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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版社在海角上被各种艾特,内部开了一场小会,会议内容围绕着要不要扩大出版生产,结果没等他们讨论出一一三四五,这本书的销量爆炸了。

    它以“缺货”、“预约值”登上了北美、欧美等各大国家的畅销图书榜首,各大电视台和网络媒体争先追逐报道,所有人都跟疯魔了一样想浏览他的著作。

    为什么。

    因为treasure火了,他冲向了世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令举世震惊。

    这一边蓝泊山监狱,孟冬臣开始采访,又进去一个囚犯。

    此处是监区,即生活、学习、劳动生产、改造的区域,蓝泊山监狱共有三个工作区零件组装区、机械加工区和缝纫区。这名囚犯原本正在踩缝纫机,被狱警叫到名字时,他还挺高兴,在无数狱友羡慕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问“那张警官,我这些布料完不成怎么办”

    他眼睛落在自己面前的缝纫机上,一副很想接受指令,但一颗心依然牵挂工作的样子。

    他旁边一名踩缝纫机踩得要冒火花的狱友,口气嫉妒“完不成就回来继续干啊”

    在场都是千年聊斋狐狸精,谁不知道你问这句话是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张如英如他所愿道“今天不用完成了,算你指标完成,会给你打十分的,你配合孟先生采访就够了,你也可以拒绝,我换一个人。”

    这话一出,在场人心思游动,几乎想喊选我、选我。

    这名囚犯心里欢呼了一声,心想忙里偷闲小半天,听了后半句发现要换人,立马道“别换,我愿意接受采访。”

    张如英见状,就咔嚓一声,给他戴上了手铐。

    这名犯人发现自己一路从监区,走向了管理行政楼,中途还穿过警卫区和警戒地带。警卫区即武警驻区,警戒地带则是戒备森严,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轻易入内的地区。

    他走过时,甚至还注意到天花板上一个红外线监控摄像头悄然移动。蓝泊山监狱虽外墙设施老旧,一些现代化的设备、管理和模式应有尽有。

    他们一路穿行,最终在一扇冰冷的铁门停下。

    罪犯一开始想过,能不能直接推门进去,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不可能。铁门上的电子屏幕很快亮起,响起了一串机械电子音“非警务人员禁止入内,否则后果自负。警务人员,请输入密码。”

    一听这种话,囚犯心里就紧张。

    带他过来的张如英把手掌往上贴,只见电子屏幕闪烁,从指纹到掌纹进行扫描比对,几乎是瞬间,铁门开了。

    “”囚犯。

    好现代化的东西。

    每一名罪犯进入蓝泊山监狱可能想过一件事,越狱这种事是不是真实的,唯有身处漩涡其中,才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差距。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囚犯,如果他想越狱,就要面临眼前这些现代化关卡红外线监控摄像头、高耸的瞭望塔、一十四小时

    轮值的武警力量以及巡逻车,高墙上通着电网,包括眼前这扇必须用掌纹打开的门。

    高墙之巍峨,人力怎么能攀越。

    更别提旁边人高马大一米八的年轻狱警,一个过肩摔格斗擒拿术,分分钟就能把他掼在地上。

    在蓝泊山越狱,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胡思乱想中,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这一路上囚犯都很老实,张如英微微低下头,对他说“接下来就是采访了,结束后我会送你回监区。”见囚犯老老实实点头,张如英又交代了一句“孟先生不是警察,也不是记者,如果你认为采访内容侵犯你的隐私,你可以拒绝回答,不想说就不说,我们也不会勉强你。一旦你选择了回答,尽量说实话。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

    如果想回答,就别撒谎。如果你的谎言被treasure揭破了,那是你的事。

    囚犯心里明悟了,小张警官这是喊他别说谎。

    这个时候,囚犯还没意识到这句嘱咐的重要性。

    因为他早在罪入狱后,就面临无数句警察的严厉审讯,“受害者报过警,说连续好几天下班被人尾随跟踪,那个人是不是你”、“我们调查到,你家人每年清明节去大堤,留下水果鲜花,口里念念有词,你是不是给人家上坟”

    警方事后在那个河堤附近掘地三尺后,也没有什么发现,可对他的怀疑一直没有停过。

    囚犯知道,警方想知道什么,想要找到骸骨。

    因为他不仅牵涉到了一起性侵罪,还牵扯到了一桩年轻女性失踪案。那名女方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苦苦找了多年未果。多年过去,家属们和警察态度已经不见乐观,但因没有找到骸骨和明显被残害的证据,目前在官方档案里,那位年轻女性的下落依然定义为“失踪”。

    这名囚犯想了很多。

    进采访室后他发现,孟冬臣的桌子上都是他的报纸,犯人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

    他坐下后,一开始双手双脚因束缚了手铐脚链,显得比较规矩。

    很快,他的手颤抖起来,这些都是当年旧报纸,上面记录了他的恶行,没想到这个似乎很有来头的学生仔,居然能搞到这些东西。要知道他当年迅速被逮捕后,引起了全城轰动。

    他还来不及看电视台、报纸媒体怎么说他。

    该名囚犯尽管竭力压抑,依然无法控制住颤动的肩膀,报道上的每一个关于他的评价,都让他心情激动。

    对于一名罪犯而言,世人的惧怕是最好的荣誉勋章。

    等他平复心情后,采访开始。

    不出他所料,孟冬臣翻阅他的卷宗后,不仅问了他作案动机,还问到了那起至今没找到下落的尸骨。

    “听说,有一名女性的失踪跟你有关,那名女子跟你是同事,你曾经秘密追求过她,遭她拒绝了。后来她在某一天下班后失踪了,这件事跟

    你有关系吗据说警方一直在调查你。”

    “”囚犯心里嗤笑一声我就知道,真特么没新意。

    警察想知道这种事,何必派一个年轻的学生仔来试探,要知道无论问几百次,他都是不会回答的

    他傻了才会告诉警察,自己在下班尾随那名女子,把她杀了,然后把她埋在了一个地方。

    杀人是要挨枪子,现在没有牵涉杀人罪,他被关十年后就能出狱。十年就能出去,他不傻,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做过那件事。

    他想说话时,张如英那句话闪过他眼前。

    “孟先生不是刑警你没有回答他全部问题的义务,你可以拒绝回答,不想说就不说,这方面人权还是有的,一旦你选择了回答,尽量说实话。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什么丑话说在前头。

    张如英冷冰冰的话语犹在耳畔回荡,好似在给他提醒,给他打一剂预防针,又像是在执法记录仪面前一封责任声明书。

    囚犯不懂,他只想小张警官懂什么,我怎么能不回答,这学生仔都这么直白问了,问我跟那个女人失踪案有没有关系,就差戳着我脊梁骨质问了。

    我要是说“这是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

    这不摆明了他做贼心虚吗

    没有嫌疑的都因为拒绝回答,变成有嫌疑了。

    肯定要回答啊

    “孟先生,我之前已经回答过警方问题,也做过很多次笔录了。我跟小倩是同事,她是厂花,我是一名保安,当年我确实追求过她,可她的失踪跟我没关系,我还记得当年的事,那几天她魂不守舍,一上班就说被人跟踪,当年还是我劝她去报警。如果我跟这件事有关,我会主动劝她报警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哎,都因为我追求过她,在警察那里身份一直不做好,身上有洗不干净的嫌疑,平白沾了一身腥。”囚犯哭诉道,他一边为自己撇清嫌疑,一边卖惨。

    发现摄像头开着呢,这种被采访、全场焦点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感觉,让人感官十分刺激,表演欲望一旦起来了,男人忘记了张如英一开始的交代“可以拒绝回答”,他忍不住越说越多。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孟冬臣才发现。

    并不是每一个人在情感上都适合从事这种类型的研究,尤其是遇到很可怕的犯罪细节上,你不得不驾驭自己的理智,你更不能表现出你很害怕或者想要逃离的样子,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这些罪犯面对采访,他们在努力当一名好演员,而你必须做一名好听众一个敢采访,另一个自然也敢撒谎,这是一场采访双方两人都必须全力以赴的游戏。

    尤其是treasure那冷静的声线通过他耳麦传来,逐字逐句地推翻“他撒谎,他劝女子报警,接受委托的是工厂保卫科,而他当时正是保卫科的一员。假装接受报警后,他反而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全厂职工夜班时间表当时警方忽略了一个致命错误,调查了工厂所有人,却唯独忽略了保卫公安科,

    让他有机会毁灭证据。”

    当时他一个人值夜班,他的值班时间是晚上十八点到早上六点,那名叫倩倩的女子下班后,他尾随其后将其杀害,重新回到值班室已经是凌晨四点。我看到他很平静地躺在床上,像一具没有呼吸的木乃伊。躺了两个小时,同事来接班了。”

    江雪律看到的场景,男人在夜色中静默久坐,嘴角扯起一个快乐餍足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晨曦还有两个小时。

    他假装小憩般眯上眼睛,很快敲门声响起,是同事来了。

    在这趟交接中,随着天色变幻,黑夜变成了白昼,从此一名女性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些细节太真实了,导致孟冬臣对上眼前囚犯还在夸夸其谈的脸。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喜怒不行于色,门口也有狱警保护他,他恨不得拔腿就走。

    孟冬臣也深刻理解了,他进监狱第一天,张如英说过的话,“孟先生,犯人的内心世界没什么好走进的,他们品行恶劣,满口谎言。”

    一开始孟冬臣还以为是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年轻警察,对犯罪者的偏见,原来不过是阅尽千帆后的一场实话实说。

    孟冬臣把这些东西一五一十全部记录下来。

    如果不是treasure,他也会被这些“演员”给骗过去。

    思及此,孟冬臣忽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采访稿,心生了一个念头我不如出书吧,也让世人知道,这些满口谎言的罪犯内心到底有多可怕

    而后续警方也有收获他们找到尸骨了这名囚犯还想回去踩缝纫机,下一秒就被一群刑警带走了,他人傻了。

    当他出了监狱,在警察挟持下,坐车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看到挖掘工作者,并发现一具沾满泥泞的女性骸骨时,他整个人脸色煞白,冷汗浸透衣衫,心下惊涛骇浪。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等到法医在女子骸骨上检测到dna后,他双腿发软,一个不稳,竟直直跪了下去。

    另一边,在蓝泊山越狱,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个事实认知,在所有人心里深深烙印,唯有几个人心里不认同。他们的目光穿越高墙,落在了墙外的飞鸟之上。那些鸟儿振动翅膀,发出扑棱的声响,直直飞向蔚蓝剔透的天空,它们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才能翱翔得那么高。

    飞出这座冰冷白墙的牢笼。

    牢笼内外,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正如人骨子里对呼吸的渴望和对自由的向往,他们一心也只想去那墙外的世界,纵使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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