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之后,唐誉耳朵上那毛茸茸的耳罩被风吹得炸了毛。
像个极地雪兔,白洋又咳嗽了几声,最后一声闷在嗓子里,然后笑起来。
唐誉回过身,用眼神警告他。
“你瞪我干什么”白洋把他的羽绒服帽子往上提了提,“你这什么大牌啊,帽子这么沉,一点儿不护后脖子。”
“这是oncer,限量款,店里就这一件,谢谢。”唐誉回。
“那都是店员为了让你付钱的话术,这种话我也会说。我要是当了导购,你到我店里买的每一样产品都是本地区唯一的一件,而且是今早刚刚到货,和你有缘分。”白洋一语道破。
唐誉沉思几秒,而后说“你当不了导购。你当导购能把所有有钱人都气死。”
“别污蔑我,在钱面前我可以变得很老实,只要能让我冲业绩,有钱人可以把我气死。”白洋笑眯眯地推推他,“赶紧去喂小老虎,喂完了我带你去东北大澡堂搓一顿。”
“我拒绝。”唐誉根本没法想象那是何种混乱,“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搓澡”
“因为你没感受过啊,让人搓搓就没寒气了,不然你夜里发烧。”白洋受不了他的矫情。可唐誉根本不领情,他无法理解那么多人光着屁股一起洗澡,反正打死他都不会去。
再转过身,铁栅栏外头的亚成年东北虎已经站了一排,眼睛发光得盯着他手里这块生肉。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唐誉终于把夹子伸过铁丝网的栅栏眼,可能是等不及了,几头滚了雪霜的东北虎发出了不耐烦的虎啸,声音极具穿透力。
唐誉手里的夹子一哆嗦,已经冻硬的生肉条顿时掉在了雪地上。
白洋在后头笑得很大声。
场馆里,男女混合泳接力的预赛马上要开始了,从看台观望,场面甚至有些混乱。
两个性别同时参赛,这在早期的奥运赛事上并不常见,很长时间以来也是人们保持怀疑态度的项目。但近些年得益于运动员的优异表现,以及极强的观赏性,男女混合泳已经成为了热项。
性别不同,优势也不同,泳装更是区分开。女士泳衣穿上更费劲,张琪苒和袁亦秋像被皮筋勒到肉里,但也不敢抻开放松。先不说能不能抻开,要是一下子没抓稳,泳衣回弹,那力度
张琪苒小时候带着大萧去滑过野冰,回家后让老爸拿皮带抽了一下,从此才长了记性。那是她爸唯一一次教训她,可那疼痛感记忆犹新,从此看到冰面就绕道走。后来她不小心被回弹的泳衣给崩了,和皮带不相上下,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印。
“男女混合泳100米接力甲组预赛,正式开始。”
在广播声中,袁亦秋代表本队的第一棒下了水。她和米义一样都是仰泳选手,要采用特殊的出发姿势。方行咬着手指头,站在椅子边上,揪紧的心像一个大钟的吊坠,左摇右晃。
“韩国队上了李喜珍,他们的仰泳一姐。”罗锐还给他直播,“美
国队上了克里斯。”
“这两个人的仰泳都好牛啊。”张兵说。
方行只想一人一拳把他们打跑,他当然知道李喜珍和克里斯厉害。眨眼间出发哨声响起,袁亦秋提臂,不用力的时候看不出来,一但发力她的肌肉线条炸现,大臂和肩宽都非常可观,180的身高在女子运动员里也很占优势。
出发了,袁亦秋的风格一向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在水里主打的就是一个冷静。很少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到狂喜或者沮丧,一上场她就是一张冷脸,把表情丰富又活泼好动的张琪苒衬托得像个过年的福娃。
“现在各队的仰泳第一棒已经出发,许多观众朋友们已经注意到了,泳池里头不止有女队员,也有男队员,下面请今天解说间的特别嘉宾,前国家队游泳体能教练,魏春歌老师为我们解说。欢迎您,魏教练。”
“大家好,我是魏春歌。”魏春歌坐在解说间,眼前是大玻璃,将泳道尽收眼底,旁边是大屏幕,实时转播不差分毫,“其实大家不用惊慌,男女混合泳的赛制就是这样的,两女两男。”
“那为什么下水顺序没有性别要求呢”
解说员发问,场上安安静静的仰泳已经进行过半,袁亦秋的顺序排在第4名,并不占优势。
“因为这是男女混合的特色,对顺序没有规定的性别要求,不卡这个,只卡泳姿。只要泳姿顺序对了,这一棒你可以让女生上,也可以让男生上。所以经常会看到两个性别的运动员同台竞技,这在游泳项目里是唯一的一个单元。”
“这样安排的话万一第一棒落后怎么办呢”解说看向屏幕,袁亦秋和李喜珍正在争夺第3位。
“这不要紧,因为每个队的性别比例一样,这是一个合作项目,不仅考验运动员的体能,其实更考验每个队的教练能否合理安排最佳人选。”魏春歌说。
被合理安排在第二棒的姚冬顺利入水,在强敌夹击之下袁亦秋冷着脸为他争取到了第3的位置。这本该是一次非常轻松的入水,可是从他刚结束潜泳开始,有什么地方就不对劲起来。
休息的时间太短了,手臂仿佛还停留在砸击水面、震得发麻的状态。四十分钟前的蝶泳比赛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他的发力,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疲劳。
但在比赛中,谁都疲劳,累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游泳赛事向来就以“又长又累”闻名,一人身兼多项,预赛完了决赛,车轮战、淘汰制轮番上场,一赛就赛好几天。姚冬在水里快速地调整好心态,目光坚定地朝着他的转身点游去。
他速度慢了点,这是萧行站在跳发台上的第一感受,但是也能充分理解。好在姚冬刚刚参加的是50米蝶泳,要是200米蝶泳,现在抡胳膊恐怕都费劲。
虽然慢得不明显,但教练们同样注意到。
罗锐目光精准“小冬他有点歪了吧”
都是专业运动员,歪也不会歪到哪里去,就那么一丁点的偏转还是没法逃离专业人士的注视。张兵和方行其实也看出来了,
只是不提,好在小冬的偏转马上回归直线。
他左胳膊是不是有旧伤罗锐记得每个孩子的伤势。
有,以前就严重拉伤过,左肩胛骨也有劳损。”张兵看过每个学生的复检报告。
罗锐回归沉默,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小冬刚刚是整个路线往右边偏移了15度左右,这说明他同时用力的左手臂没跟上蛙泳划水的劲儿,右臂瞬间发力超过了左臂才引起了偏移。由此可见,小冬的旧伤在最不该复发的时候,复发了。
这个15度角的偏移自然也逃不过萧行的眼,姚冬就在他的正前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看到。姚冬左臂的伤他比队医还清楚,第一次康复刚好贯穿初三冬训全程。
加油,你只要正常发挥游到我这里来,我一定能把名次追上去
等到姚冬靠岸,萧行迅猛地入水,教练们松了一口气,好在小冬迅速调整好节奏,所以他们的名次并没有往下掉。大萧今天上午没有比赛,以百分之百的体力进行第一轮蝶泳,势如破竹,瞬间把排名追到了第2位。
葛嘉木在台上疯狂地挥手“张琪苒张琪苒”
张琪苒听见了,老铁你闭嘴吧,平时训练就你嗓门儿大,这会儿还不消停。葛嘉木当然要喊了,最后一棒可是他们自由泳,收尾工作至关重要。
好在张琪苒也没有让大家胆战心惊,作为本次世锦赛的第一枚金牌、首体大队伍的第一金,她在自由泳方面展现出了超出平时测试的成绩。许多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自己的最高速度不在个人里,反而在团体里。因为个人时没有团队压力,混合接力时一举一动都关乎整支队伍,所以更容易拼出最佳。
姚冬的短暂失误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给整队造成不可挽救的落后。等到张琪苒最后摸到计时器,飞鱼队以甲组第2的成绩稳稳出线。
“以前出个线我就好激动了,现在出个线像玩儿。”方行又擦汗又喝水,“看来今晚小冬注定要累了。”
罗锐的脸色不容乐观“中午让他去找队医,还有7个多小时的休息。”
赛中出现旧伤复发或者新伤已经是家常便饭,连姚冬自己都没当回事。他只知道下午还有本次世锦赛最重要的两场,是收官之作,等晚上的男女混合结束,他这回的杭州比赛之行也就完美落幕,画上一个句号。比赛到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出现了中后期的疲软,到了中午也没有前两天的激动,大部分人都在酒店里趴着,而姚冬则跟着教练到了队医的房间。
脱掉t恤之后,露出表面不见伤痕、内里千疮百孔的肩膀和背肌。
“老伤了。”队医先是用手摸了摸热度,还没烫起来就说明不算严重。有时候肌肉一拉伤表面立马就烫,那才是最紧急的状况。
“他是初三时候的伤。”跟着一起来的萧行说。
“那时候你俩在一起啊”队医看了萧行一眼。
“在一起啊。”萧行所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在一起”,“我俩小时候就在一起集训,从小
学一年级就开始了,牛逼吧。”
队医跟着笑笑“我靠,真牛。你俩这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是,竹马竹马,现在也,在一起。”姚冬笑着补充,嘿嘿,现在是在一起谈恋爱,互相欣赏对方的沟子。
“别笑了你”队医拿出按摩膏,拍了下姚冬的后腰,“趴下到了晚上你可别哭”
“我不哭,男子汉,流血不不不流泪。”姚冬老实趴下,嘴里喊着跟薛业学来的口号,随即在队医有力的大手按压到伤处的一刹那,真实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杀人啦”只这一下,姚冬眼泪喷射。
“干嘛呢吊嗓子呢”队医已经见怪不怪,再嘴硬的人到他手里都一个模样,“大萧,帮忙压住他。”
“我啊”萧行没想到自己还要上手,只好上前压住姚冬的后腰。姚冬马上回过头“我为队里,流过血,我为队里”
“你你你最好为了队里闭上嘴,来,亲,接下来是至尊服务。”萧行顺手捂住他,扭身对队医说,“您来吧。”
“我来了啊。”队医提示。
“您最好赶紧来,因为我也压不住他太久,他比出栏的年猪还能折腾。”萧行说完立刻俯下身,在正准备折腾的姚冬耳边耳语,“你就当是窒息y,把肌肉揉开就没事了。”
窒息窒息y姚冬瞄了他一眼,随后风情万种地趴下了,左手趁着队医不注意悄悄地勾大萧的裤带子。不愧是东北s哦,你好会。
一轮按摩结束,姚冬的左手臂没有方才那么沉重了,贴上膏药之后就回了房间。原本他还以为大萧的阿拉丁神灯要和他玩一场真正的y,没想到回到酒店,只有“午休y”,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被压在床上睡素的。
到了下午5点,y结束,后背的膏药换成了具有保护肌肉张力的肉色肌贴。
下午6点,所有人收拾妥当,向游泳馆出发,等待他们的是最为艰巨的最后一战
这时候,唐誉的下半身裹着一条白色浴巾,被同样裹着浴巾的白洋拽进了大澡堂的搓澡间“有人吗搓俩”
“来了来了前后都搓是吧”两个东北大哥跑了过来。
“都搓都搓,手劲儿轻点就行,这边有个嫩的。”白洋指了指身后。
唐誉一脸无语,但看到白洋脑袋上那个用白毛巾拧出来的绵羊卷,忽然又觉得这里不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