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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番外二:养崽(8)
    沈泽坤在生产的那一日,即便在产房那间屋子里的下人、包括接生的产婆都知晓这其中凶险,却还是差点没止住他的大出血,自从婴孩生下来,就仿佛印证那苗医的话

    原本在肚子里安安分分,安静乖巧的小孩,犹如瞬间成为魔王转世,没给任何人侥幸的机会,本来顺顺利利的生产,在她现世的那一刻,沈泽坤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吓得人匆匆将孩子抱出屋子。

    那本来恰好是刚入冬的时节,外头冷得很,可是谁也顾不得这婴孩刚出生是否能禁受寒意,只恨不能将她直接埋进土里,结束这一切才好。

    倘若沈泽坤因这孩子受牵连,她才是从此都没有任何未来。

    可这孩子嚎哭的声音虽然不大,甚至面色隐约发紫,一副中毒的不健康模样,却一直在哭,就好像留在她体内的那蛊虫也猜到,自己的宿主既已经安安稳稳度过了最难熬的怀胎十月,倘若在此时死去,自己也是功亏一篑。

    于是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即便隔了大半个院子,也依然能应和着风声,让所有人都时刻听见。

    给人一种哪怕埋进了土里,也依然能隔着厚厚的土层发出声响的恐怖错觉。

    至于屋子里。

    沈泽坤先是大出血,后是心脏骤停,面色在婴孩出生后迅速衰败下去

    直到将人抱出去很远很远,他这些状况才好转起来。

    可在怀孕期间吃诸多补品、仰赖阴阳双生蛊利于母蛊的特点将养好的身子,就这样一夜之间,回到从前。

    孩子交给最信赖的身边人去带,而自己则是趁着月子好好休养,这是沈泽坤最初为了双方都好做出的决定,可是耐不住他和孩子一次面也没见过的,源自血脉里的亲昵与思念。

    当然,也可能是子蛊受损太重、所以留在他体内的被哺育过的母蛊总在作祟,唆使他与对方见面。

    总而言之。

    在能够起身下地之后,沈泽坤披着厚厚的氅袍在自己府中行走时,总是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走到离孩子很近很近的地方,那绵延不止、总是传遍全府的哭声,总在他靠近的时候,会变得更加响亮。

    等到子母蛊互相能感应到的距离时,孩子变得中气十足,而沈泽坤则是要么腰酸背疼、要么全身不可抑制地发抖,再严重时连前面的路和景致都看不清,只能一口一口地呕血。

    几次过后,他身边的家仆更谨慎地看着他,几乎和他寸步不离,就怕他什么时候魂不守舍地走到孩子跟前,丢了性命。

    古怪的是。

    本来苗医留下的,怕小孩出生之后带着毒、无法顺利生长的那些补药、解药方子,全部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沈泽坤去了几次,孩子肌肤上那些可怖的、与寻常婴孩不同的大片大片紫色,就慢慢消退了下去。

    消息在重重的府院里传播,饶是那些下人们早就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毕竟没见过苗寨蛊虫的厉害,难免将状

    况传得更加骇人

    heihei这模样,岂不是像话本子里那些专门吸人精气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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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啊,本来国公爷先前还好好的,回到燕地这么久,也未见再犯从前的老毛病,我还当是他在永安将身子调理好了,谁知竟生下这么个能吸他精气神的怪物”

    “你们谁知这孩子生父是谁”

    “若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一早就找上门来了,可也没见哪个上门认领的嘶,越想越觉得像是鬼婴。”

    知道真相的总归只有少数。

    而沈泽坤彼时自顾不暇,身子虚弱得很,用老山参每日将养补着,满心都惦念那个没见过的小孩能不能顺顺利利长大,自然无暇顾及那些流言蜚语。

    再后来,自然是他在燕地待得太久,而朝中沈景明与沈惊澜的争斗愈发厉害,新帝在朝中大刀阔斧地改革,身边没有可以用的人,不断跟他打亲情牌,让皇叔尽快回到永安,给他帮忙。

    沈泽坤身边的那些家仆毕竟还是跟他更亲近些,况且也被这阴阳双生蛊的状况弄得后怕,不断怂恿他回到永安

    哪怕后来他回去,身子状况看起来更差,但好在满朝上下都习惯了雍国公的这幅虚弱模样,即便他回来了却没有上朝,沈景明也未见怀疑,只当是自己催得太狠,而皇叔又确实在西南被吓得厉害,没有将养好。

    所以反倒将那些珍贵的自己私库里的药材,如流水般赏赐到雍国公府。

    国公爷府中常年有府医在,宫里过去的太医反倒不如他的府医那般了解他的状况,故而沈泽坤不肯接受太医的诊治,也很正常。

    就这样在永安,他一待很长的时间。

    只与旧地有书信来往。

    在此期间,他身边的人试图悄无声息地再搜罗些苗人中的能人异士,也曾多次派人去西南,想找到黑山上那一支当年飞廉的族人聚集地,可惜多是无功而返,即便偶然有到府上的,自称很了解西域蛊毒的,也多是吹嘘的骗子。

    一晃。

    过去五年。

    在此期间,沈泽坤即便跟皇帝一同回旧地,也不曾回自己当初住的院子,他既想念孩子,又怕见面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故而只在自己确保安静安全的前提下,回去一次。

    蛊的作用似乎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长度,变弱了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老仆人将孩子带得很好,小蘩也如地里春生的野菜,茁壮地冒着尖,她的身体愈好,他们之间能离得就越近。

    不知是不是被蛊寄养已久,沈泽坤偶然会冒出个念头,觉得自己体内这蛊的变种,应当是在小蘩还在自己腹中时,攫取很少很少的营养,将他的毒都转移过去,违背本能地为他牺牲

    而一旦出生,则是要从他身上,千百倍将从前的债索取回去。

    可惜他本钱从来也不多。

    所以每次都只能一点、一点的还。

    直到这次孩子长到这么高,因为能替沈泽坤

    看着她的人病逝,她竟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出来,独自上永安。

    知晓她失踪的消息时,沈泽坤后怕不已,暗地里将人手都派出去找,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恰好让查他的沈惊澜暗卫知晓,从而顺藤摸瓜,找到这孩子。

    在这些日子,失去消息的沈泽坤在府中睡也睡不好,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乾元中君门客,心情更是差,便只能在永安城的花柳馆中,单独开个屋子,就在那里歇着,看外头的蝶园。

    这本来是设计者故作风雅、实际上鼓捣出的俗园子,永安的达官贵人都看不上,要么觉得里头的花太俗,开得太潋滟、招蜂引蝶,过分放肆,要么嫌弃里头蝴蝶蜂子多,怕蜇在自己漂亮秀气的脸庞上。

    没人乐意住那个园子。

    只有沈泽坤,看到的第一眼,就在馆子里留下几锭金子,从此这满园的春色,只供他观赏。

    其实最初,他这般府里也留情,外头也浪荡的模样只是觉得需要给坐在龙椅上的人留下自己的把柄,尤其是后来那人变成了他的侄子,再看被忌惮的沈惊澜,他更需要这样催生梦死。

    于是演着演着,又过经年。

    沈泽坤的目光从面前床帷上的那绣花图案上挪开,再看沈惊澜的时候有些失笑,“臣也早该想到,除了皇帝陛下的暗卫能将人行踪藏得这般好,我的人怎么会找了那么久,也不曾找到任何音讯。”

    沈惊澜却难得摸了下自己的鼻尖。

    她也是在暗卫查到消息,得知这小孩的存在、知晓孩子的成长轨迹之后,再被皇后的身世影响,稍稍有些想岔了。

    这会儿听皇叔一说,再想想小蘩的事情能被瞒得这么好,而且出生时还身负剧毒,现在却长得这般健康快乐,小小年纪就很有主见、有勇有谋的模样,定是被养得极好的。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道歉,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末了又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孩子是你这般精心养育的,即便有些不圆满,只要将话说开,一家人也不至有那般深仇大恨。”

    “至于将孩子送来我与浮光这儿,还请皇叔勿要再提此事。”

    沈惊澜也不是没做其他准备的。

    沈家也终究还是有一些稀薄的支脉,倘若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幸成为皇子皇女,成为这大宗的下一代帝王,估计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喜悦,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将族中的孩子送来。

    再者。

    姜家既成皇后的母家,以叶浮光和她的感情,从姜家里面选合适的人,也无妨。

    左右这天下,倘若让失德者来坐,也终究只会重蹈前朝末年的悲剧,她要的继承人,不看血脉,只看德行。

    她这些想法,沈泽坤不得而知,他只是笑了下,说道,“皇帝勿要着急反驳此事,臣知晓您与先帝不同,不是会为私利舍他人的,不过”

    “这孩子留在府中,也不过是徒增悲剧。”

    “臣给不了她想要的。”

    再懂事的小孩,也接受不了父母是爱她、却永远不能见她的日子。

    即便得知真相,时间久了,又岂会没有一丝一毫怨怼

    沈泽坤目光变得坚定,“入宫,是她最好的路。”

    他知道,沈惊澜和叶浮光,才能够给那个孩子她最想要的东西。

    可能是一个拥抱,可能是一句摸着脑袋的夸奖,那是世上所有孩子都想从父母这里得到的。

    眼见这两人要决定小孩的去处,在旁边听了很久、也抽空看到小蘩跟暗卫们踢球踢得满脸笑的画面,叶浮光想了想叶渔歌要到的时间,思索片刻,忽而道

    “为何不问问她是如何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