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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篇16 中亚风云终
    战胜之后,自然少不了追亡逐北,扩大战果,这是属于胜利者的福利。只不过追击过程中,多了些波折,但最终的战果很大,胜利很辉煌,几乎可以宣告第二次ys东征图谋的失败了。

    决战前逾十六万人的ys东征军,在战争厮杀以及后续的追击中,损失过半。余者,主要逃往两个方向,一个是各地圣战者最初的聚集处,阿莫勒城,约有两万多人,顺着里海南岸,逃到希尔卡尼亚地区的戈尔甘城方得喘息。

    另外一个方向,就是里海东南方向的呼罗珊地区了,这波人以伽色尼军为主,也是安西三国联军主要的追击消灭对象,可谓是穷追猛打。

    而不那么让人满意的是,在这个追击的过程中,不断有伽色尼王朝的将领将沿途的溃卒组织起来,抵抗、撤退,马哈茂德虽走,但他的传令兵却来回奔走于撤退路线上,传达苏丹军令,集结,止乱,抗敌。

    一溃百里,固然很狼狈,但等马哈茂德撤到呼罗珊首府图斯城马什哈德时,收拢的败卒及原城池守军加起来,可供其调用的兵力已然攀至三万余人。

    呼罗珊,在中国历史资料的记载中,都是個出现频率不低的词汇,地处伊朗高原东北部、里海东南,是一片连接着西亚与中亚的战略要地、富庶之所,也早早地便被崛起的伽色尼王朝所吞并。图斯城,则是ys教什叶派朝觐的圣地。

    追击的汉军兵叩图斯城时,在连日的激战与追击之中,也早已是筋疲力竭,全靠一口气支撑着。因此,对图斯城,也只能勉强地进行一场象征性的攻击便撤退了,甚至于,守军还在马哈茂德的命令下,出城反击,让安西汉军遭受了一场死伤数百的败绩。

    大战之后,自有一段沉寂,实际兵力超过二十万的ys东征军,最终能够活着脱离战场的,不足七万人,余者,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抑或是失踪。

    而相比于下面将士们为击垮ys联军而感到兴奋与自得,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来自三王的犒赏与缴获的战利品,安西三国的上层们,却很难真正高兴起来,喜悦的笑容背后,多少掩饰着一些苦涩。

    这场战役是一场大胜,这是毋庸置疑的,并且从结果来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值得称道赞叹的赫赫武功。但同样的,作为这场战役的胜利者,获得胜利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的。

    物资、国力的损耗就不提了,世上再没有比打仗更费钱、费力的事情了。真正让三国感到肉痛的,还得是军事力量的损失。

    那些仆属军队的伤亡就不提了,鏖战之际,他们是最早动摇,并且被疯狂的圣战者们给打崩溃了,死伤无算,甚至一度影响到战争全局。

    而三国汉族力量的损失,可就有些伤元气了,前前后后加起来,直接战亡者就有上万,很多都是在短兵相接的过程中,被s以命搏命的方式给拼杀掉了。

    可以肯定说,这么大的伤亡,自刘旻讨灭黑汗之后,在面对ys文明的大小战争中,还从来没有一场,似此次这般严重。三国汉族一共才多少人,汉军精锐又才多少,ys世界又有多少人,这样大消耗的仗,三国能打得起几场

    三国之中,自然以北廷国的损失最大,海东地区的经营付诸流水,s大动乱,明城几乎毁于战火,北廷国下属的海东汉族兵马,折了七成。

    而阵亡的一万多汉军,几乎一半都出自北廷国,伤筋动骨,痛彻心扉,而这样的结果,是北廷王刘文共以及他的将士们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即便刘旻在后续分享俘虏与战利品的过程中,给了极大的补偿,刘文共的脸上也看不见一丝喜悦,甚至在庆功宴上大哭一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哭的自然是其弟刘文涛以及数千北廷汉军的死难。

    当然,刘旻早已是心志如钢,坚如铁石,虽有歉然,但并不会为战略决策的问题向刘文共致歉什么的。而这一场痛哭,也把安西、北廷二国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假象给戳破了,也促使刘文共在战争结束后彻底改变了北廷国的发展战略。

    而在战争结束之前,作为三国统帅的刘旻,也还顾不上内部的那些不和谐。战端既起,大战得胜,又反攻入呼罗珊地区,对刘旻来说,放弃战争已不在他考虑之内。

    继续战争成了他唯一的选择,而败退到图斯城的马哈茂德,依旧是他的第一狩猎目标。不过,在此之前,补充兵力、辎重,休整恢复,是必须要花时间做的事情,这也就进入到本次“汉伊之战”的第二阶段相持。

    事实上,在雍熙1112年冬春之际,双方都在舔舐伤口,恢复精力,就像两只受伤的猛兽,虽然短暂摆脱开了,但随时可能再撕咬在一起。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三国联军要自如一些,他们深刻地贯彻着“因粮于敌”的策略,毫无负担地在呼罗珊地区进行着烧杀抢掠。而伽色尼军这边,则要负担则要重得多,一方面要应对汉骑的游击抢掠,一方面还有守城,还要补充实力以应对下次大战,显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而从相持阶段开始,战争实则已经演变成伽色尼王朝单挑安西三国联军了,其余ys势力,一时间可没法再给伽色尼多少有效臂助,虽然仍有圣战者东来,但真正能造成威胁的,也只有逃到戈尔甘地区再度集结的那支东征军。但与马哈茂德在图斯城的火热与有序,戈尔甘混乱的局势、内部的掣肘,又使其对汉人的威胁很难有实质的作为。

    雍熙十二年二月,在经过一个不算短暂的休整期后,汉伊之间,再起兵戈。安西王刘旻又征调了十五万各路军队,浩浩荡荡南下,目标直指图斯城。

    而这一回,汉军这边唱主戏的人也变成了安西、康居二国,至于在明城会战中伤亡惨重的北廷军队,只能打打辅助了,二王都能理解。

    而北廷王刘文共,也不是当逃兵的人,最基本的担当还是有的,属于汉族的尊严,属于汉军的荣耀,也必须要维护。当然,说这些都比较虚,根本原因还在于,前次损失太大,需要找补回来,而呼罗珊地区可比海东要富裕多了,此前的劫掠之中,北廷军队尤其积极。

    同时,十五万军队的成色也大不如前了,有接近十万人都是仆从军,其中不乏就地组建、转化的炮灰。经明城一战,汉军高层也基本都收起傲慢之心,至少对汉军巨大伤亡这种事情,提高了警惕。野战也就罢了,城战,还得靠河中、波斯、阿拉伯的这些炮灰来,正好消耗一番,减轻不稳定因素,以方便掌控。

    彼时的图厮城,在苏丹马哈茂德的调措之下,正规军也攀至六万余人,稍加动员一番,也能搞出十万大军来。当然了,其组织度与战斗力,比之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像明城会战那等烈度的战役,短时间内是扛不住的了。

    另一方面,伽色尼军需要顾忌的地方也更多,这是守方天然的劣势,因此,在图城之战的前中后期,伽色尼方能做的,并不多,以守为主,坚壁清野,坚守城池,联络援兵,同时遣偏师精骑北上,到三国联军背后去点火,以分散汉军注意,减轻图斯城正面战场的压力。

    需要提一嘴的是,整个汉伊之战的过程中,至少安西国境内是一直不稳定的,海东地区就不提了,堪称糜烂,而河中地区,各种叛乱、动乱是层出不穷。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此前安西三国国内的稳定,都建立在汉军的强大,以及对内严密的控制、镇压上,当主力大军、甚至大部分仆属军队都投入到对外作战之后,内部的骚动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胜利往往是能压制住诸多矛盾的,在三国联军取得明城会战的完胜之后,后方立安,至少那种层出不穷的叛乱少了很多,敌对分子也不是不动脑子,造乱完全不分时候。

    来自伽色尼军以及圣战者们的鼓动、挑唆,对部分饱受“宗教压迫”的河中人来说,还是有促乱作用的,对汉军作战也的确能造成一定不利影响,但终究有限。

    毕竟汉军作战,在短时间内,对后勤供应的依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以战养战的法子,只要还有东西可抢,还有粮草被服可掠,那就都能驱动汉军这架战车继续前进。

    在图斯城,汉伊大战又一场血战爆发了,这座历史底蕴深厚、宗教氛围浓烈的城市,不可避免地化为一座血肉磨坊,而流尽的,却是当下以及曾经信仰安拉的s们。

    攻守易形,就和明城攻防战一般,图斯城上下的厮杀,也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作为伽色尼的苏丹,马哈茂德做了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他留在了城内,用这种办法,激励伽色尼的将士,号召信徒们团结,共同抵御汉人的侵略。

    效果是显著的,在马哈茂德亲自督战之下,图斯城的守军爆发出了不俗的战力与意志力,与攻城的“汉军”进行激战,至于伤亡什么的,战争期间,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图斯城守军打得辛苦,三国联军攻得也很困难,在试探出图斯城的防御强度之后,刘旻三王更不敢将宝贵的汉族军队用在攻城上了,而仅靠炮灰,也很难拿下城池,至少图斯这样的大城,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促成战局变化的因素,没有出现在图斯城战场,而是爆发在距离战场两千里外的纪浑河上游地区。一支两万人的伽色尼军队,从其北部重镇巴里黑出击,跨过纪浑河,突袭沿河的汉军堡寨、据点,不过十五日的时间,纪浑河北岸的耳城、越城以及赤城都先后陷落,甚至连咽喉关口铁门关都被攻克。

    而这一片纪浑河地区,属于康居国的地盘,但此地失守,威胁的可不只是康居国。赤城、铁门关以北,乃是佉沙城,再往北就是中亚重镇萨末鞬,这可是七河流域、丝绸之路上的核心交通线。

    若是萨末鞬被攻克,那么安西三国的势力就相当于被从腰杆上砍断,这可是要命的威胁。因此,当纪浑河方向的战报传到图斯城前线后,自刘旻以下诸多三国高层,都清楚地意识到,图斯城是拿不下来了,呼罗珊的仗也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一场撤退的仗随之开始,首先是康居王刘晔率本国军队东归,驰援佉沙城,然后是整个联军的后撤。图斯城内伽色尼军明显察觉到了汉军异动,马哈茂德还遣军出城追击,只不过在刘旻等人从容有序的指挥下,没能讨得便宜,反而中了几次伏击,损失不小,再不敢追。

    在撤离之前,刘旻命人,将呼罗珊北部地区给犁了一遍,方才撤回海东,顺带着派兵西进,把戈尔甘城给拿下了,把这一场来自西亚阿拉伯圣战者们的热情彻底浇灭,同时将触手深入到里海南岸。

    康居王刘晔率军,在经过一段辛苦的回师之后,终于当年夏季赶回国内,在佉沙城陷落之前。伽色尼军溜得很快,并不与刘晔军激战。

    原本,溜了也就溜了,在前后近一年的战事中,康居国军上下也都很疲惫,但敌军意图借助夏季炎热的掩护,占着纪浑河北部湾区不走,这就彻底激怒了刘晔。

    于是,短暂的休整之后,刘晔提兵南下,收复失地,随着北岸三城及诸据点的陆续恢复,随着最后一名北犯的伽色尼军被射杀于纪浑河中,也宣告着这第五次汉伊之战的结束。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其影响是深刻而重大的,诸国领土上的变化并不算大,但奠定了一个中、西亚地区的全新格局,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影响了整个大食地区的历史发展。

    东征军损失无算,圣战狂潮被生生打停,伽色尼王朝也是受创惨重,但它用事实证明了,一个上升期的王朝,不是那么好对付。

    而经过这么一场战争,伽色尼国至少彻底坐稳了其“扛把子”的地位,马哈茂德英雄、英主之名也得以在ys世界广泛流传,至少,他是第一个能与凶残的汉人有来有回的大食王公。

    当然,此战的代价也是沉重的,其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来恢复,这将大大影响其发展进程。

    与之相比,安西三国挫败了ys又一次卷土重来的阴谋,取得了一个个骄人的战绩,并从呼罗珊地区搜刮了大笔财富,重创伽色尼王朝,极大地削弱其战争潜力。

    但本身的伤亡,尤其是作为根基的汉族军事力量,遭遇了封国以来最严重的损失,这是很影响统治力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这一仗,也让三国高层收起了那种并不明显但根植于骨子的傲慢与狂妄,至少真正意识到,那些大食人、ys人,不全是任其宰割的绵羊。

    而于三国影响意义最为深远的是,也正是从本次大战开始,三国那种自“安西都督府时代”延续下来的亲密无间的关系,开始清晰起来,三国之间,在政治、军事上开始越发独立起来。

    三国高层,第一次真正地对各自未来发展进行深彻认真的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局限于“西征扩张”这样近乎于政治正确的战略框架下。

    事实上,从世祖皇帝分封伊始,三国之间就有核心利益上的不同乃至冲突,而核心利益上的分歧,也注定了他们在战略发展上的分歧。

    过去因为血脉关系、历史渊源以及ys势力的威胁,三国不得不囫囵着、凑合着过日子,但“五次大战”之后,凑合显然是不可行的了。而后续十来年间,三国在确实在战略发展上,各自为政了。

    北廷国彻底从河中地区退了出来,专心经营国内,向北发展的同时,积极地与帝国沟通,加强各方面的联系。

    安西国这边,刘旻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将都城从碎叶迁到了河中城原萨曼王朝首都蒲花罗,今布哈拉。毕竟当时的安西国,已是一个横跨七河流域、地涉数千里的中亚大国,碎叶这个王城,居于东陲,虽然条件很多,但也的确不适合作为新安西国的都城。

    迁都之后,刘旻沉下心来,继续着他的改革发展,与安西臣僚们对国家做着一些深刻而扎实的规划,对ys世界的征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苦修内功的同时,扩张的基本国策也不能放下,还是那一点,拼自然发展,安西很难单挑整个ys世界,只不过,刘旻将重点经营方向放在了里海沿岸以及西南的波斯地区。

    至于康居王刘晔,他对六哥刘旻本就有意见,兄弟俩打伙过日子,是面和心不和,矛盾重重,彻底分家之后,反倒亲近了许多。

    背靠安西与大汉,刘晔集康居之力,重点经营“阿富汗”地区,全力与伽色尼争夺纪浑河上游及其北部地区。同样是面对这两国,但两国各自为战之后,伽色尼王朝面临的压力却而不减反增。

    而于阗国的灭亡,也正是刘晔在与伽色尼王朝相争的过程中,顺手而为的事情。刘晔永远记得,当年被皇帝二哥强行叫停的事情,因此,在太宗皇帝驾崩之后,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真正付诸于行动,则在于于阗先王尉迟宝相薨逝,以及西线压力的减轻马哈茂德又南征印度找自信去了。至于中央帝国的态度,不管是此前的康宗刘文澎,还是当下刘文济,刘晔这个皇叔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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