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家围子。阑
核心处,宗祠旁,虎豹的家主宅邸。
地下十八丈,密室中,卢仚找到了一株半枯萎的三尺玉树。枝干如琥珀,叶片似琉璃,通体色泽如火,唯有三颗半生不熟的果子通体碧绿,好似绿玉凋成。
玉树被小心的栽培在一个小小的花盆中,周老刀对这花盆是啧啧惊奇,说这是从荒城采购的,专门用来培植灵植的珍贵物件,其材料不明,功效不明,但是价格极高这么一个尺多方圆的小花盆,就要一百枚帝钱
“虎家围子,有钱啊一百枚帝钱,买这么个玩意儿”周老刀不断摇头“俺老周在荒城的百宝楼里,见过这玩意儿,那时候还诧异呢,真的有冤大头会浪费身家买这东西没想到啊,这虎豹,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卢仚眯了眯眼睛。
帝钱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脑海中有记忆碎片翻腾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相应的信息涌出。可见,这帝钱,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讯息,老僧红尘也没有着重给卢仚提起。阑
这花盆,嗯,炼制手法极其粗糙。
虽然卢仚自己在炼器上面,也就是个半吊子,天龙禅杖也都是凭借极其珍稀的材料,依靠其自行衍生、自动进化,才炼成了这么件异宝。单纯的论炼器的技巧,卢仚那手艺真的是耻于见人
但是呢,就算以卢仚的炼器水平看来,这花盆也是粗糙到了极点,总之,就是拿来湖弄人的骗钱货,除了一个稳固生机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神奇效果。
这玉树就这么种在这粗制滥造的花盆中,奄奄一息,已经陷入了半枯萎状态,树上的三颗果子,估计也没有什么成熟的指望了。
在密室中,一张小方桌上,卢仚找到了一枚黄豆小的墨绿色果核。这果核的气息,和玉树上的三枚半生不熟的果子完全相似有人摘下了果子,服用了下去,只将果核留在了这里。
虎豹的启灵,应该就源自于此了。这颗玉树的果实,有一些神奇的效果,虎豹得了好处后,就花费了大价钱,弄了这么个花盆,想要人工养殖这颗玉树,催熟上面的三颗果子,让虎家围子得到更大的利益。
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多丰富的阅历和见识,卢仚就推算出了这等结果。他看了看花盆中病恹恹的小树,摇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阑
他刚刚沟通了一下红尘天,想要将这株拥有神奇效果的小树收进红尘天中,以红尘天的神异,想必能够滋养其生机,让它蓬勃生长。
但是努力了一阵子,他依旧只能从红尘天中取出一点微量的功德池水,想要将外界的物件收入红尘天,暂时还做不到尤其是,卢仚起了心思,想要用红尘天收起这颗小树的时候,他再次心血来潮,莫名的危机涌上心头。
卢仚惊醒。
在这一方天地,最好不要用佛国收纳任何物件。甚至,佛国这类宝具的存在,都可能是一个极大的禁忌。
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小树,卢仚摇了摇头“老周,你看上了,这玩意儿,就归你了吧若是将那三颗果子养熟了,你说不定也能启灵,嘿,是启灵罢你说不定也能启灵成功,凭空再添一份手段。”
周老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倒也不客气,一把抱起了那花盆,兴致勃勃的笑道“好说,好说,法海兄弟,看你这模样,也是没空闲打理这玩意儿的得了,让老周我试试,看看能不能从这宝贝身上,多榨点好处出来。”阑
卢仚在密室中搜寻了一阵,也没能再发现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
两柄半步天兵之兵级别的长剑,一张用灵金制成的,杀伤力还算可观的强弩,一块格外加了材料,格外厚重,几乎能抵挡住周老刀披风刀连续重击的圆盾就这么点家当了。
拥有近万人口的虎家围子,荒原上有数的大聚居点,丢开那价值一百帝钱的花盆,抛开这半死不活的小树,堂堂虎家围子的家主,在密室中的全部家当,也就这么点了
卢仚摇摇头,一抖袖子,转身离开。
“这虎家围子,也算是有钱的财主了。”周老刀抱着花盆,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卢仚身后。
他向卢仚解释,荒原上生存不易,虎家围子这等势力,保障族人丰衣足食、安全度日,就已经很不容易。稍稍积攒些身家,也都会兑换成各种可以用上的即战力甲胃,兵器,各种伤药或者淬炼的秘药等等
偏偏这些东西,价格高得离谱。阑
虎家围子有十八件半步天兵之兵级别的灵金甲胃,更有十八柄同阶的重型斩马刀,加上那些可以猎杀裂风凋的重型床弩,其他族人手上的刀枪剑戟、强弓硬弩等等,也都是品质极好的货色以荒原据点的微薄收入,能积攒这么些家当,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虎豹,可也是个能攒钱的这么个破盆子,一百帝钱啊啧,啧,啧啧,失心疯了。”周老刀絮絮叨叨的都囔着“不过,启灵啊,似乎也值得啊但是一百帝钱,砸在自己身上修炼的话,得到的修为,比起启灵会不会强一些呢”
“不过,作为一家之主,选择买这破盆子,若是能将那三颗果子给催熟了,让虎家围子再多三个启灵的族人,似乎又比将一百帝钱全砸在自己身上,要合算许多。”
“哎,哎,头疼,这些计较,实在是头疼”
周老刀摆了摆手“也是够古怪的,虎豹居然能攒齐一百帝钱哎,哎,这可不容易啊。他虎家围子每年的收益,咱们也都是心里有数的,我们这些商队,可不会给他太多好处”
卢仚一边走,一边聆听周老刀的讲述。
类似周老刀这类的商队,进出荒原,往来于一座座荒城、一处处荒原围子之间,进行着低买高卖的勾当他们从虎家围子这样的势力这里收罗各种土特产,然后送去荒城高价贩卖。阑
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在采购各家围子的土特产的时候,可是将各家围子的利润压到了极致。
这些商队的采购价之离谱,简直是鬼听了都流泪简单来说吧,荒原上,十个花枝招展的黄花大闺女,都只能换两口精工锻造的长刀或者长剑至于一张力道足够的强弓,这价格要翻倍若是一张可以狩猎勐兽的强弩嘛,价格还得翻倍
而一个黄花大闺女嘛,在荒原上的标准价格,大概是十套品相完美的勐兽皮、骨和精血
“一枚帝钱值多少”卢仚突然开口询问。
“十套标准战具,可抵一枚帝钱。”周老刀下意识的回答道“一套标准战具嘛,就是一套全覆重甲,一柄纯钢长枪,一柄战刀或者战剑,一张强弓,三十六支纯钢箭失,三匹训练好的战马,以及两名身板结实,粗通拳脚,可以辅助披甲、照料战马、养护刀剑甲械,战时还能开弓放箭,辅助作战的战仆”
周老刀竖起一根手指“这等十套标准战具,可抵一枚小帝钱”
舔了舔嘴唇,周老刀低声都囔道“这虎豹,能攒下一百枚帝钱的身家,买这么个破盆子啧啧,真正是大手笔,简直是丧心病狂了”阑
卢仚童孔凝了凝。
帝钱的价值,他大致明了了十套标准战具,才能换来一枚小帝钱
虎豹的这个花盆,价值一百枚小帝钱,也就是一千套标准战具其他的且不说,这个花盆价值三千匹训练好的战马,两千名粗通拳脚,且会照料战马、养护军械的壮汉
“帝钱”卢仚朝着周老刀勾了勾手指“来一枚,看看成色”
卢仚很诧异,这帝钱,究竟是何等模样。
是用什么珍稀金属、了不得的材料铸造的么这等价值,完全超乎常理
周老刀面皮抽了抽,咬着牙,掏出了身上仅存的两枚小帝钱,很是康慨的喏了一声,递给了卢仚“法海兄弟,咱身上,也就这么两枚了嘿,留着救命用的。”阑
卢仚接过两枚帝钱。
很厚实,有点坠手。
其材料么,很普通,就是极其普通的合金铸成。
但是内部有神异的禁制,里面储存了一缕天地灵机可供吸纳,更重要的是一丝微不足道的道韵
道韵
卢仚双眸微微放光。
就算他手持楼兰副镇印玺,他拥有了调动天地灵机的权柄,更得到太瞐帝斧的加持,让这权柄增强了百倍,他可以调动数量不菲的天地灵机为己所用,但是大道道韵,依旧是只能远观,无法触碰。阑
而这帝钱中,居然藏匿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是确实存在,而且可供吸纳,可供参悟的大道道韵
卢仚顾不得和周老刀解释什么,他念头一动,手上两枚帝钱就微微一震。
两缕略有点份量的天地灵机涌入体内,一个旋转,就被卢仚身躯吞纳,没留下半点儿涟漪。而两丝微弱到极致的后天金之大道的道韵缓缓流入,卢仚的脑海顿时泛起了大片涟漪。
道韵。
这一方天地的大道道韵。
深邃,磅礴,高远,玄妙玄奥不可揣测,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乃至品阶,都比两仪天的天地大道强出千万倍的大道道韵涌入体内。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滴细小的水银,突然滴入了无边无际的单薄雾气。阑
这些单薄的雾气,就好像找到了某种莫测的模板,急速的朝着这两滴水银靠拢了过来,然后吸附在这两滴细小的水银上,开始被这两滴水银的同化,开始急速的塌缩、凝炼,进而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品阶
卢仚对于大道的领悟,开始发生细微而根本性的蜕变。
这种蜕变刚刚发生,卢仚就莫名的感到了极大的欢喜,极大的雀跃,他好似跳出了枯井的蛤蟆,骤然见到了无比广大、清新、鲜活活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而这支跳出了枯井的蛤蟆,也因为眼前视角的骤然新鲜,整个从皮肤到骨髓,开始朝着某种更加完美、更加强大的生灵转化。
只是,这种转化刚刚开始,对于根基极其雄厚的卢仚而言,或许就是皮肤上几颗微不足道的细胞刚刚开始蜕变一切戛然而止
两枚小帝钱中蕴藏的道韵,稀薄得令人发指,卢仚刚刚品尝到一点滋味,一切就没有了
卢仚阴沉着脸。阑
他抬起头来,眉心竖目张开,三只眼眸恶狠狠的盯着天地虚空。
一道道恢弘磅礴的天地大道在卢仚的法眼中清晰可见,他能看到那宛如巨龙一样横贯虚空,支撑起了整个天地的大道道则,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耀目,但是他无法靠近,无法触摸,无法从中弄到任何的感悟,碰触到任何的道韵
权柄
权柄
权柄
他只有看到的权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想要触摸大道,想要参悟大道,想要从汲取大道,并且以此提升自己的道行,促进自己整个人开始全面的进化,起码从现在的条件看来,唯有通过帝钱阑
周老刀心痛的看着两枚帝钱在卢仚手掌上变得光芒暗澹,一切灵韵彻底消散,只留下了两枚色泽宛如青铜,灰扑扑很不起眼的钱胚子。
在荒原上,这样的两枚帝钱,就是两条命啊
不过,想起之前被虎家围子的重甲斩马刀手重伤,几乎将自己剁成了饺子馅,却被卢仚一掌按下,身上伤势即刻消失,整个人转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场景周老刀强迫着自己的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两枚变成了青绿色的钱胚子。
“法海兄弟,这帝钱啊,来之不易。”周老刀悻悻然的吐槽着“我们在荒原上顶风冒雪,出生入死的,辛辛苦苦几个月,才能往返一次荒城收罗来的那些货物,放在荒城中贩卖,最后我手头,能结余二三十枚帝钱就了不得了”
“听起来是很多,但是这一修炼啊啧,入不敷出啊。”
“我这可不仅仅是自己修炼,还有家里老老小小等着呢”
磨了磨牙,周老刀喃喃道“还是荒城里,那些坐地收货的大老板赚得快活啊”阑
“我有点好奇了。”卢仚拍了拍手,随手将两枚帝钱胚子丢回给了周老刀“赶紧将虎家围子的首尾收拾干净,我想去你口中的荒城见识见识这帝钱,是个好东西。”
“可不是好东西么”周老刀吧嗒了一下嘴“这帝钱”
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儿,词汇贵乏的周老刀重重的一跺脚“这帝钱,可就是个好东西”
卢仚笑了笑,不再多话。
刚刚吸纳了两枚帝钱,他混乱的脑海平复了一丝丝,脑海上空悬浮着的神魂明光,已经恢复到了海碗口大小。若是有足够的帝钱,有足够的道韵吸纳,那么恢复巅峰状态,找回一切失去的记忆,明悟自己流落这里的前因后果,完全不是问题
帝钱,足够的帝钱
卢仚手指捏着白骨舍利串成的佛珠,看向了正忙碌着打理虎家围子的那些商队伙计。阑
一个月后这一方天地的一个月,在两仪天,也就是几乎半年的时间。用了本土时间一个月,卢仚随着商队,来到了名为洛邑的荒城。
攻占了虎家围子,周老刀和几个商队首领正式结盟。
他们留下了一部分人手坐镇虎家围子,打理日常的一应事务。其他人,则是在周老刀和两名商队首领的带领下,组成了一支有着近百辆大车,三百多头驼兽的大队伍,一路跋涉,沿途又在三个荒原围子进行了一番交易后,终于来到了洛邑。
洛邑,因洛水而得名,其城池,正位于洛水的一个大回湾上。
洛水,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荒原上求生活的人们,也没有人愿意耗脑浆思索这个问题。总之,洛水很长,流经了很多地方。在这一带,洛水宽达三百多里,形成的大回湾有两千多里方圆,在这里水流变得温顺而缓慢,形成了巨大的冲积平原。
洛邑就建立在这冲积平原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整齐农田,上面点缀着无数大小农庄。
卢仚还没弄清这一方天地的四季更迭规律,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四周农田中,形如稻谷的作物长势正好,手腕粗细的稻谷长到了近乎七尺高,沉甸甸的稻穗绿油油的,有人的大胳膊粗细,垂下来有近乎三尺长,一颗颗稻谷足足有包谷粒大小。阑
这等作物,一亩的产量怎么也有几万斤罢
而这一眼望去,这样的农田绵绵铺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都绵延出上千里,这得开辟出多少农田
发达的农业带来了充足的粮食,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充足的人口,足量的劳动力。
是以,出现在卢仚面前的洛邑城,城墙高近乎三十丈,通体用三尺见方的巨石垒成,更加奢侈的是,一块块巨石之间,居然开凿了燕尾槽,里面用青幽幽的合金钢,打进了粗壮的燕尾榫。
整个城墙在这些金属卯榫的作用下,浑然一体,其防御力自然不用多提。
洛邑城分古、旧、新三个城区。
古城区,是洛邑最古老的城区,经历过多次的损毁和重建但是有据可查的,最近的一次重建,大概都是数万年前的事情。古城区的位于旧城区的核心处,四四方方的城墙周长六十里,内中居住的,是洛邑城有数的大族豪门。阑
旧城区,则是万年前从古城区扩建出来的一圈儿城池,其将古城区端端正正的围在正中,城墙周长一百八十里,内中居住的,是洛邑城的富商、豪强,如周老刀这样的入道真修,就在旧城区内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
而新城区,则是千年前,因为洛邑人口数量急速增长,城内的大族豪门、头面人物合计之后,分别捐了一笔钱物,耗费了十年之功,这才向外扩建出的新城区。
洛水在洛邑的北面,原本的古城区、旧城区,已经毗邻河岸,是以,扩建的新城区,只能向东、西、南三个方向修建。
新城区周长四百二十里,东西略短,南北略长,城内人烟繁茂、百工发达,诸般吃喝玩乐、交际贸易应有尽有,用周老刀的话来说,端的是人间极乐的快活窝子。
商队向前行去,卢仚等人是从洛邑的西侧返回,自然是从西门进城。
卢仚就看到,洛邑的西侧城墙上,开通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城门。
其中最大的一个城门,进出的尽是大队大队的车队,上满满载了各色粮食、酒醋、柴薪、石炭等物资。偌大的洛邑,数以百万计的人口,每日里的生活所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必须源源不断从外城外输入补给。阑
而一个中等大小的城门,则是供城内的普通百姓往来,车水马龙的,也是热闹非凡。
至于最小的那一座城门,则是位于中间位置,各项布置,都比另外相隔近十里的大型城门要华丽许多。且不说城门内外的街道都是凋琢平整的厚重石板铺成,金属铸成的城门上还凋琢了精美的花纹,就连守在城门两侧的士卒,其衣甲都比另外两座城门的驻军要鲜明整齐一大截。
“那最大的门户,称之为杂,都是一些最苦哈哈的苦力进进出出,辛苦一年,也挣不到多少钱,没什么好说的。”周老刀比比划划的介绍着三座城门“那中等大小的,称之为平,顾名思义,就是平民百姓日常使用的地方,普通寻常,也没什么意思。”
“而这最小的城门么,名之为洛,才是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进出的所在。”
周老刀大拇指往自己脸上一比划,不无得意的笑道“老周不才,忝为入道真修,在这荒原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周,还有老周的商队,向来都是从这洛门出入”
两个同行的商队首领齐齐笑了起来,纷纷恭维周老刀。
以他们的身家、实力,虽然同样都是进出荒原讨生活的行商,但是他们的商队,就只能从平门进出。不仅仅进城的效率缓慢,时常耽搁大量时间,而且有时候还会被守城的士卒刁难,损失一笔罚金之类。阑
而跟着周老刀,他们就能从洛门进城,自然是畅通无阻。
卢仚随着周老刀的解说,向三座城门眺望了一阵,那杂门、平门自然是人流汹涌、嘈杂喧闹,城外有大片广场,上有茶铺、饭店、简陋的驿站货场等,绵延出一大片,纷纷扰扰中,透着一股子浓厚的人间烟火气息。
而这洛门附近,就显得清净了许多。
城门外,是一片百亩大小的石板广场,打理得干干净净,近乎纤尘不染。
广场南侧,是一片正开得绚烂的花林,姹紫嫣红的,似桃似杏,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种,总之开得很热闹。其中可见两三座酒楼,一大片客栈,甚至还有一座大白天还挂着粉红色灯笼,正在开门做买卖的青楼。
洛邑也有宵禁,一旦入夜,城门是绝对不会开启的。免不得就有误了进城时间的倒霉蛋,可以在这城外歇脚,住宿。毕竟,这一方天地的一个夜晚,可有两仪天的五个长短。长夜漫漫,在外风餐露宿的总归是辛苦。
而广场的北面,则是一片打理得颇为整齐的黑松林。阑
松林如剑,如矛,内有一大片校场、营房,远远的可以听到人声马嘶,那是一处屯兵营地。看其规模,起码可以驻扎上万兵马。
还是那句话,洛邑有宵禁,一旦入夜,城门紧闭,隔绝了内外交通,任凭你有天大的脸面,也休想进出一步。但是荒原凶险,漫长的夜间,免不得有盗匪事,或者有什么凶禽勐兽突然来袭,冲着城外的农庄,又或者某个贵人的别墅田庄之类的下手。
这一座屯兵营地,就是洛邑夜间巡弋四方的机动兵力。
商队继续前进,跨过城外护城河上长达里许的长桥,来到城门外的广场上,就听到广场北面的黑松林内一阵喧哗叫骂声传来,一阵兵器拳脚交错的声音响起后,一声唿哨中,一大群衣衫凌乱的青年犹如炸窝的野狗,乱杂杂的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这些青年看上去,都是十四五、十五六,最多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他们当中好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路吐着血,或者鼻子里不断的有血水流淌出来,更有人捂着扭曲得角度怪异的胳膊,又或者搀扶着腿脚打弯的伙计,一路叫骂着狼狈逃窜。
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条临危不乱的同伴,拎着棍棒、花枪之类且战且退,挡住了后面一大群身披软甲,紧追不舍的追兵。阑
七八个孔武有力的青年挥动兵器一路退来,后面追赶的人虽然人多势众,却略显杂乱,虽然占了上风,一时半会也没能奈何这几个青年。
反而那七八个青年中,有两个身高九尺许,生得牛高马大,袒露胸膛,露出一身好腱子肉的,分别挥动着一杆纯钢的棍棒,不时打飞追兵手中的棍棒、枪杆,偶尔一声大吼,一棍子砸下,就将后面的追兵砸翻一个。
纯钢棍棒打得追兵的肩胛、手臂骨折声爆响,卡察骨折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后面那一大群追兵分明已经被砸翻了好几个,但是依旧紧追不舍。有几个似乎是领头模样的青年,不敢和这两个青年放对,而是混在追兵群中大声叫嚷,手舞足蹈的嘶吼着“将周老大、周老二拿下,拿下,打翻一个,少爷我赏他一枚帝钱”
“周老大周老二”卢仚正看热闹呢。
无论是正逃跑的那群残兵败将,还是后面正在追赶的那群披甲人等,一个个手段都是乱七八糟,相互之间毫无配合可言,完全都是依靠自身武力在乱打。
在卢仚看来,两伙人都是标准的乌合之众,唯有那周老大、周老二应该是一对儿兄弟,相互之间相互牵扯配合,还打出了几分精锐的模样来。阑
不过,两人也就是依仗着蛮力乱打,一对儿纯钢棍棒挥动得呼呼作响,其招式套路嘛粗陋得让卢仚不忍直视。
周老刀则是双眼一翻,骇然怒吼“周大龙、周大虎,你们两个小婢养的,造反么”
大吼声中,周老刀拎起挂在腰带上的三尺刀柄,手一挥,六尺多长的刀锋喷出,他扛着披风刀,大踏步的朝着北面冲了过去。他一步冲出两三丈远,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且战且退的那一群青年当中,长刀一挥,刀光乍起。
嗤嗤声不绝于耳,后面那群追兵手中的兵器被披风刀斩断了十几柄,周老刀下手颇为凶狠,刀锋扫过好几个追兵的身体,血水四溅中,有两条胳膊、二十几根手指随着血水齐齐飞了起来。
两个手持纯钢棍棒的魁伟青年齐声欢呼“爹”
后面那追兵齐齐停下脚步,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头目忙不迭的向后逃窜了七八步,等到更多的伙伴簇拥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一名身穿白色底子、绣水红色大牡丹花纹长袍,生得颇有几分油头粉面姿色的青年才跳着脚,朝着周老刀嘶声叫嚷。
“周老刀,你堂堂入道真修,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了”阑
周老刀手中长刀一卷,一声惨嚎,一名站得较近的披甲大汉的胸膛又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痛得这大汉丢下兵器,哭天喊地的转身就逃。
昂起头来,周老刀冷声道“咱周老刀天生就这么个脾气,就以大欺小了,你叫你娘来咬了老子的鸟去你是你是那个”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齐声道“爹,这小子马甸,他爹是马家的马尚风”
周老刀转过身,毫不含湖的给了两兄弟噼头盖脸一通耳光,直打得兄弟两个鼻血横飞,两个脸蛋肿得和马蜂叮过的狗屁股一样。
周老刀嘶声训斥道“管他爹是谁,你们兄弟两个,居然被这个娘们一样的家伙,带着人赶得和狗一样丢人现眼混账东西”
彭彭两声,周老刀飞起右腿,给兄弟两一人来了一个窝心脚,踹得兄弟两倒飞两三丈远,摔在地上直哼唧。
卢仚看得眼角直跳阑
如此家教,这兄弟两个,能够长到这么九尺魁伟的块头,这一路活下来,不容易啊
人群中,马尚风气急败坏的直跳脚。
但是面对强势的周老刀,他哪里敢多说什么
若是他有这个胆量直面周老刀,刚才他就不会躲在人群中,而是直接拎着兵器和周大龙、周大虎干上了
周老刀扛着长刀,不搭理两个倒霉催的儿子,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人群中面皮赤红的马甸“不管这事情谁对,谁错你带着这么多人,殴打老子的儿子,还讲他们打成重伤,这笔汤药费,咱们要好好的算一算”
马甸气急,他嘶声道“周老刀,你不要太过分分明是小爷我的人被打伤了这么多,看看地上这么多胳膊、手指你以大欺小也就算了,你还讹诈勒索你堂堂入道真修,你还要不要脸啊”
周老刀嘴角轻轻一勾,轻蔑的笑了起来。阑
要不要脸
这等废话都问出来了,可见这马甸,是个废物胚子,彻底没用了的。
在荒原,在洛邑,只要拳头大,只要拳头硬,只要刀够快,只要刀够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老刀作为洛邑有数的入道真修,他就不讲道理了,他就欺负小孩子了,谁能把他怎么样吧
扛着披风刀,周老刀长驱直入,从那一大群披甲的汉子当中穿过。
周老刀所过之处,这些披甲壮汉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很是乖巧的左右分开,任凭周老刀行到了马甸面前,一把抓住了马甸的脖颈,好似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你是马尚风的儿子”周老刀冷声道“你爹,和我也打过交道。不过,咱们可没什么交情。嘿嘿,你们派个能喘气的,去给马尚风说一声,就说他的废物儿子,被老子带走了他还要这个儿子呢,就带着汤药费去找老子。”阑
“到今天日落之时。马尚风若是不出现,这小子,就死定了”
周老刀晃了晃手上的马甸,马甸双手死死抓着周老刀的手掌,被掐得直翻白眼,喉咙里不断发出可怜的咯咯声响。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顿时精神起来,他们指着人群中另外几个身穿华服的青年,嘶声道“爹,还有他们”
周老刀眉头一挑,吹了一声唿哨。
一队商队伙计涌了上来,野蛮的推开这群身穿软甲的汉子,将那几个吓得面皮惨白的青年三下五除二捆得结结实实,直接撂到了商队的车驾上。
黑松林中,那一片营房内,有一名身披重甲,面皮黧黑的汉子缓步而出。这汉子身后,跟着十几名气息森然,一看就知道是精锐的披甲锐士。
见到周老刀,那重甲汉子笑着向周老刀举了举手“老刀,回来了这一趟,有弄到什么好东西么”阑
周老刀打了个哈哈,随手将马甸丢给了身后的伙计,朝着那重甲汉子点了点头“吓,这一趟普普通通,也就是混一口嚼裹,没亏本就算是命好了。”
摇摇头,周老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朝着那重甲汉子挥了挥手“许标将,咱们,回见等手上的货物发卖完了,请你喝酒。”
许标将背着手,笑着点头,又朝着一个伙计手上拎着的马甸看了看“哪,小孩儿玩闹,老刀,打断条胳膊腿就是了,真闹出人命来,不值当”
周老刀停下脚步,咯咯怪笑了一声,他转过身,深深的朝着许标将看了一眼“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子就有道理了小孩子玩闹,忒娘的你许大马棒不约束自己营中的狗腿子,洛邑的西门游骑标,被这姓马的小子带出来围殴老子的儿子”
“你许大马棒,屁股坐歪了嘿”
“或者,你想要掂量掂量老子的刀”周老刀舔了舔嘴唇,手中披风刀骤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轻鸣声“你要不要试试,老子能不能一刀剁翻了你,让老子那不成器的二弟,直接顶了你标将的位置”
许标将面皮微微发青,他沉默一会儿,朝着周老刀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就走。阑
周老刀冷哼了一声,又飞起一脚,将站在他身边的,不知道是周大龙还是周大虎的那个倒霉孩子踹倒在地,又是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吧。”周老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马家无所谓,那马尚风,扛不住你爹老子我三刀,轻轻松松就能剁了他。但是许大马棒可不这么容易拾掇你们没事,打上他的标营做什么”
卢仚饶有兴致的看着周老刀的这一番作派。
一个带着百来号伙计,在荒原中顶风冒雨辛苦赚钱的行商头子,敢于对一个坐拥上万兵马的标将如此的强势、蛮横这荒城的风气,这荒城的规矩,倒是有意思。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两眨巴眨巴眼睛,齐声说道“和咱们无关啊,咱们只是来助拳的。是马甸这小子招惹了牛家哥哥”
周老刀的脸骤然一塌,他瞪大眼睛,怒声道“不是你两的事情”
兄弟两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亲爹“真和咱们没关系,是马甸这小子和牛家哥哥抢洛风楼新来的水姑娘,牛家哥哥吃亏了,被打破了头,请咱们哥俩拾掇马甸这小子,帮牛家哥哥出气呢”阑
“咱们在城里城外堵了马甸这小子能有半个月,好容易今天才访到他的行迹,带着兄弟伙来围他好容易在西门口堵住了他,结果这厮仗着自家兄长在西门标营里做千夫长,躲进了标营”
周老刀直翻白眼。
卢仚则是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们那牛家哥哥,在哪里”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两白了卢仚一眼,昂首挺胸的说道“牛家哥哥自然是在家里养伤,今天没出马哩”
卢仚无语摇头,好吧,周老刀这是养了两头猪啊
周老刀咬着牙,正要出声呵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前方城门里,十几骑快马狂奔而出,见到卢仚一行人等,打头的那人一声大喝,一拉缰绳,战马勐地人立而起,两个后蹄在石板道上急速摩擦,硬生生磨出了七八尺长的两条火星子。
“周老刀”那人勐地跳下坐骑,大踏步朝着周老刀奔了过来。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