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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升堂
    “秋澈必须保。”

    放肆”李式赫然怒斥,勃然大怒道,“保不保也得看朕愿不愿意你是什么意思朕向你兴师问罪,你竟敢直接拿这金牌来恐吓朕别忘了,这金牌也是朕给你的”

    “父皇,稍安勿躁。”李青梧笑了笑,又在李式的凝视下,冷静地将手里的金牌收了回去。“儿臣知道父皇如今焦灼于如何处置驸马,也知道父皇在忧心什么既然如此,又已经到了如此境地,父皇何不听我一言呢”

    李式满脸不爽,却还是坐了回去“说。”

    “父皇不想因为这种事失去良才,也不想被人指责有眼无珠那依儿臣来看,驸马必须留。”

    “不仅要留,还要留得光明正大,留得风风光光。”

    李式气笑了,简直就差在脸上写上“愚蠢”两个大字,“如今连她状告秋家的实质性证据都没有,你告诉朕,怎么留她敢犯欺君之罪,就是罪不容诛的名头朕砍了她十个脑袋都不过分”

    “父皇忌惮吴相,也忌惮皇祖母,”李青梧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和鄙视的神情,淡淡道,“需知驸马这块制衡的砖一旦被撤去,不仅父皇少了个趁手的左右手,也是在变相地打压祖母的势力吴相也会因此更加得势。”

    “如今南夷逼镜,大战在即朝堂不可再起风波,吴相一旦得势,只会越发张狂,无人能再压住他的气焰父皇当真愿意看到如此情形吗当初父皇精心培养驸马到这一步,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她把这些本该在政客们心里兀自琢磨盘旋的弯弯绕绕,就这样直白地拿出来,在李式面前说了个干净。

    李式听得神情变幻,脸色都不好看了。

    却不得不承认,李青梧说的是对的。

    “朕倒是不知,你何时对朝堂之事如此敏感了。”

    李青梧迎着他意味深长的打量,镇定自若“父皇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李式盯着她看了片刻,也没见她低下头露出顺从的模样,心中略有不爽。

    他收回视线,冷冷道“话说的好听,但你以为朕难道不知,不过是因为秋澈死了,你也难逃一劫,你才会火急火燎地来为她求情”

    李青梧垂眼,福身行礼,腰杆却从始至终挺得笔直“父皇误会了。于私,儿臣与驸马是夫妻,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此情此景,不救,便是无情。于公,儿臣身为父皇的女儿,又是大夏的长公主,也应当为父皇分忧,为国家解难。”

    “若此次儿臣对父皇避而不见,或是一朝对驸马落井下石,岂非跌了父皇的脸面毕竟儿臣是长公主,儿臣代表的,也是皇家待人的态度,不可马虎。”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漂亮极了。

    李式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冷哼一声“嫁了人,说话倒是都比从前要机灵许多了秋澈教你的”

    李青梧笑笑,不置可否“那父皇意下如何呢”

    李式

    沉默许久,眯了眯眼“若是朕不同意放了她呢”

    李青梧也沉默了片刻父皇当真如此想吗”

    “她一介女子,无关紧要。若不是如今身份太过贵重,朕还能拿她没办法”

    李式饶有兴致,“何况,朕若是当真不放,你又当如何”

    “”李青梧勾唇浅笑,“不如何。”

    “只是父皇莫要忘了,”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方才显得恭谨得恰到好处的姿态,瞬间就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淡鄙视的意味,“如今飞鸟未尽,便已藏良弓父皇觉得,此事之后,还会有人选择效忠于你吗”

    李式脸上那几分笑又落了下去,“你威胁朕”

    “不敢,”李青梧一字一句道,“父皇是国君,皇祖母再得权势,都得称您一声陛下,吴相再得权势,也得给您叩首。儿臣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岂敢威胁父皇呢”

    “儿臣不过是,与驸马情谊深厚,不忍其因大义自爆女子身份,却被下狱枉死,选择用免死金牌,保下驸马一条命。”李青梧轻声道,“只是不知若是让百姓知道了,原来父皇是这样不通人情的人,又会如何议论您呢”

    李式越听越急,越听越气。

    听到最后,便已忍无可忍,拍桌而起道“混账”

    还说不是威胁,李青梧简直一字一句都在威胁

    她知道如今皇帝最担心被太后和吴相两面架空权势,于是每句话都在往李式心窝上戳。

    他们再有权有势,也得朝皇帝行礼这话听着是在捧李式,可对于一个疑心病十分严重的皇帝来说,相当于是在暗示他

    你的臣子权势都要比你重了,你觉得,他们还会臣服于你吗

    这皇位,向来是有能力的人便可群起而夺之。

    李式两个字出口,就已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气得直抚胸口,哆哆嗦嗦地大骂“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就待在你的公主府,一步也别出来”

    李青梧却巍然不动,甚至又上前了一步,抬声道“儿臣接旨斗胆请问父皇,究竟要如何处置驸马”

    “朕如何处置她,轮不到你来置喙”

    “父皇不说,那就恕儿臣不能离开,”李青梧再次摸出那枚金牌,双手捧起,高高举着,声音掷地有声,“儿臣知父皇对驸马早已心有不满,但驸马心怀大义,实在不该亡于此时,今儿臣愿以免死金牌,换驸马一条生路。求父皇成全。”

    “”

    李式瘫在龙椅上,指着她的手都在抖。

    李青梧顿了顿,仿佛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字不落,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儿臣知父皇对驸马早已心有不满今儿臣愿以免死金牌,换驸马一条生路。求父皇成全。”

    她的声音慷锵有力,一字一句都回响在殿内,能保证殿外的太监宫女也能完完整整地听清她的话。

    李式气得更狠了,福子一边心惊胆战帮

    他顺气,一边道“长公主殿下,您快别说了”

    “无人能救她,我若不说,她便只有死路一条。”李青梧坚定道,“请恕儿臣心意已决,今儿臣愿以免死金牌,换驸马一条生路。求父皇,成全”

    李式捂着心口,震声道“朕若是不呢”

    “那父皇,”李青梧平静地抬头,淡淡道,“或许就真的要成为青史留名、被乱臣贼子吞噬权利而亡的,亡国之君了。”

    她的话可不是空口无凭,都有理有据,还全都戳中了李式那点隐晦的担忧之心。

    李式气得要死,偏偏知道她说的对,又毫无办法。

    吴相能压着他作威作福,太后能,秋澈能,现在这个向来最乖顺的女儿也能

    他胸口起伏片刻,半晌,“噗”得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传传旨”

    话说到一半,他看见自己吐出来的血,又当场晕了过去。

    福子大惊“来人,来人啊”

    李青梧先是诧异,后又略有些失望。

    她举着金牌的动作维持了不到须臾,只听身后大殿的门被打开,宫人们鱼贯而入,慌张地从她身侧穿过。

    李青梧慢慢放下了金牌,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想

    可惜了。

    怎么不说完再晕呢

    转身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瞥见了一道人影在大殿门口一闪而过。

    待她抬眼看去时,只见到了殿外,太后向她投来的复杂目光。

    “皇上病重,太子监国”秋澈读着信中内容,微微一顿,“以证据不足为由,打回秋初冬杀童女案。”

    “包括你兄长欺男霸女的案子,也被压下来了。”杨裘低声说,“但你从诏狱转进大理寺的事,也是他的意思。”

    秋澈挑眉,相当不客气“他脑子被驴踢了”

    “他估计以为,你我关系不和吧,”杨裘也无奈笑笑,“大概是看你在诏狱待得太舒服了,锦衣卫的地方,他们又插不了手,只能把你转出来了。”

    秋澈下狱后,皇帝紧急升了杨裘的官,来补上大理寺卿这个空档。

    平日里这俩人在朝堂上也呛过不少声,杨裘是唯一一个敢反驳秋澈,还没有被秋澈“报复”过的臣子。

    新生派的势力中,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最如火如荼,没有人知道他们也是同盟。

    太子或许就是看中了杨裘平日里的秋澈呛声呛得多,以为两人关系不好,悄咪咪地想整一整秋澈。

    没想到直接给她送到自己盟友手下去了。

    笑完了,秋澈又提起正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过在牢里几天不问事,怎么那位又病重了”

    杨裘道“你那日自爆身份后殿下去见了陛下,谈话时,有人听见殿下为你求情,说要以免死金牌,换你平安。”

    秋澈默了默,没想到李青梧还是走上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路。

    为了救她选择用了金牌。

    “可陛下又为何会”

    杨裘摇头“当时所有内侍都被遣散出门,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有留在里面的宦官总管福子知道。但你也知道的,福子的嘴,严实得很。”

    秋澈想了想,道“那秋家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我正要说,”杨裘道,“太后出面,劝说太子,此事因为你自爆身份,已经万民瞩目,此时压下去,不是好办法。”

    “太子并不很情愿,但或许是被迫于太后娘娘的压力,勉强点了头。三日后,由我主审,在大理寺公开升堂。”

    “会有谁在场”

    “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听说”杨裘顿了顿,看了她一眼,道,“长公主殿下也会来。”

    秋澈思索了片刻,伸手道“有纸笔吗”

    “嗯”

    “我写信问问她。”

    杨裘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问她那天和陛下说了什么,”秋澈以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然还有什么”

    杨裘难得结巴了一下“就就直接问”

    “有问题吗”

    杨裘哑然,语气略显复杂“原来,瑶台说你们感情好是真的啊。”

    “对啊。知道你觉得不适应,不用勉强,”秋澈十分自然地接过旁边大理寺下属递来的纸笔,轻声道,“但也别觉得有多奇怪。世上感情好的人多了去了。爱也分很多种,我同样爱她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们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极少数的,一对性别相同的恋人而已。”

    她态度坦然,既不觉得羞耻,也不引以为豪,是很令人春风拂面的姿态。

    杨裘咳了一声“你误会了,我虽有时顽固,却不迂腐。瑶台和我说过很多你们的事,她还说很羡慕你们来着。”

    秋澈写了几句,闻言执笔的手轻轻一凝。

    她想,她们有什么可羡慕的。

    一个是帝王制衡权臣的工具,一个是出生就注定不被喜爱的庶女。

    不过是有缘,能凑到一起,互相舔舐伤口,试图弥补对方同样缺爱的过往,又刚好契合罢了。

    她们两个人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在了遇见彼此身上。

    秋澈笑笑,并不答话,只问“瑶台现在怎么样了”

    杨裘苦笑,仍是摇头“还是不好。”

    原本有李青梧陪着,就算没劲儿,她也能强撑着爬起来,去各个商铺店面里转一转的。

    如今李青梧为了秋澈的事,自顾不暇,去她那里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瑶台强撑起来的生机,又在飞速的,肉眼可见地流逝消失。

    双方沉默片刻,秋澈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时她总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瑶台的出现和生命的流逝,都是如此恰到时机。

    就好像

    就好像她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是为了弥补上她们故事中的某些缺漏一样。

    而现在缺漏补好了,也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

    三日后,秋初冬杀女案,升堂。

    整个大理寺的院子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秋初冬看样子这段时间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灰头土脸地押出来时,周遭的百姓都在朝他身上丢烂菜叶子,骂他缺德遭天谴。

    秋初冬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竟然公然梗着脖子骂了回去

    “一群愚民女儿本来就是贱种,留下来也毫无用处。别说如今陛下还没定我的罪,哪怕我真的做过了,难道我还做错了吗”

    “你骂谁是贱种”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是长公主殿下”

    随即应声被让开了一条略宽阔的路。

    李青梧身着浅绿色宫裙,头戴金凤钗,脚着云头鞋,身后带着一个扶风和茯苓,缓步而来。

    即便衣着并不算华丽,也没有众星捧月,她美艳逼人的眉眼以及浑身上下迫人的气势,也足以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秋初冬一下就哑了声。

    李青梧笑笑“秋家主怎么不继续骂了你说女儿都是贱种本宫可都听到了。本宫也是陛下的女儿,你的意思是本宫也是贱种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