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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 60 章 絮雨的目光掠过他额角的……
    絮雨的目光掠过他额角的那片伤痕。比起前次她看到时的情状, 伤处已是有所收敛了,但显然, 他对此似乎确实不曾如何在意过, 并未如她叮嘱的那样再去过太医署。

    她忍下了就此再次出声的念头,对上他投来的注目,说“婉婉她来找过我了。听她说, 你们仿佛是在议婚”

    他显出意外的表情, “她何时和你说的”

    “就这两日。说你去过她家,宁王提亲了”

    “我是去过她家,但”

    裴萧元乍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未免惊讶, 下意识地否认,但是忽然,他记起当时情景, 那些来自宁王的委婉提点, 忽然有所领悟, 顿住了。

    絮雨暗暗察看着他,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怎逃过她眼, 心下微微一凉。

    “婉婉她如今还不想嫁人。”她淡笑依旧, “她说, 若是婚事真成,她也绝不会就此认下, 娶了她的人, 往后休想安生。”

    她又说了一句,随即停住,注视着他。只见对面之人的神情随她言语仿佛变了数变,最后竟愕笑起来。

    “你笑甚”

    他的反应令絮雨心中生出恼意, 却按压着,不叫表现出来,只反问一声。

    “她定要我转述君前,此刻无事,便顺道来此,和你说一声。”

    至此裴萧元终于彻底了悟,为何他去宁王府遇见郡主她会是那样的反应,为何宁王旁敲侧击要讲那些话。

    他对上她那一双冷淡望来的乌眸,止笑,立刻解释“你误会了”

    “不是我,是婉婉”絮雨立刻截断他的话,纠正他言语里的荒唐大错。

    他一顿,看她一眼,点头,“是。郡主误会了。”

    “我去宁王府,只应下一件事,便是往后教导李诲一些骑射功夫,别的没了,何来议婚。”

    “真的”

    他的目光凝落在她面上,再次颔首“是。宁王确曾讲过与婚事有关的话,但不曾和我谈及半句要将郡主嫁我的事。”

    絮雨沉默了。

    他略一迟疑,又看她一眼,加重些语气,继续说道“便是宁王真的高看我几分,愿屈身就我,我也不可能应允婚事的。劳你转告郡主,放一百个心。”

    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此事荒唐得叫他匪夷所思。

    絮雨忽然感到些耳面暗热,因为他最后那摇头说出的话,令她深感自己愚蠢。怎会如此容易就信了李婉婉的话,还以为他真的有意要作宁王婿了。

    撒指丢开了手里那早被她掐捏得破碎不堪的残叶,双手背到身后去。她眼睛也不再看对面的他,环顾左右,道“虽然你是这么想,但若宁王寻到裴公议婚呢前次”

    她没有忘记,裴冀当初可是没问过侄儿一句话,就为他定下了她这个未婚妻。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妥,便闭了口。

    可能是他也因她这戛然断了的话而联想到了什么,随之沉默。惹得絮雨忍不住又望向他,正撞上他看来的两道目光。

    “这不同。”他仿佛在斟酌着词句,不紧不慢地说道,“即便真如你所言,我相信伯父也不会应的。宁王府门第固然高贵,但并非只要婚事上门,他就会点头替我应下的。”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难道是她和别人不同,在裴冀的眼里,是可以不用预先征得侄儿同意便做主为他定下婚事的人

    絮雨知自己太过浅薄,然而还是控制不住,心情莫名轻松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那我便告诉婉婉了,好叫她安心。”

    他应了一声,接着,陷入静默。

    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附近街上的人马渐渐稀少,天色将昏未昏,长安上空的天幕透出宝石般净澈的深蓝色,淡白的半月,低低地悬映在他身后河对岸的上空。

    一阵带着夏热的燥风吹过河面,拂得周围的垂杨柳发出一阵响声。在柳叶发出的这窸窣声里,絮雨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伤额前,问道“不是叫你去太医署再瞧瞧的吗怎没去”

    他如梦初醒似的动了一下,笑了笑,说只是些微小伤而已,已在用药,很快就好,不必再费那些事了。

    絮雨不好再勉强。她望着面前的人,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几天怎都不见你回事情这么多吗”

    他应声“确实。”

    “你在那边,住得习惯吧”他又问一声。

    絮雨嗯了一声。他含笑望着她,点了点头“这样就好。”

    絮雨再没什么可以和他说的话了,除了明天她要出城的事。其实此事她本也不愿提,毕竟没这个必要。但是想到他此前曾叮咛过她无论去往哪里都要叫他知道,所以在犹豫一番过后,还是说了出来。

    “张司阶应会随同吧”他问道。

    他口中的张司阶,就是如今被派在永宁宅里的那位护卫头目。

    絮雨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难道还指望裴萧元他能脱身出来同行

    “不知道。”她语调平平地应了一句,忽然有些提不起劲了。

    他若觉察到她情绪的低落,顿了一顿,解释道“他是韩大将军手下最得用的人手之一,此前也历过西陲战事的人。有他同行,你尽管放心。另外,袁值应当也会派人同行,护卫公主安全。”

    至此,絮雨再无半点兴致。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笑了笑“我知道。那么就这样吧,我先回了。”

    “等一下。”他忽然又道。絮雨立刻望向他,却听到他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应当都会很忙,想来回去住的机会不多。提前和你再说一声,好叫你心里有数。你在那里尽管安心住下。”

    絮雨没应声,见他说完话,看了眼天色,笑道“天快黑了。我还有事,没法送你回。我叫刘勃送你吧。”

    “不用了”

    絮雨拒绝。

    “你知道的,我后面有人在跟。你们谁都没必要再送我了。”

    她说完不再停留,也不再等他上来,自顾转身而去。

    听不到他追上来的脚步声。耳边只有她自己足靴踩着残花落叶离开河边的梭梭声。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就停在旧埠的青石上,在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如此而已。

    她忍下也不知起自哪里的浓重的委屈之感,加快脚步,弃河堤道,拂开道旁一片杂生的浓密柳枝,斜穿进去,令自己迅速隐没在其中,好从他的视线里尽快消失掉。

    翌日清早,在动身离宅前,絮雨还是吩咐青头,将纱帐送到他家郎君从前住的地方,看看还少什么,再添齐一套日用的器具。

    青头嘀咕“怎的这边才热闹起来,郎君就住那边了若往后都不回,还不如将这边他屋中的东西搬过去,能省一笔钱。”

    絮雨皱眉“叫你添你就添,怎的话这么多钱我再借你就是了”

    青头嘿嘿一笑“还是小郎君对我家郎君好这样最好,都布置起来,看郎君的方便,两边随时都能住。”

    絮雨将钱交给青头,自己骑马来到城南。画院里将来可能参与壁画绘制的一干人都来了。她这边宋伯康带头,除她和王春雷之外,林明远也跟了出来,算是方山尽的代表。那边姚旭的人,则是杨继明和他的几名徒弟。一行人十来个,除携作画用的物件,宫监也在,携食篮、水、帷帐、伞、没药等外出必备之物。不但如此,跟随他们的,还有一队二三十人的宫卫,说是袁值指派的,全程跟从,护卫他们的周全。

    上路后,这几十名宫卫同行,寸步不离。在抵达今天的目的地南山后,因天气渐热,略作小憩。林明远找到个机会,凑到絮雨身边,一边用折来的野蕉叶替她卖力地扇着风,一边奉承她,说宫廷画师从前也有过奉命外出览景的事,但从不曾得到过如此待遇。即便是前朝的叶钟离,外出采风,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排场。

    “大家都说,你救了两位郡主,功劳高,前些天在西殿作的画又令陛下满意,陛下对你分外器重。我们都是沾了你的光。不过”

    他扭头,看了眼坐在另头的杨继明的几个徒弟,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们应该嫉妒得很。我听一个画工说,他们在背后说过你的坏话。等下上了山,你离他们远些”

    这个白天,絮雨爬了不少山阶,虽然天气热,人也很累,但最后登高所见的远景,还是令她心旷神怡,几乎忘记一切烦恼,仿佛回到从前跟在阿公身边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至于两边敌意,也不是现在才有,从她入画学的第一天起就感觉到了,不过,也不至于如林明远说得那样明目张胆,只在登峰顶后,两边人为争夺视野最好的一块地方起了阵小冲突,但很快平息,更未影响到她什么。下山后,杨继明更是背着人特意寻到絮雨,斥责他那几个弟子,叫她不要介怀。絮雨自然不会揪着不放,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是在天黑之后回城的,归永宁宅,虽然人感到很是疲倦,但还是将青头叫来,询问白天的事。

    青头告诉她,早上的钱一分没花,因为那边已经有人在做。是崔府的王舅母知道此事了,吩咐他不用管。不但如此,郎君午间还被叫去崔家吃饭,青头也一块跟了过去。

    “是什么事吗”

    絮雨记得裴萧元与崔家人关系一般,尤其崔家主母王娘子,对裴萧元一贯冷淡。

    “说是郎君母亲崔娘子的忌日快到了,王舅母想在慈恩寺为崔娘子做一场水陆法会。明天起,我或也要过去帮忙,若是去了,小郎君这边怕是不能照应。不过,等事情一完,我便立刻回来”

    絮雨问了声日子,连忙道“你尽管去。若是忙不过来,这边宅子里的人,都可以借过去用。”

    青头摆手“不用不用那边有个现成的女娘,有她在,应当就能照管了。”

    “哪里来的女娘”絮雨迟疑了下,问了一声。

    青头见她感兴趣,便一五一十地讲了他今天的所见。说,晌午跟着郎君来到崔家商议法会的事,王舅母的身边有个女娘,名叫王贞风,和郎君差不多的年纪,也出自王家大族,是舅母的本家侄女。听说从前定过亲,因还没过门,夫家人便病死了,她心灰意冷,就此未再议婚,留在家中助力母亲主持中馈,这回就被舅母叫来帮忙做事了。

    “不但这样,那女娘的父亲,听说还是郎君父亲的部下,从前跟着郎君父亲阵亡在了北边。果然是大族女,忠良后,难怪我第一眼就觉那女娘大方又能干,郎君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有她在,再好不过了。”

    絮雨呆了一呆。想了下,问“那么你家郎君那边住的地方,想必也要这位女娘帮王舅母去布置了”

    “想必是。”

    “你送去的那顶帐子,也是用不到了”

    青头点头“我给郎君看了,他说睡不惯。”

    “你有没说是我叫你买的”

    青头再点头“自然说了”

    “明天你就去,把帐子拿回来”絮雨毫不犹豫,立刻吩咐。

    青头眨巴了下眼“郎君叫我收起,我就带回来了。”

    絮雨再也忍不住了,心头一阵无名火起,道“再好不过了。给我拿去烧了”

    青头一愣“这么好的帐子,为何烧掉”

    絮雨道“我的钱买的,你管这么多作甚叫你烧你就烧”

    青头抵死不从“不行不行你的钱也不行好好的帐子拿去烧,要叫裴公知道,我腿要打断小郎君你若实在不想要,就先存我那里,我收好它,保管不叫小郎君你看见惹你烦”

    絮雨被这小厮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拂手将人打发走,独自一人又坐了片刻,忽然,外面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仿佛有人正在走动,不慎踩在小石子上发出的声音。

    她走到门后,一把打开门,将正偷偷离去的杨在恩吓了一大跳,慌忙回来告罪,说方才知道她外出归来,所以过来看是否有事吩咐,见絮雨也不作声,只盯着自己,擦了擦汗,讪讪地退了出去。

    絮雨冷眼看着杨在恩讪讪退出,关门,慢慢坐回到灯前,再次发起了怔。

    杨在恩亲自连夜悄然出永宁宅,又出坊门,骑马赶往皇宫。

    他自偏门入内,来到紫云宫,见到赵中芳,禀道“这几日裴郎君都不曾回来过。昨天傍晚,公主去衙署找过他,二人在外面的河岸边说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也就分开了。今晚公主外面回来,听小厮说裴郎君被叫去了崔府,见了什么王姓的女娘,还不要公主吩咐小厮买的那一顶帐子,很生气,命小厮将帐子拿去烧了,但随后,又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奴婢斗胆说一句,公主看去颇为伤心。奴婢心里很是不安,所以连夜入宫告知阿爷,好叫阿爷心里有个数。”

    赵中芳听罢,叫他回去,自己在小阁内思忖着。

    他那小公主的心里,应当已经有人了。然而偏偏那人,又是圣人放心不下的。

    一边是圣人的命令,一边是他心疼的小公主,该如何才好,这老伴当一时也是无计,愁眉不展,此时,宫漏响过二更三点。

    已是不早,该催促皇帝就寝了。

    赵中芳暂压下满腹的心事,忙开门而出,却见絮雨立在门外,也不知她是何时跟着入了宫的,只见她看了过来,轻声地道“赵伴当,都是我阿耶,是不是是阿耶不许裴郎君回家的”

    赵中芳吃了一惊,看一眼左右,只几个小宫监垂手站在附近,忙命看好门,自己将絮雨拉了进来,闭合阁门,低声哄道“哪里有这种事小公主你听谁说的”他转成一张狠脸,“是杨在恩吗这畜生活腻了不成,敢空口白话挑拨小公主和圣人的关系,这是死罪,看我不叫人鞭烂了他”

    老宫监第一个就将裴家儿排除在外。虽然他刚回宫,接触不多,但大半生的阅历叫他直觉认定,此子绝非如此孟浪无知之辈。

    絮雨一时想哭又想笑,摇头“赵伴当,我早就不小了。不是什么小公主,别这么叫我。”

    赵中芳唉唉了两声“在老奴这里,小公主永远都是小公主。”

    “此事也不用谁和我说,我自己有眼能看的。阿耶派来那么多人来裴宅后,他就一步也没回来过了。本来我也没往这上头想,以为他真的那么忙。但是今晚我再想,怎么可能呢,这么巧,杨在恩他们一来,他立刻就忙得连家都不能回了,若不是我去找他,我看他也绝不会再与我见面了。明明之前”

    面对着这个在她小时终日伴随她的老宫监,无限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深深地涌上了心头。

    絮雨强抑下去,不叫自己的眼角显得过红。

    “我是没关系的。但那本是他裴家的宅子,起初他也只是出于好意,为保护我的缘故,才邀我住了过去。如今却叫我鸠占鹊巢,将原本的主人赶走了裴郎君会怎么想我阿耶这做得是什么事他是嫌我丢脸丢得不够吗”

    老宫监为皇帝辩解“小公主你真的误会圣人了他怎会做对你不好的事陛下有他的顾虑,真的是为你好。他怕这样下去,裴家郎君将来万一让公主伤心,那才叫真正的伤心”

    絮雨此刻如何听得进老伴当的这种话,转身朝外走去“阿耶睡了吗我自己问他去”慌得老宫监从后将她一把拽住,拖着一条残腿,顺势跪了下去“公主听老奴一句,忍一忍。公主若这样寻去说话,陛下龙体万一气坏”

    “我和他好好说。什么事都有道理的。他不能以为别人叫他圣人,就真的以为他是圣人了。”

    “陛下拿你没办法,但过后,定会拿裴家郎君撒气的。到时候,只怕小儿郎会更难做”

    絮雨的脚步被赵中芳的话给牢牢地钉在地上,怔立片刻,回头“赵伴当,那你告诉我,阿耶到底为何怕裴家儿子将来不好,要伤我的心”

    赵中芳一怔,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随即浮出懊悔的神色,抬手开始打自己“老奴一时口误,叫公主多心了没有那样的事,老奴只是想劝公主消气,勿再胡思乱想”

    絮雨怎忍心看他打自己,暂拢纷乱的心情,上去阻拦,要将老伴当从地上扶起,这时,只见阁门开了,一道声音传来“赵中芳这话说得没错何来口误”

    絮雨转头,看见她的皇帝阿耶出现在了眼前,他的眉头微皱,两道目光带着不悦,落在她的脸上。

    赵中芳惊惶,不住叩首。

    “出去。”皇帝说道。

    老宫监迟疑着,终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皇帝入内,来到坐榻前,坐下后,神情慢慢转为温和,道“嫮儿你也来,坐阿耶边上。”

    絮雨没动。

    皇帝面露一缕无奈之色,顿了一顿。

    “阿耶本就想让你从裴宅搬出来的,只是先前看你不愿意,说不想折腾,也就随你了。但你是阿耶的公主,他裴萧元怎能再和你同居一屋叫他出来,理所当然,你何至于如此生气”

    絮雨摇头“阿耶你又撒谎了赵伴当方才说的话到底何意你为何要说裴二将来伤我”

    皇帝沉默了一下。

    “嫮儿,裴家子心机深沉,阿耶实话和你说,就连阿耶,恐怕也拿捏不住他。他此番入京,包藏祸心。”

    “他有何祸心”

    “若是能轻易叫你看见,还叫祸心他对朕无半点忠心,这一点你知道就行。阿耶也知你们此前有些交情,你对他很是信任。正是因为如此,阿耶才不放心,更不能放任不管。”

    “你听阿耶的话,阿耶才是世上最疼你的人,不会去害你。叫他远离你,是为了你好。”

    絮雨沉默地和她的皇帝阿耶对望着,忽然又发问“既然他包藏祸心,对阿耶你也无半点忠心,阿耶为何还要将他调来京城委以重任就让他在甘凉自生自灭,或者,阿耶实在不放心,随便寻个什么借口,杀了他,岂不是更好”

    小阁内的烛火不似外殿亮堂,皇帝深陷的双目隐在烛影里,微微烁动着光。

    “他是一把少见的好刀,所以阿耶还要用他。但对于阿耶来说,如今还是没有寻到匹配的鞘。”

    “一把刀,若是没有能够纳其锋芒的鞘,如何能够放心悬于身侧”

    絮雨点了点头“我懂了。倘若阿耶一直找不到,将来等用完了,为免噬主,便将折断这把刀。”

    皇帝凝视着絮雨“所以你明白阿耶的苦心了吧你是阿耶的女儿,不站在朕的一边,难道要替一个外臣说话”

    絮雨垂目不言。

    皇帝等待片刻,声音放得更加轻缓“晚上不早了,阿耶叫你赵伴当在这里收拾一间屋出来,你就睡这里。”

    絮雨摇头“我不住这里。”

    皇帝立刻改口“今晚回去也行。那边你若也不想住了,阿耶明天赐你一座新宅,你搬出来,把那破地方还给他,咱们不住了”

    絮雨迈步出了皇宫。

    她骑马,一路放缰,往南缓行,忽然停住,回过头,冲着身后远远跟随的几道人影喝道“滚开别再跟着我”话音落下,挥鞭抽了一下身下坐骑,疾驰而去。那几名奉命同行的随从回过神来,再匆匆赶上,却哪里还能看到骑影。急忙赶到裴宅,被告知叶郎君并未归来。几人急忙分头到附近寻找,也不见人,一时慌了起来。

    深夜,裴萧元刚回到住的地方,才躺下,就听门被人砰砰捶动,迅速穿衣出来开门,见是宫中之人,说皇帝陛下紧急召见。

    裴萧元心里猜疑着何事,皇帝又这般深夜召他,脚下不敢停顿,急急入了紫云宫,刚走进那座殿室,还没站稳,就见皇帝冲着自己厉声怒斥“你把朕的女儿藏哪里去了”接着,皇帝抓起案头又一只滚烫的香炉,朝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有了上回前车之鉴,裴萧元这次闪身避了。香炉子从他身畔飞过,砰地落地,香灰和火星子四下飞散,落满一地。

    他的心也随着皇帝的叱骂声猛地悬了起来,站定后,略一迟疑,行礼问道“陛下此言何意”

    跟了进来的赵中芳将事和他讲了,说公主今夜出宫后,斥退随行,却没回永宁宅,独自一人不知去了哪里,遍寻不见。皇帝已命韩克让去找了。方才又想到他,将他也召来了。

    皇帝此时或因气急,猛地咳嗽起来,弯腰下去,面露痛苦之色。

    赵中芳慌忙上去扶住,低声劝解,被皇帝一把推开,强忍住咳,自己慢慢站直了,双目复盯着裴萧元,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脸色铁青地道

    “朕是不许你招惹她,命你离她远些,却没叫你做得如此过分议婚数家还见什么王家女娘你害她伤心至此地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少一根头发,朕告诉你,袁值那一口甗鼎,也许久没开火了你们一个一个,自己全都给我跳下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