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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黾斋内静悄悄,暮鼓一声一声穿过窗进来,入夜了。

    两片唇瓣覆在苻琰唇上,香软、濡湿。

    女郎紧张的闭紧眼,浓密睫毛轻扫在他的脸皮上,一下一下泄露了她心底怯意。

    她的脸颊羞红胜似胭脂上色。

    怕他,还敢亲吻他。

    苻琰霎时间怔愣着,待回过神一挥手将人拂开。

    崔姣不受力,人倒在他脚边,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唯恐他凶性大发,自己小命不保。

    苻琰额角青筋毕现,“滚出去。”

    崔姣果断爬起来,匆匆跑出了黾斋,再跟他同处一室,她也快装不下去了。

    苻琰僵坐良久,唤来家令,“不必再从孤的内库挑锦帛赏她。”

    家令诧异道,“殿下不是说崔掌书拿下马球赛,要赏赐她吗”

    苻琰铁青着面,“孤已赏过,不必再给。”

    东宫尚无太子妃,太子私库由家令暂管,太子若要与仆役恩赏,也必经家令之手,现在太子说已经赏过了,可也没见赏了什么,太子神色不悦,家令好奇又不敢多问,只得应下退走。

    亲了太子是犯上之举,崔姣提心吊胆了一日,太子却没治她的罪,只是晚间该她当值的时候,有女史过来传太子话,夜间不用她陪侍了。

    不用她陪侍,崔姣乐的自在,早早就歇下,来东宫至今,真是头一回睡早觉,梦都做的格外香甜。

    苻琰兴许要烦她几日。

    崔姣有自知之明,白日里趁着苻琰上朝的间隙,去黾斋经籍,添置纸笔,苻琰一回东宫,她就老实缩在廊房,绝不往他面前凑。

    人闲的跟着女史们在东宫后院的园圃里捉蟋蟀,炎夏时节蟋蟀多,捉几只放进竹编小笼中,夜晚放在枕函侧畔,听着蟋蟀声倒有农趣,听女史们说,这是宫妃们常作乐的,传到宫外,那些衣缨之家的贵女们也竞相效仿。

    也因此一只叫声清脆的蟋蟀可卖出高价。

    蟋蟀有什么好玩的呢

    这些贵人不知百姓疾苦,他们不会有吃不饱饭、读不起书的时候。

    崔姣想起了阿兄,阿耶走后,他们孤儿寡母靠着那点薄产苟活,尚且有族中人虎视眈眈,阿兄要读书,家中薄产虽能供阿兄的笔墨纸砚,但却不能为阿兄在地方官学捐得一席之地,只得入村学读书,但阿兄刻苦用功,从没抱怨过家中艰辛。

    阿兄常安慰她,即使不入官学,他也能自己一步步过县试、州府试,再来到长安考省试,他一定要高中,这样他们兄妹才不会遭人欺凌,阿兄说,如果他做了官,他们就可以脱离崔氏,不需要背靠大族,那时她是朝中新臣的妹妹,他会给她找一个她喜爱的、能护她周全,对她一心一意的夫郎。

    崔姣又回忆起太子被她亲时的震怒,这没什么,她虽是女郎,可占便宜的也是她,她不吃亏,太子没脸往外说这事,她也不会说,没人知晓他们做过什么,对外她只是太子的掌书,内坊有三个掌书,她并不起眼。

    她在太子眼里也是微不足道,讨得欢心换她与阿兄后半生安稳,很值。

    等到东宫进了太子妃,她求得太子妃恩典离宫,顺其自然。

    以后嫁不嫁人全由她自己做主,就是不嫁人也饿不死自己,总好过呆在东宫忍受太子的喜怒无常。

    几日后,皇帝在昭陵举行献俘礼,未斩杀牛公微,而是将其流放去了巂州。

    献俘礼过后一天,大公主送请帖来东宫邀崔姣去府上参加蹴鞠会。

    大公主比太子大四岁,早已成婚,驸马是荥阳郑氏的嫡长公子郑孝饶,为人风雅知趣,现是朝廷四品的少府少监,夫妇间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崔姣得了请帖,她能不能去还得太子点头,太子不想看到她,她只好去跟家令递话,她平素与家令和和气气,家令很愿意为她传这个话,随后得到太子应允。

    崔姣便欢欢喜喜的去赴宴了。

    郑氏的府邸在安仁坊内,崔姣下了马车就见郑府大门向街口敞开,门前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有仆婢相迎,崔姣生平还没见过除崔氏外其余高门大户,郑氏门第高贵,乌头门前的阀阅上记载着郑氏功业,什么五世其昌、世掌丝纶,竟比崔氏还要显赫。

    崔姣由下人领着入内,目不斜视,至后院,才举目四望,亭台楼阁甚是雅致,花木葳蕤,雕梁画栋,犹如到了仙山琼阁。

    虽不及东宫肃穆庄沉,在崔姣看来,却合了郑氏好风雅的名头。

    女史引她到公主住的院子内,那院中早聚了许多女郎,当中的黑漆围子榻上坐着高挑丰腴的年轻妇人,看那张与皇后相像的脸,便猜出这就是大公主苻真婉,大公主是皇帝长女,皇帝对其很是疼爱,赐了富余的襄阳郡给她做汤沐邑,所以大公主也被人称做襄阳公主。

    崔姣给大公主行过礼,送上一只她昨日捉的,叫声极响亮的蟋蟀。

    那蟋蟀被苻真婉的婢女拿在手里,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叫着,围坐的女郎看到这么活泼的蟋蟀都艳羡不已。

    苻真婉叫人搬了圈椅让崔姣坐下,离近再细细端量人。

    因被邀来踢蹴鞠,崔姣为了轻便,身上穿的是宝相纹翻领小袖袍胡服,腰间系着玄色蹀躞带,下穿小口裤,配一双透空软锦靴,面上略施了粉黛,是极普通的衣着打扮,但被她穿出了明媚酽艳之态,况她身姿曼妙,腰肢细软若柳,腿长体娇,那盈眸若水的眸子看人时,缠绵缱绻的动人,即便没多做梳妆,也美貌的过分。

    不止苻真婉在看人,座中的女郎们也都暗自观察,仅仅东宫一个掌书女官就是这副容貌,东宫内坊中必然美人如云,外传太子不近女色,有这等美人在侧,太子怎会看得上旁人。

    太子如今已及冠,甄选太子妃眼看要提上日程,太子虽有惊悚传闻,可长相实在金相玉质,姿容出众的美郎君在何处都颇受瞩目,更不用说,太子纡朱拖紫,将来要是登临至尊,太子妃就是皇后。

    女郎中也不乏有人对太子意动,可看到了崔姣,她们心中就另有想法了,崔姣只是女官,若东宫还藏有别的美婢娇妾,那真够发愁的。

    崔姣早已习惯被人打量,在清河时,刚被崔氏长房认回去,她就被崔家的人像品鉴货物般从头到脚打量过,后来张侍郎派来接人的室老也如此打量过她,到进了东宫,皇后招她近前也曾打量几番,皇后的打量更多是探究,就如同眼前的大公主眼神一样,并无恶意,但也是在考量她这个人是否温良,只要她表现出一丝恶性,等待她的就是被赶出东宫。

    苻真婉今日邀崔姣来府,概因几日前崔姣在马球赛上出尽风头,现今长安城内凡有人聚集处,多会谈及她力战襄王的风采。

    苻真婉没见人前,猜想崔姣定然英姿飒爽,身形矫健,未料竟是个美娇娘,心内诧然,不觉鄙薄襄王,一个身强体壮的郎子竟没用到这地步,连个身娇体软的小女都打不过,窝囊废还敢时时挑衅东宫。

    苻真婉道,“崔掌书这一身行头是为蹴鞠来的,身体大好了”

    那日在球场,皇家的公主、王爷多在场,唯有大公主没来,不过大驸马当时在,应是他回来跟大公主说了她受伤。

    崔姣点头,“劳阿茶1相问,我已身体无碍,可陪阿茶尽兴。”

    苻真婉笑起来,“崔掌书未免心实,邀你过来只为增进彼此情谊,踢不踢蹴鞠其实没那么重要。”

    “长姊既不踢蹴鞠,还开什么蹴鞠会,若要闲话,我回宫了。”

    五公主苻真华刚到,崔姣立刻站起来,五公主便一屁股坐到她的圈椅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五公主与襄王同母,自幼长在深宫,王贵妃得宠,她在诸公主中的待遇即使越不过大公主,也比其余公主强,才不过十四岁,就已娇纵跋扈的无人敢惹。

    崔姣沉默的往角落站了站。

    五公主却不放过她,仰起下巴冲她道,“我四哥让着你,我可不会,你敢不用阴谋诡计,与我堂堂正正比一场蹴鞠吗”

    崔姣抿声未应,不是她不敢应,她连襄王都能比过,岂会怕个小丫头片子,唯不服她的说辞,什么叫襄王让着她,那天眼没瞎的都看出来,襄王全然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是襄王耍阴招,马球赛她保准让襄王从上场到下场赢不了一筹。

    这五公主跟她兄长一个德性,真会倒打一耙。

    “我瞧崔掌书为人正直,不像是使阴谋诡计的人”大公主拉崔姣过来,携着笑道,“五娘既不服,崔掌书就与她比一场吧,我做个见证,崔掌书若输了,马球赛必定是襄王相让才让崔掌书侥幸胜过,若是崔掌书赢了五娘,五娘以后也不必为此事愤愤不平,崔掌书全凭自己本事胜出,襄王技不如人,也得心服口服。”

    崔姣是看出来了,大公主邀她来踢蹴鞠,这是学的太子,也要给五公主厉害看,这蹴鞠不想踢也得踢。

    崔姣遵从大公主答应下来。

    五公主道,“谁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暗器”

    她指使随身的傅姆,“你去给她搜身。”

    崔姣手指发紧,五公主这是在故意羞辱她等下踢蹴鞠,她要让五公主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崔姣是东宫内坊女官,又不是奴婢,如何能随意搜身,传出去不是要说东宫女官连普通奴婢都不如。

    “五娘胡闹归胡闹,不能太过了,”大公主淡淡道。

    五公主这才勉强住嘴,猝然道,“长姊叫我来到底踢不踢蹴鞠,若不踢,我还有事。”

    大公主遂进房中换衣裳,婢女将人领去了房后空旷草场上,已设好了关卡,大公主也换了一身胡服过来,命婢女取来鞠球,鞠球做的十分精巧,崔姣以前玩过的鞠球多是竹篾编成的,这个鞠球触之如锦绸,球面刻有牡丹花纹,镂空处缠着五彩绦丝,上面系着小铃铛,铃声悦耳动听。

    “阿茶真舍得,这是驸马亲手做的那个鞠球吧,当心踢坏了,”一人说道。

    一说起驸马,大公主脸上就多了为人妇的柔和,“鞠球做出来就是踢的,摆放在屋里岂非是无用物。”

    旁人见了,皆称羡,女郎们都想嫁个爱重自己的郎子,能两情相悦,日子过的米里调油,就是女郎嫁人以后的期许了。

    崔姣也听的羡慕,驸马甘为了大公主做鞠球,这点小事是不足挂齿,但世家子弟多矜骄自傲,驸马能放下身段宠妻很难得,他们夫妻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成婚六载尚无儿女罢,不过大公主与驸马还年轻,有儿女是以后自然的事情。

    崔姣禁不住想到自己,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若无崔氏长房和张家做鬼,她也不会进东宫,太子难伺候不说,还要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以前有想过寻个稳重踏实的郎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互相扶持便好,现在倒好,每日担心自己会没命,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众人还围在大公主身侧,婢女将鞠球放在草场中央,五公主率先走过去,大公主和贵女们才纷纷上场。

    分了两队,一队由五公主领头,一对本是由大公主领头,但大公主说,这场蹴鞠会是五公主要跟崔姣较量,就由崔姣顶上了,崔姣面对五公主要比襄王谦让,先让了五公主首球,五公主朝球门方向边跑边运球,心内得意,这贱婢也不过如此,她四哥竟打不过一贱婢,反遭其致伤,还得她来教训人

    可她没得意多久,脚下忽如一阵风过,未及反应,球已经到了崔姣这里,崔姣不慌不忙将球踢给了大公主,回眸冲她嫣然一笑,差点将她给气背过去,但她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还想去抢球,却被其他人给拦住,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将球踢进了风流眼。

    这才是开始,紧接着第二球、第三球,她连鞠球都摸不着,崔姣牢牢护住鞠球,最终再送到大公主脚上,由大公主亲射球门,明眼人都看的出,崔姣球技远胜五公主,五公主再踢下去,丢丑的只会是她自己。

    五公主焉会看不出,踢到一半不踢了,气的骂崔姣,“死狗奴竟敢戏弄我”

    崔姣敛眉静默。

    大公主收起了笑,“五娘的礼教跟谁学的哪里还有淑女的样子这般粗鄙不堪的话也敢说,还不快给崔掌书赔罪。”

    虽说皇帝疼爱女儿,可也得顾及体统,五公主言语泼辣难听,传出去也是皇家难堪。

    五公主被拿住了话头,只好跟崔姣致歉,“请掌书见谅,我说话有失分寸。”

    崔姣四平八稳的受了这句话,笑吟吟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五公主想再骂她却没胆,登时气红了眼,她递眼色与傅姆,傅姆便寻借口说王贵妃还等着她回宫,便匆匆离开了。

    崔姣攥着帕子擦汗,这下可算把王贵妃、襄王、五公主全得罪完了,都怪大公主和太子这对姊弟,想要教训人自己不出手,拿她作梗,日后遇到这些人她更得小心行事。

    一场蹴鞠下来,贵女们浑身香汗淋漓,分别去厢房换了身衣裳,坐下吃了杯茶,才告辞离去。

    崔姣留在最后,大公主拍拍她的手,和她说交心的话,“可能你不知道,这几年三郎身前无人照顾,阿娘着急过,送了宫人过去,三郎孤僻的很,根本不喜人近身,宫人都被他给轰走了。”

    崔姣脸上热的还有红晕未消,好似羞涩般,静静听她诉说。

    “其实这都是他的心病作祟,”大公主叹口气。

    崔姣想,这哪是心病,分明是疯病,发起疯来能杀人,侍奉他的人才可能会被吓出心病呢。

    婢女新端了茶水菓子上茶床,大公主问那婢女,“你叫人去少府监一趟,我有客要待,让驸马不必回来陪我用午食。”

    崔姣屁股都快坐不住了,大公主竟是个话痨,瞧她这意思还要跟她扯话到午后,她对太子的事不感兴趣,拉着她说这些,她又不爱听。

    “驸马总不能饿着肚子当值,”崔姣很为难的样子。

    大公主摆摆手,“监衙供了廊飡1,不回来吃也饿不坏他。”

    崔姣只得继续听她絮叨太子的那些陈年旧事,“阿耶的儿女众多,总有偏爱的,可对三郎却很严厉,那时三郎才十来岁,还没现在的怪癖,总想做些能让阿耶注目的事情,有一年秋狩,三郎在猎场上拔得头筹,阿耶面上有光,赐了自己豢养的白鹘飞将军给他,三郎每行猎都会将那只飞将军带在身侧,但不久,三郎被照顾自己的傅姆持刀行刺,阿娘赶到时,地上是飞将军和傅姆的尸体,全是血,他昏倒在床上,从此后,就成了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崔姣想啧嘴唏嘘,太子现在性格冷峻,没想到小时候也会期盼父亲喜爱他,就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脾性,人嫌狗憎,要不是太子,谁会喜爱他

    崔姣眼露怜惜,“原来太子殿下以前这么凄苦”

    大公主与她惺惺相惜,“现在好了,三郎身边有你服侍,我跟阿娘很放心。”

    再凄苦也是锦衣玉食,比穷困庶民好多了,有什么叫苦的。

    崔姣干巴巴笑了笑。

    大公主自觉跟她投缘,又和她说了许多太子小时候的趣事。拖拖拉拉到午食后,才放崔姣离去。

    崔姣出了郑府,坐上回东宫的马车,心里好奇这边坊内住着哪些人家,便掀开车帘往外看,安仁坊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个个光看大门便觉阔绰富贵,张侍郎家在坊内西边角,府邸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崔姣冷眼瞧着那边,在崔氏眼中不可得罪的张家,放在长安城里,也不过如此。

    行过了一条街,正好到春明门,临近西市,这附近开了不少酒肆,不乏有妖娆美艳的胡姬揽客,崔姣眼尖看到大公主的驸马从其中一家酒肆出来,看起来喝了不少酒,搂了把胡姬的细腰,往胡姬半敞的前襟内塞了一块金饼,才踉踉跄跄上马车往太极宫这边来。

    应是回少府监。

    崔姣连忙放下车帘,压不住震惊,不是说驸马和大公主恩爱吗驸马怎么会在这酒肆中与胡姬暧昧不清

    她不想掺和大公主的家事,装作不知道最好。

    可一回身,便和木香大眼瞪小眼,木香道,“掌书,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大驸马”

    崔姣想说没看见。

    木香气愤不已,“都说大驸马将大公主捧在手心里,没想到他敢背着大公主在外风流大公主还蒙在鼓里呢下仆回东宫就要向太子殿下禀告”

    木香咋咋呼呼,到时候崔姣也脱不了干系,崔姣只得无奈道,“还是我去禀明太子吧。”

    马车绕了半条朱雀大街,耽误不少时间,崔姣回东宫都已是未时,崇文殿的小黄门来传,太子要见她,她这一身风尘仆仆,不好去见太子,女史们慌忙为她做了洗漱,才赶去崇文殿。

    这个时辰,放在以前,太子是在崇文馆听三师三少授课,但如今太子还在养伤中,午食过后会小憩。

    崔姣踏进殿内,熟门熟路的来到花梨木质房门前,先在门上敲了两下,竖起耳朵听里面男人低沉的一声进,才推开门进来。

    太子侧身踞坐在金缕簟上,面朝窗,眼闭着。

    打从崔姣胆大妄为亲了他,虽没治罪,却大有冷落的意思,现在人在跟前,他都闭眼不愿看。

    诚如大公主所言,太子不喜被女人亲近,日子过的像苦行僧,碰了女人就像破戒。

    崔姣略感不安,不会现在就此要发落她那她亲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姣先服软,乖乖的跪坐在席前,弱弱道,“殿下召妾来何故”

    席上人阴着张俊脸,拿长长眼尾瞥视她,“你跟五娘踢蹴鞠了”

    崔姣无辜的颔首。

    苻琰道,“五娘跟贵妃状告你戏耍于她,贵妃向陛下请求责罚你,被母后劝下了。”

    崔姣就知道没好事,不想是五公主作祟,鞠球是五公主要踢的,没本事踢过她,反倒恶人先告状

    崔姣满眼委屈,泪汪汪道,“妾怎敢戏弄五公主,她今日要为襄王出气,不服妾胜过襄王,说妾使了阴招,要与妾比试,妾还让过她,她总进不了球,妾本不愿与五公主争锋相对,是、是她咄咄逼人的”

    她隐去了大公主从中推波助澜,大公主是皇后的女儿,皇后都把这事压了,她也不能再说大公主的不是。

    她美眸垂泪,皎白雪腻的腮边染有绯色,显见是刚回来,热出来的,她哭哭啼啼之余还巴巴的望苻琰,神态露娇。

    五公主得名的娇蛮,惯会欺辱人,苻琰当然知晓崔姣不会明目张胆的戏弄五公主,应是五公主欺负了她,她逼不得已才反击。

    但马球赛上,崔姣敢借击球袭击襄王的马,致使襄王坠马。

    她还敢亲他。

    看似娇娇柔柔的小女郎,实则胆大的很。

    苻琰拧眉道,“这次便罢了,不要和五娘再有交集。”

    后面不用他再多说,就是要她退下了。

    崔姣却坐着没动,帕子先拭掉泪,柔软着嗓子问他,“殿下还生妾的气么”

    苻琰面色更沉了,不说话,阴恻恻觑着她。

    崔姣身体轻颤,恐他发病,果断转话说,“妾还有事要报与殿下。”

    苻琰搭在膝上的手抬了抬,示意她说。

    崔姣便将今日在酒肆看到大驸马的情形说了一遍,“搂了胡姬腰,还往胡姬衣服里塞钱了。”

    她比划一下,往自己身上指了指,她换了件桃粉色窄袖垂领衫,里搭了清透薄绡明衣,这种着装是今下时兴的女服,崔姣有许多件,穿上身后,不止能看到漂亮秀气的锁骨,其下靡媚勾人的雪鼓粉缀被薄薄的明衣裹住,她身上还搭了一件半臂,将这隐秘的香艳皮肉掩去了大半,又像是故意引诱他来看。

    太子眼睛定在她手指的地方,乌黑凝沉,半晌,他抬眼,两人目光相接,她从他眼中窥见了些许东西,一刹那就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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