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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郑太妃带随宁来的是一间送子娘娘庙。

    她说她也是这几日偶然听下人提起,原先是不当回事,后来见熟人家生了龙凤胎,便耐不住也想来拜一拜。

    郑太妃在这一块是名人,监院听到她的马车到,亲自来迎接,随宁这个年轻儿媳妇也受到优待,被迎着去上香祈愿,叩拜送子像,只是中途有小道士拿来签条时,出了点差子。

    香火烟雾缭绕,头上送子娘娘像和蔼慈祥,但随宁看着手里写着寒木难逢春的下下签,愣了愣。

    监院也大吃一惊,这种拿给贵客的签条不可能出现下下签。

    他连忙说拿错了,这是昨日的签子,今日该换新,便使眼色让小道士赶紧上去换。

    随宁没说什么,纤细手指慢慢把签放了回去。

    就算是给普通人的签,下下签一般也只有一支,她这种情况都能抽到,不好说她运气是好是坏。

    她看了一眼郑太妃,见郑太妃神情有失望,先无奈道“看来钦天监那边还是有些本事,或许我腹中这个就是女孩,扰母亲兴致了。”

    郑太妃想要个孙子,但随宁无所谓生儿生女,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是未知。

    她刚刚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过是自己未来怎么样。

    郑太妃叹道“罢了,我是想自己这身子万一日后出什么事,知道王爷有后走得也心安些,你也还年轻,能怀一个便能怀下一个,不着急。”

    随宁轻叹一声,说自己累了,想去休息,让监院陪郑太妃走走。

    郑太妃说无事,随宁却笑着道“我是真累了,母亲也有些日子没出门,就当让我在这里偷个懒讨清闲吧。”

    她这话明显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郑太妃带她来是想讨个好彩头,现在歇了心思,道“生个孙女好,孙女我也疼,但你是有身子的人,走走行,别落了单,把丫鬟带上。”

    随宁笑应声,留郑太妃在这问别人生子秘方,自己被扶着在这间送子庙里走动。

    随宁这一胎来得太早,不是没人说什么。

    但沉王和随宁新婚燕尔,着实亲密,有人还曾见过她去书房路上崴脚,晚上沉王抱她回去,被她亲一口,他也没说她什么。沉王的女人里没有谁有过这种待遇,以他们的关系,怀上也太可能。

    大夫都没说有问题,旁人也只会想随宁得宠。

    随宁的嬷嬷刚才离开了一趟为她拿披风,回来时面色有过片刻的怪异,旁人以为她是因为这签为自家姑娘担心,劝了一句就算随宁这胎是女孩,以她现在得到的恩宠,日后也有得是机会生,用不着担心什么,嬷嬷才像松口气说一声也是。

    随宁也没有问什么,她刚被发现怀孕就见了红,沉王让她少出门,郑太妃这次和她是私下出行,随宁出来也没带什么丫鬟。

    等她嘱咐丫鬟偷偷去门口给她带一个烧饼,随宁身边便只剩下一个嬷嬷。

    嬷嬷领着随宁慢慢走在清寂小道上,拐了一

    个弯,走到后院,随宁刚要走上台阶,嬷嬷就站住不动,跟她说姑娘尽快,退到一旁路口守着。

    随宁若有所悟抬头,就看到了从暗处走出来,懒懒倚在假山石上看她的太子。

    婆娑树影在楚及徽身上摇曳,他俊朗轮廓依旧分明,明明他身上灰衣干净不显华丽,却把他身形衬得利落高大,少年意气。

    即便在建京之中,太子殿下容貌也是数一数二,他俊俏,有男子气概,开朗,很得人喜欢。

    但现在他双眸淡漠,看起来让人害怕。

    “随宁,看来你最近过得挺舒坦,”他淡淡开口,“都来送子庙了,什么时候打算给我送一个外甥”

    他的话语有些冷漠,却又真实得让人能察觉到他是存在的,不是幻觉,让随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随宁早就做过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打算,从来没想过真的会这么快遇上他。

    冷静些,她想。

    刚刚看到嬷嬷反应时不就已经猜到了吗现在该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殳州,他来此是否是觉沉王有谋逆反叛之心。

    叙旧是之后的事。

    可随宁嘴微微张开,刚想喊一声表哥,她就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刷刷而下,胸口好像有浓烈的感情,让她只能掩面啜泣,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她怀着他的孩子,嫁给了沉王,心中的煎熬和惴恐,没人知道。

    清风送凉意,但她皮肤白,一哭就容易红。

    楚及徽面色缓和,他慢慢走下台阶,拿出袖子的帕子,弯着腰为她擦去眼泪,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算惹你生气也不让你来这受罪,那老东西竟也敢癞蛤蟆吃天鹅肉,逼迫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随宁面庞被泪水浸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出他在尽量让她放松,扑到他的怀里流泪。

    楚及徽一顿,慢慢抱住了她。

    “在哭什么”他说,“表哥不是来了吗”

    随宁身体轻颤,却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

    她想他不该来这里。

    楚及徽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没再和她提沉王,道“后天晚上你找个机会出门,就说听到这边有祭河神,想去凑凑热闹,我带你走。”

    随宁没应,她一直在哭,哭得耳朵红。

    楚及徽想向往常一样要抱起她去阴凉地,但摸到她腰侧时手又突然顿了下来,他的手指慢慢攥着她的薄衫,不想去想那里有沉王的孩子。

    “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沉王府有没有人欺负你我这次来没人知道,帮你报复回去。”

    他说了一大通话,随宁也没注意到他的手放在哪里,只抽泣道“你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皇子盯着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我又帮不到你。”

    上一次他们两个分别,是在朦胧傍晚,随宁都没能看清他的脸,这突然的会面着实让她又惊又喜,复杂情绪瞬间便化为了泪水。

    他开口说“随宁,

    我是来接你。”

    随宁仰起头望他,眼里都是眼泪“那你快些回去,不要在这里留太久,沉王他不喜欢你为我意气用事,要是你来这里被他抓了把柄,他一定想你不成大器。”

    沉王安分居在殳州,即便是楚及徽自己人对他的评价,也多为表面的内敛安静,但随宁话语里,却很了解沉王心里想法。

    楚及徽是半道才听人提她有孕的消息,有些事眼不见不为实,可怀孩子,便已是变向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

    明明楚及徽已经告诉过该告诉的人,让随宁不用为他牺牲自己。

    但他没怪责她,只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忧心什么,你表哥又不傻,若知道他们会动手脚,出来一趟自是不仅仅为找你,你倒好,见你一面都要我花心思去查郑太妃。放心吧,我后日就走,带你一起走。”

    随宁睫毛沾着泪珠,道“你越发嚣张,我哪是你能带走的你要是得罪了沉王,日后你遭罪,他可就要袖手旁观了。”

    说来说去,都越不过权势二字。

    他是太子殿下,旁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沉王和齐老将军那一派都支持他,也不会真的有人缩回锐气不争不抢,但沉王和齐将军的支持,足以让人忌惮,他哪一方都不该舍弃。

    “若只是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你便叫得罪,只能说明他本来就有异心,我已经给他让步很多,”楚及徽眼里有抹厉色,“他本就不该碰你。”

    随宁身体一颤,感受到了他话里戾气。

    她轻泣道“那你带走了他的孩子,他会怎么想我不想孩子没有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