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华还没来,肩上的伤口虽疼却并不致命,裴湛尚还有精力与这位不请自来的三弟说会儿话。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裴易拱拱手,讪皮讪脸道“先前做了对不起皇兄的事,今日特来补偿。”
“那一件”他可是帮着二弟做了不少事情,裴湛先前吃了他们不少暗亏,就连今日遇刺,说不准也是他们的手笔。
“皇兄可是误会我了,我可没”
“哪一件”裴湛没那么多耐心听他废话。
“褚娘子听到的那一件。”
他还有脸提
“裴易,你该死”与父皇的女人私通,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皇兄别生气嘛,”裴易还在狡辩,“窈窈入宫前我们就互定终身了,谁知父皇年纪那么大了还要选秀,窈窈是迫不得已才做了父皇的女人”
“这不是你霍乱后宫的理由”
“是二皇兄他逼我这么做的,”他自嘲道,“你知道的,二皇兄让我做的事,我没办法拒绝。”
“呵”裴湛冷笑一声,早就料到他会这般替自己辩解,仿佛将所有的事情推到裴瑞身上,自己就是无辜的。
裴易比手保证道“皇兄放心,二皇兄他已经知道我和窈窈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想来日后也不会再逼迫我做这样的事情了。”
裴湛并不信他的说辞,他已经暗中命人盯着那个叫“窈窈”的妃嫔,只等哪一日找到了证据,将两人一并处置了。
“裴瑞如何得知你们的事被阿瑶发现了”他问裴易。
“从陆明姝那里得知的,”裴易道,“皇兄你一向对陆家恩泽深厚,可陆明姝莫名被送去皇家寺庙苦修,你却并不出手维护,二皇兄察觉此事有异,便派人去调查,得知她暗中安排褚娘子与陆二郎在冷宫幽会的事情”
“不是幽会”
冷不丁被他打断了话语,裴易稍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地改了说辞,“二皇兄将褚娘子与陆二郎私下见面的事情告知我,与我和窈窈相会的地方和时辰都对的上,所以推测褚娘子定然是听到了我和窈窈之间的谈话,想必褚娘子也已全然告知了皇兄你”
“既然你知道我对这件事已经心知肚明,你又来作甚”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污蔑皇兄实非我所意愿,我今日是特意来补偿皇兄的。”
“你要如何补偿”
“陆明姝一事让陆家与皇兄你有了嫌隙,二皇兄他现在趁人之危,正在试图拉拢陆家”
“就这”裴湛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一件极为利害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轻飘飘的小事。
“皇兄不要小看了陆家,”裴易看出他对陆家的轻视,难得正经地与他分析了一通,“陆家目前虽势力尚小,但抵不住这朝中还有许多如陆家一般的新贵,今日皇兄失了陆家,明日或许还有王家、李家、赵家”
“陆家不
会背叛孤,陆明姝之所以被送去皇家寺院,本就是陆家自己的选择”
恰好此时柳华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裴湛挥手撵客“茶喝够了,自己回去。”
而后便与柳华一并入了侧殿治伤去了。
“都不听我把话说完,日后莫要后悔才是”裴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轻视,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仍有闲情逸致将茶喝完,而后负着手,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
柳华给裴湛处理好了伤口,嘱咐他这几日不要碰水,尽量静养,每两日他会来换一次药。
裴湛问他,自己不在的这几日,鸣哥儿的身体怎么样。
说起这个,柳华便忍不住倒起苦水“小皇孙的身体确实并无大碍了,虽有轻微腹泻,但也只是初喝羊乳的轻微反应,过些日子就好。臣实在编不出其他的症状了,只好教褚娘子一些推拿手法,拖延时日”
“辛苦了。”
“那往后”
“往后亦一如既往。”
柳华苦兮兮地应下“是。”这差事委实太难干了
柳华退下后,裴湛倚靠在软枕上歇息,平复着方才拔箭处理伤口时的疼痛。
他不肯服用琼酥散,方才是硬生生拔出的箭。
柳华还问他为何不肯服用琼酥散,先前又不是没服用过
呵,先前他又不知那琼酥散服用后会叫人短暂失忆,回想当初褚瑶那般迷迷糊糊的傻模样,他可不想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脑中正想着她傻乎乎要亲自己的模样,忽听外面传来她小声向宫女打听的声音。
“太子殿下伤口处理好了么还流血么衣服换过了么里面可还有沾血的衣物没处理干净”
宫女回答“殿下的伤口处理好了,不流血了,衣服换过了,沾血的衣服和棉布都拿去焚烧了”
对方等宫女全部回答完,才道“那我进去看看他”
不一会儿便传来她轻轻推开门,迈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进来的声音。
裴湛不想睁开眼睛看她那会儿躲他躲得那么快,这会儿又巴巴凑过来作甚
“殿下,殿下”她轻轻唤了他两声。
裴湛理都不理。
“难道吃琼酥散了”
他听到她的喃喃低语,而后一直柔软的小手落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力捏了捏。
大胆
放肆
竟敢捏孤的脸
“脸色这么苍白,莫不是疼晕过去了”她手上动作不停,从捏改成了扯,语气似乎很是气馁,“真是的,我打扮了那么久”
嗯
难道她今日打扮得这么隆重,是为了给他看
裴湛倏忽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妨他竟突然醒来,显然吓了一跳,张口辩解“我不是,我没捏”
“你倒是没少捏”他将她扯至
自己身前,不顾她伏低身子的辛苦,目光攫住她的眼睛,“你说你今日这般打扮,是为了我”
“你没睡着”她有一种被愚弄的恼羞。
“回答我的问题。”今日她用了许多胭脂来润色这张恬静若水的脸,妩媚娇俏,宜嗔宜怒,就连现在怒目圆睁瞪着他,都显得像是在撒娇。
“我知你今天回来,特意叫阿圆帮我装扮的”褚瑶没好气道。
果然是为了他。
“那为何方才一直躲着我”甚至不惜拿袖子遮着脸不看他。
褚瑶嗫嚅片刻,无奈说出了缘由“你受了伤,我不敢看你”
“为何不敢看”
“因为我我一看到血就会晕过去”
他一怔,鬼使神差地揭开自己的白色衣衫,将缠在肩头上的渗出微微血色的棉布给她看“这样”
下一瞬,她便毫无征兆地软软地趴在了自己的裸了大半的胸膛上。
裴湛揭开衣服的手凌空停滞,委实懵了。
蓦的想到一事,当初她初入京城那一日,他得知她在内城受到刺杀,便带着柳华亲自出宫去接她。
在马车内,柳华简单帮她止血后,她也是莫名其妙就忽然晕了过去。
当时以为她是因为惊惧过度,现在才知,是因为她不小心瞥见了血色才晕过去的。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奇特的病症
胸膛上传来清浅的呼吸,轻轻柔柔的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引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凌空的手缓缓放下,放在她蓬松的发髻上。
她发髻上的簪子戳得他有些疼,于是便一根根抽了出去,浓密的吾发倾泻铺撒开来,捶在他的身侧,他以手作梳,一下一下的帮她梳理顺畅。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以前两人做夫妻的那三年,也不曾有过如此缱绻小意的时刻。他与她相聚的日子并不算多,大多时候他都在外面奔波,有时好几日都不能回家。偶尔不忙的时候能在家里与她待上日,自己年轻气盛,白日里还好,晚上挨着她便总控制不住,缠着她没羞没臊地行房事,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很是餍足,却从未想过除了这种事,夫妻之间还有许多其他的趣事可以做,比如丈夫给妻子梳头画眉,带妻子去逛瓦肆庙会,陪妻子去量身裁做一套衣服
以前他不知道夫妻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经营,只以为时不时送些礼物给她便足够了,也难怪她知道他的身份后,毫不顾及三年的感情,坚持要和离。
大抵对她来说,那三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吧。
她并没有昏睡太长时间,不到一刻钟便醒来了,彼时他已经将衣服整理好,免得她再见到血色。
褚瑶自他身上爬起来,对上他那张清淡无波的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殿下,这样不好玩。”
“下次不会了。”这确实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若是哪一日她遇到危险,见
了血色便晕倒,岂不是不堪设想。“回头孤带你去一趟太医院,让太医们都瞧瞧,如何能治好。”
看在他还算诚恳的份上,褚瑶便也不跟他计较了。
随即又觉得头发不对,甫一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的发髻被他散开了,那套首饰就被他随意扔在了床的内侧。
“你拆我发髻作甚阿圆帮我盘了许久呢”她试图自己将头发拢起来,奈何自己不会盘那样的发髻,只好随意绾了一个高椎髻,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床上的簪子,“帮我拿一支簪子。”
裴湛随手拿了一支,却不递给她“我帮你簪。”
她伸手去要“我自己来就好。”
他坚持要自己给他簪,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褚瑶妥协了,低下头指着发髻的一处“簪到这里来。”
他扬起唇角,将手中的簪子稳稳的簪入她的墨发之中。
桃腮两侧有未被拢好的几缕细丝,轻拂芙蓉面,宛若明月生晕,薄水烟纱。
她一抬眸,与他的眼睛正好对上。
他也不避开,将手垫到脑后,大大方方地看着,反正她说过,今日这般打扮就是为了他。
褚瑶被看直剌剌的目光看的有些无所适从,想到此行来的目的,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在这里“殿下,其实我有事想同你说”
“何事”
“我还是希望能给鸣哥儿找个奶娘”
他本心情怡悦,闻言嘴角笑容微收“哦”原来是美人计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照顾鸣哥儿太累了,有个奶娘帮我,总能轻松一些”
“阿圆不能帮你么”
“阿圆也只是个小姑娘,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我还是想”
他启唇“好。”
“”嗯他答应了
这么痛快
“你同意了”褚瑶颇有些惊讶,还以为他会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孤不想你太辛苦罢了。”为了这种小事,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还有,美人计只给看是不够的”他指了指她的唇。
褚瑶惊骇地往后缩了一寸“作甚”
他将指尖的胭脂给她看“你的口脂花了”
褚瑶“”
他的笑容忽然玩味“你想到哪里去了”
褚瑶“”
“你该不会以为,孤想让你亲吧”
褚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