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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六月中旬再次诊脉时,大夫听了许久,含笑松开“胎像稳固,王妃如今可以放心了,安胎药今天就可以停。”

    傅云晚松一口气。这孩子怀上的时候颇受了些颠簸,她身子又弱,是以这头三个月里整个晋王府上下紧张到了极点,安胎药一顿不落吃着,李秋和阿金她们变着花样做各种可心的饭食,桓宣更是连上朝都推了许多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如今得了这个消息,合府上下都能放下心了。含笑问道“今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还是从前那些,不能劳累,不能心情郁结,行动不能剧烈。”大夫取了纸笔,“我写几个食补的方子王妃先吃着,以后可以适当走动走动,强健筋骨,也有利于生产。”

    身边傅云晚。,看,满心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为着她这胎像不稳,桓宣嘴上不说,心里担忧到了极点,每天从早到晚陪着,诊脉时问得比她还细,从用药事宜到饮食禁忌再到各种紧急情况如何处理,这照顾孕妇以及将来生产的事,比她都要熟悉几分。这次诊脉他原本也是陪着的,不过方才王澍和虞进他们几个来了,他才不得不出去,此时既然她好了,该当头一个告诉他。

    这念头一来便再也忍不得片刻,大夫还在写方子,傅云晚早扶着阿金往前面书房去了。

    到了时远远听见屋里说话的声音,守门的侍卫看见是她也没有拦,桓宣早下过命令,王妃有事随时可以来找,傅云晚轻着步子来到近前,听见里面虞进的声音“寿阳攻守反复三次,前天贺兰祖寿亲自帅兵增援,又丢了。”

    桓宣沉着声音,明显不快“既已拿下,怎么能又丢了”

    “并州历来是军事要地,全民皆能战,本就是块难啃的骨头,再者贺兰氏祖籍坟茔皆都在此,自然上心,这第三么,”王澍顿了顿,“如今谁都知道明公不肯离开范阳,是以这些人无所顾忌,只管放手一搏。”

    傅云晚怔了下,桓宣不肯离开范阳吗,为什么耳边听见桓宣冷冷的回应“若什么都得我去,还要你们做什么”

    “诸将尽心竭力,无奈威望能力皆不及明公,况且如今谣言四起,军心不稳。”王澍道,“明公久已不在军中露面,邺京一直散布谣言,道是明公上次去江东时受了重创,命不久矣,所以并州诸郡都存了观望之心。若是明公亲自去趟并州,局势当可扭转。”

    屋里桓宣没有说话,傅云晚突然之间,明白了他的顾虑。他是为了她。她胎像不稳,这头三个月又是极关键的时候,所以他不肯离开。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担忧,转身往回走去。

    想起北人的风俗从来都是强着为王,军中尤其如此,桓宣部下固然多名将,但他才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他一露面,对方士气直接降了三分,是以从前打幽燕冀州都很顺利,可如今并州战事已经纠缠一个月,只拿下白马一郡,王澍说得对,这场仗要想打得顺利,他必须去。

    慢慢走进房里,抬眼一望,架上放着桓宣的衣服,墙

    上挂着桓宣的弓箭,衾枕间留着他的气味,这屋里没有一处不是他的痕迹。她与他定情以来,还是头一次与他相处这么久。傅云晚深吸一口气,吩咐阿金“找个大的包袱皮过来。”

    桓宣得了消息回来时,看见傅云晚正坐在榻上叠衣服,连忙走近了抱住,低头吻她“侍卫说你刚刚去过,怎么了”

    突然看清她叠的是他的衣服,亦且旁边还放着包袱,装着叠好的几件,让他心里突然一紧“出了什么事”

    “方才大夫看过,我没事了。”傅云晚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安胎药已经停了,大夫还说我以后什么都可以了。”

    “真的”桓宣喜出望外。

    “真的。”傅云晚伸手抱住他,柔声道,“宣郎,你去并州吧,那边需要你。”

    桓宣顿了顿,她果然听见了。方才一听侍卫说她来过,他便担担心她听见了要操心,急忙赶回来开解。忙道“这些你不用理会,也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打几场。”

    “你去了战事能快些,也能少些杀伤。”傅云晚无声叹了口气,偎依在他怀里,心头涌起离别的不舍,“宣郎,你去吧,我正好也想回御夷,许久不见那些孩子,想念得紧。”

    与那些孩子相处虽短,但她近来总会梦见她们,梦见御夷碧蓝的天空,白头的雪山。前些天还收到刘六娘的信,歪歪斜斜虽然很是稚拙,但字都写对了,语句也能读,对于刚学认字几个月的孩童来说已经十分难得,让她又是宽慰又是遗憾,她真该多教她们一段时日,把她们都领进门,能够自学才好。

    前些日子为着安胎不敢想这些,如今她好了,桓宣又有事,正好可以

    桓宣皱眉看她。并州战事虽然不算无功,但这种胶着反复的状态最是恼人,长久下去,军心必乱。可他不肯出门,也并不全都是为了她的身孕。他实在是怕了,怕上次刘止的事再发生。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他连死都不曾怕过,但他现在,很怕她有事。他是有了软肋了。“不安全,还是留在范阳,我守着你。”

    他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傅云晚摸了摸,光滑得很,他怕弄疼她,近来刮胡子很勤,但她其实也喜欢从前他忙起来一连许多天不刮胡子的模样,短短的胡茬扎着蹭着,百忙中偷得片刻的欢喜。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心里突然一动“宣郎,你是怕上次刘止的事”

    他犹豫一下“不是,你不用管了,我来定。”

    只这刹那的犹豫傅云晚便明白,她猜对了。原来如此,怪道他这些天寸步不离,这样刚硬的汉子,心里也会害怕,也会为她牵肠挂肚到这个地步吗一时间柔情万般,回身拥抱着他“别怕,再也不会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和孩子在御夷等你。”

    桓宣还想再说,她柔软的嘴唇堵上来吻他,轻柔的声“听我的,乖。”

    让他在深深的担忧中几乎又要笑了,他们之间,几时变成她夸他乖了眼梢热着,抱紧了她“乖绥绥。”

    “宣郎,”傅云晚伏在他

    怀里,听他的心跳,“送我回御夷,你去并州吧,听我的。”

    桓宣紧紧抱着,爱恋感激。肩上还有重担,许多事由不得自己,天下早些安定,他也能早些回来,专心守着她。终于拿定了主意“好,我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桓宣亲身送傅云晚去御夷,之后挥师西进,攻打寿阳。

    傅云晚待身体适应后重又开了晚间的学堂。她怀着身孕劳碌不得,是以这次复课后的策略比上次做了调整,重点放在刘六娘、张四娘这些学得快的学生身上,课还是一道上,但空余时间她会抽空指点她们,待她们全然掌握了,那么剩下那些孩子们便由她们辅导。除此之外,一些简单入门的东西又让李秋和阿金承担,如此既能顾全这些女学生,她也能得些闲空,不至于劳累。

    到八月初天气转凉时,这个晚间的学堂已经颇是有模有样,御夷上下无不赞颂,就连临近的范阳等地也有耳闻,这天午饭时李秋道“近来好些人跟我吹风,想把家里的小儿郎也塞进来读书。”

    傅云晚也听过类似的要求,含笑摇头“若是他们想学,便让自家姐妹教吧,我这里只收女学生。”

    这问题她想过多次,一来府中都是女子,不方便,二来为师者受人敬重,让这些女孩子去教她们的兄弟叔伯,也能更得家里重视,于她们的将来自然更好。

    李秋点头“好,那我便这么回她们。”

    又问道“大王近来打得怎么样了”

    傅云晚突然一下,陷进缠绵的思念里。桓宣去后谣言不攻自破,战局立刻便有转机,寿阳第四次攻下后再未失守,大军一路西进,前几天的消息是已经在打阳曲,这是并州州治所在,一旦攻下,并州也算是归入囊中。

    他现在怎么样了为着安全考虑他来信不多,更是从不曾提过难处,可战事莫测,刀枪无眼,他有没有受伤,阳曲那边可还顺利

    正是神思缠绵时,忽地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直冲进内院,又一直往跟前来,傅云晚吃了一惊,谁敢如此大胆又突然反应过来,霍地站起身“宣郎”

    飞快地往门碗跑去,身后阿金几个急得叫她,飞跑着来扶,傅云晚一伸手打起帘子,眼前是桓宣熟悉的面容,他飞身下马,老远便伸手向她“别慌,当心”

    于是她一下子便落进他怀里,湿着眼抬头看他“宣郎。”

    “绥绥,”桓宣紧紧搂住,“我回来了。”

    身体被什么挡了一下,低头,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让人忽地一怔,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欢喜。这是他们的孩子,一个多月不见,他们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她真是了不起,放手让他走,还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傅云晚哽着喉咙,有那么多话要说,此时却只是语无伦次“你吃饭了不曾饿不饿仗打完了你没事吧是从哪里过来的”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桓宣吻住了她。

    天旋地转,手脚发软,脑子一下就变得空白。闻到熟悉

    的,带着马匹和干草气味的他的气味,偎依着熟悉的,坚实可靠的胸膛,他的胡茬又长出来了,忘情亲吻之中,微微的刺疼。

    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待到清醒过来,他们已经在卧房里,门窗关着,只是他们两个,他衣袍半解,精壮结实的臂膀,傅云晚紧紧贴着,闻不够,亲不够,手指一点点摩挲,突然摸到一处不平,心里便是一紧。

    连忙凑过去看,他后肩一条疤,是新伤。眼一下子湿了,心疼到了极点“你受伤了”

    没事。”桓宣抱过她不让她再看,“早就好了。”

    为着守住贺兰氏的老根,贺兰家倾巢出动围攻他一个,他因此受伤,但贺兰氏几乎全军覆没,贺兰涛几个兄弟被他当场斩杀,贺兰祖寿重伤逃走,曾经不可一世的贺兰氏一族就此落幕。

    傅云晚忍不住还要看,他受伤了,连他这样神勇都会受伤,可以想见战况有多激烈。她在这边安稳,他却是每一天都在搏命。湿着眼去摸他“宣郎,你让我看看怎么样。”

    桓宣不想让她看,伤得不轻,她看见了又要难过。揽住腿弯一把抱起,让她侧躺在自己怀里,笑着挨过去“你故意的对吧知道我着急,尽说些不相干的事。”

    踝骨突然被他握住拉起,傅云晚惊呼一声,他一下便贴上来“现在能行了吧急死我了。”

    热腾腾地抵着,躲都躲不开,傅云晚死死闭着眼,不敢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连耳朵都涨得通红“别,大白天呢。”

    颤颤的声让桓宣一下热到了极点。本来半是玩闹,想分散她注意力,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了。抱紧了贴住,扶着她的肚子小心不碰到“肯定行了吧,四个多月了。”

    算着呢,一有空就算,急死了。她又不做声了,挨着蹭着,感觉到湿气,她的呼吸乱了,微微发喘的呼吸,她也准备好了,盼着她呢。桓宣握住了一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