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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终觉浅
    想起记忆里那只甜梨儿,事到如今都还没想起来自己老公是谁,温知宴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回来。

    他看见马场赛道上自己押中的那匹安德海,已经第一个冲破终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宋禹押的安塔利亚姗姗来迟,落后到第四个才抵达,宋禹咬牙骂“窝囊废。”

    周淮舟没有下注,一直忙着教育温知宴这个为了宠女人,把自己本来的原则都破坏的纨绔公子爷。

    周淮舟不想他为了区区一个黎尔抱着重金跟国际人脉去投资酒店,有点像冤大头。

    可是温知宴执意要这么做,并且已经这么做了。

    “温知宴,我告诉你,我跟那个美妆博主已经分手了。上不了台面的关系,彼此享受过就好。”周淮舟示意温知宴不可太痴迷于讨黎尔的欢心。

    现在拿得太高,到时放不下了怎么办。

    据周淮舟所知,温家已经在对温知宴的这些行为举止不满了。

    “我跟尔尔永远上得了台面。”靠一纸婚书来到黎尔面前的温知宴,决意要将黎尔年少时所有的心愿达成。

    在摩洛哥的海边开一间酒店,让黎尔在她最喜欢的城市里遇见属于她的最美的恋情。

    这是温知宴投资酒店业的目的。

    赛马比赛结束,温知宴去了趟公司,处理完一些公事,换了身西装,开车回了一趟语华庭别墅,这里是温父跟温母的寓所。

    今日他们约他过来见面。

    一家二口上一次见面,是在温知宴跟黎尔约好要去领证的前一天,温知宴约他们见面,专门驱车到语华庭来,当面告诉他们,他要跟黎尔结婚了。

    他将关于黎尔的健康资料,成长经历还有学历跟职业信息打印成一份重要文件,递给他的父母。

    父亲温隽临,母亲徐德芝当时都没有做表态。

    他跟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平淡,因为他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在政界声名远扬的外交官政客,本来拥有远大前程,前途不可限量。二十八岁那年却不幸死在了国外的一次撤侨活动中。

    那是温知宴的大哥,叫温觉浅。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是父亲温隽临给他取名字的寓意,对他寄予厚望,要他长大后做一个身体力行,坚持从实践出真知的政府大官。

    温觉浅的确也如此照着父母的意思长大了,温文尔雅,满腹经纶,在北城官邸里事业蒸蒸日上,本来可以为温家的荣誉走动一辈子。

    二十八岁那年,他在非洲的一次撤侨活动中,不幸死于暴乱,堪称英年早逝。

    温知宴当时才十六岁。

    从此之后,他活在这个家庭里充满了压力,那些大哥没做成的事,都需要被他来实现。

    温知宴深沉内敛的性格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有了雏形。

    他变得不喜欢表达自己,更热爱于暗自埋头做计

    划。

    这样的习惯让他到了成年之后,就算是跟一个女人结婚,也是暗自计划了许久,忽然说结婚了就结婚了。

    早春寒意料峭,小保姆朱玉迎见自家少爷回来,对他展颜一笑“宴哥儿,今日怎么舍得回来了。”

    “温老师跟徐老师找我回来。”温知宴回答。

    朱玉一听,知道这是要说正事,正了正神,率先跟他透风。

    “温老师跟徐老师看新闻了,知道你要投资酒店,要跟港圈的那个浪荡公子哥,叫苏什么的,去国外做生意,摩洛哥是不是那种多啊妓院多你去那种地方开酒店,温老师跟徐老师心里肯定不高兴吧。”

    “哦。”温知宴闷声应了一下,知道朱玉是好心告诉他这些,其实不用她提醒,温知宴也知道今日来这趟,是为了他砸钱去摩洛哥开酒店的事。

    以往那些小打小闹都算了。

    现在他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了。

    他跟那个女酒店前厅经理的事,当初是他奶奶邓慧蓉答应让他跟黎尔结婚。

    温隽临跟徐德芝以为不过是他做生意的需要罢了,他需要给国外的合伙人营造一个做事稳健的已婚生意人形象。

    春节,在北城,他把黎尔堂而皇之的带出来露面。当时温隽临跟徐德芝还在暗自庆幸,这对年轻人选择隐婚,少了他们对外解释黎尔身份的很多麻烦。

    这才过了多久,温知宴就高调的为了黎尔进军酒店业。

    温知宴迈着步子,姿态闲散的进了花厅,见到温隽临跟徐德芝都在沙发上坐着,等他来到。

    沙发背后是一面照片墙,陈列着温家的家族发展史,全是一些一旦露脸就会吸引世界关注的面孔。

    里面有温觉浅。

    自然也有温知宴。

    但是年轻的他们做出的成就在里面,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爸,妈。”温知宴淡淡的跟二个长辈打招呼,然后解开手工西装的扣子,在一只木圈椅上坐下。

    坐下之后,依然直着劲腰,挺着宽肩,这是在这个家里的规矩。

    温隽临清了清喉咙,说“怎么摩洛哥有人告诉我,你帮港城的苏朝白疏通了关系,让他的酒店在当地拿到了开业许可。”

    这是温知宴在国外第一次用姓温的身份,来帮自己办事,只为让储运集团在卡萨布兰卡的酒店尽快开业。

    “苏朝白的酒店在当地并未违规,一直被搁浅是因为政府用宗教信仰的原因挑刺,不同意开业,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我只不过是告诉了当地官员我姓温,叫温知宴,是这个酒店的投资人,如果他们让这个酒店开业,以后我会按时给他们交很多税。”

    温知宴嗓音清浅的说出自己做这些事,完全没有在搞什么特权,“他们觉得我这个人可靠,就批准我可以在当地开门做生意。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温隽临脸色一沉,严肃开口道“这个苏朝白在港圈浸淫的全是些声色犬马,名声特别坏,你跟他一起合作开酒店

    ,想过对温家会产生什么影响没有。”

    温知宴长眸一敛,将倨傲不驯的眼神投向温隽临,“我做生意一直有我的原则,只要一切都合法合规,你就不必管了。”

    温隽临脸色更发黑,生气的吼“我不必管,你结个婚我都没管你,现在你开酒店我倒开始管你了,你也不想想是为什么”

    温知宴抿唇,眸子里的寒光四射。

    徐德芝见状后,立马做和事佬,不想他们两父子如此剑拔弩张。“好了,好了,难得回来一次,人家朱玉的阿胶鸡汤在炉子上小火炖着呢,还没端出来给你们补,你们俩父子的火倒烧起来了。”

    “温知宴,我顶多再给你一年,你娶这个酒店前厅经理是什么意图,我不管,但是我顶多让你再跟她好一年。你太儿戏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觉浅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觉浅要是还在,我也不用为这个家操这么多的心。”

    知道现在有人翅膀硬了,温隽临只能做出自己在让步的姿态。

    然而,温知宴却被自己父亲说的这些话刺疼了心脏。

    「觉浅」这个名字灌入温知宴的耳蜗,他瞬间顿感不适。

    “觉浅不是被你安排走那条路,最后才没命的吗”温知宴忽而厉声顶撞了一句。

    他回眸撇见玉树临风般的青年在国外撤侨时的英勇身姿,他死的那个春天,温知宴才十六。

    得到温觉浅在暴乱中为了保护一个中国小女孩,不幸被流弹击中,当场殒命的消息那天,温知宴压根没有遇见过一件好事。

    直到在苏城蜿蜒的老街巷弄里,见到一个少女梨涡浅笑,在刚盛放的杏树下天真烂漫的逗弄几只橘猫。

    那一瞬,时光好像为她定格,他心如死灰的感觉才减少了一点。

    那个场景,对温知宴来说,充满了极致的治愈效果。

    温知宴差点以为,后来的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看她笑。

    这个少女,就是温知宴的太太,黎尔。

    可是他的父母完全不知道他是靠什么人,什么事来治愈自己度过温觉浅离开的那段至暗时刻。

    他们只会要求他做第二个温觉浅。

    “混账,谁让你这么说话的我逼你们兄弟做什么了,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让你们兄弟很为难是不是做外交官是他自己选的,那是他的理想,他的热爱,他的抱负”

    “你呢你就算别人把北城的位置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也根本不去,你以为你在摆谱给谁看既然憎恶姓温,就不要在外面利用姓温的关系,这个摩洛哥的酒店我不准你继续露脸经营,你找个合伙人,马上把这些合作关系转出去我不想我儿子接触港圈那些不明不白的势力,去摩洛哥开酒店,别唬人了,摩洛哥什么最多,妓院最多你跟着苏朝白那种浪荡公子爷去做生意,别污了自己的名声”

    长子已经没了,温隽临不想家里剩下唯一的这个亲生子走上歪路。

    一群喜欢纵情声色的公子哥去国外开酒店

    ,听起来就是作风不正。

    温隽临知道温知宴是为了黎尔,才投的钱。他现在很激动。

    西灵湾的消息传来,说温知宴近来很宠黎尔,不比那些公子哥养雀花得少。

    私底下买买礼物都算了,现在公然为她在异国他乡开一家巨型酒店。

    温隽临跟徐德芝商量过后,今日找温知宴来,就是要他不要去开这家酒店,他跟黎尔不过是玩笑夫妻。

    那样身份的姑娘怎么能进温家高门。

    要是温知宴大婚,那肯定是得找个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能在财力跟官运上帮助他的。

    虽然温知宴现在说不想走那条路,埋头做他自己的生意就好,但是等他年纪上去,他会想走那条路的。

    一个出身,职业,甚至血统都高贵的女子才能匹配上今后的他。

    他跟黎尔的这场结婚,之前温隽临跟徐德芝商量,就当是让他试婚,先体验一下婚姻生活好了,毕竟他一直不交女朋友,单身了那么多年。

    如此,下一次正式结婚,才能让对方感到轻松,所以温知宴的父母才没有反对他跟黎尔结婚。

    黎尔到现在只在北城春节时分见过温隽临跟徐德芝,彼此都客套到了极点。

    因为黎尔在温隽临跟徐德芝眼里,还根本不算是温知宴的妻子。

    温知宴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了,没有走温觉浅那条路,他们由着他,给他私生活的空间。

    他们心知肚明温知宴心里是怪着他们的。

    如果不是他们逼着温觉浅走那条路,温觉浅就不会死。次子温知宴也不用独自负担这个家对他的厚望。

    沉默几许,温知宴起身,捡起先前放在木茶几上的车钥匙,神色平静,眼神犀利,不徐不疾的说道

    “我用自己赚到的钱做个生意,不需要他人来指指点点,就如同我结婚,找的是我喜欢的人,跟她在婚后过我喜欢的日子,更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姓温不是我能选的,但是,姓了温之后,如何过日子,是我能选的。”

    语毕,桀骜不驯的青年迈开长腿,离开了语华庭。

    他面上做得平静无波,其实内心狂躁不服。

    为什么温觉浅要去做外交官,要死在国外。

    温觉浅从小到大的爱好不是考古吗,年少的时候他说他要做一个考古学家,结果被家里安排去做了外交官。

    不是说做外交官不好,是说为什么姓温,就要比别人更懂事,懂事到放弃自己的爱好,活得像个工具人。

    大学毕业后,他们要温知宴从政,温知宴极力反对,家里支持他做生意开公司的人只有邓慧蓉。

    他的公司从大二就开始运营,到了大四已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父母依然反对,认为那不是姓温的人应有的宿命。

    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是年迈的邓慧蓉出面赞成温知宴继续开公司,不用去北城角逐权力。

    如今,温隽临跟徐德芝在用当初要求温觉浅去做外交官的原理,来要求温知宴的婚姻。

    他们不赞成他娶黎尔,认为他跟黎尔以结婚的名义玩玩可以,反正是无人知道的隐婚,察觉到他越发为黎尔沉迷,他们就要拿出大家长的嘴脸来让温知宴及时迷途知返。

    近来,他们为他选好了真正的联姻对象,却得知温知宴出其不意的进军酒店业的消息。

    此举证明他对那个平民姑娘是宠得不行了。

    “阿宴,不可忤逆你父亲,他是为了你好。”徐德芝唤住要拂袖离去的温知宴,“马上要吃晚饭了,你去哪里”

    温知宴回应“回家。”

    这个答复,意为这里不是家,从来只有冰冷的规矩跟沉重的期待。

    一个此刻在地底下长眠的温觉浅还不足以让他们理解这里早就不是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