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52 章
    孟仕龙洗好衣服出来,和尤雪珍走到客厅,发现客厅还是很安静。孟爸和阿婆的房门都关得紧紧的。

    尤雪珍松口气“还好没有吵醒他们。”

    孟仕龙略感奇怪地皱眉“不过往常这个点他们也该起来了。”

    尤雪珍敲响警钟“是吗那我得抓紧走。”

    他匆忙套上外套“我送你回去。”接着又从房间里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尤雪珍注意到他递过来的衣服,恰好是他们初次“约会”那天他穿的那一件。虽然昨夜接过比那一天更深的吻,但不知为什么,披上这件衣服,想起那截车厢,那种羞赧又快乐的心情却更甚一筹。

    两人踩着太阳的影子出门,帮尤雪珍系上头盔时,孟仕龙忽然说了句“等我下个月从印尼回来,我去考驾照。”

    尤雪珍惊讶“怎么突然要考驾照”

    “一个人的时候这个比较方便。”他拍着摩托的坐骑,“但送你还是车子更好,尤其是冬天。”

    “没事啊,我比较喜欢坐摩托的感觉”

    “那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坐摩托。”他将头盔的袋子拉紧,收手时隔着头盔拍拍她脑袋,“但你不能只有摩托可以坐。”

    这一路上,尤雪珍再度抱着他的腰,脑海里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兜风,她还受困在自己的情感漩涡里。那个时候,她胡乱地想是不是坐着他的摩托就可以逃离那片流沙地。

    现在想来,命运仿若寓言,竟在那时就写下注脚。

    孟仕龙将她送回学校,她不想他再停车折腾送她到宿舍楼,车一停就裹着他的外套跑进校门,留他一个招手倒走的身影。

    回到宿舍,她又忙不迭低头查看手机,孟仕龙给她发了一个黄脸小人的再见表情,傻死了。

    宿舍里袁婧呼呼大睡,昨晚没喝完的啤酒堆在进门的地上,尤雪珍将它们拎回桌,脱掉外套准备上床再补一觉。

    她小心地把孟仕龙的外套挂起来,准备放进衣柜时,啪嗒,有样东西从口袋里滑出来

    一盒火柴。

    尤雪珍垂下视线,盯着那盒火柴发呆。

    那是那天在海边,她用来烧信纸特意买的火柴盒。当时用完她还以为他连着其他垃圾一起扔了

    她蹲下身将火柴盒捡起,怔怔地盯着盒面瞧。

    火柴盒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一副简笔画两个面对面蹲着的火柴小人。

    孟仕龙的画技很抽象,火柴小人的这个姿势其实是尤雪珍靠自己的想象力解读出来的,但她一看就知道他画的是那个晚上,面对面蹲在一燃火柴的他们。

    尤雪珍拉开火柴盒里,里面还躺着没用完的火柴棒。

    她取出一根握在掌心,日出即将到来,从宿舍的窗帘缝隙里照进地面,照进她的手掌,照亮火柴。好像此刻它被点燃,正在发出明黄色的光亮。

    尤雪珍闭上眼,看见了当时坐在在楼道许

    生日愿望的那个自己,和记忆里蜡烛的光亮重叠在一起。

    这只火柴就是当年的蜡烛。

    实现愿望的不是老天爷,是她自己。

    也是孟仕龙。

    他将那个摇摆的,踌躇的,对爱总是抱有幻想却畏缩的自己点燃了。

    所以,她绝不能再让自己熄灭。

    尤雪珍睁开眼,一鼓作气给叶渐白发去消息

    「今天有时间吗我们谈谈吧。」

    晚上七点,学校附近的私人影院内,尤雪珍提早到了预定的包厢内。

    她打开选的电影食神自顾自津津有味地先看了起来,叶渐白推门而入时,电影正好播到“初恋”那一段,莫文蔚的歌声在小小的包厢内响起。

    尤雪珍如常地仰起脸,跟他找招呼“嗨。”

    他也如常地点头,摘下耳机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屏幕说“你又在看这个。”

    “是啊,其实只是想听这首歌。”

    “那昨天怎么不唱”

    “因为想从这首歌毕业了。”尤雪珍自我调侃,“如果我的单恋也算作一段初恋的话。”

    叶渐白沉默下来。

    尤雪珍笑着说“其实昨天我有想点初恋,在曲库搜了搜,你猜我发现什么原来莫文蔚在去年就出了一首全新的,完整的初恋。”

    “”

    “今天等你的时候,我就翻出那首全新的歌听了一遍,发现已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但当初她在电影里唱的那首初恋,那么一首戛然而止的,从电影里扒下来的残缺的歌,背景音里还夹杂了台词,听歌软件却统计她在某天夜里听了85次,计时401分钟,一行小字评价,“宛如樱花绽放了3208次”。

    可惜这么多次绽放,没有被他听见,她孤芳自赏。

    这首歌底下的第一条热评说,“因为是“初恋”,所以才会不完整。”

    所以等到了完整的那一天,就时过境迁了。

    她想,自己没有错,叶渐白也没有错,过早相遇,做了青春的囚徒罢了。但若他们没有过早相遇,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尤雪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叶渐白。

    “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也总是一直习惯偷偷喜欢你。就像你送过我的这支绿豆玫瑰,让我不怎么样的青春时代好像也寂静地绽放过,你给我过很美好的东西,只是它是有保质期的,无法永存。”

    叶渐白眼睛微颤,看着她伸过来的,已经空了的烟盒。

    里面的绿豆玫瑰早就没有了,但她还舍不得扔这烟盒,如今递还到他跟前,好像一具棺材。

    那时候自己都扑朔的感情,那时候没能说出的话,就变成碑文,刻在这里。

    他不接,她就拉过他的手,将烟盒放入他手心。

    “叶渐白,我们不做五分

    朋友了,还是做十分朋友吧,好吗”

    他没有吭声,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味看着电影,仿佛已经深陷其中。

    严雪芥提醒您霓虹天气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电影里,男主角问大师“请问大师,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大师说“施主,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才对。”

    世间诸事,最怕自问。最好吃的东西,最后悔的事,最最喜欢的人。

    屏幕的蓝光照着叶渐白的鼻尖,他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嘴角慢慢勾起,溢出一丝眼带波光的笑容“我还有说不好的资格吗”

    “”尤雪珍回他,“我和孟仕龙已经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良久才说“对不起。”

    尤雪珍怔然,尔后耸肩“干嘛啊,好好的干嘛又道歉。”

    “我在想,你当年第一次听到我和别人交往的消息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向后陷进沙发,眼皮微微阖上,笑容变得有几分倦怠。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没有说,似乎是被那份情绪压榨到连描述都觉得很困难。

    尤雪珍吃力地将头扭到一边去。

    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比他来得轻松,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么亲近的朋友,看着他露出这种神色,要说无动于衷是自欺欺人。她的身体里大概还藏着某部分会心疼他的惯性。但心里某一处,她又觉得高兴,那种高兴像是大腿上的一块乌青,按下去夹杂着痛苦的快乐。

    良久,她平复心神,淡淡道“当年的事就别再说了吧,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

    她没有犹豫地点头。

    “其实我开始意识到我们真的没可能的那一刻,是你告诉我,你不想再和我做朋友的那一刻。你知道那种感受是什么吗我以为那是我长久等待的一刻。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像袁婧告诉我的,有爆炸才有新宇宙。我的感情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一直处在什么都没有的混沌里,所以可以混沌地一直这么进行下去。但是你点燃了这一切”

    她深呼吸。

    “然后,我看见了新的宇宙。”

    听到这句话,叶渐白彻底沉默了。

    后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看完了食神,她问他还想看什么,他说,要不要再看一遍2012

    尤雪珍微怔,点头道那就看吧。

    时隔多年,他们又一起在私人影院看了遍末日电影,虽然已经是情人节的第二天。

    电影放到尾声,尤雪珍感慨“那个时候你好幼稚,非要问我如果我们中间只有一张船票该怎么办。”

    叶渐白反驳“你的回答才叫幼稚,居然用石头剪刀布去分。”

    “是幼稚。”尤雪珍承认,“所以现在的我答案不一样了,我会直接把那张船票给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叶渐白侧脸,眼神是一种真的见到世界末日的不可置信。

    她

    要让他独活,陪另一个人赴死

    是这个意思吗

    半晌,叶渐白再度笑了出来“那我可不能浪费这张船票了。”

    尤雪珍抿住嘴唇。

    电影终于连最后一个字母都放完,彻底黑屏。

    人生不像电影,不会有这种特殊的节点提示什么时候该结束,于是人类就会把这些东西拿来用作坐标。

    尤雪珍拎起包,起身说该走了,不然我进不了宿舍了。”

    叶渐白静止不动,却在她经过的须臾间摸黑抓住她的手。

    “不是还有时间吗。”他低声,“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深夜,整个城市的灯光仍旧不疲倦,这一点在天台上放眼望去尤为明显。

    尤雪珍俯在栏杆边缘,感受着夜风扑在脸上的轻柔声息,没有想到他要她陪着来的是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居民楼的天台,居民楼本身并不高,但因为建在山坡上,所以天台的视野非常好,让尤雪珍一眼就想到了他们高中教学楼的天台,也是这样,可以一览无余连城的半边景色。

    叶渐白靠在栏杆上,仰着头望着夜空,闲聊道“前阵子偶然发现的天台,心情不好的时候上来看看很舒服。”

    尤雪珍伸手碰了碰风,微眯起眼“你以前就爱来天台。”

    因此,她的高中时代几乎大部分时候也与天台有关。

    一起在天台吃午饭,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搬两把椅子来天台睡觉,晚自习偶尔想偷懒的时候,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漫画一起看,一人翻页,一人拿手电筒加放风,拿累了就互换。就这样心惊胆战又刺激地用了一学期看完一整套漫画,当中也有失手的时候,一起被拎到教导处挨训写检讨,她会耍赖将两份检讨一起推给他写。

    冒着那么大风险看的漫画其实没有很好看,现在她都不记得主人公的脸,或许是当时的手电光打得太亮了,囫囵间翻过去的书页白到失真,跟他们一溜烟就快消失的青春一样仓促。

    但还是留下了什么的。如果自己的记忆不够作数,他们还有对方,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日子,在这个放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那些日子,那些让人怀念的日子。

    或许那才是她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她忍不住鼻头一酸。

    失神间,身边传来歌声。

    叶渐白拿手机放了一首熟悉的歌。

    那是高二的元旦文艺汇演,他们班级表演thesatz,最后一支华尔兹,文艺委员组织大家自行配对,班上好多人向叶渐白发出邀请,但他却在晚自习的时候冲让她扔来一张纸团,上面写来和我跳一支舞吗

    成堆的作业都在那刻变成乐谱。

    她哼着歌,“勉为其难”回他两个字行吧。

    就这样,他们成为了表演的跳舞拍档。

    都对华尔兹一窍不通,比过其他人的好胜心也都旺盛,因此除了集体

    练习的时间,两个人还会偷偷开小灶。趁着晚饭结束到晚自习开始前的那段空闲时间跑上天台,捉着对方的肩和腰,在暗下来的暮色里踩着彼此的影子练习舞步。

    说是踩影子,更多时候其实是踩到脚。

    那年,她还只是把他单纯当作朋友,碰着他肩头的时候并不会心跳加速,也从不珍惜那些两人独处的时光,可却清晰地记得靠近时他脸庞衬在薄暮下的绒毛。

    还有自己无数次踩到他的脚,把他的白鞋头踩出黑色脚印,他会吐槽她四肢进化还没好吧和山顶洞人一样,下一句跟着的是我们再来。

    舞曲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直到晚自习打铃,他们才松开,发现天黑了。

    少年时代好像也这样落幕了。

    而在熟悉的音乐声中,她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比当年少年清瘦的手宽大许多,已经是成年男人的轮廓。

    叶渐白俯身,做出邀舞的姿势,如当年般问

    “要不要再来跳一支舞”

    尤雪珍陷入怔忪,然后摇头道“早就忘了怎么跳了。”

    “我也忘了,不如就当作第一次练习那样跳。”

    “”

    “给你一次光明正大踩我鞋的机会,不要”

    尤雪珍嗤笑“切,谁稀罕啦。”

    “我稀罕,可以吧。”他固执地伸着手,“来跳吧,最后一支华尔兹。”

    尤雪珍和他对视良久。

    最后,她神态一松,将手放上去,脸上漾起笑。

    “那你就等着被我一通乱踩吧。”

    音乐被他调回最开始,好像时间又被翻回第一页,他们还是十七岁,彼此身边还没出现比对方更亲密无间的人,最苦恼的事情是在元旦汇演上不要踩到对方的脚。

    深夜的天台冷风阵阵,但他们并未靠太近,环着对方的手都是虚的,任风从他们胸膛与胸膛间穿过。

    只这么一个动作,又将时间翻到现在这一页。

    叶渐白的声音混在背景乐中“你和他是昨晚在一起的吗”

    “嗯。”

    他不知道是在责怪谁的语气“你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肯给我。”

    尤雪珍错了一个半拍,终于踩到他。

    她停下来,低头看着他的脚尖。

    “可是我们之间最不缺的难道不就是时间吗。”

    他喃喃“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怕黑,也知道你不爱晒太阳。知道你第一次喝醉的模样,也知道你第一次化妆成大红鸡蛋的囧样。知道你爷爷忌日那天会不开心所以要带你去散心,也知道你妹妹生日那天你也会不开心所以也要去陪着你再给你买个小蛋糕。知道八岁那年你第一次跟我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也知道高中毕业为了完成这个约定于是我把填报志愿改成你的大学。

    我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叶渐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很陌

    生又熟悉的神情,尤雪珍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个神情是小时候他发现兔子不见了的表情。

    虽然她记得当时他很快就没心没肺地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地说,好可惜啊,差一点就能吃到红烧兔头了。

    时隔多年,她再次听到他用同样的语气说,其实我还是想我们继续做好朋友。

    他们在天台磕磕绊绊地跳完舞,尤雪珍看着他的鞋子,果然鞋头还是被她踩出了脚印。

    他和当年一样没什么所谓,说走吧,该送你回去了。

    车里很沉闷,尤雪珍的情绪在天台上耗尽,觉得无比疲倦。她闭上眼睛装睡,想让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好过一些,结果车内的温度太舒适,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迷糊间醒来,发现车子竟然还在高架上。

    “怎么回事”

    她坐直身体,惊讶地看着车窗前停滞不动的车流。

    叶渐白点着方向盘“前面好像出事故,已经堵了十来分钟了。”

    “啊”

    尤雪珍看了下时间,已经快过门禁的点了。

    微信里孟仕龙还在二十分钟前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学校,今晚要去单独见叶渐白的事她有跟他提过,因此这一整晚他都没有发消息来打扰她,给她留出空间,只在这个时候发来消息问。

    她略苦恼地回复「在回去的路上,但是好像路上有状况堵住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进宿舍」

    孟仕龙回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发来一句话「在哪里我去接你」

    尤雪珍本来想推辞说不用,但转念,她又把对话框里的两个字删掉了,把下了高架后最近的一处便利店地址发给他。

    叶渐白撑着侧脸,用余光看着副驾上的人低头,手指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屏幕光照亮她的脸,刚睡醒后的困倦退却,变成一种生动的欢悦。

    他觉得自己好似坐在汽车影院,后半夜屏幕展出上世纪的黑白默片,荧幕上的女孩碰见心上人,音乐响起,画面变成彩色,落在最圆满的结尾。

    哪里都好,如果这幕的主人公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如果他不是仅仅坐在这一幕的侧边。

    她抬起头来说“一会儿你把我放前面吧,回学校来不及了。”

    他收回视线“他来接你”

    “嗯。”

    “你要去他家住”他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克制,完全只是一个朋友的建议说,“你们才刚谈,我觉得不合适,慢点比较好。”

    而她的回答让他失语

    “我昨晚已经住过他家了。”

    叶渐白点着手指的方向盘一顿,没有再问下去。

    前排车的后尾灯亮了,却照不亮后排他们的车厢。尤其是他,整张脸藏在暗处。

    世界上的明暗总是守恒的,有人被照亮,有人就会被投射在阴影里。

    虽然他在暗处的时候才看到,有束光曾照耀他很久。

    高架桥上的事故解决,车流终于再度涌动,很快就驶下高架。

    远远地,叶渐白看见了目的地。

    他的脚却踩在加速的油门踏板上,大腿肌肉隐隐抽搐着,极力抑制着踩下去的冲动。

    踩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擦过那间便利店,永不停歇地往前开,带着她逃跑,让她永远无法下车。

    回过神时,车子却已稳稳停在了便利店前。

    他深呼一口气,平静道“我陪你等他来。”

    尤雪珍解开安全带“不用的。”

    他固执地熄火下车。

    尤雪珍看着他进店的背影,也就随他,跟着进入店内。她买了碗关东煮坐在店内吃,叶渐白则买了包烟去店外抽了。

    尤雪珍坐在里头,难免看到他的背影。略略弓下身去打火,好似和多年前那个在天台躲起来抽烟的少年重叠,已经练开的背此刻看上去竟和从前那样单薄。

    嘴里的关东煮有些难以下咽,她垂下眼,还是一口一口将它吃下去了。

    很快,街景外一辆摩托呼啸而来,尤雪珍鼓着嘴巴还在嚼东西,立刻扬起手冲来人挥了挥。

    孟仕龙驶到店外,风驰电掣地停下,跟着冲她挥手。

    尤雪珍把碗里最后半根香肠塞进嘴巴准备出去,站在便利店外的叶渐白却熄灭烟,先一步迎上去了。

    她微愣,看着两人站在店外交谈。

    他们的表情都很波澜不惊,因此尤雪珍无法通过表情猜测他们交谈了什么,但应该是一次平和的交谈。

    叶渐白回过身,隔着窗对还在店内的她指了指车,示意自己先走了。

    尤雪珍点头,看着他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她将关东煮的碗扔进垃圾桶,紧接着推门跑向孟仕龙,好奇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难得狡猾,揉了揉她的脑袋“秘密。”

    两人亲密贴在一起的身影,哪怕隔很远,叶渐白还能从后视镜中看到。

    他收回视线,看向空了的副驾驶座,神色空空。

    多么想她留下,却想起早在之前,他就亲手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逼她空出副驾。

    车子开出一个街角,终于完全看不到他们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陈旧的表格。

    他翻到背面,打开车顶灯,在稀薄的光线下盯着那一排字。

    这刹那,他想起港岛,他们离开前因为孟仕龙闹别扭的那一天。他们逛星光大道,其中有他喜欢的昔日的武打巨星印了掌印在那里。

    他高中看邵氏电影曾对其身手很佩服,也看过他的一些相关新闻,此时竟无端想起某次采访中他说的一句话来。

    他说,“我的爱意总是抵消不了愚蠢。”

    便利店外,孟仕龙原本打算载尤雪珍回家,但在跨上后座前,尤雪珍拉住他摇摇头,支吾说“还是不要了,昨天是我冲动,不能连着两天都住到你家。”

    “为什么”

    嗯heihei3”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长辈们看来会很不像话吧”

    “他们绝不会这么想。”

    “可是我也不想再让你睡沙发,这个天气很容易感冒。”

    孟仕龙一怔,摸了摸她的耳朵“看,我手指很热,不会那么容易感冒。”但他还是没有勉强她,“那我载你去学校附近的酒店。”

    “去这家吧。”

    她把之前住过的一家酒店地址发给孟仕龙,他导航载她过去,又停好车陪她去前台。

    前台的工作人收了尤雪珍的身份证后转向孟仕龙“你的呢”

    孟仕龙有点尴尬“我不住。”

    尤雪珍也反应过来,脑子里将孟仕龙和酒店这两个关键词串联起来,一些顺理成章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联想辗转而过,以致于她迅速脸冒热气。

    她提高嗓门强调“只有我住”

    工作人员狐疑道“是吗我们这里不登记身份证是不允许住的哦。”

    孟仕龙的脸色也有一些可疑的红,他清了清嗓音“我不会上去的。”

    工作人员听到他的保证,这才把房卡递过来,眼睛还盯着两个人一直到电梯处。

    尤雪珍没着急按电梯,又抱了孟仕龙一下“你回去路上小心,骑车不要太快。”

    “好。我看你上去再走。”

    他松开她,示意她去按电梯。

    电梯从五楼下来,停到一楼居然就是一眨眼的事。

    尤雪珍看着张开的电梯门,叹了口气,不舍得地挥挥手“那晚安。”

    她即将走进电梯的电光石火,孟仕龙从背后叫住她。

    “尤雪珍。”

    她回过头。

    “谢谢你。”

    她茫然“谢什么”

    “在这个晚上。”他深呼吸,“最终在我身边。”

    他确实没有在她要去见叶渐白的时候多说一个字,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不安。

    那是她独自暗恋了很多年的人,那个人曾贯穿她的青春,他们曾拥有很多他所不知晓的过去。他记得和老豆变卖房子那时候,那些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家具都是该卖就卖,和老豆一起把它们搬到旧货市场的下午,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变成了扫空的旧房间,甚至有瞬间,一种想回头把它们再全部买回来的冲动浮上心头。

    告别一件物品已是那么难,更遑论一份从心里长出来的感情。这难道不是一次从过去的年月里搬出来的壮举吗

    然而在她去见他之前,他一点都没有透露出这些不安,唯独此刻听到这句话,尤雪珍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份被隐藏起来的心情。

    电梯门在身后即将被关上,尤雪珍任它关上,扭过身,无法抑制胸口的冲动。

    她反方向跑动起来,一头扎进孟仕龙怀里。

    他措手不及地伸开手,没有接空,稳稳将人抱紧。

    “原来你今天一直在担心吗

    ”尤雪珍仰起脸来看着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他。”

    孟仕龙却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反倒是真的希望你一个人去。”

    她紧了紧自己的手“你明明在担心,不要假装大度。”

    “不是大度”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而是如果你真的又因为他动摇,我觉得也没关系。”

    尤雪珍瞪大眼“没关系”

    他坚决道“那我就再一次把你对他的心思打扫干净。”

    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毫无犹疑地脱口而出。

    “虽然当初我给你过二选一的选项,不是恋人,就是陌生人。但其实我撒谎了。对我来说,那就只是个单选题。”

    “我会尽我全力去争取到你。”

    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决心。

    尤雪珍胸口鼓胀。

    二月的天气还是那么冷,她以前不喜欢冬天,走在冷夜中会有分外萧索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孤独。同样的天气,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哪怕是在他的后座受冷风吹,她都觉得暖和。

    那么,她也要温暖他,让他看到自己决定去爱他的决心。

    她松开孟仕龙,正色道

    “当年我看小王子的时候,看到小狐狸让小王子去找他的玫瑰,它对小王子说,你要永远为你驯养的东西负责,你要为你的玫瑰负责。然后小王子就真的离开了。”

    “我当时就替小狐狸觉得委屈。明明它也被小王子驯养了,明明是它教会了小王子爱和责任,却不要求小王子为它负责,目送他离开去找玫瑰。这不公平。”

    尤雪珍坚决地看向孟仕龙。

    “我想,如果我是小王子,我一定会当时就打断狐狸,告诉他,可是你也被我驯养了。”

    “我浇灌那朵玫瑰花很久了,接下来我会为我的狐狸负责,不会让他孤零零地钻进荒野。”

    人生就是一段路又一段路,那个时候遇上玫瑰,这个时候遇上狐狸,都是人生。她能做的,就是往前,一直往前。

    孟仕龙沉默地听她喋喋不休,尤雪珍说完就不太好意思了,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猜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肉麻,趁电梯还留在一楼,她仓促地又道了声晚安扭头就跑

    手腕却在这瞬间被身后的人捉住。

    孟仕龙一把又将人拉回自己身边,俯下身,双臂代替了言语,抱住的动作诉说了一切。

    前台一直默默观察两人的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

    靠,都这样了还说不开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