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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聋了?
    周泽伸手抖了抖烟灰,

    难以想象,

    在几个小时前,

    末代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末代,

    他敢豪言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府君一脉传承,

    他自信于自己足够优秀,祖宗的家业,丢了,也就丢了呗,反正只要他愿意,他能够打下一片更大的家业。

    他洒脱,他坚定,

    那个凉亭内,

    血肉相佐做菜入酒的白衣男子,

    似乎在这一刻,

    直接倾颓了。

    比楚留香还楚留香的身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坐在村口的槐树下,看着夕阳低落。

    他是聪明的,也是优秀的,连他的祖宗,初代,也曾当着赢勾的面,称赞过自己的这个“不争气”败家子。

    周泽不是心理医生,也对自己安慰人的技术水平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他不清楚末代是类似于那种“老人大愿得偿”,类似于终于见到自己的大孙子结婚了,婚礼第二天就脸上带着笑在睡梦中离世的那种状态。

    又或者是,先前因为头顶上一直有轩辕剑的威胁存在着,所以,整个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和轩辕剑的博弈上。

    等赌局结果出来,

    环视四周时,

    到乡翻似烂柯人;

    前一千年,你想要什么?

    想要活着。

    千年后呢,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如果是按照心理医学的角度,这个,是不是应该命名为“轩辕剑心理创伤综合症”?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是我发小,他水平很不错,等回通城后,我可以介绍你去看看他。”

    周泽觉得,王轲应该感激自己,因为王轲不会想到,自己替他介绍来了一个多么尊贵的客户。

    若是日后末代重掌地狱的话,王轲说不定能依靠这段香火情过一把当彭祖的瘾。

    “呵呵。”

    老道笑了笑,伸手,从周泽那里抽出了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周泽把打火机丢给了他,

    老道把烟点燃,

    没吸,

    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看着它在燃烧。

    “你可以继续回去思考的。”周泽提醒道。

    在你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可以让真正的老道回来。

    老道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

    忽然问道: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到我这个时候时,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对于我来说,这辈子,每过一天,都算赚的了。既然是占便宜的事儿,占了好几年了,也该心满意足了。”

    “不会满足的,不会的,呵呵呵,哈哈哈哈,人,是不会满足的,真的,永远都不会。

    尤其是这便宜,和优待一样;

    短时间内,人可能会对这种便宜感激涕零,对这种优待发自肺腑的感激。

    但只要时间长了,这占便宜就不叫占便宜了,这优待也就不叫优待了。

    这叫理所应当,这是他们本该就有的东西,他们拿的心安理得,享受得理直气壮;

    至于,

    感激这种东西,

    呵呵,

    就是个屁。”

    “那是你的想法。”周泽耸了耸肩。

    咸鱼的佛系心理,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老道舔了舔嘴唇,

    道:

    “我会等着看的。”

    “看呗,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得,本来我还期待着你要是成功了,能分享分享经验来着,毕竟,如果真的可以继续活下去,谁愿意就这么结束不是?

    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心里话,好在你不是普通的七十岁老头儿,否则我还真担心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能直接从这楼上跳下去。”

    “我没那么脆弱。”

    “行吧。”

    “老板!”

    就在这时,安律师和莺莺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先前下去买烟时,周泽就给安律师发了消息,不管怎么样,这一个难关算是过去了。

    安律师和莺莺来的速度很快,或者说,二人可能早就动身了。

    “老板,你受苦了。”

    莺莺站在周泽面前,仔细看着周泽身上的病号服,外加脸上清晰的疲惫。

    “没缺胳膊断腿的,没事。”

    虽然这阵子在医院里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但总算挺过来了。

    老板这边有莺莺,

    安律师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儿到在此时和莺莺去争宠,先天多个把儿的累赘,争不来的。

    所以,

    安律师直接把注意力先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哈,老道!”

    安律师走到老道身后,用自己的胯下顶了老道一下。

    老道手里还夹着烟,回过头,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一把抱住了老道的肩膀,嘿嘿坏笑道:

    “这几天我可没闲着,附近这地儿的发廊什么的,我都打探清楚了,有一处地方,里面有好多个奶奶……

    呸呸呸,是小阿姨。

    得,

    咱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带你去。”

    如果你问安律师,为什么一直对老道这么好,甚至不惜为此转变自己的口味。

    安律师肯定对你先翻个白眼,回应一声:放长线钓大鱼。

    只可惜,

    眼下大鱼已经在他面前了,

    他却还浑然不知。

    “对了,老板,老张呢?”

    安律师搂着老道扭头看向周泽。

    他在等待着答案。

    “在上面。”

    “老张受伤了?”

    周泽摇摇头。

    “成仙喽。”老道开口道。

    “哦,嗨,咱得为老张高兴不是,人家说,家里祖坟冒青烟才能让子孙后代蹦个状元出来。

    老张头真得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老张家的祖坟还好不,这是直接成仙了,祖坟不得直接火山爆发啊。”

    说完这些,

    安律师咬了咬嘴唇,

    显然,

    在这件事上,

    他是很愧疚的。

    “老板,其他人都在酒店呢,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洗个澡。”

    “好。”

    周泽确实是想洗澡了,在这医院里,只能自己将毛巾打湿了擦擦身子,而且还得时刻保持着小心翼翼。

    眼下,

    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事儿能比得上躺在浴缸里闭着眼享受着自家女仆的按摩服务了。

    太多太多的思绪,需要丢到一边,隔离一下。

    四人离开了住院楼,

    周泽坐进了后车座,随即,老道拉开后车座的车门也坐了进来。

    这让想要跟在后面挨着老板坐的莺莺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还是走到了副驾驶位置坐了进去。

    “老安。”

    “啥事儿,老板。”

    安律师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头问道。

    “你明天再来医院一趟,把出院手续办了。”

    “嗨,走就走了,办这干嘛呀。”

    “住院时,里面预存了不少钱的。”

    “明白,老板,我晚上就过来。”

    车子发动了,半个小时后,众人回到了一开始住的网红酒店。

    周老板感到有些恍惚,似乎,原本还想着来度假的,而这一场度假,也就刚开了个头,接下来就陷入了菩萨来临的这件事。

    电梯到了,莺莺和安律师先走了出去。

    “老板,我先去给你放水。”

    “那我先去喊一下他们。”

    周泽和老道倒是都没急着走出电梯,当电梯门要自动关闭的刹那,周泽伸手挡住了。

    他看向老道,有些疑惑道:

    “不回去?”

    都到这儿了,还不把真的老道放出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周老板清楚,现在无拘无束地末代,是自己和赢勾所无法真正控制的话,他是真想用强硬的方式让老道回来的。

    毕竟,

    和这位有些神经兮兮一会儿雄姿英发一会儿喋喋不休的末代府君,

    周老板还真没什么感情。

    老道看了一眼周泽,

    道:

    “再说。”

    说完,

    老道走出了电梯。

    “至少得让我们道个别吧?”

    “我有数。”

    “老板,这里,这个房间。”

    安律师已经站在门口喊了。

    随即,

    等周泽和老道进来后,

    安律师先给周泽搬了把椅子放在了首位,结果椅子刚放下来,老道就坐了上去。

    “额…………”

    安律师微微皱眉,也没说什么,只当是老道累了,一路上好像老道也没说什么话,估摸着是被吓坏了吧。

    又或者是,被老板拿来发功发电发狠了?透支了?

    “老板,你坐这儿。”

    安律师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许清朗,小男孩,白狐,等等,所有人都在。

    老张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手里拿着一瓶白酒,自顾自地喝着,怪不得一进这个屋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他应该是在先前就得到了安律师的讯息,知道了老张的结局。

    “来来来,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大劫咱算是过了,我们一起举个杯,为离开的战友,为凯旋的老板!”

    安律师从房间小冰箱里取出了一瓶上档次的红酒,

    他对咖啡没什么研究,

    但对红酒,却有着极高的品味。

    拿出杯子,单独地先给老板倒一杯。

    正当安律师准备把这杯酒递给老板,让老板先发言说些话时,

    老道自顾自地把那杯酒先拿了起来,

    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一大口。

    “这…………”

    安律师当即一脚轻踹在了老道的屁股上,

    笑骂道:

    “你这老东西糊涂啦,有没有眼力见儿,老板还没喝呢!”

    在老道身上是长远投资,而老板,则是眼下的话事人,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老板不在时,舔老道;

    老板和老道都在时,肯定老板最先。

    这点逼数,安律师还是有的。

    老道微微皱眉,却依旧端着酒杯。

    周泽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弧度。

    “啪!”

    安律师一巴掌轻拍在了老道的脑袋上,

    伸手揪住了老道的耳朵,

    把嘴巴凑过去,

    疑惑道:

    “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