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52 章 52
    骆肇的眼神静静沉了沉。

    另一边,嬿央腰上忽然来了一只手,她自然是惊了下的,眼神刹那望过去。但惊过之后发现是祁长晏的,便不自觉中已是放松,任由他抱了她下地。

    因为她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力气,刚刚那一阵的疾驰,还有最后连发几箭的用力,让她现在还有种紧绷以致脱力的感觉。

    尤其腿上,她是头一回驰马这样狂奔,此时大腿便有些颤,站好像都有些站不稳。

    被他抱了下来脚步沾到地上时,几乎一软,要跌下去。好在男人手臂一紧,箍紧了她,同时,听到头顶他声音哑哑以及紧绷着问她,“可有事”

    问着,还把她鬓边的发也拂了拂,到底骑的太快,鬓发有些许乱了。

    嬿央在他的动作中弯了眼,“无事。”

    说完,眼睛不止弯了,也完全是笑时的浅弧。这一笑因为男人此时又拂了下她鬓发的手,还有他眼底里她突然发现的沉喑以及一遍一遍重重看她的神情。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眼睛到底看了多少遍她她也不知,只在他的手掌无意识又摸了下她耳畔的发时,见他还是看着她,也听他声音忽而喑哑的问“刚刚吓着了是不是”

    说没被吓到那是骗人的,特别,最后那驱马一跃,她并无十成的把握,心底笃定的也只有八分而已。

    好在,最后安然无恙。

    在他跟前没必要隐瞒,嬿央深呼一口气,冰凉又雪白的脸点了一下。

    祁长晏的视线在她轻轻一点时,往她此时的脸色移了移,心想她一定远远不止是吓着而已,只怕也有点冷。

    像现在,他掌心里她耳朵的温度是完全冰凉的,她的脸也被寒风吹的白白的,不由得包了她的耳朵想给她搓着暖一暖,又情不自禁,改而抓了她颈后斗篷的帽子,想给她把帽子遮上。

    是的,是情不自禁,并不是不自觉间想做出的动作,因为心底除了想让她暖和暖和,对于想让她把帽子遮上,还有一种感觉,就是此时不想让外人看见她,这有点像冲动,又像他此时心里笑着却又叹着的复杂之感。

    当然,心中是依然紧绷的,可,又有另一种抑制不住的一种火烫的感觉,占据了另一分。

    他刚刚当然怕她出事,也怕她被那野猪伤了出什么事,不然之前他不会向陛下禀了,夺了一匹马就往这边疾驰过来。

    她驱马跃起的那刻,是他浑身最为紧绷的时刻,他怕她稍有不慎,出什么差错,那是他绝不敢想,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甚至,那刻明明什么都还未发生,他的脸色已经差极了,心神更是好像随时会铮的一下断裂,好在,好在,她最后毫发无损。

    他是庆幸的,庆幸过后,刚刚条件反射就大步跨向了她,又众目睽睽毫无所顾,抱了她下来。

    抱了她下来后,浑身依然紧绷,但此时紧绷之余,脑海中全是她刚刚一跃的惊心动魄,以及她那一刻身影的翩然。那一瞬,说实话,在她此时安然无恙之后,再

    突然回忆起,除了惊于她动作上的惊心动魄,脑海里另一番定格的,便是她那时一跃下完全夺目的身影,而这样的她,是他的夫人,是以情难自已,心神也不自觉有些烫。

    勾了勾唇,但忽而,手掌却是顿了,到底未替她把兜帽戴上,因为过会儿肯定还要去见陛下,面见天子,怎好遮帽。

    所以手心停了停,只是放下。

    随后,笑笑,他的目光瞥向那只野猪。

    祁长晏手掌轻轻拍了拍嬿央的腰,沉声说“那是你的猎物。”

    嬿央看过去,旋即也笑了。

    今年她总算没有落空,猎到了样东西,还是这样的大东西。

    嘴角弯了又弯。

    轻笑,又轻松,似感叹一般,“猎它可不容易。”

    “嗯。”祁长晏点头,同时,手掌已帮她捏了捏她手臂,他深谙此时她的手臂绝对是酸软发疼的。

    捏着,还说“很酸是不是”

    嬿央点头,因为真的酸。

    祁长晏又捏一捏,接着则说“今日回去后让侯嬷嬷给你按一按。”

    到底侯嬷嬷在这事上才是真的精通,他的力道或许于她来说会过轻又或者过重了。

    “好。”

    嬿央说好之时,察觉男人的手掌仍旧时不时在帮她按揉,好让她恢复力气。

    祁长晏未停的原因是,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虽他力道或许不准,但到底先让嬿央恢复力气。

    与此同时,猎场里的狩猎并未结束,其他人是仍然在狩猎的。不过众人的目光却少有再投过去了,这会儿反倒若有若无都在看祁长晏夫妇。

    其中有些许是仍旧沉浸在嬿央最后那一跃的吃惊中,他们觉得,论射艺的话,嬿央是绝对比不过场中此时那几位首屈一指的女眷的,但骑术上,她是算得上不差的,尤其最后那一跃,兼具美感和生死间急迫的爆发力,马儿浑身肌肉在空中绷起的线条,还有女子被风吹起的斗篷,以及她本就亮眼至极的美貌,心想,便是往后几年要忘记这一幕都挺难。

    毕竟今日这幕看得确实觉得惊艳,甚至在野猪身死尘埃落定后,众人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心想再来一回也不是不行。

    另外一些人,则是因为祁长晏此时过去了,这些人便是天子身边那些人了。

    而这些人看了看,忽而,一个内侍被陛下吩咐了一句什么话。

    内侍静静听着,听完答是,拔腿就朝祁长晏夫妇跑去。

    他跑到祁长晏不远处时,嬿央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到底刚刚的情况只是一时的事。

    所以和祁长晏说“已经好些了。”

    “嗯。”祁长晏的手却仍然还是帮她捏一捏。

    嬿央轻笑,旋即正色,因为看到了跑来的陛下近侍,暗地里轻轻推一推祁长晏。

    祁长晏从她这一推中看了她一眼,但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于是往身后看去。

    这一看,内侍正好

    跑近。

    才跑近,内侍笑道“祁大人,祁夫人,陛下让奴才请您两位过去。”

    祁长晏颔首,“好,有劳公公跑一趟。”

    说过这句,眼神马上又望向嬿央,无声示意我们过去。

    嬿央点头,道好。

    天子这边,走到地方了,祁长晏和嬿央行礼。

    “臣,叩见陛下。”

    “臣妇,叩见陛下。”

    “都起。”被行礼之人摆了下手,摆过,看着嬿央一笑,“长晏媳妇,没想到你骑术还不错。”

    嬿央轻笑,“回陛下,父亲儿时便让我们兄妹几人学习骑马,是以嬿央骑术还算入的了眼。”

    原是如此,天子点点头,顺道,因她话里提了她父亲,倒是顺口问了句,“你父亲如今如何了”他记得他是丁忧回乡去了,有阵子没见过这个人了。

    嬿央“父亲一切都好,谢陛下惦念。”

    天子又问“你父亲丁忧多久了”

    “有两年多了,陛下。”

    如此,天子颔首,未再就此事问过。之后他再说话便是和祁长晏说了,说着说着,见祁长晏有一次看向嬿央,轻轻笑,心想都还是小年轻啊。

    调侃出声,“怎么,你媳妇现在好好站在这,你难道还担心不成”

    祁长晏也听出了其中调侃之意,所以倒是坦然。

    弯了弯唇,“陛下谅解,您也知嬿央从前射猎如何,刚刚那一出,臣难免心有余悸。”

    天子大笑,拿手指了指他。

    指过,轻轻摇头,未再就此调侃,只目光再次投向猎场。

    之后,嬿央也再未进过猎场,随祁长晏一起一直在帝台这边站着,直到狩猎结束。

    狩猎结束,结果自然要分个高下。

    有那几个射猎好手在,嬿央虽猎了只野猪,却也未能跻身前列,但嬿央的成绩说来也不差,能猎野猪的,在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嬿央也同样得了天子赏赐。

    赏过,又祭罢,随后就是三军犒赏了。

    所有猎物这天下午全部烤了,再有无数提前备好的佳肴美食一一盛出来,犒劳今日奔袭了一天的众将士。其中表现最突出者,还会额外受赏,所以这天的傍晚热闹异常,猎场的气氛分毫不逊于刚刚的围猎场面。

    一个时辰后,猎场最热闹之时,此时嬿央与祁长晏暂时分开了,因为他被陛下叫了去。

    嬿央这时一人坐在原地,身边跟着丫鬟环枝。

    环枝上前来把嬿央的斗篷理一理,又轻声说“要不要奴把火再架旺些眼看着天黑,越来越冷了。”

    嬿央“这些火就够了。”

    又问她“你冷不冷”

    环枝笑得眼睛眯眯,“奴穿得也厚实,不冷。”

    “这便好。”嬿央轻笑。

    环枝这时探头看了看火堆里,说“地瓜应该已经烤好了,闻着香气已经很浓,奴扒出来看

    看”

    “好。”

    扒出来,果然,是烤得正熟的时候。

    环枝捡了三层油纸裹好,然后才递给嬿央,“刚拿出来,您小心烫啊。”

    嬿央点点头。

    但之后她捧着才吃一口,却见跟前来了个人。这个人她也认识的,骆肇。

    嬿央笑笑“骆将军。”

    今日得赏的一众将士中便有他,还有,从前两人也算见过好几面,不过成亲后倒是少见了。

    骆肇眼神看她,“嗯。”

    嗯过,看一眼她周边,说“怎只见夫人,祁大人倒是不在。”

    不是,他知道祁长晏现在在哪,也是因为他不在,他才会过来。

    身后的手指不由得摩挲了下掌心里的东西。

    嬿央“夫君有事,暂且先离了一会儿。”

    “将军找我夫君”

    骆肇摇头。

    随后,背在身后的手放到了跟前,也摊开了掌心。

    “是还你东西。”

    他掌心里,躺着的赫然是那根被嬿央弃了的长鞭。

    嬿央微讶,因为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那样的情形,成功射杀野猪后她完全忘了鞭子那回事了。

    没想到现在这根鞭子倒是出现在他这。

    骆肇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则说“我手下士兵去抬你的猎物时,捡到的。”

    女眷们只负责射杀,事后清点猎物,还是由士兵们来。

    但骆肇手里这根长鞭,士兵们其实连碰也没碰过,在有士兵要捡起来前,骆肇早已经把它收在了掌心。

    此时,还给它的主人。

    不过他说“鞭尾已经被咬坏了,要修恐须费一番功夫。”

    嬿央脸上的神色已经收好了,此时,自然把他递来的鞭子收了回来。

    毕竟人家特地还回来,她总不能说她已经忘了它,且打算不要了吧。

    “谢谢骆将军。”手上的鞭子卷的很好,可见来人真的好好收着她这根鞭子。

    “不必言谢。”她也不用像他致谢,他想帮她时,最终未能帮上忙。

    嬿央笑笑。

    骆肇还了鞭子没走,因为还想和她说几句话。他提及了她儿女,果然,这让她开了口,女人神情柔柔,告诉他她的孩子们这会儿都在行宫,今日因为走得远,也怕他们怕冷,所以孩子们都没带过来。

    随后又听她问“骆夫人可来了”

    骆肇“我未成亲。”

    嬿央自觉挑错了话,还以为他已经成了亲。

    骆肇看她神情,又道“但我也有个孩子,回头让他上门找霁安玩玩。”

    嬿央了然,他这个家世,未成亲却有孩子,不是什么奇事。

    笑了句好。

    骆肇知道这句好是客气话,可他当了真,他也想自己的孩子能跟她的孩子亲近亲近,嘴巴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祁长晏回来了。

    看到祁长晏,骆肇神色未改,祁长晏的神色也未改,只走近了看到嬿央手里有东西时,动了下眼神,颔一颔下巴,问嬿央,“这是”

    嬿央“我那根鞭子,当时被野猪咬了弃了,骆将军帮我送了回来。”

    如此,祁长晏点点头。

    又偏眸看向骆肇,“骆将军有心人。”

    说着对方有心,祁长晏的语气却很淡很淡,一种嬿央听不出来,但骆肇一眼能发现对方似乎在赶客的淡。

    骆肇眼神与祁长晏对上,心想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不过,东西已经送了回去,他也没什么好不快的。

    “举手之劳。”

    “嗯。”

    随后,祁长晏没再看他,直接看向了嬿央,“陛下那边烤了好些鹿肉,正是热乎的,我带你去尝尝。”

    说了,不待嬿央说好还是不好,已牵了嬿央起来,带着嬿央往那边走。

    骆肇在原地看着夫妻两走远的身影,神情不明。

    祁长晏带着嬿央走了一段距离后,再次看了眼她手里的长鞭。

    嬿央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举了举长鞭,说“鞭尾被咬的断了一截。”

    “骆将军说要修的话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祁长晏淡淡说“既费工夫,那不必修了。”

    心里则想,当时倒是忘了这长鞭,若是当时叫许冀去收了,今晚骆肇倒是没机会靠近她。

    如此略一沉吟,再看她手上长鞭时,马上伸手拿了过来,又仍然淡淡的说“回头找个好的工匠,给你做条结实些的长鞭。”

    这一条,她往后不必看到,也不必再用了,他会让人处理掉。

    嬿央“行啊。”

    嬿央之后再也没见过这条长鞭,甚至两刻钟后忽然想起随口问了句,祁长晏也只说交给许冀收着了,她再也未见过这条长鞭一眼。

    随后,更是再也没有那个心思想起过,因为与祁长晏吃饱过后,一起走走消消食时,倒是碰见另一件事。彼时两人才走过一处,忽然,祁长晏的脚步停了,男人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噤声,也让她停了。

    两人噤声时,远处才冒出一会儿的的声音则在继续,目视范围之内,也能看到人影的走动。

    走动的人是骆肇,以及一个女人。

    祁长晏是在骆肇一声清晰的声音传出时,才发现对方是骆肇,又在发现女人的声音时,知道两人并不是什么密谈,他和嬿央未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又握握嬿央的手,让她不必屏息。

    刚刚是出于谨慎,第一反应就下意识掩藏两人的声息,因为怕对方说得是什么隐秘的事,到时平白惹一身腥,所以不如一早便不被对方察觉的好,但现在没必要了。

    没必要的同时,也不想嬿央再和那人碰上,祁长晏垂眸在嬿央身边低声说一句回吧,牵着她又转身往回走。

    往回走时,身后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

    女人问“骆将军要在京里

    待多久”

    “暂且不知,全看陛下安排。”

    女人明显失望,过了会儿又问“那,今年你可在京里过年”

    这回,骆肇点了头,也说“父母想念孙儿,今年年底会在京中。”

    祁长晏忽然听到孙儿几个字,脚步倒是微顿,随后才记起来一件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事,是啊,骆肇已经有孩子了,好像是几年前听人说得,他的孩子如今也有四岁了。

    当时过耳便过,这些年也不曾刻意想起,此时听骆肇提起,才想起他有个孩子。眼睛眯了下,忽然觉得对方是一点威胁也没有了,不管骆肇如今是何心思,对嬿央又有何觊觎,但嬿央,绝不会对已经有了子嗣的他有任何心思。

    眉轻轻扬了,神情也微有变化,变化到连嬿央也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很好,眼睛眨了眨,想要问问,可,话未能问出时,是肩上骤然一紧的力道,随即更是整个后背都被祁长晏完全揽住。

    男人脸色厉了,在瞬间揽住嬿央后,手臂收紧,极速间往后大退了一步。

    这一大步间,就在刚刚嬿央所站的那处,一根流箭嗖的飞过,正穿过刚刚嬿央的位置。

    若祁长晏刚刚没揽了嬿央迅速后退,刚刚那根箭此时毫无疑问的会扎在嬿央身上。

    祁长晏眼神变得煞利,猛地扭头看向这根箭所射的来源。

    至于嬿央,她还是有点懵的,此时仍被祁长晏的臂膀紧紧揽着,她自然仍未意识到她刚刚差点面临一场怎样的危险。

    她无知无觉,只疑惑抬眸望祁长晏“怎”

    一望,望见的不是他的眼睛,是他冷冰冰看向一个方向的眼神,还有他极疏冷的侧脸轮廓。

    这样的冰冷,她完全不曾看过,其中,隐隐约约她还发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他在后怕。

    后怕嬿央哪里还意识不到,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是去看身后。在看到那根现在直直插在不远处的箭时,后背忽然冒出一股凉气。

    她哪里还不知道祁长晏脸色现在如此难看的原因。

    不止后背凉飕飕的,手心也凉飕飕的,任由谁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差点被一场意外给伤了,也平静不起来。

    祁长晏发觉嬿央也有点后怕了,所以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背,以示安抚,但眼神,是仍然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的。

    且那个方向里,许冀早已飞奔过去。

    所以那个方向现在终于来了人,因为对方在发现许冀时,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的失手恐怕是不能罢休了,于是在拔腿就跑还是走过来主动认错之间,两方权衡之下还是认怂的走过来。

    成璋旻讪讪。

    讪讪一会儿,在祁长晏冷冷盯着他且明显是不善的眼神里,长长作揖,“小子成璋旻,刚刚失手差点伤了贵夫人,小子致歉。”

    祁长晏眼中有冷芒,神色中的不善也未退去,“夜里为何还要放箭。”

    成璋旻心虚,“因,因与人打赌,说

    能射中刚刚飞过去的鸟,所以放了箭。”

    “不想,不想因此差点伤了夫人。”

    祁长晏冷呵一声。

    冷呵过,自然不可能因他一句意外就放过了。

    而且,他口中句句意外,看着显然是推脱,这让祁长晏怎么可能就真的不计较。刚刚若非他反应快,嬿央必得出血

    眉心狠狠皱了,眼神盯着对方快要低到胸口的脑袋,也无声中恨不得取了鞭来,往他身上狠狠抽一下。

    眼神也确实忽而看向许冀,让他把他放在他那的鞭拿来。

    许冀眼神一跳,一,一爷要使鞭许冀觉得不大妥当。

    可祁长晏已然厉声,“许冀”

    许冀被这声喝的心头一耸,不敢再犹豫,赶紧从身侧取了鞭,双手奉上。一爷的鞭与寻常人不同,这里面是在重要关节处藏了铁的,这一鞭要是挥下去

    也是才觉手心里的长鞭一轻时,刹那,听到一声凄叫的痛呼。

    这声痛呼才叫过,成璋旻已经冷汗直冒,也条件反射,迅速往后跑了想逃。

    心中狂吼,这个疯子,他没伤人啊姓祁的竟然抽他,疼死他了

    刚刚那一鞭哪像鞭子,他猛然受他一砸,都觉得跟被铁棍砸了似的。

    但他没能逃开,因为许冀知道自家一爷性子,一爷都敢抽他了,又岂能让他挨了抽立刻就走,所以他飞快一步往前,拦住了成璋旻。

    成璋旻眼神大骇,这下不仅是觉得疼了,是真的深入骨髓的害怕,心想他,他们还想让他尝命不成嬿央没事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以至于,连嬿央都还有点愣,更完全来不及在看到祁长晏拿了鞭时,制止住他。

    这时,在成璋旻一声痛吼之后,当然已经挡不住其他闻声走过来的人。

    嬿央觉得这一声来的人应该不会少,但此时她未伤分毫,成璋旻却是挨了一鞭,嬿央怕祁长晏会被为难。

    这般想着时,已经有人走了过来,其中前面几个,后面几个。

    前面的人是恰好就在周边的人以及周围猎场的护卫,闻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后边的则是骆肇。

    猎场突然有此动静,他当然过来查看。

    也是骆肇出现时,成璋旻僵持甚至青白的眼神骤然一亮,看到救星似的大呼“表舅救我祁郡守要杀我”

    许冀“”一爷何曾说过要杀人。

    围过来看的护卫也是同样,眼神抽了抽,心想这位成小公子喊得实在危言耸听,在场现在十几人,祁郡守怎么会下手杀人。

    不过,几个护卫仍旧默默,未有人轻举妄动,毕竟祁郡守和骆将军,好像都不大好惹,他们静观其变就是。

    祁长晏的脸色此时已经更冷了,听到成璋旻这一声喊时,神情中更是露出讽色,“你伤人在先,倒是倒打一耙污蔑我要杀人了”

    成璋旻听到他的声音条件反射害怕,肩膀都瑟缩了一下。

    一个瑟缩,背上那道鞭伤自然更疼。

    疼痛让他清醒了点,但清醒后的他握了拳,赶紧跑向骆肇,躲着说“表舅救我我未伤人”

    骆肇“”

    皱眉瞥了瞥他,一瞥,瞥到他龇牙咧嘴的神情。

    成璋旻被表舅一看,委屈的差点哭了,他动了动僵疼的背,更委屈,“表舅。”

    骆肇“怎么回事”

    成璋旻赶紧把话说了,其中,着重强调他的箭只是意外,并未伤到嬿央

    成璋旻越说越有底气,也越说越觉得祁长晏仗势欺人,他这一鞭挨得冤枉

    但不想,他正说得起劲呢,不经意一瞥,却见表舅的神情不知何时也沉了。

    成璋旻“”后颈莫名抽一股寒气,说不出话来了。

    骆肇不仅表情沉,他恨不得和祁长晏一样,挥鞭也给他来一鞭子。不过他不会使鞭,他更擅刀。

    凉飕飕看他一眼,忽然说“我看是祁郡守抽的轻了。”

    成璋旻“”

    眼睛瞪大了,表舅要大义灭亲

    祁长晏的脸却臭了,一点未因骆肇的公平公正心里有任何喜,相反,他只觉膈应。

    他不需要一个外人护着嬿央。

    所以神情里也毫不掩饰,更未给骆肇分毫情面,只眼神直射成璋旻,声音讽意尽显,“你既如此不满,那不如去陛下跟前辩一辩,陛下若说是我祁某的错,祁某”

    嘴角更讽刺了,视他如蝼蚁,“任由你抽回来。”

    成璋旻“”

    憋屈不敢吭声,也僵了僵,因为他哪里敢

    谁不知道他是平宁公主的儿子,又受陛下看重,今日猎场里,从他狩猎回来后,陛下身边多半都有他在跟前候着。

    “至于杀人”祁长晏讽刺间,已是忽然更凉的一声。

    成璋旻瞳孔缩了缩,嘴上几乎不作反应,赶紧说“刚刚是我口误夸大了,祁郡守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怂了,不敢和对方硬杠,不然怕对方一个冲动真敢杀人。

    关键,他也的确理亏,没那个底气继续杠。所以这一鞭他确实是白挨了,成璋旻蔫头耷脑。

    但在他这句之后,他听到的是祁长晏一声淡淡的冷哼。或许也不是淡淡,是不屑,还有看不起他,觉得他胆小如鼠。成璋旻几乎都能想像出对方冷冷看着他时无声所表示出的意思,仿佛在说他刚刚倒是叫嚣的厉害,现在倒是马上就知道认怂了。

    成璋旻缩了下肩,心想他不认怂行吗认清形势,心里叹气,面上再次认错,“此番都是小子的错,小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时甚至长长弓腰作揖,未听对方说这事揭过,动都不敢动一动。

    祁长晏的脸色却未因此有所缓和,他手上的长鞭一直在握着,仿佛随时会再给他一鞭一样。

    成璋旻看到了,他这时的视线正好能看到对方手里的鞭,所以心里很慌很慌。

    好在,他终于听到有个人出来缓和了,这个人不是他的表舅,是那位险些被他伤了的夫人,她说“回吧。”

    成璋旻差点热泪盈眶,心想赶紧回吧,他都要吓死了。

    嬿央这一句像是劝的一字,当然不是因为成璋旻,她是不想事态继续扩大,而且,成璋旻也确实受了教训,如今周围人多,不好继续僵持下去。

    手掌轻轻拽了祁长晏衣裳,祁长晏垂眸看她一眼,嬿央再次说“回了”

    “过会儿看着就要起程回行宫了,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祁长晏没说话。

    嬿央又扯扯他的衣裳,祁长晏终于动了动,随后掌心包了她的手。

    包了她的手时,再看成璋旻,眼神依旧冷,不过成璋旻总算不用担心对方一言不合又抽他一鞭子了,所以对于对方临走一句讽刺他好好学学箭术的话,也默默只答一个是字,其他的一声也不敢吭。

    哪里敢吭啊,这位到底有多护着他这位夫人他已经切身体会到了,如今只恨不得有个乌龟壳,能让自己缩起来。

    成璋旻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之后,待对方夫妇两走远了,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但没想到才松一口气,扭头就瞥到表舅看着他不快的眼神。

    成璋旻僵了神情。

    骆肇则表情仍旧,又不留情面的说“明日寅时初,去武场候令,这几日你的箭术由我来教。”

    成璋旻懵了,寅,寅时初天都还是黑透的啊表情惊悚。但没想到,之后他要面临的苦头还远不止如此,在接连被表舅训了几天后,成璋旻的箭术有没有突飞猛进他自己不知道,但现在他是看到表舅就恨不得离得八丈远,这几天的苦头他真是吃够了,现在看到箭靶就得做噩梦。

    两刻钟后,从猎场起程回行宫。起程之前,祁长晏被陛下叫去了一回。

    后来他回来时,也恰是要起程之时,所以直到此时都坐在马车里了,队伍也往行宫赶了,嬿央才有时间问祁长晏刚刚陛下叫他过去是做什么。

    “是不是为的刚才那事”

    祁长晏瞥她“猜出来了”

    嬿央表情微微正了,也忍不住,神情里有了些变化,还真是为的刚才的事所以他是被陛下训了

    赶紧想再问他,但她正琢磨担心着呢,他此时看见了却还笑,不过笑过却是忽而一抚她的手,他说“莫担心,陛下确实是过问了,但我说了来由后,陛下并未怪罪于我。”

    嬿央“果真”

    “自然。”祁长晏颔首一下。

    嬿央放心了,放心之时,男人完全揽了她,揽过她,心想她那一阵到底是被吓到了,当时他被皇帝舅舅叫去时,他才说了几句,皇帝舅舅便偏向他,又说他听护卫说她当时脸都被吓白了,问她现在的情形可还好。

    祁长晏想到皇帝舅舅的这句,其实当时是未觉得她惊吓之色表现到了脸上的,但此时不由得往她的脸一看。

    神情不自觉间看得很认真。

    嬿央因此自然问“怎么了”

    这样看着她。

    祁长晏“当时吓狠了”

    “没有,只回过神那会儿惊了一下。”

    这便好,祁长晏颔首,颔首之时,马车微微颠簸了下,他轻轻揽紧了她,嬿央的身形因此未有颠到。

    嬿央也的确至始至终连丁点颠簸也未察觉到,只在他拢一拢她时靠了过去,说起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