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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那人身着浅粉色长裙,作寻常人家的小姐打扮,姿态纤细玲珑,身旁左拥右簇。

    正静静地、从上而下望着她。

    额心朱砂痣,面上点绛唇。

    美艳不可方物。

    但与其他或狂热或羞涩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投花,也没有掷果,只是带着好像生来就挂在脸上、恰合时宜的浅笑

    眼里却是燃不尽的星火。

    是李青梧。

    两人隔空对视,李青梧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去看,愣了一下,随即率先仓促地移开了视线,身影很快消失在阁楼中。

    门窗被人关上。

    秋澈也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下一瞬间,一道纵马的人影挤进了他的视野。

    街边热闹的人声慢慢远去,李青梧坐在桌旁,想起方才那人投来的惊鸿一瞥,心跳还未平复。

    她抚胸压了压惊,低声问茯苓“如何人走了吗”

    “走远了。”茯苓放下窗棂,转身看着惊魂未定的李青梧,无奈地撇了撇嘴,上前帮她倒水,“殿下,您”

    “噤声。”李青梧轻声制止道,“在外,需喊我小姐。”

    茯苓忙道“小姐,奴婢的意思是,那状元郎不过就是好看了点。但今年中举的前三名里,另外两位学子也是惊才绝艳为何小姐独独青睐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秋公子呢还特意”

    特意为了看他一眼,从宫里偷偷跑出来。

    这要让陛下知道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青梧抿了一口水,温声道“他好看,还是第一名,为人也十分正直良善这还不够成为我青睐他的理由吗”

    茯苓心想,其他的也就算了,您这“正直良善”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但她没问出口,阁楼的门便被人突然踹开了。

    茯苓一惊,扭头下意识斥道“大胆何人竟敢”

    话音未落,在看见几名带刀侍卫身后严严实实围着的人相貌如何时,茯苓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李青梧起身,不动声色地拽了她一把,稳稳地福身道“陛下万安。”

    茯苓如梦初醒地跪了下来,屋内的侍女也刹那间跪了一地。

    李青梧低着头,没听见说起来的声音,便稳坐如山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但合握在一起的手却在几不可察地抖着,暴露出她的紧张。

    她此次出宫,没有任何出宫令,是偷溜出来的。

    “朕竟不知你何时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偷渡出宫了”皇帝威严冷肃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乐和,你向来最知礼守礼不如今日,也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青梧额角的一滴冷汗应声而落。

    “若没看错”榜眼吴易起摇开一柄扇子,扇面写着极其飘逸狂妄的一个字

    什么字秋澈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吴易起毫无所觉,慢悠悠道,“那是当朝最受宠的长公主乐和吧”

    “你们认识”

    秋澈没说话,只是刚收回来的视线往他那边轻轻一扫。

    吴易起莫名压力十足,咳了一声,纵马凑近了些,做了个说悄悄话的姿势。

    “我只是想劝你,最好别打这位公主的主意。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帝王盛宠,是正一品的嫡长公主”

    “这些我都知道。”

    秋澈轻飘飘地打断了他,“所以,兄台是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说,”吴易起清了清嗓子,贼兮兮地凑过来道,“我爷爷跟我说过了,她是我的未婚妻,圣上都打算给我们赐婚了你就别想了,朋友妻不可欺你是读书人,读的书还比我厉害知道这个道理吧”

    秋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骑在马上,答非所问道“兄台未免太自来熟了些,谁与你是朋友”

    吴易起道“一同参与了会试,殿试,又一起高中游街这不算朋友”

    秋澈“我都不认识你,这哪里算朋友”

    吴易起“好吧。”

    他摇了摇扇子,得意洋洋道“那你现在认识我了,本公子是吴家子弟,吴易起,吴丞相的那个吴,这个你总知道吧”

    秋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其实从会试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小子,有点本事啊。我这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还能在读书上压我一头的人,偏偏还不止一次。快说你是不是贿赂那些批试题的老家伙了”

    “吴公子。”

    秋澈忽然提声,平静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啊”

    “秋家如今是平民之家,不如吴家倾权富贵,此等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轻易提起为好,免得引火烧身。”

    “”

    吴易起呆了片刻,干笑道“你看你,未免太认真了,本公子就开个玩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秋澈对他微微一笑,“吴公子未免也太认真了。”

    吴易起“”

    “好你小子耍我是吧我不管,你这个朋友我今天就交定了”

    “”

    “喂你倒是说话啊”

    “吴公子高兴就好。”

    “”

    两人聊天时,最后面的杨裘不远不近地跟着,眸中闪过几分深思。

    游街后接着要参加曲江宴,还有不少官员带着家眷一同参加,为的就是一桩榜下捉婿的美谈。

    尤其是今年的前三名进士,都尤其俊秀,宴席就更热闹了些。

    秋澈作为今科状元,备受关注,席间不断有人给她敬酒,请她题诗,都被她以“不擅饮酒”或者“身子不适不宜多说”为由躲过去了。

    这理由用多了,难免有人要嘲讽“怎么方才大殿之上还好好的,一到宴席上就身体不适,秋兄怕不是看不起我们,才不愿与我们同饮吧”

    原本曲水流觞、其乐融融的宴会场面,刹那间就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住了。

    秋澈也顿了一顿,随即抬头,状似不解道“那是当然,陛下面前哪怕身子难受,自然也要守礼。难不成,兄台觉得,你比陛下尊贵”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书生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你你休得胡言我万万没有此意”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

    秋澈恍然道,“不过我看兄台说的也对,我身子不适,怕是扰了诸位的雅兴,那今日就这样吧。诸位都是将来的同僚,若有机会,改日再聚。”

    言罢利落地起身,离席而去。

    吴易起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起身朝周围一拱手,也跟了上去。

    他一边嚷嚷着说秋澈胆子大不怕得罪人,一边又啧啧称奇,非要跟着秋澈,说是今日不跟她交个朋友便浑身不适,硬要她点头同意才行。

    秋澈甩他不掉,便任由他去了。

    快到秋府门前时,她远远看见往日门庭冷清的秋家大门前却站了一大圈人,微微一顿。

    老远就见到秋澈骑着御赐的汗血宝马回来,大夫人柳氏脸上的笑几乎都要撑不住了,攥着手里的帕子拧成了一团。

    秋初冬看出她的抑郁不满,却并不放在心上,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夫人,可要记得方才我说过的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爹说的对。”

    旁边的秋哲也得意地应了一声,“娘,等你儿子我当了大官,您可就享福了反正她考来的官迟早都是我的,怕什么。”

    柳氏勉强笑笑,没说话。

    远处,秋澈神色微冷,“吁”了一声,纵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吴易起还在秋澈耳边念念叨叨,见状连连赞叹道“没想到你不仅文及状元,能说会道,御马的技术也不赖嘛”

    秋澈“”

    她懒得理吴易起,淡淡道“已经到秋府门口了,吴公子还要跟着吗”

    “那是你家人”

    吴易起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兴致勃勃道,“哇,好隆重的迎接仪式看来秋兄你父母亲对你这次科考很重视啊这种热闹我怎能不凑快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参观参观诶那个,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怎么和你长得这么像”

    吴易起惊奇地止声,来回打量了他们几眼,见她不说话,便拍掌道“我知道了你们是双生子是吧”

    秋澈扯了扯嘴角,表情是笑着的,眼神却冰冷。

    她启唇,吐出两个字“是仇人。”

    说罢,她没再去看吴易起惊诧的表情,慢悠悠地纵马上前。

    刚到了门口,她爹秋初冬便腼着一张谄媚的笑脸迎上来,道“澈儿爹刚听闻你高中榜首,这就归家来迎你回府了,我听闻圣上刚封了你从六品修撰,是也不是”

    秋澈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掩不住兴奋的脸,想到上辈子,自己也被他这样的表情蒙骗过无数回。

    每一次,她都以为父亲是在真心为自己高兴的,因而更加拼了命地去读书,去挣更好的功名却下意识忽略了那几分违和。

    到头来,全给长兄秋哲做了嫁衣。

    为什么她爹从来不喜欢她,但每次她升官都会如此高兴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官,是他要送给他宝贝儿子秋哲的礼物啊。

    秋澈想过再见秋初冬时的场景,在想象中,她或许会憎恨,或许会痛苦,或许会窒息到喘不上气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十分平静。

    好像面前这个和她是骨肉血亲、生且育了她数十年的人,那些往事,那些爱恨,真的随着那一场大梦般的前生,一起烟消云散了。

    剩下来的,只有一个唯利是图、冷血恶心的小人。

    “秋兄,秋兄”

    秋澈回神。

    吴易起没发现她的异常,笑道“你爹问你话呢是你爹对吧你怎么不回话啊”

    秋初冬也搓了搓手,瞥了眼吴易起身上非富即贵的衣料,道“还没介绍过呢,澈儿,这位是”

    秋澈没给秋初冬一个眼神,淡淡对吴易起道“你要看热闹就留下来看吧,我先回房了。”

    说罢下了马,将马交给安静等候在一旁的玉明,就要踏入门槛。

    秋哲憋了半天,见状当即嚷嚷道“你什么意思啊我爹我娘和我一起,这么多人来迎接你,你还拉着个脸,什么意思当官了不起啊你等着,我迟早”

    迟早把你的位置抢过来

    话音未落,便被柳氏一把掐住了手腕。

    秋哲疼得“嗷”叫了一声,对上他娘警告的眼神,又讪讪地闭了嘴。

    秋澈顿住步子,回头瞥了他一眼。

    突然,她“哦”了一声,“当官就是了不起。”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没也考个官当当”

    秋哲“”

    玉砚跟在她身后,当即就笑出了声。

    秋初冬脸上的笑意却落了一些“怎么跟你兄长说话的”

    “诶,慢着慢着,”吴易起也下了马,看了半天戏,此时才连忙上前,对秋澈奇怪道,“不是我说,你家关系不好啊还是只孤立你一个人怎么你高中榜首刚回府,就被他这么骂一通,也没人说他不懂规矩,反倒是你反驳了一句就训斥起你来了”

    声音之大,整个聚集在秋府门前的人都听得到。

    秋澈还没说话,秋初冬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却看在对方是外人的份上,只能忍着怒气道“这位客人,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能叫孤立况且,这是我秋府的家务事,我看公子还是不要多掺和了”

    “哟哟哟,你瞧瞧你这爹,脾气大得说两句都听不得了。”

    吴易起收了扇子,指着秋初冬,对秋澈一脸惊讶道,“竟然还赶我吴家人的客,怪我多事儿是吧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秋家,也能将我吴易起赶出门去了”

    秋初冬闻言大惊,连忙作揖道

    “原来是吴相公家的长孙公子,失敬失敬,是秋某有眼不识泰山”

    秋澈不得已站在原地一起听着,有些不耐地轻啧了一声。

    “免了免了,”吴易起悠悠然道,“我看啊,秋家容不得我这座大佛,今日还是不多叨扰了秋兄,告辞。改日我必定会向祖父好好说道说道,这秋家的待客之道”

    秋初冬脸色煞白,还想说话,秋澈却已经立刻应道“告辞。”

    吴易起“”

    不是,真的不挽留一下啊

    吴易起不满地嘀咕着,前脚刚离开秋府,后脚就收到了家中传来的消息。

    他立即将马停下,诧异地看向传信的侍卫道“等等,你说什么”

    侍卫拱手,又低声重复道“宫中传来消息,长公主称自己已有意中人。今日金銮殿上向陛下求旨赐婚,触怒龙颜。”

    “此时正在殿外罚跪。”

    “长公主不是向来被陛下宠爱吗怎会因为这种事触怒龙颜”

    还为此让她罚跪金銮殿

    吴易起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可有打听清楚,她中意者为何人”

    侍卫顿了顿,道“今科状元,秋家庶二子,秋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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