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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明天
    玉砚反应迅速,立刻就跟吴易起一同带着人追了上去。

    李青梧疑惑道“宫内外都是我们的人他怎么敢跑”

    “放心,跑不掉的。”比起四周的慌乱,秋澈倒是显得淡定自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应该也知道跑不掉。”

    “那他怎么还”

    “垂死挣扎罢了。”秋澈顿了顿,“又或者是因为,不想死在我们手里”

    果不其然,很快,玉砚又回来了“主子。”

    “人呢”

    玉砚一言难尽“本以为是要跑的,结果他他一头跳进了御花园的金鸣池。”

    秋澈挑了下眉。

    玉砚又道“已经让人打捞上来了,人昏过去了,但还死不了主子,要如何处置”

    果然是想自杀啊。

    兴许也是觉得败得实在丢脸,也不想被她们折磨下去了吧。

    但他作孽良多,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死了呢

    听玉砚这么说,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崔文申,倒终于是松了口气。

    秋澈却看向了太后。

    太后笑了笑“哀家清闲惯了,也不知如何处置才算公正,今日之事,便交由秋大人全权处理吧。”

    秋澈拱手“娘娘,您该称朕了。”

    不远处,阿月倒吸一口凉气“主子。陛下。他服毒自尽了。”

    是那个叫余正的幕僚。

    太子还在那边自顾自地发疯,大吼大叫着,说自己没错,凭什么他是太子不能登基。

    玉砚嫌烦,直接过去一拳把人打晕了,这才被人带了下去。

    一群大臣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眼下是先走为敬还是留下来。

    倒是吴相刚被李恒宇派人背刺过,脸色正苍白着,却站了出来,复杂地看了秋澈一眼“我与三皇子来往之事你是如何查出来的”

    分明他们来往十分小心。

    秋澈看了眼吴易起的方向。

    吴相明白了。

    他苦笑了一声,脱下了乌纱帽,道“老臣与贼人勾结作孽多端,自认无药可救,愿按律下狱受罚。”

    “只求不牵累家人。”

    他的身影此刻显得格外落寞,甚至多了几分佝偻。

    秋澈却轻飘飘道“不必你求,吴易起自己能活得很好。”

    吴相道“是是。他长大了。”

    也不再是那个不论何时都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了。

    很快,吴相也和那几个刺杀他的人一起被押进进了诏狱之中。

    秋澈走到吴易起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你要是有什么话要跟他交代,趁早交代了吧。”

    吴易起默然片刻

    他说“当初你父兄下狱时。你在想什么”

    秋澈道“真话还是假话”

    “不然还

    能是假话”

    假话好听一些嘛。”秋澈笑笑,“实话说,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我知道,我没有家人了。”

    李青梧掐了她手臂一把。

    “瞎说。”

    她道,“我和娘不是你的家人吗”

    玉砚也蹦过来举手道“如果主子愿意,我也是主子的家人姐姐也是”

    吴易起看着她们凑在一起低声笑语,扯了扯嘴唇,没再说话,安排锦衣卫们去了。

    从始至终,不管吴相朝吴易起的方向看了多少次,他都没有回过头。

    这一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先皇殡天,膝下已无子,宗室之中也没有孩子,长公主登基本是理所当然。

    但奈何公主不愿,于是太后成了众望所归。

    太子,三皇子,吴相,还有诸多涉及了逼宫一事的锦衣卫、巡城卫,及从属大臣,一夜之间全部锒铛下狱。

    吴如生因将功赎罪指认三皇子通敌叛国,最后被削去官职,终身。

    庶人李恒茂因逼宫弑父夺权之罪,秋后问斩。

    熟人李恒宇,数罪在身,判车裂之刑。

    旨意一出,崔文申就找到了秋澈,彼时是上元夜,秋澈和李青梧正拎着白天才做好的那一盏花灯,一起在南阳河边游街。

    这也是她们初遇的地方。

    崔文申问她“你明明说过了,饶他一命。”

    秋澈淡定地在玉砚冲过来之前,将他拽着自己衣襟的手拍了下去“崔大人,我答应你时,也没想到他竟然通敌叛国啊。”

    “每年死在南夷边境的百姓那么多他竟然还有脸面和南夷人合作,将大夏江山拱手相让。若不车裂,可实在难以服众。”

    “要不然,你去求求太后娘娘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女帝陛下。”

    崔文申沉默了很久,道“我可以换他的命。”

    “哦”秋澈笑了一声,“那他害死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谁来换”

    眼下崔文申武功尽失,可没有资本再对她们动手了。

    见他再度沉默下来,李青梧扯了扯秋澈的衣袖“走吧。”

    秋澈轻声道“最后一句。”

    随即转头,对崔文申道“你的救命恩人当初救下你时,你的心上人求你庇护她时可曾想到如今,你也会为一个畜生求情,助纣为虐”

    “我想,她们若是还活着,也会觉得很失望吧。”

    直到两人走了很远,崔文申也愣愣地站在原地,没能回过神来。

    片刻后,他深深看了眼她们离开的方向,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想什么”

    李青梧回神“在想,三李恒宇,真的是崔大人的儿子吗”

    “他已经不是大人了。”秋澈纠正道,崔文申同样也被夺去了指挥使的位置,如今是个平民。

    这还是秋澈看在他

    没有真的杀害无辜的份上。

    “所以是吗”

    秋澈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知道。”

    秋澈揪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知道也不管我们的事。我们两个出来游街,你尽想别人做什么今晚好好玩吧,以后要我们忙的还多着呢。”

    李恒宇上刑场那一天,秋澈和李青梧都没有去。

    但那之后,听说京城多了一位姓崔的流浪汉,庇佑着那些常年被地痞无赖欺负的,流浪的,无处可去的小孩子们。

    或许是为了给某个人赎罪,又或者是为了填补某些遗憾。

    但都不重要了。

    贞丰二十年,景轩帝驾崩,女帝登基,改年号为盛元。

    吴易起领了旨,自愿南下守卫与南夷接壤的边境。

    玉砚则选择留在京中,与部分娘子军意思加入了锦衣卫,成为了新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上元夜后惊蛰日,新修律法二次颁布,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一条大夏同性男女,只要双方皆愿,皆可成婚。

    秋澈因修律有功,升为正一品丞相。

    月底,公主府内,办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女妻婚礼。

    十里红妆,两位新娘。

    这是历史上第一对公认的女妻。

    三月,“女学”第一间学堂正式建成,成为与“国子监”一样的国家级学院。

    女学设立武学学堂,是史上第一座女子学堂,也是第一座可以学习多种技艺的学堂。

    同一年,女帝立储,平邑公主被封为皇太女。

    盛元五年一月,女相秋希宁辞官拜别朝堂,杨千江继任丞相。

    “然后呢”

    有人拍桌,不满道,“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对啊,然后呢”

    “然后啊”

    台上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拉长了尾音,在众人期待的视线里,一拍折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嘁”

    “你这故事讲的不够精彩啊。”台下有人嗑着瓜子,坐在意犹未尽的喧闹人群里,点评道。

    说书先生定睛一看,是个一身红色布衣、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子,相貌上等,神采飞扬。

    这等打扮,在此时民间女子中已经屡见不鲜。

    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道“哦那这位姑娘说说,是哪里不够精彩是秋相生擒逼宫逆贼,还是女帝临危受命”

    “都不是。”女子笑了笑,“是八卦不够精彩。”

    “我买过一本秋相与乐和公主的话本绝笔,哎,那文采,那描述,才叫一个香艳动人。”

    堂内一静。

    说书先生支起耳朵“如何动人愿闻其详。”

    但这女子笑眯眯的,还没张嘴,门外有人喊了她一声。

    “阿宁。”

    那是个穿着鹅黄衣衫女子,撑着伞㊣,立在檐下,雨水淅淅沥沥地下,更衬得她三分清冷动人。

    坐在堂里的女子转过头,脸上笑意更深,嘴里道“哎哟你可来了”,立刻起身要走。

    又被旁边一个小姑娘拉住。

    “诶姐姐,说完再走吧”

    “对啊对啊,说完嘛到底是什么绝笔”

    女子笑眯眯道“那可不行,都说了是绝笔了,只能我一个人品。你们啊,还是自个儿找去吧。”

    “又在这瞎聊什么呢”

    “没有,你冤枉我了,”秋澈钻进伞下,从善如流地凑过去,蹭了蹭她的发丝,“是他们要听,我还不说呢。这不是等你等得无聊嘛。”

    李青梧斜睨了她一眼“让你出门不带伞。我抛下酒馆那么多活儿不做,来接你回家。秋大人真是好大面子。”

    秋澈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头,亲了她一口,笑道“还不是想你嘛夫人别气,我错了。”

    李青梧抬手摸了摸脸颊,羞斥道“还在外面呢。”

    “哦,”秋澈眨了下眼,“那回家就可以了”

    李青梧“”

    她红着脸嘀咕道“你是辞官轻松了,我生意还得做呢。”

    秋澈道“偶尔歇歇也没什么,赚钱赚钱,不就是为了好好休息养老吗”

    李青梧道“我懒得跟你掰扯歪理。”

    秋澈笑着,还没说话,旁边有嬉笑着踩水的小孩子跑过去,喊她“秋夫子好李师娘好”

    “你们好跑慢点。”

    李青梧话音刚落,那群孩子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有在茶棚喝茶的过路人,看着她们相得益彰又莫名和谐的背影,问“诶,老板娘,这两位娘子也是这里人啊”

    “不是诶,前段日子才搬过来的,”老板娘转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操着一口吴侬软语道,“好看吧人家家里是做生意的,月入这个数厉害着呢。”

    “你知道女学吧那位个子高一些的,就在女学里做教辅先生呢。”

    “教什么的”

    “好像是教木工的不清楚,反正都是顶厉害的女郎。”

    “那她们是姐妹可有婚配了”

    旁边的人就笑着插了一嘴,道“想什么呢那两位,和前丞相与她的妻子一样,是对女妻,感情好着呢。”

    过路人愣了愣。

    随即忙说

    “那也甚好,甚好。”

    秋澈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

    她听着风里飘来的声音,侧首看着身旁的人,浅笑着想。

    路还很长,但仍旧有人愿意风雨无阻,接你归家。

    甚好。

    李青梧看着路边摇曳的春花,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们明天去看看瑶台吧。”

    “嗯。”

    “带上我年初刚给她缝的那件新衣服。”

    “好。”

    “再过段时间,回桃源村看看那些孩子。还有江伯。”

    “好。”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

    秋澈笑着揽住她的肩,道“因为,一切都好。”

    两世为人,仇怨两清。

    身边人来来去去,也各有归宿。

    但只要她还和李青梧一起,那就无关紧要。

    一切都好。

    “你信不信,今日下雨,明日天晴。”

    李青梧已经习惯了她这东一出西一出的话题转折“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又新学了算卦”

    “哎呀,被你猜到了。隔壁做瓦房的夫子教我的,还蛮有意思,你想学的话,我也教你”

    “”

    “那你信不信嘛。”

    “明天再说吧。”

    反正,她们还有很多个明天。

    直到像秋澈所曾憧憬过的那样,携手白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