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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陆如意拿起梳子慢慢梳发。

    从入新居,崔姣一直服侍在陆如意身侧,日常洗漱虽不用崔姣亲力亲为,但崔姣常为她梳妆,崔姣做事手脚麻利,给她装扮也甚合她心,她还打过趣,以后要真嫁入东宫崔姣走了,她恐怕还不能习惯身边没了她。

    可现在陆如意也能自己给自己梳头。

    这世间,从来没有谁离不得谁。

    “你的户籍是不是假的”

    崔姣来时就已做好袒露的准备,道,“不是。”

    陆如意一定,转过头看着她,听她艰难道,“那份户籍是太子殿下为妾造的。”

    陆如意略有惊异,原来太子对崔姣有此情分,竟会为她造籍,大梁一直以来实行的都是租庸调,这税制是在户籍的基础上建立的,每一户均分到的田地都登记在册,朝廷依照田户收税。

    造籍就意味着要给崔姣均出田地,既是太子为她造的籍,这田地自然也是太子从自己名下划拨出来给了崔姣,崔姣在东宫做了女官,她兄长是举子,皆不务农桑,但每年也该依户头征税,这税兴许还是太子替他们出了。

    给田地还垫税赋,做到这份上,不论太子如何暴戾恣睢,至少他对崔姣算是疼爱的。

    陆如意一阵心悸,如果真的放走了崔姣,太子岂会善罢甘休。

    崔姣这时候心里反倒平静了,一点点陈述着过去。

    “妾原是崔氏远支,爷娘走后妾被崔氏长房过继去,成了崔七娘,长房与张侍郎家有一桩未成的姻亲,但张大郎病故了,张侍郎家派人去清河要崔氏嫁女,妾代替崔三娘被送出清河,去和张大郎冥婚。”

    长安有句关于冥婚的俗语,以骨同棺,共就坟陵1,冥婚是两个死去的男女成婚,崔姣是活人,活人嫁给死人,只能算望门寡,可崔姣说了是冥婚,那就是说,她被送出清河时,崔张两家都没想让她活着。

    崔姣轻声道,“妾在来长安半路遇到了水寇,是太子殿下救了妾。”

    崔姣的来历,最初就是这个传言,东宫有许多人都说太子英雄救美,崔姣是美人爱英雄,以身相报,如果不明就里,这听起来属实美好。

    然而陆如意不知道这些,东宫来新居的下人都被提前交代过,嘴巴很严,崔姣与太子那些香艳都是忌讳,不能让陆如意这个未来太子妃窥见,陆如意从始至终都是被隐瞒的那个人。

    太子不说,崔姣也不说,他们很默契,陆如意在时,太子只是太子,崔姣只是女官,背着陆如意时,崔姣是太子拥在怀中肆意怜爱的侍妾。

    他们都对不起陆如意。

    崔姣道,“妾来长安以后,被安排成为东宫内坊掌书,妾在太子殿下受伤时,学了一个月的马球,替他上球场打赢了襄王,妾也曾经以身为诱让郑孝饶暴露本性,大公主得以认清他的真面目。”

    陆如意怔然。

    崔姣还在叙述着,“妾曾求过太子殿下造籍,可太子殿下没有应允,崔氏迁

    来长安久居,崔三娘找过妾很多次,让妾想办法带她进东宫,那时阿兄已被赶出崔氏下落不明,阿兄的名声也因他们坏尽,妾想挽救,只能答应帮崔三娘给太子殿下递信,当时他人在新居,是妾不对,也是崔氏不对,太子殿下生性孤傲,不喜陌生女郎近身,大抵是觉得妾与崔氏再来往,崔三娘还会登门侵扰他,最后才替妾造了籍。”

    这里陆如意便思绪清明了,崔三娘是找来新居一回,说自己是崔姣的姊姊,崔姣才竭力否认,甚至拿出户籍来作证。

    崔三娘果然是别有目的,能够厚着脸皮来太子新居,全然不将陆如意放在眼中,可见其野心不小。

    太子应看出来她绝非善类,给崔姣造籍,也是嫌恶崔三娘,崔姣是太子暂时用着顺手的一颗棋子所以才能被留在身边,否则也会被他轰走。

    “六娘子不必担忧,妾微不足道,太子殿下曾多番让妾记住自己的身份,妾不敢僭越,若有逾矩,太子殿下会毫不留情的杖杀了妾。”

    崔姣小心翼翼注视着陆如意,陆如意瞳孔微缩。

    好狠的太子。

    陆如意未几敛住心神,自己挽好髻,朝鬓发中簪了根玉钗,再对她笑道,“我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回去吧。”

    崔姣起身敛衽行退礼,退出门后就好像所有力气消散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自己屋里。

    谎言被戳破后,她已不指望陆如意的原谅。

    陆如意承诺过会放她出宫,大概也不会允诺了。

    她更怕的是,陆如意会和苻琰说,她有出宫的意图

    崔姣回房才不过一刻钟,昨夜照顾她的昆仑女奴又敲门进来,这回她带的是食盒,打开一看,食盒里的饭菜都合她的口味,但她吃不下。

    昆仑女奴把那些菜端到食床上,再摸出衣袖里的纸条递给她,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吃掉。”

    短短两个字,都能读出来他的专横。

    崔姣坐到食床前,端起碗开始就食,吃了两口再吃两口,她突然放下碗,捂着脸痛哭。

    昆仑女奴不会说汉话,嘴里叽里呱啦,围着食床转来转去,崔姣哽咽道,“我吃不下,撤走吧。”

    昆仑女奴直摇头,不停的用手比划,让她吃饭,她早上就没用朝食,再不吃会饿坏肚子。

    崔姣道,“我真的吃不下,不然你吃了,回去好交差。”

    昆仑女奴看着那一食床好菜好饭,发馋,奴隶吃不上这些好食,能有口饭吃不饿肚子就已是主人仁慈,所以崔姣说让她吃这些菜,昆仑女奴立刻就点了点头。

    崔姣便挪走,爬床上哭去。

    食床上碗碟作响,崔姣哭了会转头看那昆仑女奴,她不敢用她的筷子和碗,摸出一块洗的很干净的麻布帕子,把食床上饭菜全倒进帕子里,用黑黢黢的手抓着食物往嘴里可劲塞,这昆仑女奴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黑皮,头发卷巴巴,吃相也不雅观,但邋遢归邋遢,她吃到了美味膳食,却是一脸开心,滑稽的很。

    崔姣本来腹中悲伤,看到她又想笑,还是没笑出来,昆仑女奴吃了一半食物,又留一半,应该是要带回去给她的亲人,再把那些碗碟收回食盒,向崔姣规规矩矩行完退礼,出去。

    屋里没旁人了,崔姣情绪又低落回去,头埋进腿膝一个人哭泣,她现在只能听天由命,陆如意若真把她想出宫捅给了苻琰,苻琰不会轻饶她的。

    屋门忽又被推开,崔姣抬起一双泪眼朝外看,又是那个昆仑女奴进来,这回她手里端着锅,重放在食床上,再到床前,从衣袖里又掏出一张纸条给她。

    崔姣再看那纸条,还是两个字,“喝掉。”

    崔姣气不打一处来,把那纸条给撕了,头继续埋回去,不喝”

    昆仑女奴推了推她,她转过身不理。

    昆仑女奴急得团团转,在床前走来走去,呜哩哇啦的叫着。

    做仆婢的,做不好主人的事,都要受罚,崔姣掀起一只眸望着她道,“你把它喝掉吧。”

    可昆仑女奴跺跺脚,拽她的胳膊,昆仑女奴力气大,拽的她差点掉地上,最后不得不下地,跟着来到食床前。

    昆仑女奴揭开盖给她看,是乌鸡人参汤。

    人参崔姣是吃不起的,但之前医师给她开了补气血的汤药,后来她回东宫,有苻琰示下,厨下每日都会炖好了乌鸡人参汤送来给她喝。

    都来行宫了,竟然还让她吃这个。

    昆仑女奴给她盛汤,里面加了许多鸡肉和人参,她没再推拒,把那碗汤吃下去,果然是滋补物,吃完心情都好了不少。

    然后就有点犯困,她打着哈欠,什么也不想管,倒回床睡着。

    这一觉睡到下午被冷醒,外面变了天,淅淅沥沥下起雨,行宫这里比不多在东宫,门窗透进来风雨也没人帮她关,她爬起来去关窗,只瞧不远处的长廊上,陆如意带着婢女朝苻琰的寝宫去了。

    崔姣顿时惶惶然,合上窗重新躺倒,把自己抱住,还是冷的瑟缩。

    这雨下到黄昏才停,崔姣昏昏沉沉一下午没出去,也没人叫她去侍奉,也没人来找她,她仿佛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屋里暗下来,有女史来点灯,见她还躺在床上,凑到床前道,“崔掌书,奴婢叫阿秀,是外院的洒扫,六娘子说您身边不能没有人,让奴婢暂时来服侍您。”

    崔姣眼睫动了动,陆如意是怕她偷跑么竟遣了人来看着她,这深山里,她能往什么地方跑,别是跑出去了,就被冻死在路上,她是想离开东宫,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私逃,私逃终归会被苻琰抓回去,但若是像之前承诺那般,放她离宫,苻琰再想要她回来,碍于宫规,也不能强行抓她。

    只是这念想也破了,她想被放出宫,走陆如意这条路不行了。

    阿秀搀她起来,“今晚陛下在行宫设宴,太子殿下和六娘子都去参宴了,眼下咱们这处没什么人,崔掌书别在外乱走动,行宫内人杂,若有人伤了崔掌书,奴婢没法交代。”

    崔姣轻应着好,

    再被她扶到梳妆台边坐下,阿秀做惯了粗活,乍摸到崔姣的头发,叹羨道,“崔掌书的头发真好,又滑又顺。”

    还乌黑似缎,披在那薄薄的削背上,真有羸弱清艳之态,她是宫里的女史,以前也做的洒扫,宫中有太多美丽的宫妃,她做洒扫时也见过不少,把崔姣放在他们之中依然很出众,崔姣的眉眼不仅美艳还十分灵动,即使现在浮了一层轻愁,也依然很动人心。

    她不太会梳妆,勉强为崔姣梳了半翻髻,露出雪白秀丽的脖颈,斜一支琼花翠羽步摇,虽说手艺不好,但也没拉下崔姣的美貌。

    这时屋门被敲,阿秀去开门,竟是昆仑女奴来送食,阿秀不知她是太子指派的,说,“食盒给我,你下去吧。”

    可昆仑女奴摇摇头,朝崔姣指了指。

    阿秀道,“你这女奴听不懂话吗把食盒给我,你不能进屋”

    说完就要抢食盒,昆仑女奴不给,两人争来争去,眼看着要打起来。

    崔姣摁着太阳穴道,“让她进来吧。”

    阿秀只得让开,昆仑女奴把食盒放到食床上,又从衣袖中取出纸条给她。

    崔姣本能瞥了眼阿秀,阿秀侧着身,脸上是愤然,眼也瞪着那女奴,“你不要给崔掌书乱递东西,你身份卑贱,让你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

    崔姣心想,就连阿秀这样做粗活的女史,都知道尊卑贵贱,大梁的律法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刻在所有大梁人的骨子里,譬如她在苻琰面前就是卑贱,只有顺从,不可忤逆。

    昆仑女奴非常沮丧的耷拉着头。

    崔姣对阿秀道,“近来都是她来送饭,你没来时,她也照顾过我,你不要这般伤她。”

    都是苦命人,何必互相攻讦。

    阿秀抿了抿唇,自顾到外面。

    崔姣展开纸条,不是两个字,五个字了。

    “孤夜里过来。”

    崔姣手指一颤,把纸条放灯上烧掉了。

    她安安分分用了夕食,昆仑女奴收碗时,她还有闲心问她,“你有名字吗”

    昆仑奴脾性耿直忠诚,大梁贵族很喜欢用这样忠心的奴隶。

    女奴愣着摇头,他们有不少是从南洋海外被海商骗来大梁成了奴隶,她和她的母亲进了东宫,在东宫只要好好干活,能吃饱饭,比在他们的国家强。

    崔姣道,“多谢你给我送饭,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叫樱桃,大梁的樱桃很昂贵,你的心也像樱桃一样昂贵。”

    她起身去取了笔墨,写好樱桃在纸上。

    那女奴不敢去摸名字,手指在旁边摸着,随后跪到地上给她磕头。

    崔姣道,“我有一个兄长,名叫崔仲邕,他住在大安坊里,如果我死了,请你想办法带消息给他,让他别等我了。”

    樱桃女奴听她说到死,眼泪滚出来,重重点头。

    崔姣便让她下去。

    樱桃女奴叠好名字藏到衣服里,出门走了。

    崔姣呆呆坐着,苻琰

    应该是知道了,晚上来找她算账,她是真活到头了。

    人都要死了,总得在死之前疯一场吧。

    她叫了声阿秀,阿秀从门外探头,她道,“孙大娘的小姑崔三娘与我同姓,见面很是投缘,之前说要来寻我说话,但我一直很忙,这雨天空闲,你去请她来。”

    阿秀遵着话去请崔明秀。

    崔姣再见到崔明秀,她已不再假笑谄媚,她看崔姣的眼神里尽是恨。

    崔姣弯着眸浅笑,你兄长死了么”

    崔大郎还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他被救上来后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皇帝还说要治罪。

    孙大娘和崔明秀两人陪在床前终日哭泣,孙院长上奏疏求情也被驳回。

    现下只不过是在等死。

    崔明秀一刹那难以扼制恨意,咬牙切齿的咒骂她,“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害的大哥哥,阿耶就不该让你活着出清河”

    崔姣微微的笑,“我打他了么我骂他了么他不追在我身后,他岂会掉进猎人设的陷阱里,这不是他自作自受”

    崔明秀一手指着她,“果然是你暗算了他你连自己的哥哥都要杀害,你还是不是人”

    崔姣咧嘴笑,“相比你们,我可以称得上是活佛了,你崔三娘空口白牙就诬陷我杀你兄长啊,你不知道我真想给他两刀吗”

    崔明秀一下冲上来,扬手就想扇她耳光。

    她只会这两下子,以前在清河时,就能这样打崔姣,崔姣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被她打的哭都不敢哭。

    今时不同往日,崔姣再也不用怕她了,一侧身就让过去了,反手抓到她的头发上,疼的她一趔趄,崔姣又松了手。

    崔明秀发髻乱了,整个人再无外人眼里的淑女像,她现在已丧失理智,一双眼瞪成了铜铃,还要冲到崔姣跟前撕打她。

    崔姣笑眯眯的坐到床前,她冲过来,就扯了床头帷帐上的细带,帷帐落下来,她被崔明秀扣着肩膀摁在床上,崔明秀恨毒了她这张脸,拔下头发里的簪子朝她脸上划。

    崔姣飞快用细带绕住她的手,崔姣的力气是小,可崔明秀还不如她,崔明秀是贵女出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崔姣曾在崔氏受了那么多苦,那些苦也让她成长的比崔明秀更好,她不再是那个会被欺负的没有反抗之力的小女郎,她用一根细带捆绑住崔明秀的双手,伸脚踹她下去。

    崔明秀在地上滚了两圈,想站起来,崔姣已经近前,揪住衣襟对准她的脸就给了一巴掌。

    崔明秀被打懵,拼命挣扎着要起来。

    崔姣便再给她一耳光。

    崔明秀被打的没法还手,怒骂道,“你敢打我,我是你姊姊果然是下贱畜牲目无尊长,我要上报太子殿下,让他看看你这个泼妇”

    崔姣笑得明艳动人,“你惯会用这些礼教来拘束人,我打你就是泼妇,就是目无尊长,你打我就是管教自己的妹妹,凭什么”

    “都打架了,谁还在乎什么礼

    教”

    崔明秀惊恐道,heihei你疯了

    崔姣笑靥如花的拔下发簪,“你刚刚想划花我的脸,我不计较,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用一根簪扎我,说我身上肉太肥了,簪子多扎扎,肉知道疼了,就不会再长了,你知道你一共扎了我多少下么”

    她伸出四根细细指节,“你扎了我四百下。”

    崔姣在她身上比划比划,“礼尚往来,我也挑块肥肉报答你。”

    她的簪子指到崔明秀的咽喉,“就这里吧,我人好,我就扎你一下。”

    崔明秀大张着眼睛,求她道,“牙牙、牙牙,你饶了我,以前是我不对,我诚心悔过,以后定将你当做亲妹心疼。”

    崔姣笑道,“我不稀罕。”

    她迅速朝崔明秀颈上扎去,崔明秀惊叫一声救命。

    天冷,阿秀早就躲房里不出来了,她那声救命阿秀听不到。

    崔明秀拼死挣扎,崔姣的簪子扎到她颈上,划破了皮,血就落到崔姣手上,但屋外忽有脚步声。

    崔姣一顿,崔明秀就趁着这空隙躲走,飞快解了细带,等崔姣再想抓她,已有人在推屋门了。

    崔姣迟疑了一下,她手中的簪子就被崔明秀夺走,崔明秀一把将她推倒,簪子就要刺中她心口。

    这时房门一下被撞开,门外站在苻琰和陆如意,门是樱桃女奴撞开的,陆如意吓得叫了一声,苻琰便上前,一脚将崔明秀踢开,躬身抱起崔姣,崔姣身上沾了血,苻琰不知她伤在何处,强忍着胸腔里的惧怕,回头冲陆如意道,“去请医师。”

    陆如意赶紧叫人去请医师。

    角落里崔明秀挨了苻琰那一脚,一直没敢起来,苻琰看也没看她,指使樱桃女奴道,“拖走。”

    崔明秀这才惊恐道,“太子殿下是她要杀妾,妾只是反击,您看看您看看”

    她仰起脖颈将伤口露出来,可苻琰冲女奴道,“敢行刺东宫女官,把她送去大理寺,依律惩办。”

    樱桃女奴拽她起来,就往外走,经过陆如意时,她揪住陆如意的胳膊哭道,“太子妃娘娘,妾真的是无辜的,是她陷害我,她先害的我大哥哥只剩一口气在,今日又把妾骗来,要杀妾。”

    陆如意皱眉头撇掉她的手,啐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想栽赃她不成,我们都看着你要杀她”

    崔明秀就被拉走送去交给你大理寺的差人。

    那差人进去禀报大理寺卿,正好襄王在和大理寺卿对弈,襄王是在大理寺任职,做的大理寺正,是皇帝要锻炼他刑狱判案能力,才将他安置在此,不过他比苻琰舒服多了,苻琰要亲掌狱罚,入监牢审问罪犯,他不用,他只需只会底下人办事,事成了,往上递个话就行。

    襄王听到这事,便让人把崔明秀带上来,崔明秀此时已是万般惊魂,再经人说座上的是襄王,便扑通跪地。

    襄王撂了棋子,让她说清缘由,她便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崔姣胜了襄王一次马球,襄王对她一直有芥蒂,便跟大理寺卿说他来审理这案子,崔明秀也就交到他手上,当晚崔明秀跟着他回行宫,被人梳洗打扮一番,虽不及崔姣明媚,倒也有几分姿色。

    襄王随了皇帝的秉性,也是风流之人,再加上有崔明秀为保性命有意眉目传情,一来二去,这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这边崔姣被放到床上,很快医师过来诊脉,禀明她身上没伤。

    苻琰才沉着脸走了。

    陆如意还在崔姣房里,医师走后,两人一坐一趟,崔姣想起来,陆如意道,“你睡着吧。”

    崔姣便揪住被褥垂着眼。

    陆如意顿了片刻道,“我看太子殿下对你很上心,先前我答应你的要放你出宫,就当是你我的说笑之词。”

    崔姣眼尾掉了两滴泪,道好。

    陆如意匆匆站起来。

    崔姣手抹掉眼泪,细声问她,“这次回去,六娘子还让妾留在新居么”

    陆如意道,“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吧。”

    她竟是立刻离开了。

    崔姣翻身侧趟,还是哭的止不住。

    须臾床侧睡下来人,她被长臂抱到怀中,她脸上的眼泪被那粗粝指节揩干净,她再哭,他就用手把她的嘴巴捂住,不让她哭出来,她又闷又气,却又恐他要把自己憋死。

    苻琰挪开手,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声音沉沉,“有什么好哭的,你还有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