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73 章 第73个瓜
    病房吵闹声渐大,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储维骞迷迷糊糊醒来,脑袋还因为麻醉剂如一团浆糊,腰腹的伤口疼得他面部肌肉抽搐。

    他睁开眼,看到病床周围的人。

    除了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刚赶来的薛家人。

    储维骞蹙着眉,腰腹微微一抬,伤口便如撕扯般剧痛。但他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

    小护士伸手拦住他,“你的伤口刚缝合呢,别乱动啊”

    储维骞摆摆手,依然咬牙爬下床。他骨节分明的手抓着病床的矮小的护栏,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冷汗。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见储维骞缓步挪到薛汐汐面前,顿了一下,然后抓着病床栏杆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冲薛汐汐深深鞠躬。

    “对不起”

    薛汐汐刚和父母赶到医院,脑袋还有点懵,根本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对、对不起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骗婚的,”储维骞声音哽咽,腹部的疼痛让他要紧牙关,可他依旧忍住,勉力挺直脊背,深吸了一口气,“奶奶肾脏坏了,要换肾,但她不想卖房子,也不想治疗。我没办法了,我听说结婚能收礼金,能收到好多钱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

    “那些礼金我暂时没法还你,但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把这些钱都还给你们”

    薛父这会儿才明白储维骞为什么会在医院,眉头深深地皱起,“所以你小子跟我女儿结婚,是为了筹钱给张奶奶治病你、你又不是真正的张星洲,你干嘛要做这些事情张奶奶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管这么多作甚”

    储维骞默了半响,什么都没说。

    只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渐渐红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见他抬起那张整容后还有几分好看的脸,苦涩一笑,“可能是,我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吧,我不想失去她。”

    储维骞记得,父母是在他五岁那年离婚的。

    五岁,还是很多人尚不记事的年纪,但储维骞却清楚记得,父母从民政局回来后,吵了一整天。

    他们吵着离婚后的财产分配,车子是谁的,房子是谁的,商铺是谁的,还有存款怎么分。

    最后,他们吵到他的抚养权。

    前者,是争夺的对象,少一分少一毫两方都会吵得面红耳赤,如何都不罢休。但到了他,谁也不想接手。

    母亲已经有了新欢,对方并不喜欢母亲带着孩子嫁进来,更何况还是个男孩。

    父亲的情妇上位,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自然也不愿意接受家里还有前妻的种。

    储维骞就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他过去听过很多父母离婚的故事,身边的、网络上的、电视里的、但那些父母都在急着打官司争夺抚养权。

    原来还有这样一

    个情况。

    原来还有谁都不想要他这种情况。

    最后,储维骞被托付给伯父。

    储父每个月给对方一大笔生活费,伯父才勉强答应下来。

    和父母分别前,伯父还言笑晏晏的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储维骞,毕竟是自己大侄子呢,都是一家人,有血脉联系的。

    储维骞也信了父母那“暂时”把他托付给伯父的鬼话。

    一开始,伯父对储维骞很好。

    面子上要过得去,里子上也是自家亲戚,客套客套还是需要的。

    只是后来,伯父却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根本不关心儿子在他身边过得好不好,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让秘书转账给他的。

    这几个月来,储父沉浸在情妇新生孩子的喜悦中,甚至没给储维骞打过一个电话。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伯父干脆就懒得装样子了。

    更何况,他一直嫉妒储父。

    一母同胞,为什么这个弟弟就是比自己混得好、赚的比自己多不但娶了漂亮老婆,还能在外包养情妇

    这种心里不平衡,都需要发泄的。

    储维骞就是那个发泄工具。

    从需要供着养着的小少爷,到一个被呼来换去的奴仆,好像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甚至有时候,因为买菜做饭晚了,还会被伯父一家大骂。

    那天,储维骞实在受不,用自己存了大半年的零花钱买了张高铁票,跨越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去外省找母亲。

    火车的硬座膈得他屁股生疼,鼻腔里充斥着火车上杂七杂八的味道,一路颠簸着,夜晚还有鸣笛声,储维骞根本睡不着。

    但他抱着自己的背包,那是他所有的行李,心中有小小的期许。

    到了母亲所在的小区,遥远的,就看到母亲推着婴儿车,和邻居有说有笑地走出小区。

    他伸手朝母亲招手。

    母亲脸上挂着笑,但在见到储维骞的那刻,突然僵住。

    她把推车交给保姆,着急忙慌把储维骞拉到一旁有阴暗处,不客气道,“不是又给你生活费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被你叔叔看到他会不高兴的”

    初见母亲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储维骞恍然想起五岁那年,他们离婚的那一幕,曾经已经岁月而差点被抹去的记忆,渐渐复苏。

    难道时间久了,就会改变他们当初不要自己的事实吗

    人啊,或许过了多久,都一样。

    储维骞又狼狈地回到伯父家。

    他消失了一晚上,不过伯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更苦恼的是储父已经二个月没给他们打生活费了。

    自从储父一家移民到海外,这笔生活费就断了。

    伯父甚至再也联系不上储父。

    这让伯父更加生气,把气都撒在储维骞身上。

    一家人的生活突然就变得拮据,可养了储维骞这么久,家里的家务和煮饭都是他包

    揽的,他们一时竟然还舍不得赶走储维骞,只能不上不下的让他在家里住着。

    直到,堂哥因为零花钱砍半,偷邻居家的钱还被发现,为了避免被父母惩罚,他便诬陷是储维骞干的。

    离开伯父家那天,是个雨夜。

    是和父母离婚那天一样的雨夜。

    世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瓢泼大雨哗啦啦落下,却也洗不清这座城市的阴霾。

    那天晚上,储维骞在锦江大桥的桥洞下过夜,那个桥洞成了他的家,他没有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还没成年,白天就在工地搬砖,晚上又回到那个桥洞。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直到那次车祸。

    大风吹起,吹飞了小男孩手中的祈求,蓝色的小玩具飘到路中央。

    储维骞收工回来,正好就看到,小男孩突然跑到路中央捡气球,以及那迎面而来的面包车。

    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冲上前推开了小男孩。

    鸣笛、刹车、尖叫、哭喊

    储维骞以为自己会死的,在看着那颗蓝色的气球飘远的时候,他脑袋里甚至有一个念头,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但那一刻,张父神色一凝,没有犹豫猛转方向盘,前轮轮胎瞬间转向,整个面包车在距离储维骞不到几厘米的距离插身而过,然后猛地撞向路旁的电线杆

    储维骞踉跄摔在地上,只是手掌擦伤,渗出稀薄的血珠。

    而面前的面包车却被撞得稀巴烂,车头大半个嵌入式的包裹着电线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人都死了。

    储维骞懵了。

    眼睁睁看着油箱的油顺着裂缝流出来,蜿蜒在破败的柏油马路上。电线杠剧烈倾斜,被上面的电线缠绕着没倒下,但顶端却闪着可怖的电花。

    小男孩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唤回储维骞的理智,他猛地惊醒,手机砸地上已经报废了,他顾不上太多,猛地抓起小男孩“赶紧找妈妈,叫救护车”

    然后,他连滚带爬冲到了面包车旁边。

    别死,别死啊”

    他什么也顾不上,奋力扒拉着面包车,两手被破裂的金属挂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但他还是努力着。

    车身损坏太严重,车门无法正常打开,储维骞用手肘敲碎车窗,伸手拽着车内的人。破碎的玻璃扎进储维骞的手臂,鲜血顺着玻璃流到地下。

    但储维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最靠近车窗的张奶奶救出来。

    他趴在她胸口听了一瞬。

    有呼吸,就是没死。

    其他急救的办法他也不知道,连忙再去救下一个人。

    但这次,他刚冲到面包车旁,悬空的一根闪着电花的电线突然断裂,不偏不倚落在流漏出的车油上。

    “轰”的一声,面包车被炸成废墟铺面火光裹挟浓浓气浪而来,瞬间烧毁

    了储维骞面部的所有肌肤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储维骞被包裹得同木乃伊,他一睁眼,就听到旁边张奶奶的声音

    “星洲星洲你没事吧”

    那时候的他身体还没恢复,听到的声音也很模糊,看到是自己救出来的老人,只是含糊的回了句“嗯”。

    也就是这句嗯,让张奶奶喜出望外,“是我孙子我孙子没事我孙子没事”

    面包车里的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法医梳理后确定有五具尸体。在医院方和张奶奶都误以为储维骞和张星洲后,那多出来的第五具尸体,理所当然被当成当时那位路人。

    张奶奶当时坐在面包车中排,不知道张父根本没撞到路人。

    储维骞就这样阴差阳错成张星洲。

    他想过解释,但他不舍得。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生病时候,有人亲自给他喂粥;在他治疗疼得睡不着时候,会一直陪在旁边,甚至会给他唱童谣,即便他早就不是小孩了;会推掉手上所有的事情,陪他做检查,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啊。

    有家人真好。

    都说由奢入俭难,贪恋这东西,是会成瘾的。

    一开始,储维骞想着,病好了,就告诉奶奶真相;后来,储维骞想着,陪奶奶过完生日,就告诉她真相;再后来,储维骞想过了新年,就告诉张奶奶真相再再后来,就后来了二年。

    人生没有太多二年。

    真正的张星洲没有,未来的张奶奶也没有。

    当初车祸伤了她的肾脏,她肾衰竭,活不了太久。

    给储维骞治疗,已经花掉了家里大半的花销,没多少钱了。即便后来储维骞拉着张奶奶一起去医院配型,甚至配型成功,张奶奶还是决定不治疗了。

    可储维骞却不希望张奶奶离开。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这甚至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

    即便她的这些关心,都是储维骞偷来的。

    “冒名顶替这混小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会偷家里的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警察先生,把他送监狱算了,我们储家才没有这样的败类”

    林茶和江铭凯戴着口罩来到医院时候,正好看到储伯父一家在病房门口闹事的一幕。

    储维骞的母亲也在,但此刻却在一旁打国际电话,“是你儿子你不管要我管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吗我的囡囡今天还要去钢琴班呢怪我不管你难道就管了吗把他教育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就没有责任”

    “现在这个鬼样子现在他怎么了”

    突然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医院走廊的吵闹。

    所有人一怔,回头看向刚走来的林茶。她一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

    觉得她那双圆溜溜的鹿眼异常的明亮。

    储母撇撇旁边争执大骂的储伯父,“偷钱、骗婚、冒名顶替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我就说你们储家不行储维骞就是被你们带坏的”

    储伯父刚想辩驳,林茶抢先了一步。

    “生而不养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从离婚后到现在,你见储维骞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吧既然不养他,何必生他”

    “我、我”

    储母的脸红了一瞬,“还有家里的囡囡要照顾,我哪里顾得上他”

    储伯父看到储母吃瘪,很是得意,“要怪就怪你们父母是你们生的孩子不行和教育什么关系”

    林茶轻嗤了声,“当初偷钱的到底是不是储维骞,别人不知道,储伯父你还不知道么怎么着,以为自己拉了个垫背出来,就能抹去你儿子才是盗窃犯的事实”

    储伯父一惊。

    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这小姑娘怎么会这么清楚

    储伯父结结巴巴,“你、你别胡说偷邻居钱的明明是储维骞,和我儿子什么关系”

    “是么”林茶笑,“不如打电话问问,你拿个本该在象牙塔上大学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莫不是在哪个区的拘留所,又因为盗窃舍友的钱被抓起来了吧”

    储伯父一瞪眼,“你胡说什么”

    下一瞬,手机响起,储伯父不耐烦地挂断电话,还想和林茶继续辩驳。林茶却道,“刚刚那个号码开头是杭城的区号,储先生,别忘了,你儿子就在杭城读大学呢”

    储伯父一愣,电话再次响起,他有些疑惑地接通电话,却听对方道,“您好,我们是杭城大学的院办,请问您是储少谦的父亲吗您的儿子涉嫌盗窃,被派出所抓了”

    储伯父感觉脑袋“轰”的一声,顾不上和林茶辩驳,赶紧抓着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林茶又看向储母。

    储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手机再次响起,是女儿的电话。

    储母看了两眼,只能无奈和门口的刘悠悠道,“刘警官,我家里真的有事,维骞毕竟成年了,犯错了就该惩罚该怎么罚,你们警方就罚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拎着包,匆匆离开医院。

    刘悠悠看着储母和储伯父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储家的家境明明比张家好太多。但摊上这样的父母,怪不得储维骞会想要顶替张星洲啊。”

    “是啊,”林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空气渐渐安静。

    突然,林茶感觉不对。

    糟了

    刚刚太生气,直接怼了储维骞伯父和母亲,但那些事情都是我在吃瓜系统看到的啊理论上我不应该知道这些

    完了完了,不会被刘警官和凯哥发现吧

    林茶忍不住微微侧头,偷偷撇了眼刘悠悠,又看看江铭凯。

    保佑保佑这两人都是金鱼,只有七

    秒钟记忆忘了吧都忘了吧

    刘悠悠“”

    江铭凯“”

    真当他们是白痴么

    不过,明明听到心声却装没听见,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江铭凯甚至觉得,在林茶身边这段时间,他演技都好了不少。

    他给刘悠悠使了个眼色,两人寒暄起来,聊了聊张奶奶的病情,权当根本不记得林茶怼人那事儿了。

    “张奶奶没事吧”

    “换肾手术很成功,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储维骞呢”

    “还行,毕竟是年轻小伙子,恢复得比张奶奶更好,都能下床走动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着,正好路过储维骞的病房。

    病房内只有储维骞一人,他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

    林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他一直凝望着的方向,是一个女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是储母。

    她一路拿着手机,急急忙忙往医院外赶去。直到她彻底离开医院,她都没有回头看储维骞一眼。

    储维骞眼眶红红的。

    刘悠悠也看到这一幕,她故意没挑明,只是问储维骞,“张奶奶已经醒来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储维骞沉默地低下头。

    “我骗了她,还占据了她孙子的身份,她怎么可能愿意见我,我又怎么好意思去见她呢”

    “奶奶一定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吧”

    刘悠悠和江铭凯都叹了口气。

    那场车祸中,真正活下来的人,只有张奶奶,再次得知孙子逝去的噩耗,她无法接受这也冒名顶替孙子二年的人,也正常啊。

    可是

    林茶心声纠结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可是张星洲的遗体,在二年前就被人认领走了,而认领的人就是张奶奶啊”

    “张奶奶二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诸葛咸鱼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