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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朗的车没有开去菜市场,
临走前周泽问的那句都这个点了菜市场还有新鲜的田鸡
这话问得很对。
这个点了,若是没提前预约,买不买得到都难说,更别说追求什么新鲜了。
而对于书屋这帮嘴巴越来越刁已经逐渐开始被养成老饕的人来说,
你拿不新鲜的食物糊弄他们,
也确实不合适。
况且,
许清朗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吃饭的,
你要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和你一起吃不新鲜的食物,
当地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们都不会同意的
许清朗把车停在了水塘边,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四周,则是农田。
小风徐来,田野飘香;
老许淡定地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一根烟结束,
许清朗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麻袋,直接丢在了地上。
然后,
把脸贴向了反光镜那一侧。
并不是说这会儿了忽然要补妆,
也不是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现在的肤色如何,
更不是没事做想要欣赏一下自己的美不可自拔,
他只是认真地盯着反光镜里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同时,
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争论。
放肆
不可能
绝不可以
不行
不好
不愿意
唉,
你这
你
侮辱
唉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然后,
一只只可爱的小田鸡开始一起唱着歌排着队从水塘里,从农田里,从河里蹦跶了出来,
大家主动地、开心地、热情地钻入了许娘娘先前丢在地上的麻袋之中。
最后进来的几只似乎还想自己给麻袋打个扣儿,
但忙活了许久并没有成功。
许清朗满意地点点头,拿了两串绳子给麻袋打了结后将它们都放到了后备箱里。
回头,
再望一天四周美好田园,
许清朗坐进了车里,
带着这来自大自然的美好馈赠回去了。
“感谢各级领导对陈家村的关心,我相信,陈家村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书屋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画面中,老村长站在村口的界碑前,接受着电视台的采访。
那天,是一家造纸厂选址进了陈家村。
画面中的老村长神采奕奕,身后的界碑也频繁入镜。
这是前几年的老新闻了,
现在回放出来,
还真是讽刺得很。
躺在地下十六年的村会计没人知晓,也没人去理会,大家似乎从上到下集体默认了这位的失踪,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然后,
在界碑上,
一幕又一幕的话剧正在被精心地演绎着,
待从头,
酿制出了绝对讽刺意味的精品作品。
周泽手里拿着莺莺亲自做的布丁,吃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这种新闻怎么会播出来的,莺莺啊,打电话举报一下,这不是给咱们通城形象抹黑么,真是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赶紧让他们撤了。”
“好的,老板。”
莺莺笑着回应,但什么都没做。
“还有,我说,你真的就什么事儿都没得做了”
周泽手指着面前站在自己跟前晃悠了小半天的庆。
庆摇摇头,是的,没事做。
一个员工,在自家老板面前,直接坦诚地说自己没事做。
身为老板,周泽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个光景,他还真不敢安排什么事儿给庆。
“这样吧,网咖那边不是还有不少电脑么,你们仨,再喊上刘楚宇,一起开个黑玩儿个游戏什么的。”
“他们都睡了,就我醒着。”
显然,庆对“游戏”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周泽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
许清朗回来了,
手里提着两大麻袋的田鸡。
“莺莺,来,搭把手。”
田鸡的味道很好,但处理起来有点繁琐。
周泽指了指庆,道“去帮忙。”
“好,的。”
就这样,
昔日的执法队大佬,
跑去了厨房给一帮田鸡剥皮洗刷。
眼瞅着晚饭的功夫要到了,老道居然还没回来,周泽不得不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布丁,拿出手机给老道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板啊,贫道在路上了,快回来了,能赶得上晚饭不”
“那边不留饭”
“额,估计是这件事对她们的刺激太大了。
老太婆子脑溢血了,大儿媳中风了,二儿媳忽然犯了心脏病,三儿媳走楼梯时摔下来了骨折送医院了;
然后好像是之前大寿时安排的海鲜有什么问题,又一大帮孙子辈儿的身上起红疹子过敏了,吓人得很咧。
贫道本来想着留着吃饭的,但想吃也没人可以做了啊。”
周泽摸了摸鼻尖,
道
“那你还是回来吧。”
“行的,老板。”
“明儿再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他们去,买点儿礼物。”
“啊,好的,老板。
话说,老板,他们一家子是不是和你以前是亲戚啊”
“为什么这么问”
“没啥,贫道就是觉得老板你对他们太善良了,太好了一点,要知道,他们家男人做的那些破事儿可不止”
“这又不是古代,搞什么株连啊,犯法的人得到惩罚就够了,他们家里人,还是无辜的。”
“唉,老板,还是您心善,贫道就做不到老板你这种境界。”
“行了,早点儿回来吃饭吧,今晚有田鸡。”
挂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躺在对面沙发上的白狐也在做着一样的动作。
白狐先前身上的毛发因为旱魃的原因掉落了一大半,
后来她自己干脆把其余的毛发也都一起剃了,
为此还特意让安律师帮她买了一件柯基穿的宠物衣服。
“饿了”
周泽问道。
白狐点点头,打了个呵欠。
整个书屋里,
最慵懒的俩,
一个是老板,
一个就是白狐。
别人再空闲也总能找到一些事情做,
喜欢种地的去种地,
喜欢安慰大妹子的去安慰大妹子,
喜欢谈恋爱的去谈恋爱,
只有老板和白狐,
躺着,
躺着,
躺着,
到了饭点坐起。
“饭快好了。”
莺莺拿着碗筷出来摆上了。
这时,通城新闻播放完了,开始转新闻联播。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这里是”
“老板,为什么他们要说两次啊。”
莺莺边摆着筷子边问道。
周泽拿起遥控器,点了一下,道
“哦,这是提醒我们该换台了。”
“好了,这个案子,就先这样了,老吴,你可以休息了。”
省里下来的专案组会接手这件案子,因为这个案子的性质不同。
老张点点头,没说什么。
在他的脑海中,其实还在回荡着老村长被抓时说的那句话。
十六年已经过去了,
一个在界碑上数次接受过采访举办过很多个仪式,
一个一直在界碑下仿佛被全世界给集体遗忘,
其实,
两世为人,身为一个老刑警,老张清楚,很少有真的那种类似于杀了人的罪大恶极的犯人会真的去忏悔。
你在电视镜头前看见他们在哭,
这并不是他们在后悔,
也不是按照小说家笔下的那种千篇一律地流下悔过的泪水,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怕死。
但老村长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活够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反正也没几年活,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且他打算把一切罪责都担下来,他的三个儿子,将圣洁如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老张走出办公室,经过审讯室门口时,他的脚步忽然放慢了下来。
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眼里,
开始泛起血丝。
一股子戾气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冲进去杀人,
以一种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极限折磨的手段去杀人。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但在此刻,这种本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无限地放大了。
老张没敢在这里继续停留,而是冲入了旁边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使劲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呼”
重重地喘了口气,
老张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现在看起来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像是一头处于暴走边缘的凶兽。
而此时,
在镜子中,
自己身体的另一侧,
出现了一头通体青色的独角兽,
独角兽的眼眸中,
带着纯澈的清亮。
“我我这是怎么了”
独角兽没说话。
“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张有些慌乱,对着镜子里的独角兽吼道。
独角兽的眼里,忽然开始滴淌出了鲜血。
老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然后,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痒,
低下头,
他看见有血珠正在滴落下来,
滴答,
滴答,
再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鲜血,
已然覆盖了自己的整张脸,
且正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疯狂地蔓延着。
“不不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自然清楚自己体内封印着什么。
但他做不到老板和赢勾那种宛若闺蜜的关系,
也做不到许娘娘那种逼迫海神抓田鸡的程度,
现在的他,很迷茫,很惶恐。
此时,
镜子中,
面无表情的独角兽继续面无表情地流着血,
然后,
仿佛冥冥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
独角兽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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