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太临此刻如何云波诡谲,泊鱼帮中,依旧是同往日一般,热闹得紧。
也非是其他,而是今日恰逢泊鱼帮帮主生辰,帮中除却手头事务极繁忙者,大都撂下手中事,安排酒宴或是闲杂事,连同包下一座太临中排场奇大的酒楼,也一并由人操办下来,忙碌得紧。
“都说这年岁是白驹过隙,穿林走叶,行得奇快,可老头我怎么觉得这白驹跑得有些过分快了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越跑越快。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到了咱帮主生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真是不抗熬。”泊鱼帮总舵后院,依旧是三人对饮,不过今儿个卢老却是少见的多饮了几杯酒水,话也多了起来,醉眼朦胧。
中年男子笑答,“什么生辰不生辰的,无非是令帮中人聚起乐呵一阵;年月过得快些,起码咱仨还有命坐在此处饮酒闲聊,不也是一桩快事,卢老怎的还破天荒感慨起来了,当罚一杯。”
说罢便从桌下拿出个一掌高矮的酒樽,不怀好意地递给老者,“请卢老自行罚酒。”
老者白了男子一眼,没好气摆摆手,“你这帮主才是帮里上下,心最黑的那位,就这么个酒樽,一樽下去,老头子我不得乖乖翘胡子瞪眼昏死过去,没半点好心眼。铁堂主,你说是不”老者话头一转,便冲身旁的壮实黑汉道,“待到夜里上酒楼的时节,咱们一人一条膀子,给他扔到酒缸里头可好让他这大帮主也尝尝呛酒滋味,省得成天肚皮里头养坏水。”
铁中堂嘿嘿一笑,“那感情好,不过我这伤势还未好利索,回头还要找两位胆量大的兄弟搭把手,毕竟凭咱帮主的力道身手,想制住他,还真是难事。”
中年男子瞧瞧汉子依旧挂着的一臂,深皱双眉,“话说回来,铁舵主这伤势,似乎是许久也未曾愈合,上回遇上的那伙人,看来下手的确是阴损至极。”
休看铁中堂在帮中,仅是一舵之主,光论地位,全然不可与眼前两人平起平坐,不过一来资历极老,未过及冠便已入帮,可算得上是泊鱼帮才具雏形时的老人;二来身手高强,练得一身内家拳脚,气息绵长,且体魄十足结实,若是力道稍弱者持刀劈来,休说是劈开骨节,就算是斩破肉皮,亦是一桩艰难事,故而在泊鱼帮中,除却帮主与卢老之外,这位铁舵主稳坐第三把交椅。
如此强横的能耐身手,眼下左臂却是悬于胸前,使丝绦吊起,绵软无力。
听闻帮主此言,铁中堂却是摇头叹道,“非是那伙剪径之人手段阴狠,下出阴招,实在是倾尽所能,也难胜过敌手,我这左膀,便是生生叫位出刀奇快的汉子砍断多半,若非是咱们帮里郎中能耐大,恐怕这条臂膀,便要齐根废去。”
席间一时无话。
中年男子脸色登时冷下来,仰头饮尽一壶酒后,才开口问道,“卢老,帮中可曾查明这伙剪径贼人的来头如若查明,我泊鱼帮定当上门讨债,数倍奉还。”
卢老神色亦是冷清,可话到嘴边,还是打了个转才幽幽吐出。
“那伙贼人并非是江湖人,我泊鱼帮虽说于漕运粮米勾栏皆有生意,在太临当中乃是江湖第一大帮,不少帮派皆是眼红不已,可真敢如此行事,以设伏袭杀结仇寻衅的,多年以来并无一家有这等胆量。”
深吐一口气,老者才咬牙道,“以老夫之见,只怕与近多半载太临官场动荡,干系不浅。”
男子点头,不过旋即流露出一丝愠怒,还是叫两人看得分明,铁中堂连忙开口,“帮主且先消消怒气,我这身板硬朗,就算是这伤势养活得差些,身手不过是折去百中之一,算不得吃了大亏,同那阵子护送朝中大员相比,区区小伤又算个甚,起码命还在,莫要忧心就是。”
绕是泊鱼帮势力,这些年来越发稳固,可身在京城太临,如何胆敢于朝中大员相斗,动辄便是被压得伤及根基,铁中堂此言,不无道理。
“铁舵主算是帮中老人,可知泊鱼帮,为何要取这么个怪异帮名”男子仰起头来,眯眼看向悬空大日,“外头什么白虎青龙,连山血掌的帮名,虽说早就被人用得稀烂,可甭管如何,起码占了个霸道气,泊鱼一词,真真算不上什么好名。”
泊鱼帮后院清净,且时常有小犬吠声,男子此番出言过后,更是落针可闻。
“古时水中当行龙尊,每逢龙迹,定有万千游鱼相随,停泊一处,譬如天上百鸟朝凤。”
“咱泊鱼帮背后,并非是大员,却可稳压颐章。”
男子说罢,笑意盈盈看向面前呆若木鸡的两人,收拢双臂,眉头微挑,“两位,你说这靠山在此,够不够讨债”
“过一阵子,咱帮中身手妙者,去一趟南公山,至于究竟所为何事,暂且压下不表,不过铁舵主臂膀伤患,与那时节护送大员,折去的六七位堂主与百来位兄弟性命,我这帮主,自然会讨个说法。”
泊鱼帮帮主收起笑意,重新拍开一坛酒水,缓缓洒在地上。
铁中堂与卢老亦是坐直身子,将面前杯中酒倾倒在面前土地上头。
“请,诸位泊鱼帮战死弟兄。”
酒水泼洒。
没过两日,皇城中便流传开来这么一则信,说那位被调往西去的章之襄,才出太临百里远近,便被一伙恶贼诛杀,连同一行车帐当中的家眷,亦被人除了个干净,尸骨未存。不少人都说,是那章之襄成天打压,得罪了泊鱼帮,都晓得重压之下,必有相抗的理,如此才趁着章之襄周遭并无多少护卫的时节,突展袭杀,这才使得位大员落得如此凄惨。
可依旧有许多心思深沉之人,对此始终绝口不提,不过心中相当有数。
泊鱼帮雄踞太临,若无老龙护持,岂有稳如山岳之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