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和樱井小暮离开了,留下源稚女独自思考。
他在想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但多年以来的心结,又岂是一时半会所能解开的。
明天晚上就是首秀。
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四小时。
源稚女神色憔悴。
他知道自己必须得休息了。
不养足精神明天的演出肯定会一团糟。
但源稚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演出事故的现场。
全场观众以及哥哥的失望目光。
真是噩梦。
不不行
源稚女告诉自己。
你必须得睡觉。
源稚女深呼吸,稳定心跳,缓缓闭上眼。
门响了。
源稚女骤然睁开眼。
他警惕的看向门。
门外那人好似能感觉到源稚女的目光。
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
源稚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在这天,一张张邀请函送向站在这座城市最高处的女人们。
大厦五十层会议室。
起立的男人正在汇报。
“以下是我关于项目策划书的详细”
铃声响起。
参会者面面相觑,他们神色不安,虽是在扫视全场,但目光都有意无意略去首位的女人。
同样一个想法出现在这些人的心中。
疯了吧。
谁不想活了
这种重要会议居然还忘了把手机静音
但看了一圈,奇怪的事浮上水面,他们竟没有找到是谁的手机在响。
等等,该不会是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脑海。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但墨菲定律说了,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越是会发生。
铃声暂停,紧接着是一个女人雍容的声音。
“嗯。”
“我知道了。”
会议室落针可闻,参会者眼观鼻鼻观心。
尽管低头,但他们对社长这通电话的对象很是感兴趣,一个个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谁都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大人物的电话,重要到向来铁面无私的社长连自己立下的规矩也会违反。
“这样啊。”
社长笑着说。
参会者们惊悚的吞咽着口水。
天啊天啊天啊。
向来摆着张脸的社长大人竟然还会笑
“给我留着位子。”
“一定到。”
电话结束了。
社长起身。
一边往外走一边下令散会。
一直到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参会者们方才如梦初醒。
这到底是
类似的情况在这座城市频频上演。
在同一天。
位高权重的女人们放下他们的工作。
换上盛装气场全开。
当夜幕降临,一辆辆豪车如百川入海,从四面八方汇向唯一的目标。
高天原。
犹如神代之时八百万鬼神向神明的居所跋涉前行。
只是女人们去的高天原,是牛郎会所。
高天原前车挤着车,决斗从此刻就已开始,邻近豪车摇下车窗,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打量彼此,不屑的哼出一口气。
“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怎么,有空出来了”
“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比不得您操持家里,您那三女儿听说和野原议员的公子
尽管拥挤,但意外的很是安静,每个司机都白手套黑领结,黑发一丝不苟,连眼角皱纹也好似细心熨烫过了,他们的主母或者小姐将上战场,而作为骑士的自己绝不能堕了名头。
便如此,高天原前静静流淌着一条豪车的河流。
源稚女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
“真厉害啊。”
源稚女看过今天高天原发出的邀请名单,虽然都是女人,但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其所处领域的佼佼者,摇滚明星,商业强人,对她们而言性别算不上什么,这个国家对女性惯有的成见无法在她们身上起效,因为她们自身足够强大,个人成功足够掩盖一切。
而如此优秀的一群人,只是因为哥哥的首秀,便放下一切从四面八方赶到高天原。
哥哥的号召力叫源稚女叹为观止。
“这才哪到哪啊。”
酒德麻衣抽着烟,双臂抱胸,老气横秋的点评。
“相信么。”
“如果放出消息说风间琉璃和我们的宇智波桑同台演出。”
“来的人,是这里的两”
“不,三倍。”
似乎对自己的说法还是不满意,酒德麻衣皱皱眉,想了想。
“其实,搞不好整个东京的女人都会哭着跑过来,只为了参加风间琉璃的演出。”
酒德麻衣吐着烟。
“毕竟那可是风间琉璃啊。”
源稚女苦笑。
“好的,好的。”
“我知道我和那一位的差距很大。”
“怎么,小鬼,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挖苦你么”
酒德麻衣瞥了源稚女一眼。
源稚女一愣。
他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神情分明写着“难道不是么”这样五个字。
酒德麻衣呵呵一笑。
“当然不是啊。”
“想清楚了,小鬼。”
“既然那个风间琉璃能做到。”
“明明是同一个人的你,为什么就做不到”
源稚女抿嘴。
“演出还有两个小时。”
“自己想想吧。”
酒德麻衣扔下一句话,往外走。
“对了。”
酒德麻衣脚步一顿。
“实在不行的话。”
“就交给风间琉璃好了。”
“那个梆子声,相信少爷会有办法的。”
酒德麻衣下去忙布置现场了。
说来这本来也不是酒德麻衣的工作,牛郎首秀高天原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场,可说经验丰富,但谁叫她酒德麻衣嘴贱呢,路明非说了让酒德麻衣来负责源稚生两兄弟重逢,她就得负责。
万恶的旧社会,丫鬟就是命苦啊。
酒德麻衣一边咬牙切齿,一边雷厉风行的指挥起现场布置。
源稚女想着酒德麻衣走之前的话,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豪车,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今晚的高天原注定与众不同。
会场经过特别布置,这是高天原从未有过的盛大场面,一切只为一个人的牛郎首秀。
客人两人或三人一桌,插花里放着邀请函,从前高天原的牛郎,再当红再大牌,也在今夜化身侍者,引导客人入座,托着香槟穿行其间。
角落架着钢琴,一束灯光打下来,椅子空空如也,安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去吧,宇智波桑。”
藤原勘助向源稚生点头。
眼神充满坚定和期待。
藤原勘助扯了扯领结,他今天换了身打扮,终于脱掉紫色小裙子,藤原勘助一身得体西装,修饰身材的衣服在他穿来竟也不显臃肿,正如不会有人觉得山岳臃肿一般。
源稚生在黑暗里,他显然也打扮过,头发后梳,露出额头,身形挺拔,偶尔给人以吸血鬼贵族般的观感,但要比之更为高贵。
就算真的有所谓吸血鬼,大概也只能在天照命的威严下化作灰烬。
“看着吧。”
源稚生咬住手套,拉了拉。
他的目光睥睨全场。
源稚生轻轻吐出那两个字。
“前辈。”
藤原勘助坐在钢琴前。
难以想象,当庞大的藤原勘助在钢琴前坐下时,竟丝毫不给人以违和感。
他的魂灵是优雅的。
蛮横的躯体和优雅的魂灵结合统一。
这就是藤原勘助。
稍微调整话筒,藤原勘助的声音在全场响起。
“献给宇智波桑。”
高天原不再嘈杂。
交头接耳的客人们纷纷投去目光。
她们的目光安静下来。
藤原勘助是全场的中心。
手指放在琴键上。
藤原勘助闭上双眼,按下去,指间在黑白键上跳跃。
黑暗中的源稚生向藤原勘助遥遥举杯致意。
路明非感到意外。
他不懂钢琴,却也粗通音律,听得出来音乐好坏,悦耳与否。
这位藤原勘助,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啊。
座头鲸很陶醉,身体跟着钢琴声轻柔律动。
他看到酒德麻衣几人流露的惊讶。
座头鲸得意洋洋。
真以为藤原桑在高天原就只是卖丑么
我的这双眼睛啊。
藤原勘助翘起嘴角。
没有任何一个牛郎可以逃过去
想到这里,座头鲸几乎下意识的看向路明非。
座头鲸连忙压抑住自己作死的念头。
那是老板那是老板那是老板
座头鲸一遍遍警告着自己。
眼前是反复重现的路明非浑身鲜血的修罗形象。
比起老板,更加令座头鲸忌惮的,是路明非的狠辣手段。
不过,还真是可惜啊。
如果老板能下海当牛郎就好啦。
座头鲸遗憾的想。
如果路明非能下海当牛郎的话,搞不好是有可能成长为超越宇智波桑和风间琉璃的存在啊。
全部客人入席。
深夜11:30。
首秀开始。
帷幕拉开,舞台上是一只巨大鱼缸,座头鲸咬着吸管一跃而出,水珠顺着肌肉的鲜明轮廓滑下,灯光配合中散发七彩的光芒。
“你们好吗”
座头鲸抱着麦克风仰天狂呼。
他声嘶力竭到青筋暴突。
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美感。
于是,尚且沉浸在藤原勘助钢琴声中的客人们纷纷尖叫。
女人们把头绳发卡包包扔上高空。
见鬼路明非还在这里面看到一只粉红色内衣。
大概这就是视力太好的烦恼吧。
“不得不说。”
路明非感慨。
“这家伙还真有一手。”
酒德麻衣点头。
“毕竟也是老牛郎了。”
“少爷你也知道,牛郎行业吃的都是青春饭,座头鲸能一直留在这里,还经营着一家牛郎会所,搞得有声有色。”
“他的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路明非下意识点头,只是一想到酒德麻衣这话里的能力指的其实是当牛郎的能力,如何陪女人之类的,就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座头鲸很快完成热场。
“来吧,来吧,来吧。”
座头鲸向台下招手。
“让我看到你们对宇智波桑的爱”
座头鲸仰天狂呼。
客人们跟着兴奋的尖叫。
“到你了。”
藤原勘助对源稚生说。
“嗯。”
源稚生应了声。
他的样子看上去好骄傲。
尽管还没有上场。
但源稚生好像是全场的王。
源稚生厌倦了斩鬼,踏上战场也只是因为工作。
但源稚生的骨子里还是渴望着战斗。
斩鬼会让人想起不好的事,所以厌倦。
今晚的战场却不会。
源稚生知道,坐在台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他而来。
跟天照命或者少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关系。
其实,宇智波桑什么的。
听起来也还不赖。
从昨晚开始源稚生就期待着今天的首秀。
藤原勘助无意间的话还是对源稚生造成了影响。
曾经的遗憾已经铸就。
稚女因为他那可笑的坚持死了。
其实道理真的很简单啊。
源稚生明白的。
他真的就是坚定的正义的伙伴么
不见得。
如果我真的是正义的伙伴。
那我为什么还要加入极道呢
所以,正义不正义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
稚女啊。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息。
是哥哥错了。
既然我可以加入极道,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坐正义的敌人呢
其实源稚生知道的。
那一天,他从海外归来,去找源稚女。
看到源稚女盛装出席翩翩起舞。
池水泡着女孩尸体。
源稚生脑子完全空白。
他懵了。
甚至开始害怕。
源稚生感到陌生。
感觉就像是弟弟的皮囊下换了其他人的魂灵。
那一瞬间源稚生甚至觉得他的弟弟死了。
站在面前的只是恶鬼。
所以毫不犹豫的出手。
一直到蜘蛛切贯穿稚女的心脏,他才醒来。
源稚生看到弟弟茫然的眼神。
源稚女似乎一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杀死他。
明明他是这样相信着哥哥。
事实上,连源稚生自己也不明白。
后来杀死稚女的这一幕反复出现在源稚生的梦里。
源稚生不停不停的斩鬼。
他希望借此可以坚定自己的内心。
坚定正义的伙伴这一信念。
坚定他是对的。
但越是斩鬼,源稚生就越是迷茫。
鬼和人,或者说,鬼和混血种,到底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鬼不是死侍啊。
一个混血种堕落成为鬼,他就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
这个问题反复折磨着源稚生。
一直到他终于意识到。
那是真正的噩梦。
对源稚生来说,真正的噩梦。
因为源稚生终于意识到,杀死稚女的那天。
一直到稚女死去。
他的弟弟,从来没有哪怕一个瞬间,对自己这个夺去其生命的哥哥,产生过杀意。
一瞬也没有。
一丝也没有。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稚女
所以,源稚生无比期待着首秀。
哪怕只是演出也好,让她重来一次吧。
座头鲸在报幕。
声嘶力竭吼出宇智波桑的名字。
源稚生在欢呼声和掌声中走上舞台一边的候场区。
忽然,一瞬间。
源稚生耳朵嗡嗡直响。
欢呼声和掌声都不见啦。
源稚生死死望着舞台另一边。
那是和他演对手戏的人。
座头鲸以更为狂放的姿态吼出。
“风间琉璃”
舞台另一边,候场区。
他对源稚生妖娆的笑。
“哥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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