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和谢琮月的关系能够用永远来计时,这是一段不看前路的旅程,是旅程,就总有回程的一天。
所以她唤他谢先生,要普通一点点,要冷静一点点,要敬畏一点点,不要太依赖,不要太亲密,不要太喜欢。
她想过做完一切之后就和他分手,总是要走的,她不能骗了他又要恬不知耻地占有,她只是没有想到,被谢琮月喜欢是这样一件美好的事,活在深渊里的怪物触住了为她俯身的月亮,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激起那怪物心底所有邪恶的贪恋。
还是好想抓住他,好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不可再有的爱,好像抓住命运赠给她唯一且最好的机会,好想永永远远留在他身边。
可是抓住他,月亮就不是月亮了。
掉进深渊里的月亮,染上黑暗的脏痕,要如何永远明亮。
冷风吹过来,吹醒秦佳苒身上浓郁的酒意,在室内没有穿外套,现在身上只是一件轻薄柔软的黑色羊绒打底衫,根本抵御不了北方的深冬,她牙齿在打颤,但不觉得冷,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定在露台,仰头看着凝滞的黑夜,看着那一片乌云缓缓飘走,很快,皎洁月光重新照大地。
很快了。哥哥说很快就会结束一切。
乌云会散开,月亮会永远明亮。
秦佳苒抹掉眼角的温热,心脏底下一阵紧过一阵,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直到一件沾着体温的大衣将她裹住。
“出来怎么不穿衣服,也不怕冷”
秦佳苒下意识揪住身上的外套,温暖袭来才知道刚刚有多冷,她打了个哆嗦,偏头看过去。
谢琮月皱眉,沉沉地盯住她脸上濡湿的泪意,“哭过。”
秦佳苒慌张地低下头,抬手把眼泪抹掉,听到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拿她没办法。
谢琮月捧起她的脸,“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没有。”她哑着嗓,不敢回应他深幽的目光。
“没有就是有。”谢琮月笃定地说,“是不是那些女生欺负你,不要紧,你还回去就是,怕什么不用委屈自己融入她们,我带你来不是让你做这种无聊的事。”
秦佳苒摇摇头,想努力提起笑容,但嘴角的肌肉就是不受控,笑得扭曲极了,“真的没有,不是她们。”
“那是什么。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谢琮月没打算放过她,不疾不徐地要问出一个答案。
他口吻强势,但话语中字字都是珍惜,保护着她卑微又易碎的自尊,秦佳苒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泪又滚下来,她匆匆闭上眼,睫毛浸湿。
哽咽了片刻,才温吞说出口“谢先生,我大哥是不是找过你。”
谢琮月眯了眯眼“秘书说他前几天递了一份项目书,我还没看。是不是他刚刚找过你”
秦佳苒咬唇,艰难“是。”
谢琮月一时拿不准,但还是不想她为难,“若你想我看,我可以明天”
“
不要”
秦佳苒激动地环住他的腰,紧紧环住,把头埋进去,不要看好不好,你不要见他,不要给他钱,什么都不要给,谢先生,我求你。”
谢琮月紧紧回抱住她,强势而暴戾地把人箍进怀里,“好,我不看,本来也没想看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得很厉害,泪水浸在他胸口,没多会就把衬衫浸湿,他心脏都染上了她的泪。
他低低问“他是不是也对你不好”
闷重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他曾经想让我嫁给天瑞的黄董,现在又让我来求你。”
谢琮月骤然一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丧失了语言能力,胸口像被泥淖堵住,只能更紧更暴虐地抱住她,以此确认她的存在。
“秦家还有谁欺负过你你二姐那一家有没有。”
“没有,他们没有,只有太太他们。”
“我知道了,你该早点告诉我,以后都不要哭,为这些人不值得。”
她易碎到随时会消失在某个夜晚。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他忽然有这种恐怖的错觉,毕竟从来都没有把她看透过,他自诩在审读人心上是高手,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出过错,但偏偏看不透全部的她。
谢琮月心底掠过一丝焦躁,手指急切插进她的长发中,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被迫仰面,低头狠狠地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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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琮月没有心思再回牌局,跟秦佳苒说他上去打个招呼就带她回家,秦佳苒点头,站在客厅里乖乖等。
中途,孟慧晚从偏厅过来,问怎么这么早就要走,秦佳苒笑着说困了,对方也礼貌地顺着话,说十一点也是该休息了,随后又拿出手机,要加她微信。
孟慧晚落落大方地举着手机,“以后可以出来一起逛街喝下午茶。若是秦小姐不嫌弃。”
秦佳苒心底吃惊,又不好推辞,还是和孟慧晚交换了联系方式。
走得时候也快十一点,夜寒露重,植被覆盖率高,这一片的空气凛冽又清新,深冷的氧气像刀割进肺里。
孟慧晚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庭院里黑色的库里南亮着猩红的尾灯,天冷,车尾气化作白色烟雾,凝结在空气。
男人的臂弯搂住女孩,把她遮盖得严严实实,有种病态的占有欲,亲自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上了车,这才绕到另一边。
黄诗颖端着一杯香槟,走到孟慧晚身边,也看到了这幅场面,她无语地翻白眼,“这种狐狸精,也不怕登高摔重。”
“别这样说。她其实看上去不坏。”孟慧晚看她一眼。
“你就是被你几个哥哥保护得太好了我是真不明白,你还加她微信做什么慧慧,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说不定回头就在朋友圈里炫耀她拿下了太子爷,你别告诉我你还要和她当姐妹。”黄诗颖气不打一出来。
孟慧晚看着那台库里南消失在月光中,收回目光,轻柔说“颖儿,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阿月这么
喜欢她。”
“我真的太好奇了,我,”说到这,一向平静温柔的她居然有轻微的哽咽,“我从来没有看过阿月对谁这样好。”
黄诗颖叹气,拿手指顶她额头,“你啊,白白浪费这么多年。现在知道急了。”
孟慧晚笑着挽住她,靠在她身上,掩盖泪光,“我知道我和他没有可能,他看我的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热情。我只是想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哪种女孩,颖儿,我想知道这些不丢脸。我不做坏事,我只是想输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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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两日天气愈冷,呵气成白,路人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耳罩手套围巾,低着头,打街边萧瑟枯败的树下走过,鞋底踩上一片枯叶,就是焦脆的一声微响,像花炮。
不比京城的萧瑟,港城这几日回暖,阳光融融地照着,摩天大楼反射曜目的碎光。
秦佳彤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冲进秦家泽办公室,把一打文件摔在他办公桌,“你知不知道爷爷把秦家伟调去内地分公司当总经理了现在内地所有业务都是他在管”
秦家泽刚刚接到人事通知,心里也烦着,语气态度都不好“你不要找我吵,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说这些。”
秦佳彤气得脸涨红“我说了让你不要去找那贱人,不要找,除了让她看笑话以外,还能得到什么你以为她会帮我们她只会落井下石”
“那也是你种下的祸,我平日让你不要对她太狠,你不听,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去京城,连谢琮月的面都没有见到,我手头的项目接连死了三个,今天又出了人事任免这一遭,呵。”
谁都知道这里面是谁的手笔。
秦佳彤当场愣住,通红的脸倏地惨白下去,“秦佳苒她就是要让我们一家人死透,她要逼爷爷把秦家继承权给二房”
“若是谢琮月点名要秦家伟,爷爷为了秦家百年,不会拒绝。爸爸”秦家泽闭上眼,不再说。
秦世辉偏爱小儿子,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阿彤,如果我们还不能做出成绩,秦家就是别人的了。”秦家泽凝重地看着她,“孟修白那边的项目,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这次不成,那我只能亲自压着你去给细妹负荆请罪,求她原谅你。”
求秦佳苒原谅你。
秦佳彤打了个寒颤,冷冷地看着秦家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哥哥口里说出来的话。
为了脸面,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连血缘亲情都可以抛之脑后。
可这些又算什么呢血缘亲情和秦家的继承权比又算什么呢
秦佳彤莫名笑了声,没说话,转身就走。玛莎拉蒂一路疾驰,往孟修白在港城的公寓而去。
她给孟修白发过去语音“修白,你还在家吗我现在就来找你,晚上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米其林吧。”
孟修白的公寓买在浅水湾,她其实很讨厌这块地方,从小到大几乎从不踏入,朋友在浅水湾的别墅开a
rty她都会推辞不去。
因为爸爸把那女人一家子养在这块地界,她从小就知道,她爸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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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港城都知道,她的爸爸在外面养女明星。
她痛恨父亲的风流,痛恨他的无情,痛恨他的不负责任,痛恨他对妈妈的残忍,也痛恨他的庸碌无为,刚愎自负。
玛莎拉蒂开到公寓楼下,停好车,她调整呼吸,冷静地下车。
高级公寓是一梯一户,二十万一平方米的天价,配套了最顶级的物业设备,前台随时有接待人员。前台认识她,看见她进来,对她鞠躬,为她按下电梯。
到了十二楼,秦佳彤按了门铃,没人,她也不再等,直接输入密码。
“修白修白你在吗”秦佳彤进门,换鞋,对着空荡荡的大平层唤了声。
没人回应。她疑惑极了,明明一小时之前两人聊天,他还说在公寓办公。
秦佳彤轻车熟路走到主卧,听到里间的浴室传来动静,她笑了笑,原来在洗澡。
她刚要走,目光看见那随意摊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没有锁,底下那栏的图标在不停跳跃。
她心脏紧了下。
孟修白没有关电脑
她脚步顿时走不动,生根般停在原地,就这样远远望着那电脑的图标在跳动。她紧张地吞咽,又看向洗手间,朦胧的灯光从磨砂玻璃门中透出来,水声淅淅沥沥。
不该偷看,但她忍不住。她一步步走过去,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床边,手指触上了笔电的触控板。
她生出一阵紧张,有在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错觉。
不知道打开的是什么。
她想了解孟修白更多更多一点,她感觉不论怎么靠近他,都觉得他很远。
他宛如凭空出现的男人,出现在她的世界。
没多想,秦佳彤点开了跳跃的微信图标。
与此同时,秦佳苒也收到孟慧晚发来的消息。
她人正在谢园西侧的花厅,托着腮,呆呆地望着栗姨在侍弄一盆娇嫩的兰花。
手机震动,她点开。
孟慧晚秦小姐,后天有一个艺术主题的晚宴,听说很有趣,你要不要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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