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太原这几个衣衫灰扑的平民回忆。
他们拜“香主”的时间,其实比宋月眉、唐秦她们查到的供香会出现时间更早一点。是在两年前,黄河决口后的事。那会儿,晋郡西边豫郡南边被黄河水淹了一大片,黄泛一起,难民、诡怪就没完没了了。
北边西边的难民,都被各种不干净的东西撵着往晋中跑。
太原在晋郡中部,离黄河远。
没被洪水直接淹过。
可各种地方逃的难民多了,死的人多,晋中各种各样的脏东西跟着多起来了。
“俺们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来的,反正在城里没事,出城远了,就容易挨上。”太原农夫道,“俺二舅,就是那会儿去田里收麦子,路上撞见一白影子,就不会说话了,俺们把他嘴掰开,好大一只死人手塞在他嘴里。”
“那手,还抓人呢”
“要不是俺跑得快,早和六子他们一样,被二舅嘴里伸出来的手,抓去吃了。”
“后来,俺们又看到几回俺二舅,在阴沟沟里,冲俺们笑,冲俺们招手。”
“出门一次撞见一次,谁挨得住”
农夫说着,磕巴起来了。
陈程他们听得也有些发渗。
“那你们就信香主去了”卫十道抓着烟灰杆问。
农夫和周围的难民不安地看他们一眼,点点头“那会儿是个老汉过来告诉俺们的。说拜香主有用,拜了香主,在城外的田里,就有香主火庇佑着了那些脏东西都不敢过来的。”
“那老汉俺们都认识,都是俺们里的,他自己也拜香主的,不可能骗俺们啊。”
“俺们就跟他出去看了。”
“恁是真的有用俺二舅原本天天待在去田的路边沟,天一阴就出来喊人。有时候天更黑,还会突然出现在人背后,咬人脑浆吃。结果老汉一过去,念叨着香主保佑香主保佑,呼啦火就烧起来了。”
“俺二舅唰回到路边沟底下,愣是没再招手。”
“俺们就信了。就拜了。”
罗澜舟叹了口气,心说,这不是废话。
“香主”那么恐怖的大诡,普通诡祟见了,肯定不敢造次。念诵“香主”的活人,在那些东西眼里,恐怕就是一个个被更恐怖的存在系了绳索标志,准备吃的“储备粮”。这哪里是什么庇佑,分明就是小诡小怪,不敢从大诡口里夺食。
可这事罗澜舟、陈程他们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哪怕是在副本外,接受过基本的诡异复苏生存培训,又有控制局各部分天天大喇叭宣传各种盲信轻信的危害,
诡异复苏下,极度恐慌不安之前,照样有很多人无头苍蝇一样,乱信乱拜。搞出一堆的篓子,得控制局专员去收场。
是真的人力太渺小,太害怕,就会乱信
直播间从“太原香会”高危高污染剧情结束后,就解除了危险警告。观众早早重
新涌回到直播间里,关心地瞅着全员挂彩的一队和一队编外人员。
听到这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直播间弹幕纷纷忍不住讲起诡异复苏这几年的各种事
去年黄河河口那边,不就有个县城,害怕诡怪吃人,乱供了个什么玩意,上千人走到河底当阴兵去了到现在那些人,还在河底走着呢吓死人
还有、还有上个月的淮河邪供盆
牢记三个不原则不乱听、不乱信、不乱传
直播间议论成一团,控制局的宣传部趁机再次做了一波“诡异复苏居民生存指南”的宣讲。以副本里血淋淋的惨痛实例,劝导所有心怀侥幸、恐慌过度的群众。
看卫厄“魏大巡河总督”似乎没有要治他们引来灾祸的大罪,
四面的太原难民胆子大了些。
即原先的那位农夫后,其他人也开口讲了自己拜“香主”的经过。大体上都相差不多,都是自己遇见、听见什么脏东西的传说,又或者家里有人中邪出事,很害怕。然后从邻里熟人那里听说到“香主”这尊能够保佑一切平安,驱除一切邪祟的救世真仙。
而且起初的供奉也很简单。
用不着什么日夜诵经,点香交银的。那都是后来,信深了信多了“供香会”出现后的事。
一开始只要念念“香主”的名讳,就能得到庇佑。
他们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周围所有人都信了“香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香主会给他们要的一切,保他们一切平安。后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安全
听难民们一一讲自己的亲身经验,
解元真、卫厄、宋月眉他们交换了个眼神,
“供香会”和“香主”这发展的经历,放到现在,就完完全全是个再标准不过的“邪教教会”
先给人小的利益,形成一种人人都拜我也没,人人都拜都没事的氛围,
再逐渐扩大胃口,把“信众”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可又和现代的那些东西不同。在现代,他们还能谴责一下信众的愚昧,可是在这里在太原,他们却没办法责怪这些信了“香主”的百姓。因为,他们之所以信,不是要谋发财谋长命百岁他们只是想出城平安干活,平安种田。
他们是想活。
叮咚;恭喜区域玩家获得未知重要线索,请再接再厉
玩家沉默间,面板上忽然弹出一条提示。
然而,和之前数次获得主线关键线索一样,这一次的提示,同样没有任何附带解释。
一边折干木材烧火的钵仔社成员一愣他们干啥了,就获得了未知重要线索关键是这线索是什么,系统提示你倒是说清楚啊
钵仔社成员满头雾水。解元真、卫厄他们却不是第一次收到类似提示,在河曲保德乃至从万家堡出来赶路的路上,他们都触发过相似的系统通知。
四周还有啜泣的太原难民,不少人还苦巴巴
地看着自己。解元真、卫厄、唐秦他们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只听着卫十道又问了那些人一些细节。最后,卫十道叹了口气,一砸地道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了。”
“咋了十叔”铁哥儿追问。
“城隍就是这么被吃的。”卫十道解释,“西边北边来的难民太多,太原内城里的那些遭瘟的家伙他们看难民多,粮食贵,趁机争着把太原城附近的好地,都圈起来了。还把城内的各种生意吞了个七七八八。近处的田被大户占了,要么做苦一年,十成里要交那些家伙九成的粮,要么就得往远的地方走这离城远了,离城隍镇地远了,不就要撞邪了吗”
“哎人人出城,回来身上要是沾了邪气秽气,会扰乱一城的风水的。”
“城隍是坐城神,它得去镇这个啊。”
“镇得多了,力量也就消耗多了”
说到这儿,卫十道连连叹气。
不用他再说下去,解元真、罗澜舟、陈程等人也知道后头的事
出城去远处种田撞邪,沾不干净的人越多。城隍要镇要化解的秽气也越多。可“城隍”不能放任城池的气息腐坏不管。只能日日这么消磨力量。“香主”就这么一点一点渗透到太原里。
起初是城内气息混杂,香主和供香会又隐藏得好。“城隍”没发现。后来,“香主”壮大,行事嚣张,“城隍”的力量却已经消磨太多。
不仅没余力把“香主”赶出去,还反过来被“香主”一点点吃掉了
归根到底,是“城隍”太尽忠职守,坐佑乡里。
“俺们真不知道会害了城隍神,俺们要是知道,俺们肯定不拜了,不拜了。”卫十道一说,旁边的百姓又呜呜哭起来,“俺们肯定拜城隍的。”
几十个三四十岁的旧社会百姓鼻涕眼泪,抹做一团,哭得比知道自己身家没了还伤心。
卫十道原本要埋怨他们这群愚民的话一卡,硬是说不出。
卫九易比自己弟弟宽厚许多,他站起身,拍拍那些正在哭的太原百姓,用别扭的关外强宽慰道“得嘞,现在哭也没啥子用了。你们城隍神把你们救出来,那就是要你们拼命活好,别哭了,想想往后咋整吧。”
“得,俺还是别当坏人了。”卫十道嘀咕一声,拍拍土,一瘸一拐地起身,吆喝着要难民们一伙一伙聚在一起,互相照看。
卫厄还在想着他刚刚说的,“城隍镇风水”这件事,
一扭头,看见诡神顶着“娄临”的壳子,屈一条腿坐在火堆的侧面。柴火的光照着祂微微露出一点的齿尖。像匹烤火黑狼邪恶的齿锋。祂的鞭子搭在肩膀上,手正一上一下地抛着个半黑不红的野果子。
诡神在太原区域安分得可以,甚至连最后抢城隍敕封书,都只是意思意思出了个手。
祂抢得很不用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卫厄的警报瞬间拉到了最高点这次太原香会,祂最安分,动手最少。因此,祂的状态其实是眼下所有人里最好的一个。祂是故意的。
念头闪过的瞬间,卫厄原本已经要移开的视线,重新落回到诡神身上。
也就是目光扫回的一刻,卫厄的瞳孔微微一缩。
“血供品”的特殊视野血色加深,卫厄陡然看清被诡神跟丢毛线团一样的,根本不是什么野果
那赫然是一枚黑糊糊、血淋淋的“心脏”。
似乎是察觉到卫厄看清了野果子的真面目,那邪恶的唇角往上翘了翘。握心脏的手一抬。
祂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嘎吱嘎吱,听着肉汁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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