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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89章

    夜色漫漫又淡淡, 在一片鸡鸣声中,墨色天空缓缓褪去,露出鱼肚般的白来。

    季容妗在树后坐到了天明。

    她将女人所有的模样看在眼中, 她脸侧的伤口,眼角的泪珠, 满怀期待又落空的悲伤失望。

    可她最终,也只沉默着缩回了树后, 低头无意识拔着地上的草。

    一双云履靴轻轻踏在被她拔秃的草地上:“小季, 情场失意不是你破坏花草树木的理由。”

    熟悉的声音与腔调。

    季容妗抬头望去, 眼前人一身暗紫色国师袍,花纹神秘繁复,腰间悬着两枚串着铜钱的龟甲,她抱着臂, 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是谢林鸢。

    季容妗眉目间阴翳褪去几分:“你出关了?”

    “是啊。”谢林鸢撩起衣袍往季容妗身边一坐, 摊开手支在两侧, 扭头笑道:“刚出关就看见某些人话说的倒是决绝,结果人还偷偷摸摸地留在这看。”

    季容妗抿了抿唇, 横眼扫过去:“你偷听?”

    “诶,我可没有。”谢林鸢连忙举起手投降:“你说话声那么大,我隔着老远就听见了。”

    季容妗沉默一瞬:“……真的有那么大声吗?”

    “当然, 诶, 不是……”谢林鸢道:“你关注点不太对吧?”

    季容妗挑了挑眉,没有回话。

    谢林鸢摊开手,随手拔了一根草叼在口中, 躺在地上眯着眼看天:“小季啊, 还放不下呢。”

    “我没有……”

    “行了, 说这话骗骗我们还可以,还想骗你自己啊。”谢林鸢侧过头看向坐着的少女:“小季啊,我给你和公主卜了一卦,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季容妗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垂眸看鞋:“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呢?”

    季容妗张了张嘴,轻声:“这对我娘来说,不公平。”

    “嗤。”谢林鸢笑了声,翻过身侧支着身子看她:“小季啊,你知道你娘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季容妗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那你知道大乾这些年怎么样了吗?”

    沉默了片刻,季容妗回她:“知道。”

    “那你知道公主府内那只小黑猫怀了第几轮小猫了吗?”

    季容妗:“……?”

    谢林鸢笑了笑,翻身坐起:“你娘与她从前那些江湖人士取得了联系,三年来走南闯北,神奇女侠梁婉亭的名号可谓是赫赫有名。”

    “大乾这些年发展日益繁荣,国泰民安,谁见了不说一声好。”

    “就连你和公主府里的那只小黑,都已经生了好几轮不同公猫的孩子了,你还没发现吗?小季同学。”

    谢林鸢的瞳孔在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静静等着季容妗的回答。

    “你是说……”季容妗摸着下巴:“我应该换个目标了?”

    谢林鸢:“……”

    她愤怒地拔了一把草扔到季容妗头上:“少给老娘装傻充愣。”

    “老娘是想说,看不出来吗?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一直停留在原地。”谢林鸢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要是真的放下了,还至于留在这鬼地方扣草,你要是真放下了,就算公主中□□扒光了在你面前&#,你也能做到面无表情地抠她@¥%#¥”

    季容妗:“……”不堪入耳,听取“哔哔”声一片。

    “可是。”季容妗默默抖掉头上的草:“我前几年失忆了啊。”

    谢林鸢:“……”

    她石化在原地,发现季容妗说的的确是对的,于她们而言,时间过去了三年,该释怀的都释怀了,可对季容妗来说,那些记忆事情仿佛昨日才发生。

    “好的,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谢林鸢光速道歉,而后自怀中拿出一个东西丢到她怀里:“失忆的时候都把它护得和命根子似的,如今想起来了倒是舍得丢了。”

    季容妗低头看去,正是先前被她扔掉的香囊。

    见她目光发怔,谢林鸢似有意似无意地道:“你可以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说完,谢林鸢便转过身缓缓离去,没走两步忽然回头,道:“对了,我已经找到可以回去的方法了,留在这还是回去,你自己决定。”

    紫色衣角在自己眼前逐渐变淡,季容妗捏了捏手中的香囊,心绪复杂。

    这香囊跟了她也有些年份了,除却偶尔有时闻着它入睡,旁的时候季容妗从未有过打开一探究竟的想法。

    季容妗将香囊打开,一堆整洁的药材中夹杂着一张泛黄的纸,折叠整齐,表面略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谢林鸢说的应当是这个。

    她将那泛黄的叠纸捏起,左右翻看了一下,缓缓拆开。

    符纸为长方形,四角画了些神秘的符文,用大乾官体写着的“平安福”三个大字映在纸张正中央,最上方是国安寺的标志,左下角写着“乾平六年四月初十”,而右侧,用一行小字写着“沈竹绾亲求”。

    乾平六年四月初十,那一天,季容妗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日是她行军前一日,也是她香囊被拿走后的第一日。

    .

    沈竹绾接下来的日子都未曾再在众国联会出现,谢林鸢知晓其中缘由,每日变着法打探两人情况。

    一连过了好些日子,众国联会眼见着要到了尽头。

    阳光温和的某个午后,谢林鸢懒洋洋地窝在御书房的软榻上,一脸生无可恋地问:“梁姑娘今日也哪都没去?”

    汇报的人心惊胆战地看了眼软榻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她身旁穿着龙袍低眸时不时批奏折的人,压住心下震惊,回道:“是的,梁姑娘今日也只在将军府周围活动。”

    “至于大乾公主那边,据说高烧之后昏迷不醒,一只手差点保不住,不过眼下应当是醒了过来,目前也没什么动静。”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那人走后,谢林鸢捂住眼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的轻笑响在耳畔,伴随而来的是一双柔软馥郁的手,轻轻按着她脑袋两侧。

    “国师还在为她们的事烦扰?”

    谢林鸢睁开眼看着女人雪白的下巴,漫不经心往上亲了一小口,道:“不应该啊,那香囊我已经交给小季了,她怎么还一点行动没有?连质疑都没有?”

    洛愈看着眼前人思绪明显不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醋意,伸手将她的脸掰到自己眼前:“说起来,国师倒是很在意梁小姐,连她的感情也要帮上一把。”

    三年前,她与大乾合作,将谢林鸢留在那了一段时间,本以为战争开始后,她会第一时间回到女皇国,回到自己身边,可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时间去见了大乾的驸马。

    还力排众议,将人带了回来,保护起来。

    虽然她已然从谢林鸢口中得知两人身份,可无论何时,面对两人这样互相信任的感情,还是会觉得吃醋。

    谢林鸢很快将人搂在怀里香了一口:“瞎吃什么飞醋,我帮她主要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洛愈摸了摸脸侧的吻痕,看她:“此话怎讲?”

    谢林鸢眼珠子转了转,正色道:“陛下你看,肖将军负责你的安危,但她如今心思都在小季身上,要是不快点让她两走,我怕肖将军玩忽职守啊。”

    洛愈弯了弯眼眸:“虽然知道国师是哄朕开心,但朕的确被哄到了。”

    她说着,又咳嗽了两声,问:“眼下你准备如何做?”

    谢林鸢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宁愿小季远走高飞,但她那样子,显然不太可能。”

    “我不知道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妄下定论,但小季心里对这一切其实都清楚地很,包括她对公主的感情,公主对她的感情,以及她自己心里那道坎。但她顾虑太多,就会迟迟做不了决定。”

    谢林鸢揉了揉额角,道:“所以只好采取点手段让她尽快下决定,无论是分是合,我这个当朋友的,都支持她了。”

    说完,谢林鸢便趴在洛愈耳边说了几句话。

    洛愈听完眸中闪过一缕好笑:“主意是好,就是苦了她们两了。”

    谢林鸢撇撇嘴:“反正不是苦陛下你,我可不管那么多……”

    洛愈目色渐深,俯身吻在身下人片刻不停歇的唇上。

    芙蓉帐暖,春宵且短。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梁婉亭回来了。

    季容矜与肖桂安安排众人为她接风洗尘,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停歇。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梁婉亭回来第一日,娘两显而易见地要睡在一起说些体己话。

    季容矜沐浴完正给梁婉亭擦着湿发,这样的事,她似乎到手拈来。

    梁婉亭背对着她,目光温和,与她说了些江湖上大大小小的见闻。

    季容矜很捧场,从未让梁婉亭的话落着过地。

    末了,梁婉亭拍了拍季容矜的手,温声道:“好了,矜儿,过来坐。”

    季容矜将手中毛巾在她脑后缠了缠,从善如流地坐到她跟前:“好嘞,娘。”

    梁婉亭便用目光从上而下将她仔细看了一遍,她在看季容矜,季容矜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不同于第一次见到梁婉亭时的印象,那时的她顶多算是保养尚好的美妇人,而如今的她,仍旧美貌,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洒脱之气。

    那是困在深宫后院的女人所没有的生气,如今的她,才更符合她自己原本的模样。

    “矜儿,娘都听说了,你想起来从前的记忆了是吗?”

    季容矜轻轻点头:“娘,我们离开这吧。”

    “那矜儿想去哪呢?”

    “去哪都行。”

    梁婉亭笑了笑:“那去大乾如何?”

    季容矜沉默着不说话。

    梁婉亭便摇摇头,拉过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其实有时候娘在想,你为何变化这般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