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玥怔怔看着自己裙上的血迹,怎么会有血她抬睫无措的望向谢鹜行,“我不知。”
带着哭腔的嗓音戛然断在喉咙口,雾玥清晰感觉到腹下有一股热涌,她连忙摒紧裙下发软的双腿,微白着小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血。
早前嬷嬷就与她说过关于女子初潮的事,她也有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会造访的如此突然,还弄脏了衣裙这样失态。
见谢鹜行还捏着她的裙子,指腹就压在血污之上,红痕隐隐渗入进指纹。
雾玥直觉得羞耻难当,烫红着脸颊,一把将裙子抽出,欲盖弥彰的掸了掸,吞吞吐吐的细声说“我没事。”
说话间她感觉到贴紧的大腿之间又是一阵湿濡,又窘又慌下,不知所措的呜咽了一声,抱着膝蹲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真的没事。”
雾玥目光躲闪,惊慌失措的模样让谢鹜行更加确定了猜想,额侧的青筋突突跳动,周身被戾气所笼罩。
谢鹜行盯着指上的血迹,眼尾沁红,眼里杀气肆虐,刚才他就应该杀了萧衍。
而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他自以为可以万无一失,谢鹜行重重阖眼,呼吸粗粝。
他的样子让雾玥有点不安,小声叫他,“谢鹜行。”
谢鹜行几番调息,才把会吓着小公主的戾气压下,想牵一下唇角,却发现徒劳。
走过去蹲在雾玥面前,屈指替她将散落在鬓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极其轻浅的吐字,“嗯,没事。”
沉暗的漆眸内犹淬着寒冰,危险肃杀,他会把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放过。
山洞外有脚步由远及近的传来,应该回来找的他禁军。
不愿意任何人看到他的公主,就连那些计划谋算,也在这一刻被抛于其后。
谢鹜行伸手环过她的膝弯,一把将她抱起。
他动作太快,雾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离了悬空离了地,失重的凌空感让她吓得直搂紧了谢鹜行的脖子,失声问,“你做什么”
谢鹜行没说话,抱着她出了山洞,往与禁军相反的方向离开。
雾玥简直快急疯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敢抱自己,是手臂不要了吗
又怕挣扎会让他的伤更重,雾玥一动都不敢动,焦急的说“你快放我下来。”
谢鹜行垂敛下眼眸,勉励微笑着,用轻哑的声音哄“公主别怕,我带你回去。”
雾玥也顾不得羞不羞的了,连忙说“我只是癸水突至,又不是不能走。”
谢鹜行顿步,低头的动作都带了些僵硬,垂低下黑眸紧攫着雾玥,声音发干,“癸水”
雾玥眼睛闪了闪,脸颊微微臊红,不自在的小声“嗯”。
谢鹜行压紧舌根,尝到一股不知何时弥漫在口腔里的血腥味,心脏似乎也在此刻才恢复跳动。
雾玥小幅度地轻轻踢动双腿,皮肤摩擦着滑腻,让她又是一
阵瑟缩,勾在谢鹜行脖颈处的双臂也不由得圈紧。
想起他的伤,雾玥连忙又松开,“还不快把我放下来,你手真不想要了”
谢鹜行依言慢慢将人放下。
“你以为我受伤啦”
雾玥问得笃定。
岂止谢鹜行闭了闭眼。
仅是回想,心头的戾气都会难以控制的再次窜起。
在山洞没看到人的禁军,也在这时追了上来。
雾玥正犯愁山路难行,两人该如何回去,看到举着火把的禁军,大喜过望,抬高声音呼救“这里”
谢鹜行没有回头看,迅速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到雾玥肩上。
“你怎么还脱衣裳给我。”山里寒风刺骨,他又受那么重的伤,雾玥伸手就要去把衣裳扯下来。
“穿着。”谢鹜行声音很轻,坚持将已经半褪下的青衫重新为她披好,视线移向她的裙身。
雾玥跟着低眸,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是一片狼藉,确实需要遮挡。
“前面是何人”
说话间,禁军已经走近。
谢鹜行也似透支了体力,身体不堪重负的一个趔趄朝前跌去。
雾玥神色大变,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朝禁军喊“快来帮忙。”
刺客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宴早已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佩剑的禁军则在四处巡查。
春桃与夏荷正满脸焦急的等在营帐外张望,公主和谢鹜行怎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两人脸色难看,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她们作为伺候的宫女,可都逃不了干系
盼了又盼,终于看到雾玥的身影出现在营地入口,春桃大松出一口气,让夏荷去备茶水,自己则三两步跑过去。
“公主可算回来了。”
走进后春桃才发现雾玥披着的衣裳上全是血,她吓得直接惊呼出声。
雾玥匆匆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帮忙把他扶进去。”
谢鹜行正不省人世的被禁军架扶着,苍白的脸上透着一股青灰,白色的里衣更是被血染的刺目,春桃这才意识到公主身上披的是谢鹜行的外衫。
只要伤的不是公主就好,春桃定了定心神,上前相扶。
好不容易把人扶进营帐,春桃来不及问什么,又听雾玥吩咐,“去请太医,快。”
春桃咬咬牙,“是。”
雾玥顾不上仪态,就这么蹲在床榻前,一眼不错的盯着谢鹜行,她不敢去碰他受伤的手,只小心翼翼地捏着袖子替他将脸上的血迹擦去。
“你一定要撑住,太医很快就会来了。”雾玥看着谢鹜行紧闭的双眸,眼睛酸瑟难忍,涨出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反复吸气,努力让自己平稳下心绪。
谢鹜行听到她短促的喘了声,只觉得心也跟着缩了缩。
“别怕。”小公主颤抖不稳吐出两个字,带着无助的哭腔。
像是对他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
春桃一直记着之前与谢鹜行的过节,有心让他多受些苦头,故意走的磨磨蹭蹭,过了快半刻钟,才带着太医过来。
“公主,太医来了。”
雾玥几乎是立刻起身,让出位置,眼睛则一直没离开谢鹜行,“请太医快给他诊治。”
“是。”
太医略欠一身走上前,大致看过谢鹜行的情况,直接拿来剪子将他的袖子剪破,小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往上是更多的血。
雾玥害怕的不敢去看,下意识把眼睛闭紧。
听到太医吩咐春桃打水,要给谢鹜行处理伤口,雾玥才一点点打开眼皮。
谢鹜行的衣袖已经被全部剪开,伤势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足有三寸宽的伤口将肩胛贯穿,森森的血洞骇人可怖。
雾玥脸色一下变煞白,无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太医拧了帕子就给他擦,颤巍巍的叮嘱“轻些。”
太医替谢鹜行包扎好伤口,又开下药方,才对雾玥道“公主不必太过担心,他所受剑伤虽深,但所幸没有伤及经脉要害,不过。”
雾玥来不及松出的半口气哽在喉间,泪盈盈的眼眸一慌,扁着唇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怎么还有不过”
太医默了默,“他失血过多,若是将养不当,至使伤口生炎破溃,那倒时就难办了。”
“我肯定好好养。”雾玥言辞凿凿的承诺,眼睛巴望向对方,“他会好的吧。”
也不是没见过善待下人的主子,但如这位五公主一般看重身边内宦的,确实找不出第二个。
太医颔首,“臣定当尽力医治。”
“那他多久可以醒来”
“待服过药,明日应当就能醒来。”
雾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有劳太医。”
她转身想唤春桃送人,却听太医说“不知公主是否有受伤,还请让臣为公主诊断。”
雾玥满心都扑在谢鹜行身上,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我没事。”
雾玥还披着谢鹜行的血衣,裙摆被荆棘勾破了好几处,鬓发也乱着,脸上被泪渍染的斑驳,狼狈的不行。
医者细心,“公主面色瞧着不是太好,还是诊过稳妥一些。”
雾玥这才点点头,坐到桌边递出手腕让他把脉。
她注意到太医的面容看着有几分熟悉,稍偏过头思忖,半晌恍然道“你是上回来给云娘娘治病的太医,陈”
雾玥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陈泠。”陈泠开口的同时已经撤回了手。
“对。”雾玥万分感激的向他道谢,“上回云娘娘能痊愈多亏了你。”
她对陈泠的医术颇为信任,这次也一定能将谢鹜行治好。
陈泠谦逊说“治病救人乃是臣的本职。”他顿了顿接着开口“臣方才把脉,公主除了略有受惊,并无大碍,不过公主这几日日子特殊,需注意不能受凉,臣会开些调理的药,按时服用便可。”
雾玥不比在谢鹜行面前自在,拢了拢肩上的衣袍,再次道谢后想起萧衍同样伤重,连忙问“你可知皇兄他伤势如何”
陈泠眉心微沉“殿下除了两处手臂的箭伤颇重,还有多数负伤,不过好在都不是致命伤,现在已经由禁军护送,先一步回宫医治。”
雾玥忧心忡忡的颔首,起身送陈泠出去。
春桃挑开帘子,跟在雾玥身后进帐,“公主必定受了惊吓,不如奴婢去打些水来,公主也好清洗清洗换身衣裳。”
雾玥缓下劲儿来,只觉得浑身粘腻难受的紧,而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实在失态吓人,于是点点头。
春桃看向床边,“那奴婢叫人将他抬回下人住处。”
雾玥担心谢鹜行的伤禁不起颠动,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还能看护着些。
“就让他睡这好了。”
春桃暗暗朝谢鹜行瞪了一眼,公主对他还真是好。
“可是公主沐浴,他在这恐怕不妥。”春桃不死心的说。
雾玥闻言也有一些迟疑,可转念一想,以往在长寒宫自己沐浴时,他也是守在屋外,此处虽在一室,但有屏风挡着,他也不算冒犯。
况且他还昏睡着,雾玥蹙眉担忧的向他望去,余光不经意掠过他的胸膛,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脱去,清白劲瘦的身躯敞着。
雾玥眨眨眼,把眼睛移开一点。
心里无声嘀咕,他是宦官,又没有什么男女忌讳,有什么打紧。
雾玥不再纠结,催着春桃去打水。
热水倾倒进浴桶中,湿濡的水汽立刻冲了起来,弥漫一室。
雾玥不习惯春桃伺候,让她出去守着,自己走到屏风后将衣衫一件件褪下。
先是谢鹜行的青衫,软纱百叠裙雾玥将手绕到颈后,解下最后一件心衣,她伸举起手臂将心衣挂在屏风之上。
挥起的系带甩在屏风上,打出“哒”的轻响。
沉寂躺在床榻上的谢鹜行,眼皮几不可见的随着一跳。
雾玥将发凉的足尖踩进水中,温热舒适的暖意沿着小腿一路向上游移,她不由的启着唇缝,松出一声轻叹。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谢鹜行莫名觉得那一声轻叹就在他耳边,刮着他耳骨,夹杂着空气里的湿意,愈发腻软。
谢鹜行凝下思绪,如今外面只怕乱成了一锅粥,至于刺客他们是如何也找不到的小公主还没洗好么。
水花溅起的声音不绝于耳,搅乱着他的思绪,谢鹜行将眉头拧的更紧。
以往也不是没听见过小公主沐浴时的动静,怎么此刻就如此难以忽略。
他干脆睁开眼,将明暗难辨的视线向着屏风处睇去,措不及防就看见了投在屏风上的那抹纤纤袅袅的剪影。
朦朦的雾气也遮不住轮廓的曲线,满盈的雪峰勾着不堪一握的腰身,蜿蜒至臀,谢鹜行能想象出她冰肌莹彻的模样,他曾见过,宛如一只精心雕刻成的羊脂玉瓶。
雾玥不敢耽搁,只将身上的秽物洗净便从水中出来,好在离宫时嬷嬷给她准备了月事带,雾玥不太利落的给自己穿好,接着穿衣。
谢鹜行慢慢将五指屈起握拳,直到肩头的伤口被牵动升起痛楚,才猛然回神。
他转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望着帐顶,呼吸轻乱。
雾玥穿戴妥帖从屏风后走出,径直来到床前,谢鹜行仍然再睡,呼吸轻的让她不安。
“你什么时候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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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的皮肤下透出不自然的红,雾玥将掌心贴上去,好烫。
她更加惊慌,颤哑着嗓子,焦急道“怎么还起烧了”
谢鹜行压紧舌根,小公主洁净的手反复碰触在他破敝的身体上,牵引着他全部注意力,牵痛着伤口如千万根针在刺,疼痛之下,隐隐窜起丝丝屡屡的麻,自柔软的掌心透进他身体。
他分不清自己是想把这只手拉开,还是想让她的柔软嵌的更深一点。
雾玥急得又想去找陈太医,却听帐外传来说话声。
“五公主可在帐内,陛下传见。”
雾玥呼吸一紧,父皇要见她。
春桃应了声,挑起帐帘进来,“公主,高公公来传话,皇上有事传见公主。”
雾玥捏紧手心,思绪纷乱,出了这样大的事,又是自己的内侍救了太子,父皇要问话她不奇怪。
雾玥反复做着心里建设,又深深呼吸了几下,说“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雾玥迈步往外走。
随着脚步声走远,营帐内也变得安静无声,谢鹜行静静睁开眼,将自己的手掌贴到方才被雾玥用掌心所抵着的那处。
那股奇异的刺麻褪去,连同空气中属于小公主的气息都在散去,剩下空凉。
他忽然就分清了。
绝不是今天才开始沉迷小公主的气息,只是过去他心安理得,甚至想让她陪着自己深陷进泥泞里,现在却唯恐自己将她的纯净染脏。
可他压不住他的贪心。
此刻,他就贪婪的想要汲取小公主身上的味道。
但空气中已经找寻不到。
谢鹜行将手举高至眼前,反复端看着印干在指上的血迹,缓缓将指抵在鼻端。
明明最厌恶的就是血污,就连自己的血都会感到作呕,却平静长久地嗅闻着指上那点,小公主所残留下的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