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被“娄临”这两声清晰的“心尖尖”给震撼住了,魏大少爷膈应到家的表情在昏暗的天色里凝滞了片刻。护撒刀的刀尖在袖中闪动,大有当场翻脸的架势。
娄二在这会儿俯首,面带愉快的笑容,似乎压低了声,实则让旁近的土匪头子们都听得清楚
“魏少,太老爷交代的东西可还在我这呢。”
哦
土匪头子们立刻恍然。
怪不得。
照他们想,娄当家的手段那么残忍血腥,怎么可能完全让姘头能够随意翻脸,想下手就下手,想踹掉就踹掉。果然娄当家的也不是什么善茬,手里扣了魏太老爷交代的东西。
前匪徒头子们刷新的印象弹在面板上。
魏太老爷你个屁。
卫厄简直要气笑。
徽商十一行典堂魏少这身份,纯粹就是他自己空口捏出来的,哪来的一个压他一头的“魏太老爷”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诡神阴寒的气息浸透了进来。主神借势空口往上编的由头,分外合情合理。徽商是以宗族为盘枝纽带的商帮,太老爷交代的东西,对年代一代的“魏少”来说的确是个明面不能违背的制衡。
一旁的燕塘春掌柜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大概是觉得,魏大少这么年轻,背后还有个“太老爷”更正常。
昏暗的天色里,借着土匪头子们扎起的火把火光,卫厄瞧清主神“娄临”眼中的恶劣。
他不跟祂搭这个戏本也行。但他们俩真动起手来,有一个算一个,彼此的身份都得崩。
一天天嘲讽蝼蚁蝼蚁,结果自己进副本两天,就将蝼蚁的条条道道摸得这么清楚。祂明明有能力跟他动手,却偏偏精准踩中最恶心的方式。
卫厄深吸一口气,忽然皮笑肉不笑,扯出一丝阴凉的弧度“两面三刀的狗,小心被剥了皮剁骨头。”
“那我可得等着魏少提刀给我剥皮的一天。”娄临慢悠悠地道,他声里带了几分令人牙痒的肆意,笑道,“魏少记得到时吃饱点,别放手让你剁你都剁不动。”
娄临这一笑,一带点混不吝的调侃,道上匪徒的张狂立刻满溢了出来。
看样子,昨晚两人闹翻后,娄二也起了火。
原本在万家大宅,娄二在众人面前,勉强还会维持点下仆的恭敬。如今直接明晃晃地不将魏大少的身份当一回事,放肆地只将对方视为自己炕上的姘头情儿。
前土匪头子们一边寻思果然,他们新当家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一边战战兢兢低头当什么都没看见。娄当家有本事跟魏大少对呛针锋相对,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不行。小心被魏少一个不爽,宰了出气。
似乎是估计着“太老爷”吩咐的东西,
火把火光晃晃,魏少冷哼一声,阖眼忍了娄二不体面的僭越,被娄二故意像抱小娘皮一样,抱上村里的土路。
暖橙昏黄的火光照在“魏大少”眼皮上,眉
眼的杀气简直快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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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临故意的吧,这么抱卫神,就跟抱媳妇一样
卫神恶心,半夜坐起来,他有病
卫神开杀,立刻马上宰了你
哎,没人觉得,他们俩针锋相对,但打出来的剧本好到爆炸吗现在连魏太老爷都出来了,匪徒燕塘春掌柜他们更不可能怀疑魏大少的身份了。
有一说一,确实。
直播间在卫厄和娄临刚刚碰面的时候,简直要吓坏了。还以为卫神的身份要被拆穿了。结果他们俩硬是在没有任何对方信息的情况下,打了波天衣无缝的配合。
土匪头子们觉得娄临背后有大势力,怪不得这么狂。万家客人则认定了卫神的“魏大少”身份。
沉默间,弹幕里有人战战兢兢打出
旧情人的默契
直播间“”
总觉得是个会让卫神当场宰人的解释。
*****
得亏玩家在副本里看不见直播间的弹幕,否则魏大少能否和“娄二”一路勉强安稳到进村,那还真不好说。
卫十道不愧姓卫,思想很前卫。
他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口头一口一个“诡道妖人”“旁门左道”的玩意,但进胡杨村后分外谨慎。先是让卫哥儿探明了胡杨村变成空村的原因,确认是逃难逃荒,不是死于诡怪,也没有像“老牛湾村”那样,有奇怪的死尸吊在门口,又做了众多手布置。
最后才领着众人,选了一处不前不后的院子。
这种黄土挖出的窑洞,前头经常都有带个小院子。
用来晒谷子晾衣服。
眼下,胡杨村窑洞前院子大坪上的谷子都被收得一颗不剩。
“怎么这么多空村子”罗澜舟蹲在一边,边看卫十道往院子大门后洒石头粉,边套情报,“万家堡出来遇到的第五个了逃空了这么多村,都是闹诡”
“要是只闹那些东西就好了。”
卫十道咂咂嘴“嘿,你们南边跑商那是富着,哪里知道这大西北荒啊。比俺老家关东还荒。俺们关东那里,穷算是穷,好歹能进山打打猎,逮点肉吃。这黄河两边,除了土梁子就是土梁子,光溜溜几棵树都能数过来。不是闹旱就是闹水,旱一下,一年就没谷子收。老黄河再冲一下,人和村子都没了。”
“三年黄河决了次大口子,后头年年大旱大水,这不就得逃吗”
“旱成这样,没个官家管”罗澜舟忍不住问。
他读书时成绩不咋的,但勉强知道些天灾容易葬送一个王朝。
三年大旱,又闹水又闹旱,苦成这样了。
官家再不管管,那就要闹起义了吧。
副本背景里不提到过,皇帝几次派了巡抚亲兵来排查黄河水患的源头
听到罗澜舟说官家,卫十道
嘴一撇,脸上露出极为轻蔑不屑的神色。他朝旁边蹲着的刘三牛一努嘴“官家官家倒是管了,你问问他们,咋个管法”
刘三牛抓了抓头皮,对两位能人的对话一知半解,卫十道这么一说,就如实说道
“啥官家管不管的俺不知道,俺只晓得,以前俺们还能逃到西口外,去西边讨营生。发大水大旱后,官老爷就不让俺们往外逃了,说俺们往外逃的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去了就不回来。不回来就不种地不给老爷们交粮纳税了。”
“派了好多的兵过来,说是来查黄河,也没瞧见他们往黄河边上走两步,都往北头西边去了。”
“北边的虎口关,今年看得可严了,逃出去的人,被抓住就要被吊死。”刘三牛说道,“俺们只好往南头逃了。”
刘三牛的讲述,让直播间沉寂了下来。
狠,太狠了。天灾人祸的,不是想着给老百姓缓解,不是想着怎么治旱灾水祸,想着怎么防人跑了
王权比诡狠
太惨了苛政猛于诡
走西口风险本来就大吧。要从关内到关外,去西口外种地,等收获了再回来。本来就苦了,连西口都不让走。老百姓日子还咋活啊
有些沉凝的弹幕划过,
卫十道将最后一把石头子放在一些角落,拍了拍手,平平道“今年,走西边商路的晋陕商税,可是往年的三倍嘿,巡抚老爷忙着给圣上贺寿呢。”
“什么狗屎巡抚老爷。”罗澜舟忍不住骂道,“简直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
悬河副本与其他副本不同,玩家得自己捏造身份,还得自己赚钱。这一路看过来,不知不觉间,罗澜舟早忘了副本玩家和非玩家的区分。
他这义愤填膺的话一出,自己猛地回神过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情绪激动,怕让身份有了疑点。
没想到卫十道看他的神情,竟然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可不是狗屎吗”卫十道一拍大腿,看样子早怨气冲天,“要俺说,把这些个巡抚老爷抓去填河。说不准这黄河诡祸早平息了呢”
卫十道这话一出,旁边的沈富勇刘三牛吓得连连摇头。
“哎呀,我的祖宗嘞。”燕塘春掌柜更是手一抖,差点把正在捆的衣服掉地上。他两股战战,心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个顶个看着都大不敬到得被抓去砍头。
估计是看罗澜舟顺眼了,卫十道拢着手看向黄河的方向“俺这次来,在黄河滩上转悠了几个月,也不是啥子收获都没有。俺听说”
“这黄河里,三年前,丢了一样东西。”
“黄河大王发大水,年年淹,年年旱的,就是要向黄河两边的人讨这样东西”
“俺在找这样东西,俺相信诡道的人也在找。”
卫十道这话一出,罗澜舟、卫厄、“娄临”的面板同时弹出提示。
玩家接触到主线“黄圜之祸”,请再接再厉
卫
厄站在院子另外一头,
,
丢了和“黄河大王”有关的东西,才导致黄河三年前大决口。尔后水患不断
他们是在黄河老牛湾村遇到卫十道。
从万家堡出来,卫十道赶驴车走的路,也一直都是在距离黄河不算太远的地方。
卫十道这次在黄河两边打转,除了和诡道过招外还有就是要找那样“黄河大王”在讨的东西。但他到现在才说出来。
是了。卫厄将手拢在袖子里。
卫十道是在试探观察,看看他们是不是诡道的人,是不是冲黄河里的东西来。见他们在万家堡和长生门不对付,出来后卫十道的话才明显多起来,才更多地提到和黄河有关的事。
这些老一辈在江湖混的人,真是滑不留手。
外头的罗澜舟明显也有同样的感受。
他抽了抽嘴角,索性直接问卫十道“黄河大王”讨要的东西是什么。
卫十道十分光棍地一搓手“不知道。”
罗澜舟“”
罗澜舟怀疑人生的表情太明显,卫十道嘿笑两声,不大好意思地“这不是没线索嘛。俺想着”卫十道朝屋子里瞟了眼,压了声又没完全压,“这不魏大少,刚好也看诡道妖人不顺眼吗妖人要找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他找到是不魏少徽商典堂的掌事,看看能不能有人手人马,帮忙搜罗搜罗”
罗澜舟“”
你想个屁啊想。
怪不得话这么多,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盯上“徽商魏少”的势力了。可他们这伙“徽商堂口”就是个纸糊的光架子,哪有人手找啊
看出罗澜舟神情复杂,卫十道赶紧道“俺也就是想了想,没指派魏少的意思。没那意思,能跟着魏少混吃混喝不,一起对抗妖道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出来了吧混吃混喝你说出来了
罗澜舟欲槽无口,只能干笑两声,压着嗓替卫厄打掩护道“这话你可别去跟魏少说,魏大少爷最恨别人指派他。”
卫十道飞快地朝手里拿捏了“太老爷交代的东西”的娄二看了一眼,正色点头“我懂我懂。”
直播间“”
你懂什么了懂。
卫神我的形象,多少都是被你们败坏的。
卫十道这边将东西布置好,那边土匪头子们也将院子和屋子收拾好了。这户村民逃难的时候,家里的吃食刮得比耗子还干净,不过还剩了些柴火没带走。
铁哥儿将就着,洗了锅,用路上顺手拔的野菜和着面片儿,炖了一锅的杂菜面片汤。卫十道按着人头分。
盛到娄二的时候,卫十道为难地朝站在屋子一侧,漫不经心四下审视的危险男人瞧去。对方没半点理睬他们这些“杂碎”的意思。像匹瞧不上兔子杂食的肉食豺狼。
招呼他过来吃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
“饿不死他。”端着碗的魏少冷冷道。
魏少这么一讥讽,原本卷着鞭子,轻蔑地看着大锅懒得理睬的娄二反而走过来了。在魏少身边一坐,大长腿一交叠“谁说我饿不死”
魏大少“”
卫十道“”
其实他的粮食也不多。
卫十道肉痛地给娄二这一看就个高体壮食量大的匪贼恶首分了一大碗。众人连吃带喝汤,勉强应付过今天的伙食。留下几个土匪头子守夜,便各自散到不同的屋子,准备睡觉。
北方睡的火炕,沈富勇刘三牛他们手脚麻利,已经将各个炕头烧好了。
只是胡杨村村民逃难,东西搬得干净。
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一路收缴的衣裤就当了现成的铺被盖子。
老式的黄土窑洞屋子都用布帘子隔开,卫厄刚挑起一间房间的蓝花布帘子,就停下脚步,朝身后看“本少就寝,你跟着做什么”
“做什么”跟在后头的高大男人,将马鞭鞭尾挂在手腕上,慢悠悠道“跟您睡觉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