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这个电影跟一般的故事不太一样。
它无比有个烂俗的背景包括“顶级豪门”“偷换孩子”“真假少爷”“恩怨情仇”“商战翻转”等等热门要素,男主角在一系列背叛折磨虐身虐心之后,终于了解全部真相,彻底黑化,开启狂暴模式,爆杀了自己全家
变成了一个出了钱一无所有的人。
但有趣的地方也在于,这个烂俗但热门的背景电影整篇几乎完全没涉及,只是偶尔在回忆或者言语当中提及两句。
故事开始于男主时远完全黑化爆杀全场,成为最终大赢家之后。
何泽书一上来就被这个开头吸引了,他不受控地会去想人要是真落到这个境地,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明明没活多少年,偏偏人生的大起大落都经历了个遍。
见过人性的阴暗,也见过人性的光辉。
好像所有往事都如烟散去,但似乎终其一生也再难走出往事的影子,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也永远不会到来。
大概就是所谓的“谈不上绝望,只是没有希望而已”。
镜头下,何泽书单手插兜站在河边,身后有风机在工作,吹起他的衣摆和发丝。
盛缙站在导演身边盯着监视器,他看着屏幕上的何泽书,这人明明踩着地,没有大哭、没有咆哮,安静站在那儿,但比一切浓重的、外放的情绪都要有感染力得多那双漂亮眼睛里天生就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故事感。
好像真的有过半生沉浮一样。
尚舒一拍大腿,带着破音喊了声“过”
她手都震麻了也没感觉出来演戏就是表达艺术的一种,本来就是个极看天赋的事。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机缘的倒霉蛋,没想到啊在这儿找到了个初出茅庐的苗子
尚舒看了追爸,最后那部分,张仲多少加了点影视艺术的拍摄手法进去,场面上确实很震撼。
但给屏幕外的尚导印象最深的,不是田佑的歌、不是极具神圣感的仪式和建筑、不是最后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那段是何泽书遮面后面影影绰绰的那双眼睛。
天生勾人,天生就能讲故事的一双眼睛。
诶嘿,总算是被自己握到了手里。
监视器里,何泽书有点懵懵懂懂地回头看向镜头,似乎是没怎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往这儿一站,这条就这么过了
“来条特写,”尚舒冲着对讲机大喊,“赶紧的赶紧的换机位打光准备好”
盛缙站在一边,等尚导交代得差不多,才开口问“尚导,您作为专业人士给我句实话,你觉得何泽书能不能打动观众。”
盛总不愧是盛总,提问方法相当刁钻,问得既不是“他演的好不好”“准不准确”也不是泛泛的“有没有天赋”,而是“能不能打动观众”。
尚舒“您现在不就是观众嘛,您觉得呢”
盛缙淡淡道“我喜欢他,他怎么着都能打动我,这不作数。”
尚导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脸上的微笑都僵住了一瞬,停顿了两秒才幽幽开口“能。”
盛缙不意外这个答复,但有些意外于尚舒过于干脆的态度,诧异地一抬眸“这么肯定”
“市场这个事儿吧,又好说又难说,”尚舒撑着下巴,说起话突然带了点高深莫测的神棍味儿,“但唯独何泽书,我觉得可以打个包票,即使没有你的财势在后面撑着,只要给点机会,他就能红起来。”
盛缙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双淡棕色的双眼中酝酿,但尚舒看不透彻。
这一幕拍得迅速,很快就到下一幕该盛缙露脸了。
“我过去了。”盛总朝尚舒点点头。
尚舒“诶”
她想嘱咐点啥,但一张嘴,又不知道有啥好说的。
刚刚,尚舒在不远处跟这俩人讲戏,这俩人随意试演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稳得实在有点过分。一个老总,从其他行业顶点如此冒险地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域,仍旧从容完美,从理论到实操、甚至心态都堪称无暇。
尚舒心里缓缓弹出一个问号做人做到这份山,真的有意思吗
仿佛回应她的问题一样,镜头里,盛缙闲庭信步走到何泽书身后。
尚舒心里“噔”一声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明明还没开拍,这俩人的状态,却和剧本有了无比奇妙的契合。
“action”尚导开口。
于是何泽书回头,和盛缙四目对视,两人目光交汇的这一瞬,似乎两人身上静止的时间终于开始流转,尚舒坐在监视器前面,整个人有点晃神她一个从业多年的导演,居然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幕中看到了一种宿命感。
剧本上说,随着一阵风扬起,陌生男人站在时远面前,嘴角含笑。
盛缙站在那儿,就跟从剧本里走出来的一样,尚导一瞬间就被“正主演同人文”的震撼感给惊到了什么td叫契合
镜头里,“陌生男人”开口“时远”
时远回望,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纯粹的茫然“”
“你看起来正准备去死,”矜贵的男人笑意盈盈说着不得了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一杯咖啡买你多活一天,怎么样愿意陪我聊聊吗”
时远瞳孔微微紧缩“你是谁”
“一个恰好路过的神,来普度众生的,”男人朝他伸出手,话说得不着调,像极了招摇撞骗的神棍,“你信吗”
这会儿西边天上,残阳红得跟血一样,落在盛缙半侧俊美的脸上,竟有点令人心惊的妖冶美感。
不只是何泽书,全片场,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盛缙身上。
时远“”
“卡”
尚舒激动地一拍桌子“真行艹景冰烟这眼光可
以啊没坑我”
第一天的拍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下了帷幕
等回酒店的时候,何泽书还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好怪,好像演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演。
他摘下来自己后脑勺儿上绑的皮筋,松开了自己的丸子头,给自己紧绷了一天的头皮松快松快。
根据人设,“时远”留着一头及肩的中长发,平时绑着一个丸子头,只在鬓边留几缕碎发。从确定进组,何泽书就开始留头发,但是长度还是不怎么够,最后还是接了半截头发今早搞妆发就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何泽书随手拨了拨自己的长发,轻轻呼了口气,这半截头发一接,他感觉脑袋在一日之间重了不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他一抬头,正巧看到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子愣住了
头发变长,又经过发型师的妙手处理,原本那点自然卷已经看不大出来,变成了一头正宗的黑长直。
何泽书看着镜子里漂亮得跟个姑娘似的自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正对着自己如今的形象无语凝噎,身后传来点响动“小书”
何泽书整个人激灵一下,然后弹起来,条件反射居然先去捂面前的镜子“别来不许看”
盛缙“”
何泽书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脸“刷”一下,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他慢慢松开怀里的镜子,颤巍巍放在原处,然后挡住自己的脸,闷声说“别看。”
伴随着一声轻笑,有人捏住了他的手腕“小书。”
何泽书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木香,心跳猛得加重了一拍,然后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还刻意压低了点,跟哄诱似的“小书,把手放下,很好看。”
“爸爸”叶子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小崽崽已经饱饱地睡了一觉,听到两个爸爸回来的动静,抱着小熊从床上爬起来,一出门就看到了长发飘飘的熟悉背影。
叶子有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爸爸”
盛缙笑着冲他伸出手“是爸爸。”
叶子一双大眼睛“噌”亮了,新奇地围着何泽书打转,他这个年纪童言无忌,什么话都往外瞎说,说得何泽书的脸越来越红。
“爸爸爸爸你好漂亮”
“爸爸,你脸怎么红了”
“大爸爸快把爸爸拍下来呀”
“爸爸你比李妍姐姐都好看”
何泽书脑子跟弹幕机一样我一个男演员跟女演员比什么美叶子你喊李妍姐姐,喊狗子哥哥,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还有盛缙快制止你儿子,不要再让他围着我嚷嚷漂亮了
直到叶子得意忘形地嚷嚷出“爸爸叶子也要留长头发”,何泽书大惊,赶忙弯腰按住这小崽崽的嘴“不行”
墨黑长发跟扇子一样从他肩头披散下来,挡住了何泽书的半张脸,从盛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精致秀气的眉宇,看得盛总微微一怔。
得想办法说服尚舒拍一场何泽书的散发戏,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盛缙趁何泽书不注意,轻轻捻起一缕黑发,一边放在手心把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