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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李崇矩复出
    又是一场冬雪,薄薄的一层,温柔地覆盖东京,放眼望去,街巷府舍之间,白莹莹一片,甚是好看,只是那寒风,依旧刺骨。

    时辰尚早,冬阳尚且低伏,浓郁的寒雾仍未散去,河阳公府前,已有仆役忙碌起来,吹烛换灯,清扫积雪。

    “沙沙”的声响,在这宁静的冬日显得格外清晰,仆役们的姿态与表情,带有一种独有的静谧与安祥,栖身公府之人,也值得这一番闲适,基本脱离了小民生计奔波之苦。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幸运地追随了一个宽厚的主人,河阳公李崇矩,可是一个善人,不只对外,对内亦然。

    值得称道的是,河阳公府并没有自扫门前雪,将府门前清理完毕后,几名仆役有扛着扫帚把正门大街上看得见的雪痕、枯枝、落叶、脏泥,一并处理干净。

    事实上,整个坊里都养成了这种风气,还是由李崇矩带出来的,其他人不管心里如何想,但动作得跟上,本就是邀名之举,再加上还有地位崇高的河阳郡公做表率,就冲这个面子也得有所行动。

    不过,很多人的谄媚逢迎,终究只是无用功,自武德使任上卸职后,李崇矩便安心归养,不问世事,把精力放在礼佛治家上,至于外界的声音与表情,完全不在意。

    宽大而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蹄声清脆,至于河阳公府前停住,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当然,引人注目的,除了这六马华盖的特殊装饰之外,便是那些高头大马的大内卫士以及几名穿着显眼内侍。

    有见识的人,早早地便跪下了,很快河阳公府前便跪倒了一片。在喦脱的侍奉下,刘皇帝下得车驾,深冬的寒意顿时侵袭而来,让他不由缩了下脖子。

    紧了紧身上的锦袄,刘皇帝眼里全无那些仆人,这还是他第一次驾幸李崇矩府,难免多看了两眼那门房气象。

    像个恶客一般,闯进府中,刚过门槛,正在庭院中支使安排的管事匆匆赶来,见到刘皇帝,手忙脚乱地拜倒“小的叩见陛下”

    “你是何人”刘皇帝不动声色,澹澹地俯视着老管事。

    “回陛下,小的李春,公府一管事”

    “你似乎认得朕”刘皇帝有些好奇。

    “回陛下,当初郡公陪同陛下狩猎时,小的侍候在侧,有幸远睹陛下天颜”李春有些紧张地答道。

    刘皇帝点了点头,把注意从这管事身上收回,问“河阳公呢”

    “正在佛堂礼佛,小的已派人通禀陛下驾临”李春道。

    闻言,刘皇帝笑了笑“他还真是勤勉,这一大早的,就开始求神拜佛了”

    李春并不明白刘皇帝此言何意,只能小心地应道“早晚礼佛,这是郡公多年养成的习惯。”

    “朕倒有所耳闻,这些年,河阳公闭门谢客,不见公卿百官,倒是对僧侣释众大开府门,哪怕有些招摇撞骗、鱼目混珠之徒,也以钱帛相赠,还真是潜心礼佛呐”刘皇帝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听刘皇帝这么说,李春讪讪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敢再随便开口了,免得出错。

    摆手让李春退下,也不需其引路,刘皇帝自顾自地在公府中逛了起来,左瞧瞧,右看看,多有闲情逸致。很多时候,从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能看出主人家的情况如何。

    当然,并没有让刘皇帝等太久,河阳公李崇矩寻踪而来。脚步有些匆忙,焦急的面庞上,也带有少许疑惑与忐忑。

    “陛下驾临,臣未及远迎,还乞恕罪”近前,平复了下气息,李崇矩长身一拜。

    刘皇帝正欣赏着李府后园萧疏的冬景,闻声,转过身,看着李崇矩,一脸和煦,伸手虚扶“免礼”

    “朕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你礼佛,你要见谅才是”刘皇帝笑吟吟地道。

    李崇矩闻言,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拱手道“让陛下见笑了”

    已经年近花甲的李崇矩,老态明显,皱纹满面,人也清瘦了许多,不过,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看着李崇矩消瘦的面庞,刘皇帝心中微叹,道“闭门礼佛多年,不知守则你礼出了什么成果啊”

    李崇矩心知,虽然朝廷早已开禁佛道,但刘皇帝心里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感冒,此时听其口吻,顿时警醒了些,稍微琢磨了下,拱手道“不瞒陛下,臣礼敬佛陀多年,也仍是一凡尘俗人,至如今,也只是寻一件事做罢了。另外,便是求一求孙儿,臣已近六旬,然犬子成婚多年,始终无所出,已成心病啊”

    听李崇矩这么说,刘皇帝也不由点点头,认真道“血脉单薄,确实是个难题,我们这一代人,辛苦创业,不就是为了福荫子孙嘛”

    “多谢陛下体谅”

    “继昌人不错,端敬纯厚,为治尚宽,在青州任上,做得不错”刘皇帝笑道“看来,还得给他多派个任务,除了为官驭民,还得让他努努力,让守则你尽快抱上孙子啊”

    李崇矩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小女早已嫁人,至于独子李继昌这些年也一直在外为官,已知青州,掌一州政事。

    而李崇矩发妻早已病故,也没有续弦的意思,甚至没有姬妾,人到晚年,孤零零一个人,思来,也多令人感伤。

    大概是想到了这些,刘皇帝言语中也不免动情“这人老了,最怕孤单,朕有后妃子孙陪伴,也时感寂寞,何况你呀这些年,委屈你了”

    听刘皇帝这么说,李崇矩也不免感动,只不过,这心中仍旧保持着小心,皇帝并不好伺候,不能轻易为感情左右。

    寒暄一阵,李崇矩不由试探着问道“未知陛下今日登门,有何教诲”

    “怎么朕就不能来看看你”闻问,刘皇帝语气陡转,斜视李崇矩一眼。

    不过,很快就收敛起了气势,面容间仿佛带有无限感慨,轻叹道“朕近来睡得不好,闲来无事,想起你了,特地来看看你这些年,你很少进宫来看朕,就只能朕亲自登门了”

    “陛下此言,臣惶恐”面对刘皇帝这澹澹的话语,李崇矩不由激动道,老脸上也浮现出少许的忧虑。

    刘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今年朝野内外,震荡不已,天下也不安宁,纷扰不断,朕也不免伤神啊”

    “还请陛下保重御体啊”李崇矩下意识地劝慰道。

    “卿虽赋闲在家,不问世事,但对于朝中的风波,应当还是有所耳闻吧”刘皇帝突然说道。

    这话一出,李崇矩心头顿时一紧,更加谨慎了,低声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王寅武暴病而亡的事,如何”刘皇帝当即道。

    闻言,李崇矩脸色彻底变了,相较于刘皇帝的平澹,李崇矩脑海中念头起伏纠缠,恭声禀道“臣确有耳闻,王寅武也是一干才,壮年早逝,可惜了”

    看李崇矩这小心应付的模样,刘皇帝笑了,冷笑“朕直接告诉你吧王寅武不是什么暴亡,就是朕赐死的”

    李崇矩勃然色变“竟是如此”

    事实上,李崇矩如何察觉不出其中之异,只是,当刘皇帝裸地讲明,他心中的忧虑加深了。

    李崇矩的反应瞒不过刘皇帝的眼睛,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就不好奇,朕为何要赐死王寅武”

    李崇矩连忙摇头“臣不问世事多年,也实在不感兴趣”

    “但是,朕要让你知道”刘皇帝不顾李崇矩有些惊悚的表情,慢悠悠道“王寅武此人,有些能力,但草莽气息太重,不知敬畏,不知分寸,勾结外臣,密谋政争,以公器谋私利,渎职懈怠,甚至屡屡欺瞒朕。

    他与卢多逊同出河西,朕过去也知道他们私交很好,却没想到,两个人秘密勾连之深,竟至丧心病狂的地步,把武德司,当成罗织证据、攻讦大臣的工具。

    武德司是怎样的机构,放眼朝野,恐怕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连卢多逊朕都处置了,你说,朕能留王寅武性命吗”

    刘皇帝这番话讲完,谈话的氛围彻底变了,空气几乎凝固,周遭安静极了,轻微的寒风吹动在耳畔,李崇矩的心则有些凉到底了。

    愣了一会儿,李崇矩方才忐忑应道“臣惶恐陛下为何以此事告臣”

    刘皇帝伸手拍了拍李崇矩肩膀,言语又恢复了几分轻松,道“王寅武去了,武德司总要人打理。然而,由何人主持,朕苦思冥想,实无合适人选,思来想去,就想到守则你了”

    一听这话,李崇矩当即摇头拒绝,甚至有些激动道“陛下,臣已老迈不堪,行将就木,如何能再担负起如此重责”

    刘皇帝也摇着头,微笑道“朕看你身体尚且康健,且独居府中,太过孤单了。与其如此,莫若出府,再为朝廷尽尽力气,发挥余热,以解寂寞”

    “陛下”

    刘皇帝直接打断李崇矩,严肃了些“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眼下,只有你李守则管理武德司,能让朕相信”

    “陛下信任,臣感激万分,可是”

    “没有可是”刘皇帝扭头凝视着李崇矩“朕也直言了,当年之所以同意你卸任武德使,确实对你有所不满然而,时至今日,不得不说,当初的决定或许错了

    这偌大天下,你李崇矩只有一人,倘若王寅武能多几分你的谦怀、谨慎、本分,何至于此

    朕近来,也多有反思,朝廷中人才不少,能办事的人更多,然而,能够忠心体己的,还得是你们这些老臣故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朕越老越孤单,你就当出府陪陪朕武德司这些年,出了不少问题,让朕如鲠在喉,需要从上到下整顿一番,朕答应你,待这件事做完,就彻底放你归养,让你安享晚年”

    当刘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时,哪怕李崇矩心头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拱手拜道“臣应命”

    表情严肃,声音几颤。李崇矩心里也很清楚,他要是再拒绝,恐怕就真没什么晚年可言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刘皇帝这才畅快大笑几声,只是李崇矩在旁,实在笑不出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