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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恼意
    薛怀却是淡然一笑道“太医怎会有此猜测”

    朱太医瞥他一眼,愈发拿不住薛怀的心思,这厚礼自然也不肯收。

    “世子爷究竟是为了何事,特意来寻老夫一趟”朱太医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刨根问底道。

    薛怀也不再卖关子,便立时从团凳里起了身,肃着容对朱太医行礼道“求太医赐薛某一份绝嗣药。”

    话音甫落,朱太医只觉得自己手里端着的茶盏冒出了层层叠叠的热气,烫的他险些失了神。

    绝嗣药薛世子好端端地为何要向他讨要绝嗣药

    莫非他是想拿来整治家中恃宠而骄的妾室可照京城的流言来看,薛世子内院里并没有妾室。

    “老夫斗胆问一句,薛世子是要给谁服用这绝嗣药”朱太医追问道。

    薛怀依旧是那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闻言便笑道“自然是薛某自己服用。”

    朱太医惊得险些丢开了手里的茶盏,他来回张望了一番后,叹道“可老夫听闻薛世子是长房唯一的子嗣,如何能贸然服用绝嗣药承恩侯和侯夫人知晓了还不扒了老夫的一层皮”

    古往今来,便没有听闻过世家大族的世子爷服用绝嗣药的说法。

    朱太医自然不敢应承此事。

    薛怀早料到了这事不会如此顺利,只是他昨夜翻来覆去思虑了一夜,早已决定好了要服用绝嗣药。

    待瑛瑛顺利生下腹中胎儿后,无论男女,他都不会再让瑛瑛有孕。

    如今瑛瑛腹中的胎儿,一是为了让瑛瑛心安,二也是为了全父母双亲的期望。

    区区一个“心安”与“期望”,便要瑛瑛背负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挣命般地生下孩儿来。

    无论是男是女,这笔买卖都是稳亏不赚,薛怀不愿意让瑛瑛置身险境,便干脆向朱太医讨要了绝嗣药。

    朱太医并不知晓薛怀心里的沟沟壑壑,他只是摇了摇头,反复地念叨那一句“哪儿有男子服用绝嗣药的说法老夫可不敢。”

    他一味地说不敢,说没有这样的道理,却没有提及他没有绝嗣药一事。

    薛怀的心又安定了不少,笑吟吟地说“太医何必这般自苦是薛某向您讨要了绝嗣药,将来无论出了何事,都由薛某一人承担。况且家尊家慈都是和善随性之人,绝不会因薛某的念头而攀扯上旁人,太医您大可放心。”

    薛怀将话说的这般明白,态度也如此恭敬,奉上的礼单也深得朱太医的心。

    朱太医踟蹰一番后,便对薛怀说“既如此,薛世子便与老夫写一纸诺信在,言明这绝嗣药与老夫没有半点关系,可好”

    薛怀笑着应道“都听太医您的。”

    说罢,朱太医便命小厮们为他研磨摆纸,三两下便写好了诺信,薛怀也在诺信上按好了手印。

    之后,朱太医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与薛怀说“还是薛世子您见多识广,这绝嗣药由男子服用才最为妥帖

    ,也不会伤人根本。”

    只可惜京城中的世家公子最讲究子嗣传承,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肯服下绝嗣药。

    薛怀笑着坐在朱太医身旁,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被他沉静如水的眸光一盯,朱太医也觉得自己的笑意有些不合时宜。

    他便道“薛世子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好,这绝嗣药一旦服下,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薛怀仍是和善地笑道“多谢太医关系,薛某明白。”

    话已言尽于此,朱太医反复在心内搜罗,却也不知该与薛怀说何话语来缓解彼此之间的尴尬。

    良久,朱太医便饮了口茶,皱了皱眉头后问薛怀“薛世子还有什么事寻老夫”

    明明他已把绝嗣药交到了薛怀手里,该说的客套话也说了个七七八八,怎么薛怀还是没有半点要告辞的意思

    “薛某想向太医请教一些照顾孕妇的方法,还请太医您为我指点迷津。”薛怀谦卑地询问道。

    朱太医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当下便笑着与薛怀说“原来是世子夫人有了身孕,恭喜薛世子,贺喜薛世子。”

    几番客套话之后,朱太医便看在厚礼的份上,教授了薛怀好些照顾孕妇的知识。

    薛怀求知若渴,朱太医寓教于乐,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

    当薛怀走出朱太医府邸大门时,日色已然昏黄不已。

    金澄澄的夕阳洒落人间,他踩着余晖回了承恩侯府。

    瑛瑛正候着他用晚膳,当下便笑盈盈地立在门廊中央,春风拂面的模样显露出她极佳的心绪来。

    薛怀一瞧见瑛瑛单薄的身影,便难得对小桃沉了脸色,只说“怎么不劝着些夫人外头风大,如何能让她吹冷风”

    小桃垂着首默然无语。

    瑛瑛便上前亲昵地攀住了薛怀的胳膊,笑道“夫君别怪小桃,方才妾身披着墨狐皮大氅呢,只是披得久了,就觉得有些热。”

    薛怀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是担心瑛瑛的身子罢了。

    他料想着自己方才的态度太严峻了一些,便赧然地立定在门扉处,朝着小桃道“是我方才太急切了一些,对不起。”

    小桃被他这番饱含歉意的话语吓得瞪大了眸子,霎时只能一个劲地摆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芳华与芳韵在一旁偷笑,她二人都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最了解薛怀的性子。

    她们这位世子爷素来就是这样一副刚正不折的性子。

    他若觉得自己有错,便会第一时间出言认错。

    无论那人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还是身份低微的小厮婢女。

    在薛怀眼里都一样。

    小桃陷入了震惊之中,瑛瑛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世子爷向你认错呢。”

    “夫人也取笑我。”小桃红着脸说道。

    主仆几人说笑一番,厨娘们便奉上了食盒。

    用过晚膳之

    后,薛怀便领着瑛瑛去内花园里散步消食。

    两人相携着一步步走在深深浅浅的鹅卵石路上,时不时地相视一笑。

    瑛瑛全身心地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欢喜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薛怀隐含忧虑的眸光。

    走了一程之后,荣禧堂的花嬷嬷在廊下笑着高呼道“世子爷,世子夫人,老太太有请。”

    如今天色已晚,薛老太太却在在此时传唤薛怀与瑛瑛,处处都透着怪异之中。

    薛怀捏了捏瑛瑛的柔荑,劝慰般的递给她一个眸光。

    “别怕。”

    荣禧堂内。

    薛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居高自傲地注视着大开的门扉。

    片刻后,薛怀一身玄墨色对襟长衫,身旁立着娇娇盈盈的瑛瑛。

    两人如神仙眷侣一般登对,踩着最后一丝霞光而来,夺去了荣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薛老太太神色激动,也不见往日里的冷凝之色。

    她甚至还吩咐婆子们备好了手炉,一等瑛瑛进屋便蹙着眉打量了她一回。

    “都是有孕在身的人了,怎么穿的这样少”

    薛老太太忙让婆子们递上手炉,并交代瑛瑛落座。

    “往后不必拘礼,一切都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薛老太太无比和善地对瑛瑛说道。

    自瑛瑛嫁来承恩侯府,薛老太太还是头一回对她如此和善。

    瑛瑛受宠若惊,登时笑道“多谢老太太的关心,孙媳知晓了。”

    薛怀也察觉到了薛老太太异常软和的态度,心下也颇为松泛。

    “祖母近来可觉得身子大安了”薛怀问。

    薛老太太摆了摆手,只说“一把老骨头,不必多说。嫣姐儿昨日递了信回来,说她知晓自己错了,明儿忠勤公六十大寿,咱们还是要给你姑姑撑撑场面才是。”

    话音飘入薛怀的耳畔,让他嘴角的笑意霎时落了下来。

    薛怀哪里不知晓薛老太太在此时提起薛英嫣的用意。

    只是他不明白薛老太太为何偏心至此,薛英嫣是他心头上的珍宝,难道他薛怀和瑛瑛就是地上的草芥

    薛怀掩不住自己面容上的哀意,只冷冷淡淡地瞥了薛老太太一眼,而后问“姑母认错了瑛瑛,姑姑有来松柏院向你赔礼道歉吗”

    瑛瑛霎时摇了摇头。

    薛老太太面上涌现几分难堪,她瞥了一眼薛怀,翕动了嘴唇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薛英嫣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倔强又冷傲,何曾有她主动向人低头认错的时候

    况且薛英嫣打从心底瞧不起瑛瑛的出身,即便惹恼了薛怀,也绝不会昧着良心低头认错。

    薛老太太不过是怜惜自己的女儿,不想让薛英嫣在夫家没脸而已。

    她以为时隔了一两个月,瑛瑛也怀上了长房心心念念的子嗣,薛怀便能既往不咎,与自家姑母重归于好。

    薛老太太心间一凛,只觉得万分不忿。

    “你姑母在夫家处境艰难,难道你不知晓”薛老太太怒极,便冷着脸反问薛怀道。

    薛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薛怀的脸色也冷若冰霜。

    祖孙两人对峙一番,薛老太太不由得软化了语调,薛怀却还是冷冰冰地说“姑母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薛怀在认定了的事上素来执拗无比,丝毫不肯退让。

    瑛瑛夹在薛老太太与薛怀之中,便只能勉强一笑,只道“祖母别动气,孙媳也相信姑母是无心之失,或是受了旁人的挑拨,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闹成这般模样。”

    瑛瑛这话正合薛老太太心意。

    “是了,怀哥儿何必这般大的气性,咱们都是一家人。”薛老太太几乎是恳求般地对薛怀说道。

    薛怀却仍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姑母给瑛瑛下毒的时候可没有把我们当成是她的一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