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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春雨细洒于连绵的山峦,似在流连起伏的绝景。

    浴室里,周琨钰收了那小小物件。

    一时没缓过来,背弓紧抵着墙,任由莲蓬头的水流在她睫羽结一层水雾,没抹。

    那双水光潋滟的眸眼里,不是尽兴欢愉,而是一种深切的迷茫。

    她沉湎于这种事,其实从很早便已开始。

    只不过认识辛乔以前,都是自己来。

    作为医生,她知道只要注意卫生,偶尔的这种行为对健康并无坏处。她有许多心仪的用具,一档二档三档,她很知道如何循序渐进,知道自己何时会微扬起雪白的下巴。

    若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她明白这只是她对生活的一种消极抵抗,就像她总在白衬衫下遮掩着繁复妖娆的墨色蕾丝一样。

    毕竟生活中,除了自己的身体,她能控制的还能有多少呢

    她们都是周承轩豢养的鸽子,看起来天空朗阔任凭飞,其实每一次振翅,路线早已既定。

    自从知道周承轩的往事后,她做这事的性质开始变质。

    像是想要破坏自己。像是想要毁坏自己。所以她之前频频激怒辛乔,在那种难以承受的极限边缘,好似连自己都不复存在。

    她不满意周承轩。连带着也不满意始终藏在优渥生活里的自己。

    等呼吸恢复平稳,她穿好所有衣物,吹干头发后来到休息室,见只有辛木一个人,仍在跟两只猫玩。

    回眸看了眼周琨钰“琨钰姐姐,刚才是你在洗啊,我还以为你被叫走了呢。”

    其实这里有个时间差的错处。刚才服务员来找,周琨钰刚打完一个工作电话,跟服务员去过之后才转回来洗澡。而辛木跟猫玩着没留神时间,还当周琨钰已经洗完了。

    周琨钰笑笑“你姐呢”

    “好像在院子里。”辛木低声嘟哝“去抽烟了吧。”

    周琨钰提了一口气,推门出去。

    入了夜,这里并非最佳的观星地,总还有酒店的灯火搅扰,但已有零星的碎闪在墨色丝绒般的天幕上。辛乔指间夹着一支烟,仰着头。

    周琨钰走到她身边去。

    “我洗完了。”周琨钰很平静的说“你可以去了。”

    辛乔抿了抿唇,仍是仰着下巴望着天,良久,“嗯”了一声,转身去了。

    周琨钰缓缓吐出一口气。

    成年人便是这样吧,撞破别人不愿被察觉的尴尬,绝口不提便是,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其实先前周琨钰有点担心,辛乔直愣又执拗,她怕辛乔会跟她提这件事。

    饶是她,也会觉得不知怎么开口。

    好在辛乔没有。周琨钰凝了凝神,上楼去房间收拾东西。

    等到辛乔和辛木依次洗完,三人往摆帐篷的平台走去。

    山庄定位失策,投入了高昂装修费,平时房费很高,而真正优渥人家又极少来景山这种短途行程,是以落了个门庭冷落的局面。要不是春

    节期间人更稀少,牟安妮一咬牙做了个促销,也不会是辛乔能接受的价位。

    只是已挽不回颓势,客房零零散散没住几间,愿意大冬天来这观星平台的就更少,总共也只有她们三人。

    辛乔问辛木“冷不冷”

    辛木连连摇头,裹得像颗快乐的小粽子。

    走到她们的两顶帐篷边,辛乔先拉开门进去放东西。再出来,帐篷边的安全距离之外,服务员已提前准备好篝火堆,周琨钰已在上手引燃篝火。

    动作倒是娴熟。

    辛乔想,跟她们的野外拉练不一样,周琨钰会生篝火,大概因为国外徒步旅行,总也有住帐篷的时候。

    山里的夜太静,篝火的噼啪声间,能听见星星从夜空划过刮擦的声响。

    辛木问“那是流星吗”

    辛乔也瞧见亮光一闪,但她也不确定。

    牟安妮留给周琨钰的是一包棉花糖。本是买来自己朋友聚会时烤的,但那些人窝在邶城打牌,总不肯过来。

    这会儿棉花糖拿长签穿了,架在篝火上烤至半融化,喂进嘴,甜腻黏着人的舌头,让人想说好听的话。

    辛木叫辛乔“老姐。”

    “嗯”辛乔看着篝火燃烧的情况。

    “唱首歌。”辛木心想,既然她姐不会说好听的话,那就唱歌吧。

    又告诉周琨钰“我姐唱歌挺好听的。”

    “是吗”周琨钰微微挑眉。

    辛乔拨弄了一下篝火“你那意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周琨钰只是觉得,辛乔性子直,连站姿都直挺挺的像棵直指苍穹的树。唱歌多少需要些千回百转,没想到辛乔会擅长。

    辛木又说“我姐就是不喜欢唱。”

    辛乔唱歌的时候很少,其实她声线好听,干净而清冽,像雪峰上终年不化的那片皑皑。警队年会总有不少人拱她上台唱歌,她都不肯。

    辛木听辛乔唱歌,总共也没几次。

    那时她小,印象却很深。老房子电路还未经过改造,比现在更拉垮,冬日里用电高峰,便会跳闸。

    那是她和辛乔难得亲近的时刻,因为冷,辛乔会把她拥进怀里,她像个小团子似的坐着,感觉辛乔的下巴就在她头顶。

    整个人像一张棉被,裹住了她。

    有一次家里蜡烛正好快用完,她望着那点烛火在黑暗里飘摇、飘摇,终是熄灭了。

    那时辛乔大学刚毕业,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及时往家里添蜡烛。

    辛木吸吸鼻子,有些想哭。可那时她不过几岁,也知道不该在辛乔面前哭。

    她尽量在心里想自己看过的动画片,想让自己快乐一点。可辛乔下巴悬在她头顶,好似犹豫了下,低声问“唱歌给你听,好么”

    辛木瞬时就更想哭了。

    如果生活轻松一点的话,谁想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呢。可能她藏得不好,藏起情绪还露出条小尾巴,被她姐抓到了

    ,可她姐没生气,还抚了抚她情绪的小尾巴。

    那天辛木难得抱住辛乔的手臂,在她怀里问“唱什么啊”

    辛乔笑笑,低低开口,唱的是首辛木没听过的英文歌。

    后来辛木长大一些了,旧筒子楼电路经过改造,比先前好那么一些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停电了。有时候辛木遗憾的想,怎么就不停电了呢

    以至于她和辛乔从此的拥抱都显得生硬,渐渐的,就不再拥抱了。

    唉想起这些,辛木这会儿坐在篝火前,望着她姐和周琨钰并排坐着,还有点心酸。

    在心里说周医生,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姐很好很好。

    周琨钰的眸光被篝火映得更柔,笑问辛乔“为什么不喜欢唱歌”

    辛乔又拨了拨篝火,纤长的睫在眼下打出浓重的暗影“就是不喜欢。”

    周琨钰挑了挑唇,也没逼她一定要唱。

    倒是辛乔自己开口“不过现在不唱,是因为,不好意思。”

    下一句声线压得更低“以后给你唱。”

    辛木惊了,彻底惊了。

    她学习压力大的时候,不止追小甜剧,偶尔还看过绿江的灵异文。她姐这这这,是不是被夺舍了啊

    居然挺会谈恋爱的嘛还知道预约以后

    周医生这不就笑了吗

    辛木说“我要去睡了。”

    辛乔意外了下“这么早你困了”

    辛木“我该困了,啊不是。”她站起来重说一遍“我是困了。”

    于是辛乔跟着站起,陪她一同走进帐篷。

    暖风机已提前打开了,烘得小小一顶帐篷里暖融融的。辛木直接在睡衣外穿的外套,这会儿外套脱了,身上还是暖的,赶紧着往被子里钻。

    辛乔替她放好了外套,又过来替她掖好被角“冷不冷”

    辛木缩在被子里摇头,小小声叫她“姐。”

    “嗯”

    帐篷里幽暗着,没开灯,辛木长得更像她们妈妈,但一双眼像辛雷,也和辛乔一样,黑白分明的“要是我们刚才看到的真是流星,就好了。”

    辛乔笑笑,只当她孩子心思,觉得流星新奇。声音难得被夜色泡软了些,又带着篝火的暖意“睡吧。”

    “好。”辛木阖上眼,在心里想如果真的是流星,那她就可以许愿了。

    许愿她姐也会遇到一个,在停电的黑夜里给她姐唱歌的人。在辛木幼小的心中,那是人生不可替代的慰藉。

    还有,希望那个人,一定要是今晚静静坐在篝火旁,什么都不说,也能让她姐对着篝火发笑的周医生。

    今日旅程劳顿,辛木真有些累了,想着这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辛乔钻出帐篷来的时候,周琨钰正坐在篝火旁,纤长的颈项仰起,望着天幕上的星。

    辛乔坐回她身边,一起抬眸。

    置身

    山野的好处凸显出来,在城市里是决然看不到这么亮的星的。辛雷喜欢星星,以前他喜欢带着辛乔往野外跑,捉萤火虫,看星星,他说人也该活成那样,光虽然微弱,但不能灭。

    后来辛雷去世,辛乔觉得他还舍不得变成天上的一颗星,他该还在人间盘桓,当一阵来来去去的风,或一场循环往复的雪,要等看着她快乐了,辛木幸福了,他才舍得挥一挥衣袖,去当天上的一颗星。

    辛乔望着星空,便会想起辛雷。

    其实她很久没看过这样的星空了。辛雷去世后,生活把她一脚踹翻在地,踩着她来回摩擦,她忙于挣扎,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野外捉萤火虫、看星星了。

    她问周琨钰“你也喜欢星星”

    “为什么这么问”

    “你公寓里有只玻璃罐,里面装着纸折的星星。”

    周琨钰在心底暗暗叹服辛乔的观察力。或许排爆手就是这样,无论去到哪里,下意识便会观察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是她们保命的本能。

    周琨钰“那是跟我老师学的,就是给木木做手术的俞教授。”

    “当心脏大血管外科的医生,其实很难避免见证死亡。所以我们折一颗星星,放进罐子里,合上盖子,就忘记,下一次再坚定的拿起手术刀。”

    周琨钰说这话的时候,依然仰着纤颈。辛乔从侧边望着她,总觉得周琨钰脸上的那层雾,是漫天星河也照不透的。

    她顿了顿,轻声问“为什么讨厌自己”

    周琨钰的眸光凝了下,睫羽垂下来。

    复又抬眸望向辛乔的时候,端雅笑容里已掺了一丝丝媚“怎么会这么说”

    这样的笑好似周琨钰的一层保护色,就像淡漠的神情是辛乔的保护色。

    辛乔转眸去看篝火“你对自己做那种事的时候,像是要毁掉自己。”

    周琨钰的尾音似钩子,暧昧横生“哪种事啊”

    以她对辛乔的了解,她越轻佻,辛乔越害羞。

    辛乔肯定不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

    可辛乔扭头看向她眼底,无比清晰的、一字一顿的,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周琨钰耳膜一震。

    其实辛乔想起她们以前那段关系时,心里是有怨怼的。

    那时候周琨钰总是想方设法的激怒她,看她被愤怒和欲念冲击得变形。

    直到今晚,她在浴室里撞见周琨钰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时,她突然意识到,周琨钰不是想毁了她,周琨钰是想毁了自己。

    浴室里的周琨钰嘴唇微张,像是稀薄的在渴求一些氧气,那样的神情好似在对世界求救,可连她自己都放逐自己,没有人救得了她。

    周琨钰盯着自己被火光映成一片胭粉的指甲,知道辛乔在望着她。

    挑唇,又一个愈见媚骨的笑“你想多了,我只是喜欢”舌尖一勾“刺激。”

    辛乔捏一捏自己的指尖。

    她又有些

    拿不准了。每次周琨钰的说法跟她的感觉不一样时,她总是拿不准。

    因为她从没真正看透过周琨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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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琨钰问她“困了么我有点困了。”

    辛乔存着疑惑,点一下头“那睡吧。”

    周琨钰动作娴熟的灭了篝火,与辛乔各打着身边一盏充电灯,往各自的帐篷走去。

    辛乔走到自己的帐篷口,忽然回眸,看了眼周琨钰。

    正望见周琨钰熄灯的那一刻,灯光一闪而熄,周琨钰的背影倏然没入一片黑暗。

    辛乔的心里忽然慌得漫无边际。

    那种感觉,她的人生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她站在旧筒子楼的窗口,根本望不见她妈离开的背影,只能用指尖在自己掌心从一敲到六十。

    另一次是她跟着警队领导去医院,从一数到七,也没等来辛雷再睁开眼。

    后来辛乔做过许多的梦。梦里总看不清她爸和她妈的脸,只能遥遥望见他们的背影,各自走得飞快,她想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

    现在周琨钰的背影,便带给辛乔这种感觉。

    好像她不用力抓住周琨钰的话,周琨钰便要被周遭的一片黑雾给吞没了。这一次,就这一次,她笃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周琨钰就是厌恶她自己。

    她立刻往周琨钰的帐篷走去。

    在帐篷门外低低地唤“周琨钰。”

    许久,周琨钰才应了声“嗯”

    “我可以进来么”

    又过了良久,周琨钰才说“进来吧。”

    辛乔窸窣拉开帐篷门,把充电灯关了放在门口,轻手轻脚踏进去,瞥一眼在用移动充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应该是周琨钰刚刚放下。

    其实周琨钰刚刚在看朋友圈。

    于周、代家而言,每年回南祭祖是大事。周济言朋友圈的第一张照片,是周承轩诚心跪拜、虔敬祭祖的一刻。第二张,是周家的合影。第三章,是周济言同代珉萱的合影。

    周琨钰一直没敢看这些照片,直到今天。

    点开第一张照片,放大。

    牌位上那些祖辈的姓名,周琨钰自小听熟的,都是当地有名的良医。周琨钰忍不住想,周承轩每年春节对着这些牌位拜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真的问心无愧么

    周琨钰退出微信放下手机,辛乔走进来,脱了鞋,侧身躺到床垫上,枕着自己的手肘,与她那样近的相对,连呼吸都交叠。

    周琨钰轻转了转藏在被子里的脚腕。

    她固然知道,方才在浴室里撞见她的那一幕,一定给辛乔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刺激。

    指间的小小白色物件滋滋作响,她雪色的肌肤开始泛红,不是匀称的红,似花粉过敏,哪里洒落一片,哪里便深浅不一的红一片。

    辛乔抬手,指尖绕住她垂落的发丝。

    周琨钰微妙的阖了阖眼。

    作为医生,她当然知道发丝没有神经纤维,可身体的本能在与她过往数十年积累的学识对抗,她就是感到小臂上起了层细密的小颗粒,连呼吸都乱了两拍。

    她的脚腕又轻轻一转,蹭了蹭辛乔的脚踝。

    天知道她多想与辛乔亲密。

    当她看着周承轩那表面儒雅的笑时。当她看着代珉萱与周济言在一起时故作亲近的笑时。当她自己露出那故作轻佻的笑时。

    感情对她们这样的人太奢侈了。她真能理清她与辛乔的关系,共赴一个未来吗

    这一刻她想别管那么多了吧。

    为什么一定要等在一起了再发生关系。就像以前那样,又有什么所谓。

    她迫切的需要体温。也迫切的需要刺激。

    她勾着辛乔的脚踝,帐篷外是漫天的繁星,空气静得能听见两人呼吸交叠的形状。辛乔没躲,望着她的眼睛“周琨钰,以后不要自己做了,我陪你。”

    周琨钰的心里一颤。

    柔腻的指尖搭上辛乔的腰,却被辛乔的手摁住“不是今晚。”

    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黑暗,只是听见辛乔好似抿了抿唇“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你稍微等一等,等我想一想,这些话该怎么说。”

    才更准确。才能贴切。

    她冲周琨钰笑了笑“我就是想先来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前频频被你激怒。对不起我以前做了你毁坏自己的帮凶。

    “先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那本是寻常的两个字,却被她说得诚挚异常,好似真能护住眼前被往事反复折磨的心上人,偷得一夜安眠。

    辛乔轻手轻脚起身,走到帐篷边,拎起充电灯,揿亮,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按照既定计划去泡温泉。

    周琨钰因为临时要打个工作电话,所以晚点过来。

    辛木穿圆点波纹的连体泳衣,泡进温泉池,望一眼穿身黑色泳衣靠在池边的辛乔,视线落在她胸前,莫名的就叹了口气。

    辛乔

    辛木小声问“你紧张么”

    “紧张什么”

    “要看到琨钰姐姐穿泳装了诶”辛木压低的声音像做贼“你没看琨钰姐姐穿那么少过吧,别说你了,连我都有点紧张。”

    “其实我”

    “你什么”

    辛乔摇摇头“没什么。”

    辛木难得来泡温泉放松,身子缓缓往下沉,下巴半藏进水面,惬意得不行。

    忽地不知怎么呛了一大口水,辛乔吓一跳,赶紧伸手去捞她。

    辛木手忙脚乱稳住自己重心,又惦记着赶紧搡辛乔的胳膊,让辛乔去看。

    温泉池边,周琨钰穿着一袭松绿色的泳衣款款走来了,搭在臂弯里的浴袍放到一边,冲她们笑笑,预备要下水。

    辛木刚才猛一呛,就是因为怎么会有

    人穿绿色这么好看啊怎么会有人穿泳衣这么好看啊她也不知该优先慨叹哪个了。

    辛乔心想还是绿色吧。

    那是她第一次看周琨钰穿黑白灰以外的颜色。脑中莫名的想像一个春天。

    松绿色的泳衣衬着她柔软的腰肢,让她变成了河畔的一株浅绿色植物,随风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诗谣。

    辛乔是一个直愣愣的人,不懂拐弯的人,周琨钰的美第一次让她生出一种感觉人一生能看到的美是有限的,是不是省着点看,就能看久一点。

    这时辛木忽地站起来“哎哟,我好像对这温泉池水有点过敏,怎么这么痒。”一边说一边往岸上爬。

    辛乔警觉的便要起身“怎么回事我”

    “你别动”辛木忽然大声,指尖一挑指向她“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

    辛乔

    辛木爬上岸溜得飞快,辛乔在她身后嘱咐“你别乱跑。”

    “嗯嗯。”辛木头也不回的应“我冲个澡去喝果汁。”

    辛乔泡在温泉池里,垂眸盯着池水面缓慢平歇,才抬眼,去瞧池对面的周琨钰。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好好看过周琨钰。

    她知道周琨钰肤白,但不知她颈间皮肤过薄,淡紫血管露出来,热蒸汽一熏,便显得瑰丽。

    她知道周琨钰肩膀的线条很好看,但从未留意到,在她肩膀外沿与手臂连接的那段圆润线条上,有颗很小很小浅棕色的痣。

    周琨钰阖着眼,一头乌色长发绾在脑后,放松着长日工作累下的疲乏。

    辛乔鼻息微动的笑了笑。

    温泉半露天,抬眸便可见一只不知什么名字的山野的鸟,展翅刮过淡淡灰蓝的天。辛乔从前听辛雷讲过,山里有一种传闻中的鸟,它的鸣唱能唤来早春的最后一场落雪。

    而当那场雪化了以后,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天了。

    午饭后,三人收拾行囊回邶城。

    周琨钰开车一路平稳,开到辛乔她们家的旧街外,尚且还能算作是下午。但阴霾天色提前酝出一个黄昏,总让人觉得空气里雾蒙蒙的,若路灯能提前打开的话,一定会显得像投入河中一般,一漾一漾。

    周琨钰下车帮她们拿行李,柔润的手臂搭在辛木的肩“我走了。”

    话却是对着她们两人说的。

    辛乔不擅言语,心里很多复杂的情绪不断发酵,最终也只如可乐里冒出的小气泡般,吐出一个“好。”

    拿着行李和辛木一起往胡同里走去。

    “木木。”

    “嗯”

    “你看过不少小甜剧对吧”

    “怎么”辛木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

    “那你觉得,怎么跟人告白比较好”

    辛木一愣,忽地背着自己的书包,大跨步向前走去。

    辛乔被她的反应弄得怔了下这孩子不是很喜欢周琨钰么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担心她有了交往的人,分给自己的爱会被稀释掉一些

    辛乔的心里,其实还有点小欣慰。这么多年,没白疼这孩子,对老姐的依赖心这么强。

    而这时辛木想的其实是有没有搞错啊

    她跟猫玩了一下午没跟这两人一起上山捡树枝,又在看星星的夜晚一个人早早钻进帐篷里去睡了,还在泡温泉时没泡多一会就谎称过敏跑去喝西瓜汁了。

    她费尽心思,给这两人留了那么多这样那样的机会。现在她姐来跟她说,还没告白呢,还没确定关系呢,有没有搞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