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佳苒来说,京城的秋天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她一个常年待在北回归线以下,活动轨迹不出大湾区的南方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干爽。
明明前一天还下了大雨,第二天就没有半分湿漉的痕迹,秋风干燥洁净,空气里仿佛有悉索的脆响,是被阳光烤干过后风吹绿叶的声音。
不必谢琮月吩咐,瑞叔很有眼力见,将中午和晚上的应酬都推掉,原定谢琮月要出席的会议也转为视频会议。
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谢琮月一时倒有些无措,虽然放话两人是正常健康的情侣关系,实则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正常健康的情侣关系,毕竟也没谈过恋爱。
现在该做什么总不能下午带秦佳苒去集团办公。
他实在不想让秦佳苒知道他其实是再无聊不过的男人。
回顾他的人生,刨去工作、必要社交、和陪伴家人,他为数不多的私人时间都用在了独处上。练字,运动,陪一陪他的蝴蝶,睡前有一刻钟的独酌时光,一年抽出半个月去西班牙或者德国合法狩猎,朋友的私人arty邀约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像一艘庞大的船,在既定的轨道中井然有序航行。
他已经三十岁了,生活已经逐渐成型,而秦佳苒只有二十一岁,她刚刚进入,不,甚至是还没有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
好奇,懵懂,天真,大胆,热烈,探索,爱玩,都是她这个年纪应该绽放的特质。
他都觉得把她锁在身边,迫使她融合他的生活,是一件很自私的事。
谢琮月微蹙眉心,点了一支烟,手臂懒散地搭在椅背,双腿交叠,神色疏离淡漠,眼神落在某处,不知在沉思什么。
秦佳苒乖乖吃完早午餐,换了瑞叔带来的衣物,是一套白色格纹软呢配红边的chane套装,很千金大小姐的款式,简直不像是瑞叔的风格。
她看上去有种娇矜的乖,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餐桌上,瞄着谢琮月,看见他两根白玉的手指夹着细烟,蓄了一小截白灰。
他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他沉默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遥远和害怕,许是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身居高位的气场,喜怒都很好地藏在淡漠的情绪之下,令人难猜。
谢琮月刚抬眼,就看见秦佳苒怯怯地看着他,唇角轻轻勾了勾,问她下午有没有想做的事。
“你不忙吗”
秦佳苒迟疑片刻,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趟京城之行是不是扰乱了他的计划,语气和口吻都很小心。
谢琮月对她笑了笑,灭掉烟,“今天周末,不忙。”
周末永远是他最忙的时候,堆积如山的应酬不会放过他。
秦佳苒“哇哦”了一声,“什么都能做吗”
谢琮月鼻息里哼了声轻笑,越看她越像个小朋友,除了一具过分成熟多汁的身体,其他地方都不算成熟。
他实在是有罪。
“只要不违法犯罪
。你在这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秦佳苒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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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梳得蓬松柔顺,嘴巴也涂了口红,像一朵被灌溉过后傲然生长的玫瑰花。
她忽然把脸凑过去,笑得娇媚“谢先生,我能不能去看故宫啊,我从来没去过,好想去,你带我去,跟我当导游好不好”
“”
谢琮月好一顿沉默,心已经凉了大半。
她想了好半天,就想出这
“其实真的不好玩儿。你确定要去”他皱眉。
秦佳苒看出他表情里的挣扎,嘟着嘴,小脸凑得越近,撒娇“肯定好玩的,这是我童年的梦想,我做梦都好想去看一看,真的不行吗谢先生”
实在是受不了她撒娇。
“行,带你去。”
谢琮月眼神微动,心猿意马,被她蛊惑地厉害,否则怎么会答应去从小到大去过不下五十次的地方,陪她晒太阳陪她人挤人。
秦佳苒欢呼一声,对着谢琮月的唇瓣亲了一下,就一下,像偷腥的小猫,飞快撤离犯罪现场,刚要跑回去卧室补个妆,就被他冷不丁扣住了手臂,踉跄地坐进他怀里,下一秒,分离的唇瓣又一次深而绵长地纠缠在一起。
他现在真是撩拨不得。
他轻而易举地吻住她,一次比一次堕落,一次比一次汹涌,一次比一次难分离,手掌掐糅她的温软,感受她急促的心跳。
“唔不行还肿着”
秦佳苒深深呼吸,被他的荷尔蒙气息弄得晕头转向,脸颊和眼睛都是一片潮红。
“不碰你。”他哑着声,边拿舌勾着她的上颚。他吻技无师自通,这么多次真是次次更精湛娴熟。
“只吻一吻你。”他在温香软玉的堕落中低声喃。
“谢先生”
她晕乎了,快要溺死在这种欲望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一次包裹她。
谢琮月捧住她的脸,轻轻而浅浅地拿牙齿磨着她的丰盈水嫩的唇瓣,气息紧而急促,命令她“叫我名字。”
秦佳苒眯着媚眼,一个吻根本不够,何况他这样充满了占有欲地进犯,下意识夹紧了腿,又不敢动作太大,怕被他发现,怕被他笑话不知羞,唇瓣上全是酥麻,无力地低哼出他的名字,“谢琮月。”
多好听的名字。
谢琮月呼出灼热的气息,“不是这个。”
“嗯”她大脑放空,迷茫,无法思考。
“是曜。”谢琮月发狠地糅着她。
他给过她手帕,上面是他的名字,最本来的名字。
秦佳苒脚趾勾着,拖鞋已经掉在了地毯上,她不清楚他在说什么,yao又是哪个字,为什么要这样说。
谢琮月周身散发着危险又深沉的气息,灼热的唇瓣从她的嘴角一直吻到耳,热气喷洒在她
敏感的耳廓,她痒,想逃,却被他牢牢锁住。
她大脑接近泥泞,在一片热欲中听见他怅然的一句
“你果然不记得了。”
-
逛完故宫,又要逛颐和园,明明上午起床还酸软得不行,又撒娇说肿了,摸不得碰不得,到了故宫,真是生龙活虎,日行一万步。
她拿着那入门级微单拍了好多照片,乐此不疲,十月的天黑的快,六点不到天色就有了落寞的颓势。
天空像钴蓝色的湖水,没有了阳光,肃穆的老城显得苍郁而厚重。
在秦佳苒居然要排队某游客最爱的老字号烤鸭时,本地人谢琮月终于忍无可忍,出手制止了她。
“我带你去吃别的。”他倜傥地站在大街上,纤尘不染的鞋子从来没沾过这么多灰,上一次沾灰还是陪秦佳苒在港岛压马路。
她怎么这么喜欢压马路
“可我想吃烤鸭,不是这里的特色吗”秦佳苒软着语调,小声嘀咕。
谢琮月笑出声,“小朋友,你真的很像游客。就怕带你去吃特色,你这个香江妹吃不惯。”
“我本来就是游客啊。”秦佳苒嘟嘴,双手背在身后,拿鞋底磨了磨地面,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在港城的时候,她可还没嫌弃他是外地仔呢,还要带他去吃正宗的港式蛋挞。
“那就吃烤鸭。”谢琮月揉了揉眉心,拿手机通知瑞叔,把订好的晚餐退掉,转去聚兴楼安排一桌,强调,要烤鸭。
躲在手机背后的瑞叔笑出声。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鸭,秦佳苒心满意足,小口小口喝着厨师长亲自端来的饭后甜品,是蒸秋月梨龙眼燕窝汤,谢琮月一幅风流倜傥的姿态,靠着椅背,懒懒地看着她。
“明天想做什么”
他问这话出来就是在给自己找事做。他都能预见到她明天要做什么,逛恭王府天坛爬长城今天的应酬推了,明天的又要继续推
短短一个下午,他都要忘记自己是一个集团的掌舵人,他身上肩负着几万家庭的生计,他其实不能喘息多久。
但是人就会有惰性,他宁愿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陪着秦佳苒逛故宫消磨时光,也要胜过无限的会议应酬,他心甘情愿,他在勤奋与堕落中转变得太快。
“谢先生,我明天要上课,我定了今晚的高铁票。”秦佳苒舔了舔唇瓣,小声说。
她现在大四了,课少了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很多,但周一到周三都是有课的,她还报了隔壁美院教授的小班课,一周两节。
上课
谢琮月愣了,恍然反应过来,他的小女朋友还在读大学。
“把票退了,我用飞机送你回去。”谢琮月调节了一瞬呼吸,敛了眸,不想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落。
这不是他应该表露的情感,太跌份。
“谢先生,我回去了,你会想我吗”秦佳苒放下汤匙,瓷与瓷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像极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谢琮月不喜欢这声音,
拢了眉心,
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她,“若是你也想我,那我会。”
秦佳苒的心脏像一只手鼓,被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温柔拍着,发出阵阵细颤,她注视回去,用目光与他交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想你,谢先生,每分每秒都会想你。”
“所以你也要想我。”
她的甜言蜜语真是像极了陷阱,诱捕一头强大而敏锐的野兽,需要猎人机关算尽。
谢琮月喉头紧了一瞬,心跳也加速,这一刻,心里忽然窜出一个荒诞的声音她的话不是真的。
“一个人在那边会乖没有骗我”他眯了眯眼,想从她狡黠的眼睛里找出一丝端倪。
说实话,他还是很难从失而复得,骤然乍喜的后遗症中缓过来。毕竟她一连消失五十多天,又突然出现在京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抛开那些甜蜜,他的确心有余悸。
秦佳苒不知道他忽然说这句话是为何,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我、我才不骗人的你不要欺负我我本来就很乖”
吃饭的包厢很安静,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庭院里火红的秋枫,在浓酽的灯火中,像一幅静谧的秋思图。
谢琮月冷酷低斥一句别撒娇,就把人圈进怀里,衬衫袖子撩上去,露出青筋跌宕的手臂,强势地握住她腰肢,迫使她坐在自己身上喝甜汤。
霸道得像个暴君。
“你不要太用力”她娇气地嘀咕。
谢琮月若有似无地笑了声,嘴唇埋在她的侧颈,吻了吻她皮肤上的香,是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清冽的雪松冷香。
昨晚,他亲手替她洗去了一身泥泞。
标记上了他的味道。
“不要骗我,苒苒。”他的唇瓣贴在她耳边,轻轻说。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欲望的潘多拉魔盒,已经被她亲手打开了。
-
谢琮月的私人飞机是随时随地为他服务的,获得准飞许可后,湾流g650很快就做好准备。
秦佳苒告别了谢琮月,坐上他的飞机,躺在之前躺过的那张沙发椅,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要骗我,苒苒。
这句话像魔咒,绕着她所有心神,足以让她从这一场宛如魔幻秀般甜蜜的24小时中醒过来。
骗他。她在骗他。
可想和他接吻是真的,在床上的疯狂是真的,被他碰一碰就会有感觉是真的,舍不得离开是真的。
都是真的,那什么是假的
秦佳苒深吸气,抬手揉了揉酸胀的鼻尖,嗅到皮肤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气味,可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学校,秦佳苒跟谢琮月拨过去一通电话。
“谢先生,我到了,那个礼物你记得拆。”
“好,等会让瑞叔拿过来。你说是你画的”
“是”
dquo”
“不会。”
谢琮月听出她话语里羞涩的意味,眸色暗了暗。
他此时已经回了谢园,易思龄和谢锦琦正坐在小客厅里看综艺,昂贵的奢石白烨木茶几上摆满琳琅满目的水果和小食。
易思龄还以为他今晚应酬,得很晚才会,没想到八点就回了,倒是稀奇。
“大哥,过来吃点水果。”谢锦琦朝谢琮月挥了挥手,笑得很甜。
“稍等。”谢琮月对电话里的人说。
放下手机,他对谢锦琦道“你们吃。”
举着手机,快步往二楼卧室走去。
谢锦琦看着谢琮月的背影,发呆“大哥怎么有点奇怪”
“哪奇怪”易思龄接话。
“就好像不太想让我们听到他的电话。”
易思龄微怔。
谢琮月当然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他说什么,回了卧室,他关上门,嗓音被浓情的夜色染欲,“还疼吗。”
秦佳苒一直在等着他,乍然听见这样一句,羞得两条腿莫名夹了夹,“我有一点点”
她娇软的语气,不知道对面正滚着喉结,眼眸晦暗,手指不耐地松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谢琮月把外套脱下,扔在沙发椅上,拿了一根烟点上,“药放在你包里,记得涂。”
“”
秦佳苒连忙歪头夹住手机,打开口盖包,果然,一支药膏塞在里面。
涂那儿的药。
“呀我不和你说了”她飞快挂断电话,呼吸都不稳。
都不知他哪里弄来这么不知羞的药,哪里就需要涂药了。就这样磨蹭着走到宿舍楼下,安静没一会儿的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谢琮月打来的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嘟着嘴去接,“你又干嘛”
“小妹猪。”
不是谢琮月的声音。很显然。
“哥哥”秦佳苒一惊,没想到会接到哥哥的电话。
“怎么了出事了吗”
秦佳苒知道哥哥给她打电话一定是有重要紧急的事,心中不由慌乱。
“没事,只是这两天给你发短信你没回,我让人去学校找你也没找到人,有些担心。你去哪了”
“我”秦佳苒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事瞒着。”
她低下头,“我去京城了。”
“去京城做什么”
“找他。”
“他”
孟修白下意识掐紧手里的烟,“他是谁”
“谢琮月啊”秦佳苒紧张,每每紧张的时候就会拿鞋底去磨地。
“你找他做什么不是分开了”孟修白眉心紧蹙,“他不是好惹的,苒苒。你和他在一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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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不知道呢她难道不知道吗她和谢琮月,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我想帮你,哥哥。”秦佳苒深吸气,看着今夜的月亮。
“他是最好的选择。”
偌大的一轮,就这样孤寒地挂在夜空。京城也是这样的月色吗他正在看着这轮月吗
孟修白没想到秦佳苒有这样疯狂的想法,他握紧了拳头,抵在冷硬的大理石板面上,“你疯了,苒苒。你若是喜欢他去找他,我都不会拦你,你要帮我,你去找他,就是利用他。”
秦佳苒没说话,脸上冰冰凉凉的。
“你知不知道利用他是什么后果你和他玩,你玩不过。”
“听哥哥的,去和他分了,找个理由,随便都行,不怕,不用担心我这边,我自然有安排。”
“哥哥。我和他暂时分不了。”
“苒苒”
秦佳苒笑了声,抬手抹去眼睛里流下来的温热,“真的不用担心了,他对我很好很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孟修白蹙眉,“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你觉得他会是好人好,退一万步,你想帮我,你怎么帮他能为了你断掉给秦家的资金流还是为了你亲手毁掉秦家他是商人,他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不知道”
秦佳苒恹恹地说,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谢家是秦家最有力的后盾,只要谢家还肯帮着秦家,李梦岚和秦佳彤就会永远风光。
“哥哥,不论怎样,他能护住我。我在秦公馆能过的好,都是因为他。有他继续护着我,李梦岚和秦佳彤就会畏惧我,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折磨她们的神经。哥哥,我要让她们痛苦。我需要谢琮月在我身后。”
孟修白哑然。
一腔的担忧和愤懑都成了无声无息在海浪上漂浮的泡沫,只有深深的无力。
他是个没用的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护住自己的妹妹。
他连这些年转过去的钱都无法亲手送到妹妹的手上。
“对不起,苒苒。是我没用。”
“别这样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兄妹一时间,只剩下沉默。过了半晌,孟修白才开口,“他能在秦公馆护住你,也好。”
“但是苒苒,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玩弄他们的感情。尤其是谢琮月这种男人。”
秦佳苒看着月亮,笑了笑,语气很坚定“哥哥,我喜欢他。我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她没有多贪心。她只要一点点。
孟修白彻底哑然了,呼出一口气,喜欢谢家的太子爷
他的小妹猪是有多傻多天真。
“这事先放一边,不说他。这几天那女人应该会焦头烂额,苒苒,找机会,让她察觉到你开始怀疑当年的事。”
“让她知道会不会”
“躲在洞里的蛇,不闻到风声,是不会出来的。只有爬出来,才能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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