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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这间客栈是他们临时投宿,处于荒郊野外,少有来客。

    楚及徽话一问出来,那个店小二就像早有预料一样,道“客官,这是你家夫人给你叫的,她也没说什么,我瞧着她挺着肚子挺不容易,你们好像又吵架,就没敢多问。”

    店小二说的夫人自然是指住在里边上房的随宁,随宁怀着孩子和太子同行,两个人看着关系熟稔进来时话却没多少,加上分房睡,看起来自是像一对夫妻吵架。

    随宁睫毛如蝉翼轻颤动一下,她已经不是从前听到这种误会就暗自窃喜的小姑娘,只是在她才说过自己要当皇后没多久,这时便有几分尴尬。

    她后背靠着楚及徽胸膛,被他手掌捂住口,鼻尖能嗅到他身上淡淡水汽。

    他淡声道“放外面吧,我自己拿。”

    随宁微抬着头看他,却看到他对自己摇着头,示意不要说话,她轻轻点着头,惹他笑了一下。

    店小二似乎还想再说一些什么,楚及徽就道一句没空理你,店小二以为他还在生气,赶紧放下东西。

    小二脚步声慢慢走远之后,楚及徽才放开捂住随宁的手,扶她这个孕妇慢慢去凳子上坐下。

    他按着她肩膀,道“这间客栈是黑店,有些不安全,你先在这里歇会,等侍卫过来再回去,要是累了去床上躺会。”

    他们两个人都没提刚才随宁被说夫人的事,随宁轻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穿衣服。

    楚及徽刚沐浴完,身上松松穿的里衣单薄,就算是他这种高大男子,伤风着凉也要难受一阵。

    他知道她在担心他,笑了笑,手掌遮了遮刚才被随宁看到的伤疤。

    这个动作有些不经意,却足以让人注意,他去拿衣服披在身上,边系着系带边回头看她,道“我刚刚才想你那边本来就有侍卫保护,就算客栈店黑你也不会出事,没想到你就过来了,这边没殳州冷,不用担心我。”

    随宁刚进这间客栈就有不适,辗转反侧睡不着,以为自己越靠近建京,就越害怕可能到来的麻烦,她想着自己未来不知道要还能见几面太子,想着想着,便起身来寻了他。

    她看着他的手臂,轻声问“你那天见沉王时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流血”

    楚及徽揉着手臂,随口道“我想对他不利,结果没打过他,被他夺剑伤了。”

    随宁愣了愣,回过神后,缓声道“他果然是不安好心。”

    楚及徽这下笑了出来,去捏了一下她鼻子,道“哄你的,我自己划伤的,本来想着带着伤去找你,骗骗你,好让你心软下定决心跟我走,只是后来我想想,又觉我太过自我,不为你考虑其他,实非一个好表哥。你倒好,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哪天把你给卖了你都不知道。”

    随宁只是呆呆望着他,她脸庞干净,让人低下头便能数清她卷长睫毛多少根,可这样看她眼睛,却让她看起来非常好欺负。

    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她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女

    性。

    楚及徽轻弹她额头,只要她留在身边。

    只要她留下。

    他站直起来,似乎不想让她卷入危险,系好衣服就拿过一旁的剑,到门口听了听有没有动静。

    楚及徽没听到什么东西,便要开门出去看看,就听随宁轻哎一声。

    楚及徽转头,看见圆桌旁的随宁按着肚子。

    随宁轻道“我无碍,刚才该是孩子踢我了,你能不能别出去来陪我说会话吧。”

    楚及徽叹气道“我又不是去闯敌营,出去看一看而已,不危险,你真是爱瞎操心。”

    他话是那么说着,一副她过度担心的模样,人却还是放下剑,转了回来。

    楚及徽想倒一杯茶水,又怕茶水不干净有药,便坐在她旁边,道“你想聊什么”

    随宁手伸向他,示意他把手放自己手上。

    楚及徽望她一眼,照做,他的手便被她带着抚上她小腹。

    她说她身子一般,这孩子却很是强健,让他沾沾孩子喜气。

    他顿了顿,没说话。

    隔着衣服,他手掌下是她和孩子的存在,摇曳烛影化为实质的空寂,充斥在他们周围。

    “表哥和萧小姐还有联系吗”她突然问。

    楚及徽看随宁一眼,道“提她做什么我识人不清就已经想打自己几巴掌,去联系她我有病吧。”

    随宁听出他语气里坦荡,愣了片刻,忽然就想到了一些东西。

    沉王从前一直觉得随宁年纪小,不曾在乎过随宁对太子的表兄妹感情,无他,只他觉得她年纪太轻,心思不定。

    像萧玉这种失去太子宠爱没有用处的人,照理来说也不会被他关注到。

    可那天他说起来萧家遭遇条理分明,像早就关注。

    就算他是偶然熟悉萧家,以他性子,也不像是会拿萧玉被太子救走这种小事来骗随宁的人,但太子说和萧玉没联系。

    沉王和太子说相反的话,目的是为什么

    难道他是觉得她对太子是爱,想撒谎破坏一对表兄妹之间的信任,让随宁不再信任太子还是他真的查到了萧玉和太子之间有不可言说,想让随宁认清现实

    这件事实在太小,让人回忆不起沉王那天的语气,却让随宁开始想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孩子父亲是谁他留下她和这孩子,是想洗脱沉王无子的名声吗

    随宁又抬起头,看眼前还撑着头面露不悦的太子,心想他嘴上说着她信他太过,现在连沉王都可能怀疑上她,他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有多想过喝醉的那天晚上。

    “随宁,”楚及徽突然叫她一声,他的手不敢用力气,“你肚子好像动了,这孩子是不是在踹我”

    随宁轻顿,她轻声道“是表哥太好,连未出世的孩子也喜欢表哥。”

    他哼一声道“我看是那老东西前世修了八辈子福,给自己孩子找了你这样好的母亲,你脾气好这孩子才随你,要是这娃娃出世敢伤你身

    子,我让那姓楚的好看。”

    随宁莞尔。

    太子和沉王合不来,只会觉得沉王的孩子和父亲是沆瀣一气,只是孩子母亲是她,所以在他眼里也成了金饽饽。

    侍卫迟迟没过来,天色也渐渐深了。

    虽说底下有侍卫,但出门走来走去还是不太安全,随宁熬不了夜,说着说着开始打起瞌睡,被楚及徽抱在怀里,抱到了床上。

    “表哥”她迷迷糊糊。

    “我在这里。”

    “不要相信任何人。”

    楚及徽安静下来,知道她一心想要他登上那个位置。

    这半夜的长谈就像他们还在东宫里一样,没有烦心政事,只有日常小事。

    随宁的运气确实是差,就好像老天都容不了她一样,随便住个客栈都能住到黑店。

    烛灯快要燃尽,屋里有些昏暗,楚及徽对神佛之事是不怎么信,但他还是起身,借着黯淡烛光,从行囊里翻出一块小小的明黄平安符。

    男人身形由着烛光在地上留下淡淡他的影子,黑暗吞噬不尽,光芒又亮得不够,他坐回床边,去解开随宁身上携带的香囊里,给她放进去。

    这符虽小,却是楚及徽抄了不少佛经才求来。

    也不知道随宁以前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喜欢他随身佩的玉佩,明明他给了她,她出嫁后那块玉佩他又在自己殿里发现,让人弄不明白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被退回来的礼,是不能送第二次,只能放角落里落灰。

    他把建京搅成了一团浑水,让所有人自顾不暇,等着该入局的人入局,却没打算把随宁也连累进来。

    沉王大抵是信她又不信她,信她安分守己却会给东宫传递消息,不信她会什么也不做,她能从那样封闭的环境下偷传出几封货真价实的朝中官员联系,实属不易。

    但楚及徽不能再把她放在沉王身边冒险,以沉王的手段,有太多让她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

    他赌不起,输了赢了他都赌不起。

    他必须要掌控住局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