱的事情,对京城百姓并未造成半点影响

    白日的西市,依旧车水马龙。

    林琛雪一袭破烂直裰,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白皙的脸上也沾了些尘土。

    她站在街道旁,半弓着身,费力的帮一个老婆婆推拿肩颈。

    林琛雪和父亲学过武功,五六岁时也曾经苦背人体穴位。

    林琛雪对于推拿一事极有门道,任何顽疾只要经过她的推拿,都能立刻得到缓解。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在这里摆摊。

    每日都能赚两三块铜板。

    大姐姐在外奔忙,关于父亲的事,一点也不让林琛雪插手。

    林琛雪帮不上她什么,便把赚到的银子让六幺拿回林府,补贴家用。

    老婆婆长着鹰钩鼻,一双黄褐色的小眼睛如同豆子,和林琛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郎君的手艺挺好的,今早上我起床时发现自己落枕,肩膀疼痛欲裂,现在都不痛了,这是不是什么祖传秘方”

    林琛雪哈哈一笑“曾经和母亲学过两下子,勉强糊口而已。”

    林琛雪按照流程,帮老婆婆推拿一番。

    结束后,她站在原地,巴巴地等着老婆婆给钱。

    老婆婆手一摊“不好意思啊小郎君,老身一穷二白,没什么钱。”

    林琛雪忙活了大半天,就盼着这一个铜板的钱。

    林琛雪警惕的看着老婆婆“老人家,我只要一个铜板,这并不多吧。”

    老婆婆嘿嘿的盯着她笑“老身虽没什么钱,但可以给郎君一个好东西。”

    林琛雪心里疑惑,站在原地看着她“什么”

    老婆婆便把随身携带的一个竹篓拖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柄骨笛。

    她把骨笛抵在床边,吹将起来。

    悠扬的乐声响起。

    林琛雪看见一条黑色的蛇,缓缓从竹篓中升了起来,随着音乐摇摆。

    音乐的声音尖锐,蛇的动作就更加疯狂。

    音乐声逐渐低沉,蛇就仿佛难过般垂下头去。

    “”

    林琛雪还从未看过蛇舞,不由得有些呆了。

    老婆婆放下骨笛,冲她神秘一笑“老身虽没钱,却可以把这传家的秘技教给你”

    林琛雪皱眉。

    老婆婆“蛇性顽劣,最是难驯,但我有一蛊,若是给蛇下了这蛊啊,它就能对我马首是瞻。”

    蛊毒林琛雪对这种东西,也只是在话本里见过,不由得一愣“何蛊 ”

    老婆婆笑道“实不相瞒,老身来自西北,西夷蛊术,三代单传。这蛊名叫天寒,若是蛇中了这蛊,就会体寒无比,身体剧痛。

    它疼痛难耐,自然臣服于我。”

    眼前这个老太太,是个巫女。

    林琛雪知道,城北苍蝇儿胡同里,住着很多西夷巫女。

    她们举止古怪,最喜骗人。

    林琛雪“那要如何才能解它的蛊毒”

    老婆婆“这蛊毒是很难解的,每每发作时,蛇越是挣扎想要寻求热源,蛊毒发作的越厉害。

    虽然蛊毒难解,却可以缓,每当蛇蛊发作时,我便运力揉搓它的颈槽沟处,它便动弹不得,

    再按揉它的腹鳞、背鳞下侧两处,它全身就会逐渐暖和起来。”

    林琛雪想到都是今日什么也没赚到,生起气来“可我平时又不驯蛇”

    老婆婆神秘道“这蛊毒不仅可以下在蛇身上,也可以下在人身上若是谁中了你的天寒蛊就会如坠冰窖,乖得不得了呢”

    “缓解天寒蛊的方法,和蛇是一样的道理,只需五指并拢,暗加运劲在人体商曲穴、气海穴、关元穴处反复推拿,便能驱散寒冷,

    小郎君精通穴位之术,推拿手法如此精湛,想必定能将这蛊毒掌握得炉火纯青。”

    林琛雪愣了愣。

    老婆婆凑过来,小声道“这蛊毒十分好做,便是准备五条成年毒蛇,关在阴暗潮湿的瓦罐中”

    林琛雪听她娓娓道来,不寒而栗。

    “至于解药嘛,虽然难,但也不是没办法”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琛雪转头一看。

    一个城中侍卫打扮、腰间佩刀的男人悠悠走来,在她们身边停下。

    男人身穿青色交领长袍,衣服上刺绣麒麟,鸾带束在腰间,很明显是皇城侍卫打扮。

    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堆不怀好意的小卫。

    要是一般百姓,只怕早就被吓破了胆,但林琛雪眼眸清亮的看着他,问道“不知大人有什么事不。”

    男人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林琛雪,不紧不慢道“这天子脚下做的营生都要报备,并且要向龙骧卫支付一定费用你付过钱了吗”

    林琛雪看他腰间那把明晃晃的佩刀,知道这是皇城守卫龙骧卫。

    龙骧卫平时飞扬跋扈,出来巡城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都是京城百姓的噩梦。

    百姓要做生意,多多少少都受过他们的敲诈。

    林琛雪“有这规矩”

    龙骧卫昂着头,倨傲的说道“咱是为皇上做事,虽然挨骂但也认了,但若是你不交钱,那就只有滚。”

    巫女在后面拉了拉林琛雪的衣袖,劝道“这是惯例,郎君还是照做吧。”

    林琛雪心里不舒服,但却也懂得散财免灾的道理。

    她从包里摸出两块铜板,扔给男人。

    龙骧卫平时在外面勒索,遇到店家老板无不是客客气气的。

    林琛雪这种态度,让他心里老大不爽,再加上百姓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投过来,他更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龙骧卫把两块铜板朝着林琛雪砸过去。

    “啪”

    林琛雪躲开,那两枚铜板,就这样掉到地上。

    龙骧卫抱着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打发叫化呢”

    林琛雪弯下腰,把铜钱捡起来。

    这些是半个月以来林琛雪辛苦存出来的,林琛雪实在是拿不出太多来了。

    她勉强忍耐着怒火,又从包中拿出一个铜板,递了过去。

    龙骧卫却是心情差到极点。

    因为自己的同僚们去东街勒索,最少都得到了二两银子,可自己在大街上逛了大半天,却只看到这穷酸少年。

    只有三文钱

    林琛雪就算是扮成男子,也难掩秀色。

    龙骧卫看着她,莫名就想起了芦苇巷子里的小娈童,一时间欲火焚身,只恨不得把这穷酸少年糟蹋个透。

    龙骧卫忽的脱去鞋袜,踢了下林琛雪的膝盖,皮笑肉不笑道“帮大爷按按。”

    林琛雪盯着龙骧卫半晌,强压下心中怒火,到最后,竟是笑了出来。

    林琛雪伸出一只手,慢悠悠指着街道那头“兵爷日理万机,想要钱何苦来缠着我这个穷苦人,那边那位小贩,赚的比我还多呢。”

    龙骧卫一愣,顺着林琛雪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但没看到林琛雪说的什么小贩。

    龙骧卫反应过来自己中计,猛地转过头来,却发现那小白脸,早已经跑到了十来步远的地方。

    就连自己手中的三文钱,也被顺走了。

    “哐当”

    龙骧卫直接把林琛雪面前写着推拿的招牌给掀了,周围的百姓全部都往这边看起来。

    龙骧卫朝身后侍卫道“把这人抓起来”

    林琛雪施展轻功,脚下生风跑的飞快,她回过身,从袖中取出一枚边缘被磨的锋利的山花鬼钱,手腕寸劲发力,“啪”的一声清脆响,铜钱打在龙骧卫的脚踝上。

    龙骧卫一个踉跄摔倒,后面的卫兵又从他身上碾过去,随后便传来刺耳的惨叫声。

    林琛雪手中铜钱如同珠玉,她手腕运劲,指尖轻轻一弹,又是“啪”的一声,打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侍卫身上。

    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侍卫们一个接着一个摔倒在地。

    林琛雪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在空中犹如疾风,她只顾着注意后面追赶的龙骧卫,却忘了看前方。

    “轰”

    林琛雪身形擦着街道上一匹高头大马而过,骏马惊前蹄扬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

    林琛雪吓了一跳,侧过身去,原来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街道的正中央,一座马车前。

    漆成红色的马车闪烁着淡淡的鎏金纹路,车厢雕刻着五彩斑斓的云图,在阳光的照耀下奢华无比,看得出马车中的人非富即贵。

    林琛雪暗叫不妙,忽然看到从马车旁边闪出一个男人,凶神恶煞的问道“你怎么回事”

    男人一掌劈了过来,掌风凌厉。

    林琛雪腹部被挨了好几掌,只好抬手反击。

    她本想尽快脱身,奈何男人武功高强,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两人拆了数十招,原本已经被林琛雪甩了三条街的龙骧卫们也追了过来。

    林琛雪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男人身上,只感觉腰部被猛地从身后捅了一下,随后膝盖遭到重击,随即她就被压得跪在地上。

    龙骧卫郭斌狠狠踹了林琛雪一脚,随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满脸媚笑的看着马车“奴才该死,冲撞了萧娘子的车架,都怪这小贼唐突了。”

    萧娘子。

    林琛雪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华美的马车。

    整个京城,能够被叫做萧娘子的,只有一个人。

    萧徇。

    李义皱眉,向郭斌挥了挥手“这小子偷你东西还不快拿下去,免得污了我家娘子的眼”

    “是,是。”郭斌诺诺应着声,招呼着人去拉扯林琛雪,却没拉动。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林琛雪忽然大声说道“我有话说”

    郭斌脸色阴沉“快起来走,别耍花样。”

    林琛雪跪在地上,仰起头来“龙骧卫是皇城守卫,却仗势欺人,无端索要小民银子萧娘子是民之父母,手下竟有这样的人,岂不是丢了脸面”

    林琛雪看不见萧徇,只能看见华美的马车帷幔。

    但她凭着习武之人敏锐的感官,能够断定,那权势滔天的萧徇,此刻必然在马车中注视着她。

    萧徇不是好人。

    但她把话说成这样,萧徇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不有所表示。

    林琛雪此刻是男儿打扮,身上的破烂衣衫已经污秽不堪,满脸灰尘依然难掩绝美容颜。

    李义眼中露出嫌恶,刚想说话。

    马车上忽然传来极轻的一声。

    李义愣了愣,连忙低下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林琛雪知道萧徇并非善类,自然也没有把逃生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在说话的同时,指尖已经探进袖中,摸到一枚锋利的铜钱。

    正当林琛雪准备发力突围时,李义从马车后探出头来“娘子说,郎君受到冒犯,原本是郭斌的不是。郭斌,你现在给郎君道个歉,以后不得再纠缠他。”

    林琛雪愣在原地,原本夹着铜钱镖的手,也顿了顿。

    郭斌“娘子,这”

    李义皱眉,厉声问道“娘子说什么,听不见么”

    郭斌额角渗出冷汗,笑道“娘子明鉴,原是小人冲动了。”

    李义盯着郭斌,不耐道“还押着呢”

    郭斌连忙站直身子,将林琛雪扶了起来,冲着林琛雪抱拳行了一礼“郎君,多有得罪。”

    李义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串钱“郎君毁损了衣衫,用这钱去买几件衣服罢。”

    林琛雪的震惊非同小可。

    车夫挥动马鞭,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烟尘。

    马车内,女人肤白胜雪,身穿一袭宫缎素雪绢裙,袖口黑色滚边,衣摆刺绣仙鹤。

    这是只有朝廷权贵才会有的绣纹。

    萧徇坐在案边,淡淡垂眸,翻阅着手中的文书,鸦羽般的长睫在眼底打落柔和的阴影。

    车厢门帘忽被掀开,一阵冷风灌进来,萧徇抬手,捂嘴轻声咳嗽。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了雨,萧徇微微蹙眉,略感不适,便拿了桌上的白色瓷瓶,服用了两颗红色药丸。

    瓷瓶上写着“天寒”两个字。

    萧徇服完药,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李义垂手站在萧徇身侧,欲言又止“刚才那人”

    李义低头,看了一眼袖中的画像“这人名叫薛七,一个月前,他曾联系到花鸟使,想进府当面首。”

    萧徇“可通过了审核”

    李义为难道“没有,他是流民,据说以前再江南当过男倌,奴才查过他的背景,一片空白,就像是凭空蹦出来的。”

    这其实是林琛雪编出来的假身份。

    杏团见李义时,也是这套说辞。

    萧府面首,背景都要经过层层调查。

    林琛雪原本是林家小姐,李义去调查,自然查不到江南曾经还有过薛七这么个人。

    故而林琛雪这次,落选了。

    李义紧张的盯着萧徇。

    萧徇合上书本,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兴味“长得挺漂亮的。”

    娘子向来喜欢漂亮的少年,府内的面首基本上都是这类的。

    李义听娘子这样说,便知道娘子是想让他进府。

    所以,刚才在大街上,娘子才会帮他吧。

    李义跪下来“奴才明白,明日便安排他进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