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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计划
    百姓的愤怒太突如其来。

    别说太子没想到,连杨裘也是在状况之外。

    但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意外之喜呢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太子慌乱地叫嚣着,要他赶紧结束庭审时,杨裘终于露出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重重地拍下了惊堂木,道“肃静”

    按理说此时,他要么直接给秋初冬判刑,要么就将此案按下不提,先解决眼下的混乱再说。

    但他偏偏好死不死,嫌事儿闹得不够大般,将目光“隐晦”地投向了一旁的太子,一副听命行事的模样,低声问

    “殿下,您觉得该当如何处置”

    百姓刚刚安静下去几分的喊声诡异地凝滞了须臾,随即依然是南氏带头高喊“释放秋大人”

    外面百姓也喊叫着,赛高一般,紧接着道“释放秋大人踏平秋家”

    隐约间,连大理寺门外的衙役几乎都拦不住蠢蠢欲动的人群。

    大有太子如果决策不同,他们就会冲进来踏平大理寺的架势。

    太子心想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蠢

    结果一片混乱之时,太后还要紧接着相当慈祥地问上一句“哀家听了这么多,也觉得百姓们说得有理太子觉得如何”

    太子

    太子还能觉得如何

    他狠狠瞪了杨裘一眼,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着牙道“皇祖母所言极是,孙儿也是这样觉得的”

    太后道“那”

    “既然证据确凿,秋初冬便秋后问斩,秋家男子有参与欺男霸女、杀害童女者,尽数斩首,女眷流放至于秋澈,此事事关重大,还得等本宫请示父皇再说。”

    说罢,也顾不得门外百姓们怨声载道,匆忙起身,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从大理寺后门跑了。

    一场升堂庭审,就这样相当戏剧性地落下了帷幕。

    屏风后,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久久伫立,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动过。

    秋初冬失魂落魄地在那十个女人或怨恨或感慨的目光里被带下去了。

    这一次,无人能再救下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从十几年前他第一次以秋家少主的身份仗势欺人时,从他杀害母亲、又亲手扼杀了那些年幼的女孩的生命时,从他怨恨且鄙视女性、捧高秋哲、埋没秋澈时。

    就注定了他会有这么一天。

    这些女人裹的三寸金莲,裹的是男人们龌龊的思想。

    她们的脚或许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可她们的心,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是自由的。

    秋初冬就死在这群或许性格不一,但都同样坚韧的、被他轻视了半辈子的女人们手里。

    他是被自己做下的孽障害死的。

    更是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死的。

    罪有应得。

    大理寺的门被关上后,百姓的叫喊声也被隔绝在外。

    虽然这次没能成功救下秋澈,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这是一场针对秋澈而设下的局,若真的因为一次毫不相干的庭审就把人放出来了,不知多少人会不甘心。

    但几人虽有失望,却并不气馁。

    只要造势够大,几分民怨也能渲染得沸沸扬扬。

    李青梧心中已有新的计划。

    太后明面上和他们任何人都毫无牵扯,呆久了怕有心之人起疑心,也很快离去。

    李青梧则起身,上前扶起南氏,几不可觉地舒出了一口气。

    “多谢。”

    南氏轻轻笑笑。

    她年纪不轻,只是因为离开秋府后没再嫁人,如今模样瞧着要比其他女子精神干净些。

    她拍拍李青梧的手道“实在惭愧,是我们要说句抱歉分明说好了要来公堂作证的,但若非有人提醒,我们或许就要来迟了”

    李青梧愣了愣。

    她方才在听到南氏说起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来得及深思。

    “谁”

    “瑶台姑娘。”

    “”

    这一瞬间,李青梧想起这次庭审前几日,她才去见过瑶台。

    当时她仍在为如何给秋初冬定罪而苦恼。

    虽然嘴上不说,可面上愁容大概是叫瑶台看出来了。

    对方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难题,说出来她也一起想想办法。

    李青梧便将此案说了。

    那时瑶台思索片刻,拍拍她的手,眨眨眼说“说不定,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李青梧权当她只是安慰自己,勉强笑笑没说话。

    如今想来,恐怕那日之后,瑶台就已经在拖着病体帮她们周转奔波了。

    要搞到这么多人的身份户籍并不容易,大夏规定非搬迁或出嫁、外出经商,都不能申请户籍,要办理身籍相当艰难。

    当今朝堂虽然实行新律法,但说到底秋澈也不是圣人,总有那么些错漏之处没能补上去。

    关于户籍就是其一。

    可以想见,瑶台费了多少力气。

    李青梧回神,与南氏又说了几句,便让茯苓派人将她们接去安顿下来了。

    她和杨裘道别,很快匆匆离开。

    杨裘自然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的,想起如今还在缠绵病榻的瑶台,心头一颤。

    他猜到李青梧要去哪里,可那句“稍等”还没说出口,贴身小厮就喊住了他。

    “大人。”

    “何事”

    小厮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

    杨裘一愣,脚步顿在原地。

    “你说什么”

    就这须臾功夫,门外李青梧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杨裘轻叹一口气,调转步子,走向了屏风后。

    “父亲。”

    那中年男子回神,深深看了他一眼

    。

    他虎背蜂腰,蓄着美男须,人过中年已两鬓斑白,容貌却仍然可称俊秀,别有一番风姿。

    乍一看,与杨裘确实有三分相似。

    “看来你在京中这半年混得还挺风生水起”

    杨裘垂眼,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难得神色恹恹您怎么来京城了”

    “别愁眉苦脸的了,”赵王哼了一声,“本王不是来管你做官的,本王是来送急报的。”

    杨裘眉眼一动“什么急报”

    赵王深深叹了口气“北境近来频繁异动,北匈探子传回消息,北匈王或许已与南夷合作。”

    这厢,李青梧才匆匆踏进瑶台的庭院。

    她来时,瑶台正在窗台边给她的吊兰浇水。

    自从身体不行后,她连做生意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开始迷恋上了侍弄些花花草草。

    她如今住在当初秋澈买下的那个京城外的小别院里,没别的,就清净,适合修养。

    李青梧急匆匆赶来,脚步却在门口猛然定住。

    瑶台听见声音回头,仍旧是笑着的“我都听说了今日升堂是不是相当热闹可惜了,没亲眼去看一看。”

    李青梧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在看到她略显憔悴的笑脸后,这些话都一一消失不见了。

    她不想把公堂上沉重的事带到瑶台这个病人面前来,努力平复了下呼吸。

    然后才重新迈动步伐,声音镇定“是啊,是挺热闹的你也真是的,怎么帮我办事,也不与我知会一声,害我提心吊胆的。”

    瑶台道“我又不要你报答什么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李青梧失笑,又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又有些失神地提起“按我们的传信江伯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提起这个,瑶台就有些无奈“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治不好的,别白费功夫了。”

    李青梧瞥她一眼“治不治得好,不是你说的算的。”

    瑶台耸耸肩,旦笑不语。

    李青梧出了院子,想到什么,转头去问瑶台现在贴身伺候的丫头阿珍“京中的消息传得那么快”

    她刚下公堂就赶过来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得快

    阿珍却一脸茫然“什么消息”

    李青梧皱眉“你不知道”

    那是谁把消息告诉瑶台的

    电光石火之间,李青梧想到了当初瑶台玩笑似的那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瑶台嘴里真真假假的话太多了,李青梧没法每一句都当真,就像这句话,她同样没放在心上。

    可回想起来,似乎瑶台每一句看似最不可能的话,往往最后都还真的应验了下去。

    除了那句“你们会幸福的”。

    李青梧此时产生了和秋澈几乎一样的感觉。

    既然没有人告诉瑶台可瑶台就是

    知道了,这是不是代表,她早就知道了这场庭审的结果

    瑶台难道真的会算命

    李青梧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不管如何,眼下都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

    李青梧时间紧迫,她很快回了一趟大理寺,和杨裘协商了接下来的计划。

    庭审结束第二天,传闻升级,民怨四起,几乎所有百姓的目光都落在秋澈能否被安全放出来的问题上。

    而最在乎局势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皇家父子身上,等待着称病的皇帝站出来表态。

    一夜之间,京中已经流言四起。

    “若是这个计划并不奏效呢”

    李青梧关上了窗,隔绝了外界百姓们对昨日案情的讨论声,面色平静地转身。

    “那就接着下一个计划。”

    她面前,正坐着目前为止秋澈结交过的所有可信任的盟友,杨裘、吴易起、太后,甚至还有苏家玉明玉砚两姐妹。

    那天秋澈下狱,秋家所有人都被带走了。

    而公主府内,王氏已经被秋澈让玉明提前带去了夜明城,其余人几乎都留了下来。

    李青梧面圣后,皇帝本该对她们追责。

    可李青梧一心要保她们,李式又暂时还不想和她在群臣面前撕破脸皮,气的要死,却也无可奈何。

    李青梧觉得病了是真的,但应当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式不想看见她,要躲她。

    吴易起这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齐全的“同盟会”,相当积极,举手求问“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加大百姓对皇家的怨恨心理只是第一步,俗话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杨裘眉头一跳,有种奇异的、幻视面前人其实是尚在牢笼里的秋澈的错觉“殿下的意思是”

    李青梧在圆桌边坐下,淡淡道“若民心所向仍然不能让他们松口放人,那就覆舟。”

    既然皇位上的人不能服众那就换个能服众的上去。

    多简单的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