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祐五年的冬季,比起往年,寒潮活跃异常,雪也下得早了些,雨雪纷飞,飘落于开封内外,给东京城披上一件绚白的纱衣。因雨雪之故,东西两城,城建大工,已然停置,征召的民夫,基本都被放归,还与休养过冬。
城中,大部分的时间,宁静是气氛主调,臣民们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安宁。国公府内,黑脸皇叔慕容彦超,一边听着城建僚属的汇报。
“这老天不长眼,阴冷也就罢了,还雨雪不停,坏我大事”一双大手,在炭火的烘烤下,映得通红,慕容彦超骂骂咧咧的“若没有此炭取暖,冬季难熬啊”
“这是那何福殷送来的炭。”侍候的管事,似乎收了好处,趁机说道。
“呵这姓何的,倒是会做人听闻此人,每逢寒冬,都自京外,采买优质炭石,送往诸高官勋贵”慕容彦超问道。
管事答道“正是府上是第一次”
慕容彦超笑了笑“这厮是欲贿我啊此番捐资颇多,办事也尽心,不过传到天子耳中,老夫少不了又受责备”
“小的,将炭石退了”管事脸色微变,请示道。
“用都用了,再行退还,岂不更引人注意罢了,就这样吧”慕容彦超吩咐着“不过告诉那何福殷,此番城建,他参与的事物,给老夫谨慎些,若是出了纰漏,我饶不了他”
“是”
吩咐完,慕容彦超搓了搓手看向那奏事吏,说道“方才说到哪儿了你继续”
“是”下属一礼,拜禀道“如欲再启工程,当待开春之后,天气回暖”
“不,熬过三九,开春之前,就得给我动起来如此,我已是体恤民情了”慕容彦超强势道。
“私昧钱款,盗卖官材的职吏,皆已拿下,由开封府审鞠断罪”属吏又道。
闻此,慕容彦超立刻说“对于这等蛀虫,败类,简直罪不可恕,让判官给我严判重罚,让上下职掌工吏,都给我警醒些。”
“还有,工程虽停,城外所备之料物,所积之钱粮,都要给我好生看管,我是要时时查看书簿的再有此等事情发生,莫怪我心狠陛下将城建之事交给我,就得给我将城修好,谁坏我的事,我必让其悔不当初,追悔莫及”
说着,慕容彦超不由嘀咕了声“我何时这般清廉过这些贼吏,安敢如此,简直找死”
“城外的安置舍,都造好了吧”慕容彦超问。
“禀府君,前后共建院舍五百所,足可安置两千户第二批,已选址,在开封城南二十里,待建”属吏禀道。
“嗯”微微颔首,慕容彦超问“城中需要拆房迁居诸民户,都通知到了吗”
“府衙已发告文,不过”
“不过什么”
“临街不少坊户,似乎不愿迁移”
“哼”慕容彦超顿时冷哼一声“城池大修,街市改建,是朝廷政策,岂容那等小民背逆官府已于城外建院舍,临时安置,后续还有补偿,已是仁义,还待如何我看呐,是这些贱民私欲太盛,不识王法”
“府君且息怒”属吏说道“小民或念其家,难识大体,然官府有兵丁差役,事到临头,也不得不迁。只是,涉及到不少官宦”
闻其言,慕容彦超反倒轻松了,带着点匪气道“天子贵民,对于城中小民,若是处置不好,搞出民乱,倒稍有麻烦。至于那些官宦,则好办,彼等食君禄,还敢阻缮城大计我倒要看看,有谁不想要他的官位了”
听慕容彦超这么说,属吏也不得不承认,有些道理。同时,心里也不禁感慨,在这种地位高、腰杆硬的权贵手下办事,麻烦确是会少许多,也有底气。慕容彦超虽然粗鄙,很多时候,用处还是蛮大的。
“对了”想到了什么,慕容彦超黑脸上怒意涌现“那几名背约的商贾呢,缉捕情况如何”
“徐州府那边有消息,其一逃归乡里,掩其家财,率家眷移居躲避山林,官府察之。今已被徐州差役拿下,拘往东京问罪”
“呵呵这些商贾,贪财好利,积攒那么多钱粮财富,竟不肯稍拨,以供朝廷,竟敢背约而逃逃得了吗这些人,都该抄家,籍没其产业”慕容彦超嘴里,满带着恨意。
这世间,从来少不了鼠目寸光,利欲熏心之辈。前番,开封府募集修城钱粮,诸商应邀认捐,事后大部分人都尽力筹集,按簿捐献。即便稍有不足,也主动上禀,延缓时日,慕容彦超也允之。
但是,有三名商贾,不知是否约好了,去产业,假筹措之命,逃出东京,携财隐匿,直反悔了。如此矜利不智之举,自然引得慕容彦超大怒,这可是扫他慕容皇叔的面子,简直罪不容诛。
其后,慕容彦超便发府令批捕,并协传地方。但是这些人,当然有所准备,动作很快。
“河北那二人呢”慕容彦超又问。
摇摇头,应道“尚无消息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彼扶老携幼,多带家财,岂能长隐其乡里州县,皆有缉捕布告,高设赏金,假以时日,会有结果的”
虽然对此结果,有些不乐,但慕容彦超,强抑着怒气,哼唧唧地说道“这几人,不识时务。原本只稍进钱粮,朝廷官府也不会亏待他们。而今,自取其祸,苟匿于民间,丢的可就全部家业了,正好,修城还需钱粮
让人对河北二商乡里宗族,多加监视调查,再拔高官赏,想来会有些收获”
“是”
“这些奸商,简直坏我心情”显然,一提起来,慕容彦超就忍不住气愤。
“将这些事务,都整理成文,待我进宫,还当向皇帝奏禀”慕容彦超打了个呵欠,又靠上香炉,同时吩咐着“若没有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拱手行了个礼,属吏脸上显露出一抹迟疑,沉声道“府君,还有一事,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讲不当讲”慕容彦超一脸随意“你都开口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属吏说“下官也是偶有所闻,工部侍郎常公,利用职权之便,收受好处,在城建事务上与人方便。”
闻报,慕容彦超眉头皱了一下,不由骂道“常思这个老贪,献了十万缗,心里不乐意啊这是想着法子,要弥补损失啊”
“不过,此事尚属流言,未待确实”属吏又补充道。
“什么流言,我看此事做不得假,常思那老儿,我还不知道又贪财,又吝啬。为什么被调回东京,夺取潞州节度,一大把年纪了,仍不知自重”慕容彦超不屑道。
“府君英明”舔了一句,问道“敢问府君,此事当如何应对”
略作考虑,慕容彦超吩咐道“派人先盯着此事,将情况调查清楚,保有证据,具体如何处置,我还要再想想”
“是”
若依照慕容彦超的性子,常思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中饱私囊,以公谋私,尤其在他慕容府君难得清白的情况之下,他得打上门去,拎着常思那老儿的衣襟质问他。
不过,如今的慕容彦超,性格确实收敛了许多,遇事也多思考几分。对于河东旧将老臣,多了一层考虑,但是,也绝不会允许其坏他大事,败他政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