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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芳心苦(三)
    玉佩里的秘境相当于第一个濯尘殿,迟莲对这里很熟悉,再加上拢着他的气息令人安心,因此他睡得格外安稳,并且没有做梦,是很踏实又舒服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明亮,照得象牙白的帘帐微微透光。迟莲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长直锁骨与白皙胸口,银发披落下来遮住半身,仍如雪里落满了梅花。靠近心脏的地方有道殷红的伤疤,其实早就已经不疼了,但由于昨晚被人反复亲吻,好像凭空搭错了某根无形的弦,眼下还随着他身体内的余韵微微发烫。

    虽说昨天给神仙丢了大脸,但他毕竟是仙人之身,而且惟明有点太宝贝他了,除了轻微的酸软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甚至内府较先前还充盈许多

    腰间手臂的力道忽然一紧,将他拉回了温暖轻柔的衾枕之间。惟明半阖着眼,因为还没清醒,声调显得慵倦懒散,有点勾人的沙哑“疼吗,哪儿不舒服”

    “不疼。”迟莲把头发拨到旁边,第一百次回答他,“真的不用那么小心,又不是纸糊的。”

    “眼睛呢”惟明轻车熟路地伸手拢着他的脸,“转过来我看看。”

    迟莲无奈道“眼睛早就没事了,一千多年前的事,怎么还惦记着。”

    “你昨天哭得太多了。”惟明托着下巴仔细端详,“有点红,待会敷一下。”

    迟莲“没有哭。”

    惟明笑了起来,顺手捏捏他的耳垂“没有吗我记得哭了。”

    迟莲“你记错了。”

    “那我还记得你说了很多次喜欢我,”惟明问,“也是我记错了吗”

    迟莲“”

    惟明对先前被他拒绝的事耿耿于怀,所以逮住机会就要确认一下心意。迟莲昨晚在床笫间百般证明,才终于让他消停了一时片刻。然而有些话在夜深人静时说得,在春宵帐暖时说得,放到白天就莫名地开不了口,迟莲像是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了,狼狈地避开了灼人的视线,叹气道“殿下,你好像个狐狸精啊。”

    肌肤相贴,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胸腔震动,惟明笑着低头亲他“仙君喜欢的话,狐狸精就狐狸精吧。”

    锦被里浸着暖意,帘帐拢住余香,刚睡醒声音还没舒展开,柔情犹在,就更像是新婚夫妻间的呢喃私语,迟莲本来还有起床的力气,又被他消磨干净了。两人缠绵磨蹭了许久,才终于散尽了最后一点情热余韵,起身梳洗穿戴,动手收拾一夜荒唐后留下的狼藉。

    衣物都是现成的,比着原来的样式变化一下就看不出区别,只是头发散了,需得重新束过。迟莲坐在镜台前,想起上一次被帝君按在这梳头,不由得一笑,惟明在后头看见了,拿梳子敲了敲他的脑门“笑什么”

    迟莲在镜中与他对视“殿下会的真多。”

    惟明不以为意“我还会编小辫子呢,要不然给你编一条”

    迟莲笑道“出去会把归珩吓死,还是免了。”

    “我看他心里明镜似的,你们俩谁吓谁不一定。惟明捋着他的长发,忽然道,“你的头发是不是比之前黑了点”

    迟莲没怎么留心过,这会儿对着镜子也看不出差别“没有吧。”

    他的头发变白是因为根基受损,和寻常白发不一样,不是吃点黑芝麻何首乌就能养回来的。惟明却比着肩膀目测了一下,断然道“是变黑了。我记得之前分界在肩头上,如今都快到蝴蝶骨了。你自己有没有别的感觉”

    要说近期不寻常之事,除了掉进镜中回忆往昔,就是昨晚那场鱼水之欢,迟莲想起今早他莫名感觉内府灵力充盈,倏地一怔,喃喃道“不可能吧”

    惟明问“怎么了”

    迟莲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才讪讪道“不好说,要么还是先去看一眼帝君”

    惟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纳闷道“这都是什么讲究,我还得去拜谒一遍我自己”

    但迟莲这会儿格外心虚,甚至不动声色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拽得惟明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迟莲仙君会对苍泽帝君撒娇,大国师却一向不肯在人前稍露弱势。但是有过肌肤之亲到底是不一样,那种绝无仅有的亲密连曾经的帝君都要退让一步,惟明才是如今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英明神武的端王殿下终究难过美人关,被吃得死死的,顺着力道摸过去握着他的手,无奈地道“走吧。”

    风荷簇拥的湖心深处,亭中白玉床上已空无一人,迟莲的脸上却不见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可奈何。惟明没料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试探地问“这是”

    迟莲心里大约明白了原委,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反身抱着惟明的腰试图含糊过去,被他捏着后颈像拎猫一样晃了晃“说着正事呢,突然扑人算怎么回事,这一招就是再好用,也不能次次都靠撒娇蒙混过关吧”

    迟莲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不重要,我们该回去了。”

    “那么大一个帝君凭空没了也不重要”惟明能信他才有鬼,“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你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而且我好歹算是半个旧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迟莲道“闲着没事左手打右手,自己吃自己的醋就说得过去了”

    惟明低头瞥见他发红的耳垂,已猜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迟莲面软不好意思开口,便缓和了口吻,耐心哄道“你知道自己先前办的那些事有多吓人,我倒不怕别的,只是事关你身体康健,不问清楚了不安心。你要是心中有数,保证以后不会突然弄出个七病八痛来吓我,那不说也行。”

    迟莲就没有哪次能成功抵挡住他的劝哄,泄气地抵住惟明肩头,闷闷道“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对天族的身躯只是神魂外相,不是实体,帝君大部分神魂已归于天地,剩余的神魂如今托生成了殿下,躯壳也只不过是残存的些许神魂法力,依靠此间灵气勉强维持。”

    “殿下昨夜进入秘境,这里灵气充裕,魂

    魄又比先前凝实,便如川流归海,自发吸收了遗躯的法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通过双修嗯相互补益,所以我的发色才会变回来”

    惟明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居然还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虚心地请教他“相互补益具体是怎么个补法仙君不妨展开说说,咱们一道参详参详。这双修之法既然有用,那咱们就应该多用才行”

    迟莲恼羞成怒,在他背后扇了一巴掌“没有用也没有下次了”

    “真的不给吗”惟明抱着他,死不悔改地边笑边道,“可是我食髓知味,却再也放不开手了。”

    梁州这边大船靠岸,方天宠及其党羽被缉拿收押,因幽灵鬼船案而生的风波暂时平息,而与此同时,另一端的京城里暗流涌动,阴冷杀机才刚刚显露出端倪。

    十几条眼线轮流盯守端王府,一见本该跟随端王去梁州的侍卫匆匆回府,盯梢的暗桩立刻回禀上峰,当夜便有十数名刺客包围王府,分头潜入,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主人点名要的关键证物。

    府内一干仆婢下人都被绑起来聚集在庭院中,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打砸翻抄,吓得犹如掉毛鹌鹑,缩在一起不住发抖。刺客首领听完手下汇报,阴冷地扫视了众人一遍,闪电般伸手扼住一名侍女的咽喉“说,从梁州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

    王府侍女原本就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自小入府,惟明从不难为人,管家也温和善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虐待,顿时吓得眼泪狂流,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首领将她往人堆里一抛,回手抽出长刀,架在了春至的脖子上“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交不出来,便和她是一样的下场”

    话音未落,斜地里陡然掀起一阵森冷的腥风,霎时间吹熄了院中火把。紧接着乓地一声震响,本应见血的刀锋剁在了比石头还硬的东西上,巨力登时震裂了持刀人的虎口。

    “什么人”

    刺客们比常人的直觉更为敏锐,此刻只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杀气笼罩,毛骨悚然地攥紧了手中的刀。今夜本来就是个月黑风高之夜,而端王府上空的乌云层层卷积,竟然比平时更加黑暗,差不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这对凡人而言是无法行动的困境,却是妖兽最好的狩猎场。

    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围接一连三地传来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夏日闷热凝滞的空气里腾起了浓厚的铁锈腥气。春至终于再也忍不住,被熏得干呕了一声。

    杀声蓦然一停,半空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照亮了犹如地狱般的庭院。

    黑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人群外围,鲜血几乎汇成了池塘,每个人的死状都是开膛破肚,而在那唯一还僵立着的首领背后、王府屋顶的上方,正盘踞着一条暗金色的巨龙,爪尖犹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轰隆

    宛如天劫降临,闪电和惊雷一道接一道炸响,所有人都被这大开杀戒的祥瑞吓傻了,那首领更是抖如筛糠,在那双妖异竖瞳的注视下绝望地闭上了眼。

    “噗呲”一声,血花四溅。

    一场杀戮终结了另一场杀戮,随着最后一个刺客倒地死去,电闪雷鸣也逐渐止息。重重劫云散去,月亮高悬在中天,洒下薄纱般的清辉。

    但还是没有人敢动弹。

    金龙收回沾满鲜血的利爪,甩了两下没甩干净,它下意识地把爪子抬到嘴边想舔,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矜持地放下,迈步从房顶上下来,轻轻一挥削断了春至身上的绳索,却看见她睁圆了眼睛,惊恐地向后退缩了几步。

    金龙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他们在害怕,于是缩小龙躯化为猫身,甩了甩满身金色的长毛,眼巴巴地蹲在原地,又轻又委屈地冲着他们“喵”了一声。

    良久,易大有才率先从死里逃生和看见妖怪的双重震惊里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这是阿虎”

    春至突然“哇”地一声爆哭,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它,哭声响彻了整座王府“呜呜呜呜宝贝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吓死我了呜呜呜”

    阿虎“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