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岁到十四岁,展煜的愿望都是活下去。
十四岁那年,他作为助手,第一次跟着修理师进入机甲的驾驶舱。
合金制成的钢铁巨人,顶天立地的矗立在机甲库中,机身上斑驳的划痕沉默的诉说着它经历的烽火硝烟,它那么强大,似乎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对每个少年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野心就像深埋在岩石下的种子,被缝隙里渗透的雨水唤醒,野蛮而蓬勃的生长。
愿望从活下去,变成了有尊严的活下去。
但关于将来要走多高多远,展煜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即便加入蛇鹫,他也还是个朝不保夕的佣兵,梦想是放在橱窗里的奢侈品,在这方面,他是个穷人。
直到
“哗”
白到发光的少年从水中钻出来,湿淋淋的墨绿色长发被他随手撩到脑后,纤秀的肩胛骨正中,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一路划过凹陷的后腰,直至黑色的作训裤。
那裤子,还是展煜的。
甚至是他穿过的,可是孔淮殊自己的裤子已经被后背上流下来的血弄脏了,他这条好歹是干净的,特殊时期,逃亡中的小少爷倒也不矫情,他递过去,小少爷就穿了。
少年趟着水往岸边走了两步,也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展煜,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队长。”
展煜有几分狼狈的转开视线,咳了一声“早。”
少年孔淮殊显然没注意到他视线的异样,趟着水哗啦啦的上了岸,小声抱怨“这地方热死了,睡醒之后一身汗。”
展煜也是因为这个才来河边的,这颗小星球气候格外燥热,他又易感期将近,体温简直像一座要喷发的火山,半夜都能燥醒好几次。
说话间,孔淮殊已经走近了,在展煜身前不远处弯下腰,伸手去叠被水冲开的裤脚,展煜的裤子他穿着长,要往上折两圈。
折上一只裤腿,孔淮殊发现那石头有点滑,他转了个身,站在另一块石头上,再次弯下腰去折另一只裤腿。
可这样一来,他就是背对着展煜的。
少年高挑颀长,腰身纤细,看着没有几两肉,但臀部的弧度却饱满挺翘,再向下,两条腿修长笔直。
展煜慌乱的移开视线,他不是有意看的,可他只是扫了一眼,那些本就因为信息素而聒噪不停的血液就更加嚣张了,心跳差点连成一串鼓点,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还好,没流鼻血。
这是同行的第二十五天,逃亡即将接近尾声,而孔淮殊愿意背对着他,将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正是信任他的表现,他怎么能怎么能
然而,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这边,孔淮殊刚整理好裤腿,刚直起身,就听见“哗啦”一声,回头一看,展煜已经冲进河里了。
孔淮殊
洗澡而已,至于这么着急吗
那边,展煜
正站在沁凉的河水里平复身体的躁动,并谴责自己的无耻,一抬头,发现那小少爷又凑过来了,蹲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澄澈的海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展煜尴尬的往河水深的地方走,声音有些哑“在看什么”
少年索性坐下,支着一条长腿,手撑着下巴,脸颊肉被手掌挤压,淡色的薄唇撅起来些,带着些孩子气,他还捡了小石头,丢到展煜附近,噗通一声,水花溅了展煜一身,水珠顺着少年人精悍的肌肉线条一路滚下去。
“我在看你啊。”孔淮殊拍拍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你这人,洗澡还带着面罩不就是脸肿了吗,也不至于这样吧,偶像包袱也太重,你看海娜就每天顶着张土咳,肿脸,到处跑。”
展煜沉默了一下,突然说“你叫我小土豆,我听见了。”
少年人清朗的声音里,有一丝郁闷。
孔淮殊“噗”的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不太好,咳了一声掩饰笑意“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朋友间的昵称,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了。”
后面这句话他倒是十足的真诚,有的人介意被起外号,小队长如果不喜欢,他道个歉,以后再也不叫就是了。
但展煜没说喜不喜欢,只是默默的又往水里走了两步,金棕色的眼瞳被隐形眼镜遮住,成了一片幽暗的棕色,声音又低哑几分“没有不喜欢”
还没等孔淮殊听清,他又说“我要洗澡了,你能不能”
孔淮殊看着他通红的耳垂,恍然大悟“哦哦,你不好意思啊,那我走了。”
展煜终于松了口气。
那少年却又转过身看向他,挑眉道“小队长,我怎么觉得你的脸好像已经不肿了”
展煜把黑色的战术面罩又往上拉了一下,闷声否认“肿。”
“哼。”孔淮殊白他一眼“还不给看,真小气。”
与刚认识时充满戒备如同小兽的少年相比,眼前趾高气昂的小少爷显然更率真更生动,即便年纪还小,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稚气,但眉眼间的俊美风流已经初现锋芒,眼睫湿润、眼尾狭长,不带着怒意的一眼横过来,更像是在撒娇。
当天夜里,展煜做了个梦。
作为一个健康的正处于青春期的aha,他对身体的反应并不陌生,而且对他来说,这就和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是一种人活着就会有的生理本能,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这次从混乱的梦里醒来,展煜终于意识到,这种欲望的不同寻常。
他第一次,在活着之外有了其他强烈的渴求。
他想有一天,能在阳光下,用最寻常的语气对孔淮殊说
“你好,我是展煜。”
正如苏澄所说,展煜昏迷三个小时后就醒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孔少爷发消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干巴巴的发了三个字
我爱你。
发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海娜在门口看见了,小声问苏澄“你是不是下黑手,把我们老大给弄傻了”
苏澄嗤笑,阴阳怪气“您可真是抬举我了,很显然,恋爱脑植入这项高端技术,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海娜
好在他们老大的恋爱脑没发作很久,通过测试确认各项机能正常,展煜立刻再次提审了被俘的星盗,苏澄又被拎过去,检查这几个星盗的脑子,一边检查一边破口大骂,说展煜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使唤的。
展煜神色冷沉的扫了他一眼,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意“生产队的驴也不敢剃光主人的头发,不然就只能被做成驴肉火烧了,你说呢驴教授”
自从记忆恢复,他身上好像多了种说不出的东西,苏澄没经历过战争,闻不出他身上的硝烟味儿,却本能的缩了下脖子,一声不吭、任劳任怨的继续做拉磨的驴。
而且他确实心虚,正常来说,以当下的技术,只要毛囊没问题,半个小时就可以做到长发及腰,而指挥官阁下现在还是个英俊的“和尚”,这显然不太合理。
苏澄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动手脚确实有些幼稚了。
但他也没敢做的太绝,只是用了一点点小手段,让头发的生长符合自然规律而已,除非展煜本来就秃,不然顶多一个星期,展煜就会恢复成
一个英俊的寸头。
可让展煜变成秃头也没能让苏澄出了这口气,因为指挥官阁下确实长了一张能驯服花孔雀的脸,不用头发修饰也足够赏心悦目,换身白色袈裟简直能去演降妖伏魔的禁欲高僧,垂眸时还有种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
总之,是一种和平时不同的俊美。
这要是让大妖精花孔雀看了,恐怕要被迷得找不着北,都不用和尚动手,自己就原形毕露了。
越想越气,苏澄把那群星盗也剃了秃瓢,然后被这几个丑东西伤了眼睛,只觉得头疼。
但一番检查下来,总算发现问题所在,这几个人的记忆确实被动过手脚,但手段低级,类似于催眠,有s级精神力从旁辅助,苏澄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关于那些高精尖的设备,星盗头子主动说了来龙去脉。
拦截苏澄的主力确实不是他们,而是一支神秘的军队,他们给了“海鲨”一笔丰厚的报酬,只是借用他们的名字,海鲨的头子一听,自然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反正他们名声也不好,借去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些人拦截苏澄后,就一直带着苏澄和“海鲨”星盗团驻扎在一起,似乎在等待别的命令,直到前段时间,他们不知道收到了什么调令,一群人匆匆撤离,甚至为了进行跃迁,连很多装备和医疗设备都抛下了。
海鲨自然舍不得这泼天的富贵,也不看自己能不能守得住,立刻带着这些东西跑路,结果迎面撞上了守株待兔的蛇鹫,那些好东西都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群人,全程被人利用,满脸写着清澈的愚蠢,听完这段没头没尾的“奇遇”,苏澄都沉默了。
展煜却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神色愈发凝重。
那些人大概率是帝国军人,被调遣出来做拦截苏澄这项特殊任务,但他们又离开的这样仓促,连造价昂贵的设备都能丢下
什么样的调令会到这种十万火急的地步
除非是战争。
旁听的贝尔也意识到了,他下意识的出声反驳“狗皇帝紧急召集几大军团要发动战争怎么可能那狗日的明明和虫族穿他妈的一条裤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