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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与白的对比,向来最蛊人心。

    比如雪地里的一枝墨竹,比如暗夜里的一颗寒星,通过那样的强对比,无可逃遁的攫获你视线。

    辛乔方才一门心思想要阻止周琨钰的动作,靠近了才意识到,当她视线往周琨钰胸口掉的时候会瞧见什么。

    墨色蕾丝攀着雪肌,有了魂灵似的攀爬。

    自然界没有那样的藤蔓那样的花。它只盛开在暗夜的梦里,带来一切有关绮旖的想象。

    更别提你眼前看到的景象是妖娆的,闻到的体香却是清新的。

    你眼前看到的曲线是妖娆的,周琨钰的那张脸却是清新的。

    极致反差下,辛乔感到自己出了一脊背的汗。

    不是每次训练时的那种大汗淋漓,而是一根线似的,吊在她后颈,又往脊背蔓延。

    辛乔下意识就转开眼眸,盯着地板拼接出的缝隙,睫毛一扇,可眼尾还能瞥见那抹雪色。

    周琨钰笑了。

    很轻的气音,像拂过竹林的一阵晚风。尔后温柔的、清泠泠的说“嗯,这么害羞啊”

    几乎是她开口前顿的“嗯”那一声激怒了辛乔。

    周琨钰柔软的衬衫堪堪挂在肩头,辛乔攥着她手腕两人贴得这样近,几乎能感到彼此皮肤散出的温度。可周琨钰的声音丝毫不妖娆,纯净得似能拧出水来。

    开口前还有一个语气助词的缓冲,像她一手撑在膝上,勾下腰,丝滑的长发垂下来,煦暖的在与年岁稚嫩很多的小姑娘说话,说今天的云很白好似一团棉花糖、说那对一蹦一跳的小兔子很可爱。

    辛乔扭回头来,看着周琨钰。

    周琨钰的长发没有垂下,只是柔顺的披在肩头,掉了那么一小缕在衬衫领口里,与那繁复的蕾丝花纹绞缠在一起,形成另一种旖旎的镂空。

    周琨钰的皮肤好薄,几乎能瞧见淡紫的血管。

    辛乔发现周琨钰一直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此时周琨钰眼里的辛乔是这样的她紧攥着周琨钰细瘦的手腕,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掌纹里开始一点点往外沁出细汗,烫着人的皮肤,压低的声音带一点点微暗“周琨钰。”

    周琨钰又挑了挑眼尾。

    是,辛乔又中计一般叫周琨钰的名字了。可她下一句说的是“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

    她攥着周琨钰的腕子,又把浑身透着柔腻的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眉骨上那道小小伤痕几乎成了她那清秀面庞上奇异的点缀,眸子亮得似昏淡夜幕里的那颗启明星。她掌纹里有细汗,鼻尖倒不至于沁出汗,只是看上去潮润润的,眼神倔得不像话。

    微咬了一下唇角,又松开。

    如若辛乔只是一味闪避,她就不是周琨钰想象的那个人了。

    周琨钰初见辛乔,便觉得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表面很平和,看上去眸光淡淡的,能理智的处理一切。

    你再往下看,会发现这种平和下藏着某种意义的颓,她不是装作不在意很多事,她是真的不在意很多事。

    可你不能在这里止步,你继续往下深挖,像剥开灰暗的地表竟发现涌动的滚烫岩浆一样,你会发现她真正的底色是愤怒,是倔强,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

    她不是真正逆来顺受的那种人,不是一味“被动挨打”的那种人,她的倔强和骄傲让她从来没有被真正制服过,哪怕想要制服她的,是残酷的生活。

    又或者,是妖精般的周琨钰。

    她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紧张神色,或许唇瓣也有一点微微的颤,可当周琨钰与她同样压低声问“敢什么”的时候。

    她还没放手。

    微转了转脖子,靠过来。

    她的呼吸很快。

    可她没退缩,继续往周琨钰的唇瓣靠近。她想,周琨钰涂唇膏了吗她不确定,只觉得那双唇看上去润润的,泛着很清雅的香。

    之后发生了一件令她极之意想不到的事。

    在辛乔距周琨钰的唇还有一厘米,或者更近的时候不知道,那时候她对距离已完全失去感知,只知道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

    她居然看到周琨钰扇了下眼睫。

    眼里的一抹赧然露了半秒便一闪而过,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是眼尾微挑的笑意了。

    辛乔愣了。

    她不知那是否为自己的错觉。在她心里,这就是周琨钰的一场游戏,因为周琨钰太从容了。

    要是周琨钰一直妖娆着轻佻着,她还真就吻下去了。

    可这会儿因着那不知是不是错觉的半秒,辛乔滞在原处,也不知是该后退还是继续向前。

    这时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很规整,哒哒哒,叩三声。

    是代珉萱的声音“阿钰”

    辛乔这才恍然惊觉,她和周琨钰并没有真正跌入一场绮梦里,她们还处在现实中,豪宅在鸽群在周琨钰的家人在,会有家人来敲周琨钰的卧室门。

    那群养尊处优的人中会有任何一个,知道周琨钰现下跟她站在这里相贴、衬衫堪堪挂着几乎顺着肩膀滑下么

    辛乔倏然放开周琨钰的手,却被周琨钰反手攥住。

    又是那样挑着眼尾近乎媚惑的笑容,周琨钰的指腹贴着辛乔的脉搏摩了下,才放开。

    辛乔跨后一大步与她拉开距离,她站在原处,笑着,很轻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然后扬声答“阿姐,我们在这里。”

    辛乔背上的汗反而沁得更密了。

    因为周琨钰答她家人话的时候,甚至没动手理一理自己的衬衫,就那样挂着,露着柔腻锁骨和黑色蕾丝。

    她还是方才餐桌边那个端庄到一丝错处都没有的人么

    她的目光里甚至有那么一丝狡黠。

    代珉萱见周琨钰没有开门的意思,在门外说“爷爷泡了茶,请辛小姐去尝一尝。”

    两家过从甚密,代珉萱对周承轩的称呼也省略姓氏,跟着周家晚辈一起称“爷爷”。

    周琨钰应一句“来了。”

    直到这时,她才拉好自己的衬衫领,低头,重新系上了扣子。

    辛乔站在跟周琨钰隔着段距离的地方,面色很淡,呼吸也很稳,只有她自己知道,一脊背的汗始终没褪下,总觉得这卧室的气温比外面平白高几度。

    周琨钰向上抬了抬两只手臂,把一头长发往肩后一拨,又恢复那端庄无暇的模样“爷爷的茶是好茶,辛小姐,去尝一尝吧”

    辛乔只是在想如果方才没有人忽然来敲门的话。

    这件事,会怎么发展下去呢

    周琨钰拉开卧室门,从容的踏出去。

    辛乔跟在她身后,夜更浓了些,但眼前所见的廊腰缦回,竹树清幽,都与先前没改换。

    两人隔着段距离,很难想象刚才一间密闭的卧室里,温度好似倏然升高般熏着体香溢散,两人贴在一起,几乎要吻下去。

    走到客厅,辛乔瞥一眼周琨钰,周琨钰落座后很端雅的唤一声“爷爷。”长发挽在耳后露出一点耳尖,没发红,冷白得似玉。

    周承轩招呼辛乔“辛小姐,一点粗茶,不嫌弃的话尝尝看。”

    周济尧接话“这还算粗茶么一两的价钱”

    周承轩沉沉的“诶”一声,尾音扬着,制止了他。

    “辛小姐,尝尝。”

    辛乔端起那紫砂的小盏抿一口。

    苦,涩,也许回甜么她喝不懂。

    又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告辞。

    周承轩没强留她“那我找人送辛小姐。”

    “不用麻烦,坐地铁很方便。”

    周琨钰跟着她起身“我送辛小姐出去。”

    她与辛乔一道往外走。

    院落里,辛乔瞥一眼鸽舍,已是静悄悄的没动静了,鸽群早已安歇。又想起周承轩那句“鸽子不会飞的话,还能叫鸽子么”

    万籁俱寂,甚至周琨钰的衣料摩擦声也是寂寂的,应和着天边的下弦月。

    出了二进院,继续往外走,两人一路无话。

    一直到辛乔踏出那道暗朱漆的门,周琨钰停在门内,柔声说“那么辛小姐,注意安全。”

    她没说再见。

    再见是期许,她不再需要不期而至的偶遇,她知道自己和辛乔,一定会再见面。

    辛乔回眸。

    素来端庄的人,夜色里好似放松了些身段,倚着暗朱漆的门框,头微微偏着,不知什么植物的藤蔓被夜涂得很暗,缭绕在她身边,让人想起她方才解开衬衫,攀在她雪肌上的墨色藤蔓。

    她对辛乔挑唇而笑“爷爷的茶,一向很浓。如果喝了茶今晚睡不着的话,”语调放轻“想一想我,好不好”

    那样的语调又变作了拂过清竹的风,像一只温柔的手,把竹叶尖上聚拢的露珠攒到一只粉彩蝶耳的瓷翁里,入冬做了梅花酿再洒到人心尖,又清新又瑰绮。

    周琨钰从不用不容置疑的语调。

    好似在柔声透气的同你商量。

    然后朱漆门缓缓闭阖,像上一次缓缓上升截断了笑容的车窗一样,截断了她眼尾微扬的笑。

    辛乔退开一步,转身,往前走去。

    走出这片清幽的胡同,她要穿过一片著名景点才能走到地铁站。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这个点仍是游人如织的时候。卖发光气球的,卖甜不辣的,卖宫廷糕点的,辛乔跟着喧嚷的人群一步步向前走,此起彼伏的笑谈和叫卖声不绝于耳。

    她心里生出种很荒唐的错觉。

    好似一秒从什么簪花游春的旧画轴,重回人间来了。

    那么是不是,在像被抛于时光之外的老宅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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