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不见”
杨玄楞了一下,回身,“丈人家这等算是什么”
多半是杀威棍吧
如此还好。
老贼同情的道“郎君,这是闭门羹。”
王老二吸吸鼻子,“郎君,以前我去乞讨,开门的都会给些吃的,就算是没吃的,也会给碗水喝。关门的草都没一根。”
“胡说”
杨玄有些紧张,“再等等。”
想他杨老板在北疆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没想到今日竟然吃了闭门羹。
吃了闭门羹也就罢了,他竟然还不好走。
老贼低声道“郎君,诚意很重要。。”
这话深得我心
为了心上人吃点小苦头不算什么。
老贼和王老二退后几步。
“为何退后”
“若是有人从门缝里看郎君,咱们不能挡着。”
“我看不是,是你担心里面泼水自己跟着遭殃。”
杨玄在外面等候,早有人把消息送了进去。
“那人叫做杨玄,带着一马车礼物,小人记得郎君上次提及过此人,说此人是痴心妄想,小人就关了门。”
门子一脸忠臣的模样。
这个职位看似清闲,可油水不少。家中的地位越高,来往的客人身份就越高。
朋友亲戚别指望有打赏,但那些来求见的却少不了用银弹开道。
收了钱去禀告,这便是一次交易。一年下来,门子的收入比长安县县令的俸禄也低不到哪去。
所以他是发自内心的忠心耿耿愿意为周氏守一辈子大门。
周遵想了一下,这才回忆起了那个年轻人。
果然,家中的大白菜一成熟,什么人都来了。
但阿宁却喜欢此人。
想起上次女儿对杨玄的态度,周遵就有些头痛。
猜测上意是每个人都有的本能,上进心越强的,这等心思就越炽热。
门子上面还有个管着府中门禁的管事,那职位油水更丰盛每个门子要想坐稳,就得每月给他好处。日积月累下来,竟然小有身家。
兴许,机会就在眼前。
饿死胆小的。
撑死胆大的
门子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贸然建言,“郎君,那人看着就是个乡下人”
周遵抬眸,不怒不喜。
这是猜中了
门子甚至还想过如何去赶走那人。
“那人没走。”
周遵淡淡的道“此人不妥。”
门子惊愕,虽不知自己一番话为何触怒了郎君,瞬间就想跪下请罪。
一个护卫飞掠而来,在他跪下之前,伸手一抬,就把他架了起来,接着反手一拍,门子只觉得胸口发闷,竟然无法出声。
随即门子就被架走了。
周遵淡淡的道“阿宁喜欢的人,也是这等人能置喙的”
但转瞬他就黑了脸,“他定然先去了国子监,小贼”
想到女儿定然已经芳心暗许,周遵就没法淡定。
在他看来,女儿的婚事自然该慎重再慎重。当年他和老父一起看中了一个年轻人,可周宁不喜,为此不惜去了国子监。
哎
周遵起身,脚步有些蹒跚的去了后院。
“阿耶”
“嗯”周勤在喝茶,边上侍女捶打着大腿,格外惬意。
“阿耶,阿宁喜欢的那个年轻人来了。”周遵说道。
周勤放下茶杯,“那人现今如何”
周遵摇头。
“知己知彼,哎去问问。”
“是。”
这等事儿自然不用周遵去。
父子二人坐在一起喝茶,说着周宁的亲事。
“去一家四姓之中寻,或是次一等的家族,但孩子定然要上进,另外,不可贪花好色。”
“阿耶,杨氏为张氏的孩子张目,如此,杨氏就不能了。”
“嗯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还有三家人。”
半个时辰不到,管事就回来了。
这效率,堪称是绝了。
“那杨玄原先在国子监读过书,去了万年县为不良帅,救过贵妃,接着去了北疆太平县为县令”
“打住”老爷子干咳一声,“贵妃受宠,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为何去了北疆那等地方”
管事说道“此事还得从后面说起。”
老爷子拿起了水杯,管事一个激灵,“是他自愿去的。”
“有些意思。”
“太平县乃是人犯流放地,城中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直面北疆三大部,被七度破城。”
周勤蹙眉,“去这等地方,要么是傻,要么是勇。”
“杨玄一去就带着由人犯组成的敢死营击败马贼,随后把太平县经营的越发的繁茂了,积功去了陈州为司马。”
“司马了”周遵的诧异并未为职位,在周氏的眼中,一州司马和小吏也没什么区别。
“是。前阵子,杨玄立下大功,据说震动北疆。”
周勤颔首,“是个出色的年轻人,长安少见。不过依旧不配阿宁。”
出身是个大问题。
周氏宛如无冕之王,杨玄就像是个土包子,仰头就想一口吞了周氏的珍宝。
“若是他出身好一些还有些意思。”周遵说的理所当然。
门当户对从不是一个贬义词,相反才是。
杨玄这等身份想娶周宁,就属于逆袭。
逆袭说来简单,但女方的家长却会考虑的更多我女儿从小娇养着,北海的鲸鱼鱼子酱,南海帝王蟹的夹子肉,东海大黄鱼的鱼鳔,这鱼必须五十斤重的那种,西海的鲨鱼骨熬的汤这只是一道菜的食材。
可跟了你杨玄,从此每顿饭最好的美食便是羊肉,想穿件好衣裳也是嫁妆,这日子长辈如何不心疼
而逆袭且等你逆袭成功,为官做宰了再来提亲。至于那时候你须发斑白,我闺女都做祖母了,另说。
周氏的效率高不只是体现在消息的获取上。
新任门子来了。
“阿郎,郎君,那杨玄还在外面等候。”
“告诉他,死心吧”
门子应了,倒退几步再转身。
老门子倒下了,在郎君的关注下,管事没敢提拔自己人,而是顺着让他顶了班。
他现在两条路,一条马上去讨好管事,成为他的人;其次便是公正严明,摆明姿态。
门子发誓要走个光明正道。
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管着门禁的管事。
“咳咳”管事干咳两声。
门子拱手。
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
管事板着脸,“好生做事。”
“是。”
门子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从此后他无需再做抉择,一心跟着管事厮混。
他走到侧门内,止步,略一思忖,说道“都是生活逼的”
打开侧门,他冲着外面说道“让你死心”
老丈人是铁了心要棒打鸳鸯。
这时候来个咆哮周氏门外,吆喝一嗓子莫欺少年穷固然爽快,可把双方关系也给弄坏了。
老贼干咳一声上前,“郎君,此等时候只有路两条。”
还有两条
老贼一脸睿智,“其一,令人来说项。”
周氏是大唐最顶级的世家,谁有资格来说项
杨玄结识的人中,唯有贵妃有这个资格。但一家四姓和皇后是同伙,恨不能把贵妃扒拉成元州扒鸡。
“其二,郎君可为人父了。”
“什么意思”
“就是”老贼一脸猥琐,“当年老家有人未婚先孕,郎君若是担心一击不中,小人还有生子妙方。”
这特么
杨玄满头黑线。
老贼叹道“还有第三条路。”
“不必说了。”
“是”
所谓第三条路,和第二条路是异曲同工。
有钱难买我愿意。
周宁若是坚持要嫁给杨玄,周氏除非把她禁足在家中,否则一切都是白瞎。
不过周宁在国子监,那群满脑子想着飞升的玄门子弟的地盘,不是周氏能撒野的地方。
但让心上人和家人翻脸,这等事儿杨玄干不来。
“回头再想想法子”
杨玄愁眉不展。
“下雨了”
王老二仰头看着天空。
初冬的雨淅淅沥沥的下来。
杨玄的心情也跟着变得阴郁起来。
他缓缓走出这条街道,转入一条小巷子中。
“郎君”老贼在低声提醒他。
“何事”
“前面”
杨玄抬头。
小巷尽头,周宁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里。
一袭长裙,眉目如画。
杨玄缓缓走过去。
“回头”老贼回身。
“为啥”王老二不解。
“郎君的看不得。”
油纸伞挡住了二人的天空。
“阿宁”
“我知道他们不会答应。”
杨玄苦笑。
“只是该走的过场还得走。”
周宁的气势骤然一变。
怎地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杨玄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法子。”
“除非你能变成世家子弟,否则此事别无转机。”
周宁早已看透了家中的态度,“我的亲事是一回事,利用联姻来拉拢两家的关系才是最要紧的。他们习惯了这等婚事安排,觉着天经地义,可我却不答应”
她的眉间多了凛然之意,“子泰,你等我”
杨玄想说你别去。
但说出来之后呢
周宁必然会去,否则他们二人只有私奔一条路可走。
私奔他不怕,作为男人而言不丢人。
但周宁却不同,弄不好还会背上一个y奔的名头,这对于女子而言堪称是奇耻大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如今他左右为难。
第一次觉得智慧在阶层差距之前毫无用处。
“我和你一起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
无论面对什么,我和你站在一起
周宁的眼中就像是爆炸般的,欢喜的情绪就在这么散了开来。
男人肯为你去低头,这不是他贱皮子。
而是他喜欢你
周氏。
叩叩叩
新门子已经在期待着赏赐了,他开了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杨玄。
“说了让你死心,怎地小娘子”
周宁回家了。
周勤闻讯吩咐道“赶紧把老夫的道袍弄来,咳咳,当年丫头给老夫做的那套,拿来。”
侍女欠身,“阿郎,一起来的还有那个杨玄。”
周勤一怔,“阿宁这是铁了心了”
和周勤比起来,周遵就恼火多了。
晚些,一家子相见。
“你先出去”周遵指指杨玄,准备来一次内部会议。
杨玄摇头,认真的道“我快十七了,从进国子监到做了陈州司马,这一步步没人帮衬。我靠着自己走到了今日,以后我会走的更高,更远。”
这是表态。
周遵淡淡的道“周氏女娇养多年,你可有这等财力”
周宁说道“我在国子监数年,每日在饭堂用饭。”
女生外向周勤干咳一声,“阿宁,你的亲事要仔细考量。”
周宁说道“阿翁,当年我为了亲事离家,今日不肯答应,我去立了女户。”
女户便是女性为户主,一切自己做主。
当然,有周氏这个庞然大物在,长安万年都不敢给周宁立这个户口。
但这表明了周宁的态度。
周勤蹙眉,“北疆苦寒。”
“我不怕。”
“那边异族横行,说不准何时就被破城了。”
周勤看了杨玄一眼,“太平七度被破城。”
杨玄微笑,“破城的部族叫做瓦谢,今年刚被我率太平军灭族”
周宁还不知道此事,眼中闪过异彩。
周勤“”
周遵叹息,“阿宁,无论如何,为父也不能坐视你嫁出长安。”
“那些世家子不出仕吗”周宁问道。
周遵“”
他想说不少世家子是不出仕,可那等人实则便是米虫。
米虫也能碾压许多年轻俊彦,但眼前这位显然不能。
“阿宁,婚事要门当户对。”
杨玄无语,但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说出来了,一家四姓对和皇室联姻并不热衷太子妃除外。
那是奔着做一国之母去的,生下孩子一家四姓还能做个外祖父。
当然,若是做了皇帝两说。
周勤也劝道“许多事阿翁和你阿耶经历过,阿宁,情情爱爱不能当日子过,过了那阵子热闹劲头,什么情情爱爱都没了,只剩下两看相厌。到了那等时候,门当户对带来的优渥生活以及地位,才是一个女人最后的体面和倚仗。”
这番话说的堪称是贴心贴肺,顺带也给了杨玄一击。
你能给我孙女儿什么
杨玄说道“我十七。”
众人看着他。
“家贫。”
“如今是州司马”
“十年后如何”
我终究还是甩出了莫欺少年穷这句话
周宁上前一步。
“阿翁,阿耶,我知你们的心意,但,万般缘由,不及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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