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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河诡渡(河引、泥神上船...)
    李翠花的嗓门难以形容的尖锐,惊得划船的年青汉子有一个险些拿不住桨,将船桨掉水里。船上的人莫名打了个哆嗦,再注意到船周围的“黑水”后,才惊得同样尖叫起来,纷纷往船中心靠,尽可能地远离船舷。

    那些火光下,咕噜咕噜往上涌起的,

    不是黑水。

    是一团团漫开的头发。

    围住渡船的,不是黑水,是水底的东西。

    他们都是在黄河附近生活的人,古怪的事情听多了。

    都知道黄河里,有水鬼行河的传说就是死在黄河里的尸体,不腐不烂,不沉,反而在黄河里缓缓行走。头发浮散在黄水中,看着就跟一团团黑色的水草一样。水鬼行河,数量通常不会多。

    零星一两具,渡船上活人阳气旺,也会自动远远避开。

    但眼下,这渡船周围一整片的水面,阴阴压压都是黄河行尸的头发,数量少说得有一二十具。这么多的水鬼头发包缠在渡船周围,划船的人“啊呀”一声,手里拿着的船桨被黑色的头发卷住,一股力量从水里传来。

    在黄河上,船没了桨,那就离死不远了。

    难不成这就是李翠花口中的“水鬼魂蒙了船眼”

    造成前三次翻船的,就是这些东西

    卫厄站在船头瞧得清楚,而船舱后头的船桨被水里的头发扯着,几名划船的年青汉子满面惊恐,拼命跟水里的东西。水鬼头发被船桨带出水面,在火光中泛光,泛着股股腥气和尸臭,船上人的叫声一波压过一波。

    被水里的东西扯着船桨,船被扯得在河心转了方向。

    不仅转了方向,船身还在朝河里倾侧。靠近船舷的人尖叫着往船舱里挤,这侧挤那侧,那侧挤这侧。整艘船晃得更加厉害,船舱中间的人顿时大喊起来,边喊边奋力推攘“滚开别他娘的挤老子老子先砍了你们”

    船舱里的人这么一推攘,两侧的船舷晃得几乎碰到水面。

    船舱中的沈富勇抓着船桨和水底的水鬼头发铆劲相争,船舷一晃,险些栽进河里。

    此时,水里咕噜咕噜跟开了一样,水里的黑色头发瞧得清晰,一些黑色的头发还分开,浑浊的黄水中露出一闪而过的白惨惨死人脸。船舱侧边的人叫得越发惨烈,谁还顾得上听沈富勇这个打头的指派。船舱中有难民仗着自己有两膀子力气,奋力将左右挤来的人猛力往外推,唯恐自己被挤到船舷里去。

    再这么让这群难民你推我,我推你下去,整条船都得自己翻河里去。

    卫厄拎着李翠花的孩子,向前重力踏步,将晃动的船强行镇下来的同时,手一扬。

    船舱里,接二连三响起几声惨叫。

    几名推人挤人最用力的难民肩头,都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鲜血飞溅,那几人捂着肩头,痛得直嚎叫。

    这刀子插在几个人肩膀上,但是擦着不少人的脑门过去的。刀的寒气让他们打了个战栗,下意识地停下来,战战兢兢抬头。

    只见,船头的那位大户后生斜手夹着一片刀。

    他神情轻蔑憎恶地瞟着一船舱的下贱废物,一个字的警告都没有。手腕就一抖,“咻”的一声,就又是一名还在乱推攘的难民肩颈处中了一刀,那人顿时惨叫着血如泉涌,倒在船舱中。

    整艘船一下静了下来。

    在城里长大的人,不知道乡野的人是什么样子。穷、苦难会孕育出披着人皮的野兽,特别是在乱世,越乱的地方和时候,人越像野兽。可卫厄打小在穷县城长大,知道那些没富起来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压着刀,将整条船的骚乱镇下来

    “谁再乱动一下,小爷先宰了谁。”新的一片刀刃滑出在手中,船头的俊俏后生阴沉地盯着船上的这群废物。

    卫厄手中刀光蛇信一样闪动,那是真的会飞出宰人的,比水里的水鬼来得快得多了。

    难民们惊恐地瞪着眼睛,尽管还是十分恐惧船周围的水鬼头发,但还是个个老实下来,拖家带口的抱着自己的亲人,只有自个挤上船的就自个老实待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那面白手狠的少爷一刀子插自己脖子上。

    没人乱挤乱动后,船晃了晃,勉强稳了下来。

    难民安分下来,卫厄朝沈富勇他们几个划桨的一扫。

    卫厄选定了沈富勇这打头组织第四次渡老牛湾的青壮汉,刀尖朝他一点。

    功夫比预想中好太多的大户少爷阴寒的视线瞥来,沈富勇打了个哆嗦。仿佛被蛇游过后脖颈。

    这大户少爷铁定真的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沈富勇惊惧莫名,小心翼翼地矮身朝船头靠去。

    船一稳下来后,众人终于察觉,黑色的头发虽然围住了船,但只要船上的人不试图划动船桨,船就不再倾斜。只在原地打着转。船头的李翠花瞧不清船舱的情景。她在船颠簸的时候,被黄河水溅了满脸。

    古怪的是,那些水里的水鬼头发,虽然缠住了船桨,却没缠住扒在船头的李翠花。

    但没被缠住的李翠花,表现得比船舷边划船的人还惊恐

    “放俺上去,放俺上去,你们这群挨尸挺的贱种放俺上去”李翠花一边不住恐惧地扭头往河水里看,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张被黄土梁日头晒得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狰狞、凶恶的神色。

    她不顾一手被刀钉住,拼了命地扒船头,力气突然大得几乎真的能从水里蹿上来。

    她周围明明没有黑色的头发,

    水底下却好像有什么,

    在她即将逃出水面的时候,将她“哗啦”一把扯了下去。

    但这一拉,也古怪,只将李翠花拉回到了河水中,并没有将她直接拽落。她仍然扒着船头的木板。

    “救救俺救救俺俺只是起过心,可俺没真的下手啊。”李翠花这回是真的怕了,她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朝站在船头的大户后生苦苦哀求,“俺发誓,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是瞅过这后生独自一个,想让他来当河引子。

    可这不是没敢吗

    李翠花嚎啕得涕泪横流,站船头阴冷地看着黄河水的大户少爷却像是嫌弃她的鼻涕眼泪一样,连黑布鞋都移开,离得远了点,只夹着刀,微眯起眼盯着黄河。渡船漂浮在河上,李翠花出不了水,又没被黄河水鬼拉下去。

    船底的东西有“河引” ,就不会把船直接弄翻。

    只会将船困在原地。

    但想要过黄河,还要能用“河引”从河中心的水鬼行尸圈里出去。

    先前被卫厄扫过的沈富勇不蠢,察觉李翠花有古怪后,提一柄尖刀,冒险过来,喝将道

    “船头的婆娘,你说这东西是什么”

    “河引到底是什么,怎么过河说”

    “撒一句谎,剁你一根指头。”

    沈富勇往大户少爷拎着的襁褓瞟了一眼,见后者拢着手,似乎满意自己出来代话,继续再接再厉“说什么活人扒船头就能过河,你这婆娘遮遮掩掩瞒着什么。想你孩子也能活着过河,你就老实点交代清楚。不然”沈富勇冷笑两声,手里粗糙的农村杀猪尖刀一摆,“老子死前也要先把你娃子的心肝挖出来给你看。”

    沈富勇也是独自一人的逃难者,

    但能在祸乱里逃到黄河边,他显然生得极彪,两膀子的肌肉,满脸的凶气。

    李翠花哆嗦了下,抓着木板的手冻得青紫,脸色阴晴变化,就是咬牙不肯说。

    沈富勇小心地瞥了大户少爷一眼,后者冷笑一声,抬手就将襁褓包着的孩子扔给他。乱世里的难民不怕什么官府砍头,船在黄河上飘着,命在老牛湾中悬着,沈富勇哪里管襁褓里的是个婴孩。

    抓起刀就要当着他亲娘的面往下捅。

    李翠花眼睛一直,尖声道“我说我说”

    沈富勇松了口气,抓着杀猪尖刀得意地朝李翠花狞笑“少给俺整敬酒不吃吃罚酒。”

    “俺死了,你们也活不成。”

    李翠花阴狠怨毒地盯了卫厄一眼,咬着牙,面色泛青地将目光转向提着刀的沈富勇。她目光闪动,沈富勇把刀一摆。李翠花一咬牙,恨恨道“要想从黄河水鬼蒙船中逃出去,就要有人在船头当河引,出现多少个水鬼,就要在河引身上捅多少刀。水鬼就会自己从河引身上的刀洞里钻进去吃血食。”

    “所有的水鬼都装到河引身体里,河就开了,船就能过去了。”

    听到有多少个水鬼,就往“河引”身上捅多少刀,水鬼再从刀口里钻进去吃活人的血食。

    船上的所有人脸色为之一变,都有些欲呕。

    先前被李翠花抓住的那个干瘪老头、和后头从黄河里起来的难民更是吓得两眼直瞪,浑身发寒。

    就连抓着刀威胁她的沈富勇都有些色变怪不得李翠花这婆娘,要想方设法先将孤身的活人骗到船头当河引。一条船,在船头绑着活人,再往活人身上开洞,让水鬼钻进去吃这、这简直是想想,就残忍恶心到极点。

    难怪叫做“河引”,原来就是在船头绑了个活人供给鬼吃,换取过河的路引。

    直播间的观众都被李翠花终于交代出来的仪式给说得只觉阴渗。

    什么活人扒船头,这就是活人做供,活生生的生祭吧。瞧这家伙含糊其辞的样子,说不准水鬼得吃到船到岸,做河引的人都还不会死不然她怎么自己被丢下去当河引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妈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狠好毒,怪不得这婆娘要专挑没人同行的瘦弱的家伙这要是有人一起逃命,谁肯让自己的血亲受这么残酷的方式去死,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艹艸要吐了

    不对啊,难民都要死在河里了,这家伙怎么非先将人骗到船头绑着,才肯交代河引是怎么回事。说真的,都能把人绑船头了,再多捅几刀,这些难民也狠得下去吧,她藏着掖着做什么

    满船的人再怎么在逃难里凶性毕露,之前也都是些普通的黄土百姓。

    沈富勇被“河引”的残忍血腥震到的时候,被他抓着襁褓带的李翠花的婴孩突然尖利地哭了起来这哭声与先前完全不同,又尖又高,怪异得完全不像是正常婴孩能够发出的。抓着孩子的沈富勇被“哭声”震得耳膜发颤。

    李翠花婴孩突然哭出时,一直凝神盯着黄河的卫厄察觉到什么,同时转身,朝船的另一头看去。

    就在这一刹,船首的李翠花尖叫起来“俺说了,把俺的虎娃子还给俺还给俺”

    伴随血肉“兹啦”摩擦的声音,李翠花竟然硬生生地从卫厄钉在船首木板的银蝶刃中抽出了手。

    被刀刃切成两半的“手掌”兹啦分成两条,条索一般,朝抓着婴孩的沈富勇抓去。

    沈富勇被这一变故惊到了,完全是凭借着逃难里半匪半民的凶狠,将杀猪尖刀朝着抓来的手斩去。李翠花的手虽然“一分为二”,可实际上仍然跟普通乡野蛮妇的手差不多。杀猪刀斩下的时候,就发出一声惨叫,被削去了一半。

    然而,沈富勇抓着襁褓的那只手却先一步痛彻心扉。

    他哇呀大叫一声,半跪倒在船头,手中抓着的襁褓散开,李翠花的婴孩从襁褓布条中掉出来那哪里像个孩子,分明就是个怪胎。它皮肤是青黑色,张着满口尖牙,死死咬在沈富勇的手掌上,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沈富勇凄厉惨叫着,婴孩张口,尖牙闪动就要往上啃去。

    说是迟那时快,站在船头的卫厄直接将沈富勇当心一脚,踢下了船头的木板。沈富勇哀嚎着,咕噜滚进船舱,而卫厄已经狠狠一脚踩住了青黑怪婴的脖颈。

    起先被李翠花盯上的时候,卫厄隐约察觉这乡下妇人模样的人有些古怪。

    踩住青黑婴孩的时候,卫厄看到了这“婴孩”的怪异之处

    李翠花的“孩子”就像没有骨头,整个人如同是一只软绵绵的虫字,人皮包着怪肉。但这种东西居然能哭、能尖叫、还能伪装成正常的孩子在被他踩住的瞬间,青黑的婴孩就跟变色龙一样,皮肉变化,迅速变成普通的婴儿模样。

    啼哭着试图伪装自己、博取同情。

    然而卫厄下手从来不会因为性别、年龄有任何动摇。

    那婴孩还没完全披上人皮,卫厄已经一刀噗呲扎在了人头上。

    李翠花瞪大眼,眼角几乎裂出血来。她抓着船板,伸着胳膊要去抓卫厄的脚“你竟然敢伤俺的虎娃子俺要你死,俺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船上的人都被襁褓里滚出一个青黑的怪婴吓坏了。尤其是一开始抱着孩子,同情了李翠花的那个妇人,更是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抓紧了自己的娃。而船舱中一个从李翠花说“河引” 详情就一直盯着她的难民此时突然大叫起来。

    “这婆娘这婆娘是神媒婆”那个难民简直是目眦欲裂,指着扒在船头的李翠花,手指不住颤抖,“俺、俺跟俺媳妇带着二小子就是跟她一路逃,路上听到婴儿叫。第二天起来俺家二小子的心脏就没了就被吃了铁定就是她的怪胎吃了俺家二小子的心脏”

    “俺滴二小子俺滴媳妇呦这婆娘还有脸假惺惺来劝我们路上诡多,不要走散。第三天,俺媳妇的心脏也没了没了啊”

    那难民嚎啕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去推船舱前边的人,要冲过来跟李翠花拼个你死我活。

    前边的人被他推得一个晃动,船舱里惊呼一片。

    卫厄也没想到,李翠花的孩子竟然还能牵扯出一桩吃人案。这李翠花能够带着孩子在战乱中安然无恙地逃跑,果然有她的古怪。

    只是,船还在黄河水底行尸的环绕中,卫厄先前喝令过船舱里的人,谁敢动先宰了谁。听到船头后边传来的动静,卫厄一脚踩住青黑的婴孩,掀眼看向乱动的那个难民,手指间的银蝶刃一转。

    船舱的其他人同时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要闭眼船头那位阴晴不定、出手狠毒的的大少爷不可能有任何怜悯的心情,肯定是要飞刀宰了那情绪失控、胆敢乱动的家伙

    然而,就在此时,哗啦哗啦的黄河响中,混杂了奇怪诡异的声音。

    卫厄手里的刀往下一压,香火闽南副本的获得的血骨碗不引人注目地跟银蝶刃调换,出先在他手中。

    没谁注意到卫厄手中物件的变幻

    媳妇二小子全被李翠花孩子吃了的那个难民的破烂短棉袄里,涌出黄色的泥浆,泥浆转瞬间包裹了他的头脸手脚。难民惊惶的脸只停留了一瞬,就被泥块给吞没了。两侧的其他难民见到这一幕,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绝望的尖叫,哭爹喊娘地向左右爬。

    在难民杂乱的哭嚎声中,

    一尊泥神像出现在船尾,黄泥胚,五色油彩,面带诡笑。

    大牛坝的泥神,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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