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这次过来,原本只是为了查看宿傩手指的情况，并没有带上辅助监督。
但现在杉泽高中已经被咒灵破坏得不成样子，所以五条悟就打电话叫伊地知过来一趟。
很明显，这是深夜,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伊地知肯定在睡觉,要不然就是在准备睡觉。
但可怜的辅助监督还是得跑一趟呢。
这个时候,新望未才听伏黑惠讲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伏黑惠发现宿傩手指失踪之后,自然在学校附近到处寻找。到晚上的时候，他发现杉泽高中本身就有咒灵出没。
“宿傩的手指之所以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压制其他的诅咒。更高级的诅咒会镇压弱小一些的诅咒。但因为宿傩的手指失踪了，所以其他的诅咒也活跃了起来。”
既然发现了,那么伏黑惠自然就选择了顺手救人。
是的，救出来的人就是虎杖悠仁社团里的学长学姐。
但伏黑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咒灵吞噬了宿傩的手指，力量暴涨,一下子就成了他难以应付的特级咒灵。
伏黑惠被打得挺惨,然后在战斗的间隙,他被甩到了更远的一栋楼上，神智几近昏迷。
也就是这片刻功夫，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就出现了,并且很快就从那个咒灵身上带走了宿傩的手指。伏黑惠只来得及注意到他的某些外貌特征。
换言之,这个诅咒师恐怕一直在旁潜伏、围观,才能抓住那片刻的机会，趁着伏黑惠脱力、趁着五条悟还没抵达，提前带走了宿傩的手指。
有一个一直藏身附近、无人知晓的敌人，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不过五条悟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随后他环顾一周，便说“好了大家可以走了，剩下的交给伊地知就行。”
伊地知
呆滞地望着已成废墟的教学楼。
新望未迟疑了一下，便问“这些教学楼，会怎么样”
“高层那边好像和政府有合作吧，会专门拨款来应付这种场合，不用担心学校的损失。”五条悟又“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伊地知肯定需要写很多报告和材料。”
哪怕是在咒术界，也逃不开写材料的地狱啊。
伊地知，加油。
五条悟越来越不耐烦，催促其他人抓紧时间。
因为，他还等着新望未的解释呢。
虽然有必须处理的正事，但是宿傩的手指丢失这种事情，就先扔给烂橘子们苦恼去吧。
要是那个诅咒师真的与去年圣诞的事情有关，那么这完完全全应该去找烂橘子们的麻烦吧还有一个叛徒没找出来呢。
总之
小望未、小望未。
快点快点快点。
蓝色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新望未，让新望未都能想象五条悟心里如何嘀嘀咕咕了
。
她只好帮着处理了一下这个烂摊子，将伏黑惠送上返回高专的车，将那两名学生送去医院，再将虎杖悠仁送回家。
说起来，今天也很对不起悠仁同学。好像将他扯进了疯狂的漩涡。
不过，在到家的时候，虎杖悠仁却说“对了，刚刚伏黑跟我说了咒术界的一些常识。那边还有一个学校我可以去吗我也想保护所有人。”
新望未怔住了。
她望着虎杖悠仁，看到粉色头发的男孩脸上坚定的表情是因为看到了学长学姐受伤的模样是因为意识到那可能是自己大大咧咧的行为导致的
又或者，爷爷的死亡施加给他的束缚，终究在这一刻生根发芽了吗
而且，望未姐显然也和咒术界有关吧虎杖悠仁这么想。他也想给望未姐帮上忙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看着虎杖悠仁“会很辛苦哦”
“不怕辛苦”
“也会有很多危险的”
“危险什么的，放马过来好了”
虎杖悠仁，从来不畏惧挑战。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认真地说“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帮上其他人，能拯救更多人”
“悠仁啊，是好孩子。”五条悟伸手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五条老师很期待”
“谢谢五条老师”虎杖悠仁大声说。
一旁的新望未却有些忍俊不禁总觉得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在某方面很聊得来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其实新望未还有一些问题想问虎杖悠仁，比如他的体质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与他的父母有关但仔细一想今天虎杖悠仁的遭遇，就觉得，还是先让这孩子好好睡一觉吧。
“好好休息，悠仁。”新望未轻柔地说，“明天见。”
“明天见，望未姐”
虎杖悠仁爽快地回复，然后进了家门。
在虎杖悠仁的背影消失之后，他们沿着凌晨的街道，随意地挑了一个方向前行。虽然有点疲倦，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想象了，但竟然一点儿也不想睡觉。
新望未问“悟君去哪里呢”
“跟小望未一起”
“不回咒术界吗”
五条悟非常蛮横地回答“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新望未稍微为难了一下。毕竟仙台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但杉泽高中已经变成了那样，好像短时间之内，她的工作也要暂停了。
于是新望未便说“那就明天看一下情况吧。”
是可以跟悟君一起回咒术界的，但需要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真是的，新望未，你昏了头。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不要了吗
但，毕竟是五条悟。
她会毫无底线的。
五条悟却突然语气幽幽地说“小望未”
“诶
”
“对悠仁都可以承诺明天见，现在也说了明天决定，那么之前为什么不能向我承诺明天呢”
他的空气朋友啊，当初竟然永远无法确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呢。
新望未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对不起。”
“并不是想要”
“但我要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悟君。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只是把关于五条悟的一切，都当成了一个游戏这样的说法显得非常无辜，好像能够很轻易地为自己开脱罪责，所以她并不想这么说。
反而会火上浇油吧
“唔然后呢”
“我一直把你当成虚幻的东西，不存在的东西。”
深夜寂静的街道。
终于解决了其他的事情。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或许等清晨的太阳升起，他们又得面对新一轮的麻烦、新一轮的工作。但这个深夜，在相遇后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他们终于能静下心好好聊聊了。
其实比起五条悟，新望未反而更加激动吧。
对新望未来说，那可是跨越了世界的界限，模糊了虚实的区别。
五条悟疑惑地问“什么叫，虚幻的东西”
“意思是，总觉得悟君不可能属于我呢。”
“哈”
“我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不，可能真的就是一场梦。”新望未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悟君。我是新望未，认识你的时候是22岁，现在是23岁。从来都是一个人类。现在是杉泽高中的心理健康老师。”
“那我的小望未呢”
如果新望未从来都是一个人类，那他的小望未呢
他突然想起来，新望未曾经对他说过，她一直是22岁结果在这里等着他吗
那么他熟悉的那个黑发少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五条悟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我搞不懂了啊，小望未。”
“原本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新望未的语气平静而温和，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原本我们不可能相遇，只能行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
五条悟是傲慢的六眼神子，是咒术界的天之骄子，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日夜奔波于血腥疯狂的战场，是英雄也是烂人。
新望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曾经是学生、如今是老师，学习着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专业，赚取着微薄的薪酬却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本不可能相遇。
“那究竟是什么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五条悟问，“你的术式”
新望未正要回答，但五条悟的问题又让她愣住了。
她茫然地问“我的术式”
“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五条悟又有点恼火了。
但看着新望未迷茫的样子，他就知道，新望未自己也不明白。
很想抱怨、很想生气但不行，先忍忍。忍到后面让小望未一口气偿还回来。
这一次新望未沉默了很久。
五条悟倒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很随意地捏了捏新望未的手指。
一根一根，每一根都捏捏，都摸摸都亲亲。
新望未感觉从指腹到手臂到肩膀，一连串的位置都因为五条悟的动作而发麻、酥软。完全无法抵抗五条悟这样的把玩。
真是的，有什么好玩的啊。她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样子吧
比起悟君，甚至可以说是不修边幅了。
当然啦，在五条悟眼里，他的小望未可是温柔清秀、漂漂亮亮的。
新望未也没法冷静思考了，她只能问“但是，悟君，我的身上有咒力吗”
“唔”六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有啊。比较少，但还是有。”
“所以，我是有术式的”
“也不一定吧。并不是每一个咒术师都有生得术式。”
“那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呢”
五条悟倒是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他迟疑了片刻，就说“就是知道啊”
小望未怎么笨笨的。
这种自己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就像是手上的十根手指一样，是清晰明确、一目了然的啊。
要是有人问他，为什么能知道自己拥有无下限术式这怎么回答就是知道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啊。
生来便拥有、生来便知道。
还有例外吗
新望未怔住了。
心想之物，是她的，生得术式吗
是吗
当她询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空空落落的。灵魂仿佛一片空气，根本无法回答，只有虚无的空白。
她本能地收回了询问的想法。
“小望未不知道吗”
“不知道。想不出一个答案。”
五条悟略微惊讶地挑眉，就说“那就当做没有好了。”
“可以这样吗”
新望未的表情头一次出现了恍惚与茫然。
“其实也没太大关系啦。”五条悟轻松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那么，在小望未看来，我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悟君16岁的那个夏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你。悟君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而且悟君也很嗯、很可爱。”
“哦哦所以小望未一下子就喜欢我了，是不是”
“是的。”
可以承认这一点，但会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
总觉得自己相当轻易地就喜欢了五条悟。
但五条悟的话，谁能不喜欢呢
呃、要是让咒术界的人知道了新望未的想法，那么许多人都会抗议吧。
但
对新望未来说，肯定就是这样。
她继续说我每天会见到你，每天会见到不同时间点的你。我参与到了你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我很高兴能够遇到你，非常愿意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但是，你没有参与到我的人生，悟君。”
她苦恼怎么写论文的时候，五条悟不在。她忙碌找工作的时候，五条悟不在。她实习遇到刁难的时候，五条悟不在。她阴差阳错返回仙台的时候，五条悟依旧不在。
当然不是指责。而是客观的情况。
很喜欢悟君。但那个时候的悟君，不会回应她呢。
直到现在，这颗星星才终于落到地上，才终于变成她的，才终于被她握在手中。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反驳“不对，我要抗议了哦。明明是小望未不让我知道。”他问，“这么久都不愿意告诉我，是真的喜欢我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新望未竟然真的独自存活着。
一个人，无人知晓地、孤独地，活着。
“永远喜欢悟君。但这就是那个问题。”
他们在新望未的教师公寓楼下站定。
新望未望着五条悟，认真地说“在此之前，在今夜之前，我甚至连咒术界的存在都不知道，也从未遇到过咒灵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设定。
“悟君也一样。在我眼中，悟君也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只是一场美梦、只是一个游戏。我投入再多的感情，也无人能够回应我。
“就算真的将真相告诉悟君，悟君好像也毫无办法，好像也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明明”
“因为我生活在这里，而你生活在那里。”
五条悟安静下来。
新望未注意到，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眸之中，竟然蕴藏着白雾一般的痕迹是六眼的特点吗不过，是只有在现实中才能发现的特点。
如果是在心想之物之中，那么她永远无法发现这一点。
因为那是游戏，而如今，是现实。
他静静地望着她。
“悟君，要是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现在算晚吗”
“不晚哦。是刚刚好。让我，更喜欢悟君了。”
在新望未尚未绝望、尚未完全遗忘的时候，五条悟终究还是出现了。
真是狡猾呀。
在这个时候出现，会让她如此愧疚、如此不安，以至于想要更努力地、更迫切地爱着五条悟，才可以弥补自己的疏漏与亏欠。
会一直爱他。会更爱他。
“那我可以亲你了吗是小望未欠我的一个吻。”五条悟很理直气壮地补充了一句，“要很用力的那种才可以”
回应他的，是新望未冲动伸手的拥抱，和踮着脚主动凑过来的双唇。
难以想象的勇气。
难以想象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爱一个人
。
或许这就是生活为她带来的答案。
是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深夜，却想要亲吻身旁之人的愿望。
坚定到让自己都惊讶。
“小望未像是自己拆开包装的甜品。”五条悟评价了一下，“是甜的。”
新望未脸颊滚烫，轻轻拽了一下五条悟的衣角，让他别说了。
“好啦好啦，今天就饶了你。”
虽然本来也没想做什么。
但小望未好像以为他会做什么
是可以趁机得寸进尺的时候，对吧
所以五条悟顺理成章地继续说“那么，可以让我上去看看吗有点好奇啊，小望未家里会是什么样的。”
以前的空气朋友可没有固定的居所。但新望未又不一样了。
五条悟也很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还有点苦恼呢。
居然真的是一个活着的人类啊。
他的小望未，还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怪不得当初以为他死掉的时候，竟然哭了出来。那个时候就那么喜欢他了啊。
小望未果然超喜欢他，悟酱对这一点超有自信哦。
而且，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新望未的说法，但五条悟已经敏锐地抓住了一个核心，也就是，新望未并不知道自己会消失整整六个月。
倒不如说，直到现在，新望未好像也还没意识到，在五条悟那边，她已经消失半年时间了。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五条悟就没那么生气了。
但还是有一点点生气。
所以要理直气壮、乘胜追击，立刻将自己挤进新望未的生活里面，找到一个最好、最优越、最有存在感的位置。
要立刻独占他的小望未。
而且要委屈巴巴、不动声色，甚至要新望未自己邀请他才可以
是恋爱的小心机哦。悟酱超在行的。
“好啊，悟君。”
果然很没警惕地跳进了他的陷阱。
不过，新望未的屋子倒是有点惊到了五条悟。
五条悟在这间小小的教师公寓里走了一圈，然后有点怀疑地问“小望未就住在这里吗”
“是的。大概已经住了、四个月的样子。”
“但好像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啊。”
很干净、很整洁，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他没有开衣柜哦，只是小望未把一些常穿的衣服放在了衣帽架上。
但几乎没有装饰物，也没有那些琐碎的、象征着娱乐和癖好的物品，女生家中常见的那些毛绒玩偶也完全没有。整间房子还是空空荡荡、空无一物的模样。
像是一个旅居的客人，只是暂时在这里歇脚。
虽然新望未说自己一直是人类，但在五条悟看来，好像和之前空气朋友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区别。
依旧是一团无人关注的透明空气。
所以说，到底是先有空气新望未，还是先有人类新望未
五条悟略微在意地想着。
小望未认为是后者，认为她一直是个人类，只不过在五条悟那边是一团空气。
但在五条悟看来，好像是前者呢。
只不过，小望未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咒力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能做到许多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五条悟的说法让新望未稍微惊讶了一下，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屋子，怔了片刻之后便回答“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了独自存活、习惯了安静生存。
世界对她来说一直都是这样。
孤独、沉默、平静。
是灰色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大步走过去抱住了新望未“但是现在小望未有悟酱了哦所以不可以这样冷冷清清”
就像新望未以前想的那样，五条悟的话，一旦谈恋爱，绝对会是非要挤进恋人的生活之中的那种类型。而且还是理直气壮、蛮横霸道的那种类型。
虽然，新望未对这种类型，确实毫无抵抗之力就是了。
五条悟照亮了她的世界。
如果五条悟从未出现，那么新望未可能也就沿着既定的路途继续行走下去，即便路上遇到再多坎坷、再多冷漠，也只是平静而疲倦地叹一口气。
但五条悟一旦出现，她甚至软弱到会流泪。
好像意识到，自己这抹毫无存在意义的空气，也终于被他人捧在掌心、精心呵护。
真是糟糕啊，新望未。
这么想着，她温柔地回答“好。”
是悟君的话就好。
这个时候，新望未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应该说，是五条悟的那双眼睛，一直一直望着她，就让她想起了自己很久没做的一件事情。
“对了，悟君，稍微等一下。”
新望未去了冰箱那边。
五条悟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新望未又回来了。她手中捧着一个甜品盒子是仙台的喜久福，因为五条悟在游戏中就很喜欢，所以新望未在现实中也会去买。
恰巧今天冰箱里就有一个。
新望未望向五条悟，目光柔和，语气一如既往、温柔轻缓。
“是今天的甜品哦，悟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